降低公共服务成本对我国居民消费需求的扩展效应
2012-11-10肖建华
■肖建华
降低公共服务成本对我国居民消费需求的扩展效应
■肖建华
公共服务成本;居民消费;挤出效应
自1996年成功“软着陆”后,在较长的时期内,我国经济的发展主要依赖“三驾马车”中投资的贡献,但在2008年世界金融危机后,单一的经济增长源已难以持续,政府投资不仅面临财力约束,更面临效率约束。内需成为我国未来经济增长源不仅是国内外经济形势变化的结果,更是经济持续、健康、稳定发展的必然选择。然而,我国消费率尤其是居民消费率一直偏低,无法支撑GDP的持续增长。从理论上分析,内需问题的症结在于谨慎预期与社会交易成本两个方面,笔者认为,就目前的情况来看,降低社会交易成本在某种程度上不仅会产生收入效应,更有利于建立居民的稳定预期,从而产生释放性消费能力。而要实现这一点,良好的基础设施与公共服务是一个必要条件,通过多年来的努力,我国基础设施有了较大的改善,但与之同等重要的公共服务还存在一些问题。因此,在外需萎缩、政府投资性需求面临经济启而不动甚至导致更深层次的结构性问题的背景下,进一步改变政府公共服务支出结构,为居民消费扩大和国民经济平稳较快增长创造良好的条件就成了某种必然的选择[1]。
一、公共服务成本降低对扩大居民消费的内在机理
居民消费尽管受到来自收入之外的其他多重因素的影响,但从根本上来看,绝对收入及消费者预期是影响居民消费的两大主要因素。假定居民收入不变,公共服务成本的高低直接影响居民的收入状况与其对未来的支出预期,其内在的机理依然是通过需求与供给来传导的。
(一)公共服务成本降低将直接对居民产生替代效
应与收入效应
居民消费效应的大小大致来自于两类产品:一是公共产品,二是私人品。按照萨缪尔森的均衡条件,其效用大小在假定私人品不变的情况下取决于公共产品的贡献,而公共品成本的高低左右着边际替代率之和与边际转化率。因此,如果降低公共服务的成本,将直接产生替代效应与收入效应。在产生收入效应的情况下,公共品与私人品两者间的比价关系没有发生改变,但在较高预算线下实现均衡,对经济将会起到一定的拉动作用;而在替代效应的情况下,即便在居民收入不增加的情况下,替代效应的发生也容易改变消费者的消费决策,一方面消费者因为替代效应可能会增加对私人品的消费;另一方面也可能增加对公共品的消费,而无论哪类产品的消费,其对经济增长的贡献是来自消费者的自愿选择,消费者偏好得到尊重不仅会促使经济增长而且会使经济在正常的轨道中健康运行[2]。
(二)公共服务成本的降低将直接稳定居民的消费预期
在成熟的市场经济体内,绝对收入或相对收入的增加将有利于增加消费,但其暗含的前提是制度较为健全,消费者面临的未来不确定性较少[3]。经济学家布兰查德、费舍尔将消费者在面临不确定性时推迟消费、增加储蓄的行为称为“预防性储蓄”。有学者认为我国消费需求萎靡不振的根源在于经济转型导致的居民对未来“大额刚性支出”额度的预期过高,这种“大额刚性支出”可以延伸为包括医疗、教育、养老、生产成本及未知情况下的生活成本,它们与其他预算支出共同改变着居民的长期预期和消费倾向[4]。假定公共服务成本降低,“大额刚性支出”额度预期将大大降低并保持较长时期内的稳定,预期的改善不仅将产生收入效应与替代效应,更重要的是将直接改变消费者的消费决策,释放消费能力。
(三)公共服务成本的降低有利于改善消费与生产环境
政府作为公共服务的供给主体之一,提供的公共服务包括直接硬性的公共服务类产品与制度类的软性公共服务类产品,而消费环境的改善直接得益于制度类公共服务的供给。政府加强市场秩序的管理与强化在医疗卫生、社会保障、教育、科学、文化等领域的公共服务供给,既有利于生产者信息的自由流动,降低其社会交易成本;也利于消费者消费信心的建立,提高居民消费质量。图1说明了公共服务与居民消费间作用关系的内在机理机制。
二、公共服务对居民消费需求的挤出效应
公共服务供给尽管从理论上说可以由政府提供与私人提供,但从各国的实践来看,政府供给仍然占主导,那么,政府行为如何必然反映到公共服务供给及其消费上?从理论上来分析,政府支出与民间消费通常表现为替代、互补关系,即所谓的挤出与挤入效应,挤出效应在这里主要是指在总量既定的情况,一方面消费或者收入的增加必然损害另一方面的消费与收入。近年来,我国公共服务类的价格不断上涨,对居民消费产生了较大影响。当然,服务类价格适度上涨在某些方面会产生积极的效应,例如对缓解就业压力、调整经济结构和转变经济增长方式都有着重要作用。但大多数服务项目与居民生活密切相关,如果价格上涨过快,会迫使居民以较高的价格购买服务,这不但挤占了居民其他方面的消费需求,削弱消费能力,还直接影响广大居民的生活质量和物价总水平的稳定。
首先,从消费主体来看,政府、企业与居民消费是三大重要的消费主体,但从我国的国民收入分配格局来看,居民可支配总收入占国民总收入比例长期呈下降态势。有研究资料显示,1996—2007年,随着我国经济的进一步发展,居民、企业、政府在国民收入初次分配过程中的占比发生了改变,出现了向政府和企业倾斜的趋势,到2007年,居民、政府和企业三者收入比重变为57.9%、19.5%和22.6%,与1995年相比,分别下降了7.2个百分点,提高了4.3个百分点和1.9个百分点①。显然,在这种背景下,政府、企业对居民收入的强势干预首先存在挤出效应,居民即使具有强烈的消费倾向,但在收入约束下,其对消费的贡献也极其有限。
其次,从政府主体本身消费来看,政府消费规模对居民消费需求的影响,可以是替代关系,也可以是互补关系,但政府消费来源于税收、债务及相关的费用,税负和债务融资占用了居民可支配的消费资源,从而降低了政府消费对居民消费的引致(促进)效应,减弱了政府通过扩张性财政政策刺激经济、带动内需的乘数效应。也就是说,不考虑其他因素,假定居民与政府一样进行消费,但居民承担的税、费将直接制约其消费能力与消费意愿,政府消费过高将对居民消费具有明显的挤出效应。
第三,从主体的支出结构来看,政府公共支出结构也对居民消费存在挤出效应。我国地方政府对基础设施有较强的支出偏向,中国式财政分权促使地方政府更多地关注经济增长而非收入分配,政府投资相对于提供公共服务而言在短期内更能来动经济增长,因此,“重投资、轻服务”的财政支出结构就成了某种必然[5],支出结构不仅存在挤出效应,更重要的是按照官员偏好提供的所谓“公共服务”产生了严重的效率损失与群分效应[6][7],这些设施与居民的日常生产生活关联性并不强,居民在教育、住房、医疗、养老等方面的过度负担严重挤占了居民在其他消费品方面的消费。
第四,从公共服务类的价格形成机制来看,在我国提供公共服务类的机构主要是政府部门或国有企业,价格并没有真正反映市场供给与需求,公用事业和服务产品价格遭到扭曲,社会功能的强化对居民自身消费产生了挤出效应。
三、居民消费挤出效应的原因分析
改革开放以来,我国消费保持了较快的增长速度,但消费率自20世纪80年代后总体呈下降态势,尤其是2000年后急速下降,经济增长的动力主要来自于政府投资驱动。但上述分析告诉我们,这种经济增长模式已不具有可持续性,由居民自主性消费驱动经济已成必然。然而,从当前情况来分析,制约居民消费的因素仍然存在。有学者研究认为②,我国目前居民消费的“棘轮效应”十分明显,收入水平的提高尽管有利于居民消费的增长,但其弹性较小,居民对未来仍缺乏明显的稳定预期,消费倾向比较保守。
导致居民消费不振的因素是多方面的,但收入尤其是居民可支配收入是居民消费的前提,居民是否消费,首先必须保证收入增长。从我国目前的研究情况来看,居民收入确实有增长而且增长速度还算平稳,但为何居民消费难以启动呢?从目前的研究情况来看,主流观点有两种:第一种观点认为居民可支配收入下降不应从收入在各阶层中的内部分配中求解,真正的原因应在于居民可支配收入占国民可支配收入的比例下降,改变国民收入分配格局,提高居民占比应是改革的方向[6]。第二种观点认为城市化进程缓慢是主因,因为天然的工农收益率差异,城镇化进程缓慢不仅阻碍人们获得正常的工资收入,还有可能导致财富快速集中,从而降低边际消费倾向,即收入分配差距越大,边际消费倾向越低,而且农村内部收入差距扩大对农村居民消费倾向的影响更大。笔者认为这两种观点都有道理,但从现实来看,要改变国民收入中的居民占比或者加速城市化进程绝非短期能为之,而是一国经济发展进程中逐步解决的问题。即使我们按照这两种设计来着手改革,经济也很难在3-5年或更短的时间内形成良性的发展机制。笔者认为消费需求的启动在于公共服务成本过高,它不仅影响了居民收入的形成,也影响了支出。
从收入形成来看,当前我国城镇居民面临投资渠道偏少及企业经营困难、盈利微薄的窘境,导致这种情况的原因是深层次的,但税收制度无形中增加了“小微”企业的经营困难,沉重的税负压力,已大大侵蚀了企业经营利润和资本留存,也影响了企业投入再生产和增强市场竞争力的能力。显然,作为所有者的自然人也很难从中分得丰厚的税后利润来促进消费。其次,对于企业的自然人而言,工资等收入的积累由于资本市场的欠发达与金融服务业的滞后,相对的闲散资金也找不到合适的保值、增值渠道,消费也自然因此受到制约。第三,对于广大的农村居民来说,农业收入与非农收入在国民收入初次分配格局基本不变的情况下,也很难再短期内给消费结构转换与升级提供持续的增长动力。
从支出来看,政府投资“铁路、公路、机场”等硬性基础设施狂热偏好,而对居民医疗、教育、养老支出不足,导致居民负担过重。首先,从医疗来看,普遍存在的“看病难,看病贵”及看病过程中的“三长两短”遭遇的原因之一就是政府的公共卫生投入偏少和卫生资源配置不合理,居民在其中承担的部分太大。其次,教育也占据了居民支出的一大部分,据统计,在我国贫困农村,教育支出占家庭净收入的15% ~20%,扣除家庭食物、住房、健康等必不可少的支出后,教育支出占剩下的可支配收入的比例达一半左右。第三,社会养老保障体系尚未完全建立,严重影响居民消费。工业发达国家能够保持较高消费率是因为其社会保障体系完善,因而减弱了人们在上述等方面的预防性储蓄动机,相反,我国居民只能通过低消费来自身承担费用或者增强预防动机。据统计局资料显示,“十一五”时期,我国城镇居民的平均消费倾向有下降的态势,2010年城镇居民平均消费倾向为70.5%,比2005年下降5.2个百分点,而净储蓄率③不断上升,2010年城镇居民净储蓄率为11.1%,比2005年上升7.6个百分点,五年间有四年净储蓄率均逐年攀升,而平均消费倾向则逐年下降,居民消费意愿有所下降④。
笔者认为,如果我们通过增加财政在上述几方面的投入,改变现有的财政支出结构,降低公共服务成本,居民即便在现有收入不增长的情况下,其收入也相对增长,预防性动机将会明显减弱,消费热情将会蓬发。硬约束,节约行政管理支出,逐步改变国民收入初次分配秩序。第二,要改变政府公共支出结构偏向,加大对基本公共服务的财政投入强度,确保教育、社会保障、就业、医疗卫生、住房保障等方面的支出稳定增长,降低居民自身消费在其中花费的占比。此类公共服务不仅具有“消费”特质,也具有“生产”特质,降低居民自身消费在其中的花费占比不仅可以直接增加居民收入,更可以通过此类公共服务的消费提升自己获取资源、参与社会生产活动的能力。第三,创新部分基本公共服务类产品融资方式,引入竞争机制,利用BT、BOT、TT等多种方式增加公共品供给,直接降低公共服务的消费成本。第四,发挥政府在社会性基本公共服务中的主导作用,改变人们对自身收入判断的主管评价。中央政府在社会性公共服务方面发挥更大的协调与权威作用,保障全国社会性公
图2 我国居民消费不足的原因解析
四、降低公共服务成本的建议
按照世界经验,人均GDP3000~5000美元阶段,消费将会出现质的飞跃,消费结构转换不仅促使产业结构发生转变,更提升经济发展的质量。但从我国实际情况来看,如果公共服务成本没有较大改变,因人均GDP上升而带来的收入上升将会被公共服务价格上涨所抵消。因此,要实现以消费促经济增长,在其他制度不变的情况下,短期内较优的选择首先是降低公共服务成本。
(一)改变政府支出结构偏向
从政府支出角度来看,政府应主要通过节约行政管理支出与改变支出结构来消除其挤出效应与改变居民的消费意愿。第一,要充分利用建立服务型政府的良好时机,提高预算水平,强化部门预算,使其从软约束变为共服务供给的均等化实现,同时要建立一套协调上级政府与地方政府尤其是中央政府与地方政府行为的激励机制,促使地方决策更多地考虑居民的偏好,还要结合国家区域经济发展规划战略,加速推进城镇化或城市化进程,通过提高人口密度来提升社会性公共服务供给水平与改善其供给质量。
(二)调整税制降低消费者负担
从政府收入角度来看,政府应主要通过降低有效税率来间接强化收入效应,通过降低流转税税负,一方面降低居民的消费负担,另一方面降低居民的创业成本;通过降低所得税税率,直接增加其收入。
首先,对个人所得税进行符合国际惯例的制度建设,降低居民的直接税负。笔者认为从目前的情况来判断,综合所得税课税模式的全面实行条件仍不具备,从操作层面上来考虑,可以先行进行制度规范:一是对现行个人所得税中的11项项目性质进行分析,将其区分为工资及工资性收入、财产性收入与经营性收入,并将其定义为初次国民收入分配范畴,其余的定义为再分配范畴,例如工资、薪金所得,劳务报酬中的独立劳务收入,稿酬所得,特许权使用费归为工资及工资性收入;将个体工商户的生产、经营所得,对企事业单位的承包、承租经营所得归为经营性收入;而财产租赁、财产转让收入可以归为财产性收入,其余的则归为再分配范畴。二是对初次国民收入分配与再分配范畴所包含的项目分别制定不同的税率,区别对待,税率设计的核心思想是初次国民收入分配要设计低税率,而再分配范畴可以适当提高税率,主要提高居民收入占GDP的比重与提升居民的消费潜力。
其次,降低对关系民众消费的流转税税率。假定边际消费倾向在一定时期内保持不变,则人均可支配收入水平是人均消费需求最主要的决定因素,而如果人均可支配收入提高,则边际消费倾向也会随之提高。因此,降低消费成本必然会间接增加收入,从而改善人们对收入差距的评价,当前,应加快推进增值税的“扩围”改革。此外,在可能的情况下,税收调节收入分配政策要在改善流量的基础上,更加注重存量的调整,重视财税类的建设,完善房产税、契税、土地增值税等制度。
(三)降低公共服务类价格
从部分经营与居民生产密切相关的企业角度来看,垄断的加剧破坏了市场经济规律,直接加大了居民负担,降低公共服务类价格一方面要坚持市场经济的改革方向,发挥市场在价格形成方面的基础性作用;同时,要深化垄断性行业的改革,减少社会性负担因素进入价格之中,更要强化政府对国有企业的所有者地位,参与国有企业的红利分配,并将红利收入主要投向与民生相关的各个领域内。
注释:
①王远鸿、施发启:《居民收入增长应与宏观经济增长相匹配》,载于《上海证券报》,2010年。
②孙成浩、耿强:《是谁拖累了中国的居民消费——来自财政分权的视角》,中国经济学年份内部打印稿件,2009年。
③净储蓄率=城镇居民人均储蓄余额/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其中城镇居民人均储蓄余额=当年城镇居民人均存入储蓄款-当年城镇居民人均提取储蓄款。
④《全国城镇居民收支持续增长 生活质量显著改善》——“十一五”经济社会发展成就系列报告之九。
[1]王蕴,卢岩.“十二五”时期完善公共服务扩大居民消费的思路与建议[J].中国经贸导刊,2010,(17).
[2]李广众.政府支出与居民消费:替代还是互补[J].世界经济,2005,(5).
[3]Ru-Lin Chiu,The Intratemporal Substitution between Government Spending and Private Consumption:Empirical Evidence From Taiwan.Asian Economic Journal,January,2001.
[4]孙永军,刘国辉.居民消费需求与公共服务水平关系研究[J].山东工商学院学报,2010,(2).
[5]吕炜,孙永军,范辉.社会公平、财政支农与农村消费[J].财经科学,2010,(1).
[6]王永钦等.中国的大国发展道路——论分权式改革的得失[J].经济研究,2007,(1).
[7]李扬,殷剑峰.中国高储蓄率问题探究———1992—2003年中国资金流量表的分析[J].经济研究,2007,(6).
经济增长的持续动力来自于消费尤其是居民消费,与居民相关的公共服务与居民消费之间存在内在的关联性。在我国,公共服务供给不足影响了这一动力机制的形成,并在消费主体、政府消费、主体支出结构及供给服务类价格形成四个方面对居民消费产生了严重的挤出效应。在短期内,要修复公共服务与居民消费的动力机制,促进居民消费,应从改变政府支出结构偏向、调整税制与降低公共服务类价格三方面着手。
F126.1
A
1004-518X(2012)04-0055-05
肖建华(1972—),男,经济学博士,江西财经大学财税与公共管理学院副院长,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为财税理论与实践。(江西南昌 330013)
本文系国家社会科学青年基金项目“农村基本公共服务财政保障机制与政策研究”(项目批准号:10CGL075)的研究成果。
【责任编辑:薛 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