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岛的福祉——日本灾后一周年

撰文/金希 孙洁

福岛的福祉
——日本灾后一周年

撰文/金希 孙洁

2011年3月11日14时46分左右，在日本三陆海域发生了里氏9级的大地震，地震引发的海啸席卷了日本东北地区太平洋沿岸的城镇乡村，海浪冲上岸边时的高度是数个世纪以来日本都不曾记录到的。这场灾难造成了巨大的人员伤亡与经济损失。

令人担忧的是，大地震发生后的一年来，日本余震不断，5级以上的余震发生了近600次。余震不断冲击着受灾地区，让幸存者的神经不断经受折磨，似乎灾难还停留在身边，远未曾离去。很多地震学家警告说，东京市内到南部地区几乎形成一次7级地震，不知何时就会降临。这场可能的地震一旦发生也会触发海啸，带来类似灾难。这会使尚未彻底摆脱有史以来最严重自然灾难的日本，面临更加严峻的考验。

我们不免会关心，灾后的日本目前是什么状况呢？

“看不见”的心理压力

地震和海啸灾害给日本民众造成的影响在短时间内很难消除。据统计，在这场灾难中，共有超过19000人遇难或失踪，完全或部分遭到毁损的房屋共计达38.3万栋左右，约有1600名儿童失去了父母。目前，由于灾区的余震，仍有约34万灾民被迫在临时避难所生活。政府曾出台将居民集体搬迁至高地的计划，但因为种种原因，计划至今仍未落实。避难的生活使不少人在压力之下病倒。

在灾害发生一周年之际，日本民众举行了全国纪念活动。在石卷镇，依据传统，人们请来僧侣为受害者诵经超度。每个路过这里的人都会轮流敲响一座大钟，沉闷的钟声重复了19184次，这个数字是日本官方公布的在此次灾难中死亡及至今仍失踪的总人数。居住在石卷镇的新加坡人本杰明·罗想出了这种通过敲钟来纪念亡灵的做法。一年前，他的岳母在海啸中丧生。他表示：“用这种方式来帮助我们将内心中无法抹去的惨痛灾难印记淡化，实话说，3月11日的阴影还罩在我们心头。不仅是对日本人而言，我相信对全世界的民众均如此，只是我们这里的民众尤是。”

巨量垃圾，何处安放？

经历过这场大灾难后，在大部分受灾地区仍随处可见海啸的无情威力。被海水冲毁的建筑物仍像积木般倒在原地。一些大型物体被海浪冲出几十米开外，今天还留在原地。原来的购物中心和居民区，现在变成了大片的空地。人们面临的最大挑战是要想办法处理地震和海啸所造成的堆积如山的瓦砾和废墟。据日本环境省介绍，灾区3县的震灾垃圾总量达2252.8万吨，是阪神大地震的1.5倍。其中，宫城占7成，数量达该县每年一般废弃物总和的20倍。起初日本政府称41个都道府县的约350座市町村具有接收垃圾的能力，但不少地方陆续因居民反对而采取谨慎态度，导致大量的震灾垃圾至今无处安放。目前，按照三个重灾区现有的垃圾处理能力，至少需要11年时间来解决垃圾的问题，日本政府既定2014年3月完成震灾垃圾处理的目标基本实现无望。

“看得见”的灾后重建

天灾面前，人类显得十分渺小；天灾过后，人类却显得异常坚强。为尽快实现灾后恢复重建，2011年日本国会先后通过4次补充预算，共计14.3万亿日元。但截至2012年2月初，预算使用7.8万亿日元，执行率只有55%。不过，尽管灾区现在的情况仍很严峻，但日本政府努力进行灾后重建的成果也是有目共睹的。地震过后1个月，道路方面，东北车道、常磐车道（核泄露警戒区除外）、国道等基本全线恢复；铁路方面，东北新干线在2011年4月29日全线恢复；航空方面，遭受严重破坏的仙台机场在经历紧张的抢修后，也重新恢复运行；港口方面，从青森县到茨城县的太平洋沿岸21个港口，大多数也已经完全恢复。

西奈子一家

核事故——难以修复的创伤

Tips:福岛第一核电站事故回顾：2011年3月12日，当地时间15时36分，福岛第一核电站1号机组氢气爆炸，厂房外墙和屋顶坍塌；20时，1号机组第二次爆炸，幸未损及反应炉。工作人员开启反应炉释压阀减压，并排出内部辐射蒸汽。在淡水冷却剂耗尽后，工作人员开始抽海水冷却故障反应炉。政府下令核电站方圆20公里的居民撤离。

☆ 3月14日，当地时间11时，3号机组氢气爆炸，反应堆所在建筑损坏。下午，2号机组核反应堆丧失冷却功能；20时，2号反应堆内的燃料棒完全露出水面。

☆ 3月15日，2号反应堆爆炸，日本宣布爆炸可能造成大量核泄漏。不久，4号反应堆起火。

☆ 3月16日，上午，3号机组冒大量白烟，4号机组一度冒出火焰。日本天皇明仁紧急发布电视讲话，安抚民心。

☆ 4月4日，冷却任务持续进行的同时，工作人员开始将约11500吨辐射废水排至太平洋。

☆ 4月12日，日本将福岛核泄漏事故等级上修至国际最高的7级，和切尔诺贝利事故相当，虽然泄出的辐射量较少。

☆ 6月6日，日本上调福岛核电站辐射外泄量，从海啸后首周的估量调高1倍多。

☆ 7月9日，时任日本首相菅直人表示，将清理受损的福岛第一核电站，并让这座核电站完全封堆。不过，这一过程要花好几十年。这是日本官方首度宣布清理核电站的长期时间表。

日本大地震发生以来，当地民众经历了家人分离、失去家园的痛苦，然而，大地震发生仅仅1天，日本福岛第一核电站在地震与海啸的影响下发生了严重的事故，福岛第一核电站冷却系统受损，导致放射性物质影响了周围数十千米的空气、水、植物和动物。

2012年1月30日，联合国原子辐射影响问题科学委员会召集60名国际专家在维也纳举行会议，研究讨论日本政府提供的数据，以及来自联合国系统的粮农组织、世界气象组织、全面禁止核试验条约组织筹备委员会、世界卫生组织和国际原子能机构提供的信息，评价日本福岛第一核电站事故造成的放射性泄漏的程度及其对人类健康产生的影响。辐射科委会秘书处表示，就已经掌握的情况来看，福岛第一核电站泄漏的辐射量大大低于切尔诺贝利核事故。

中国香港的“绿色和平”组织在2011年兵分两路，从海陆两方面采集了日本的海产样本。结果发现，日本福岛核电站一带的海苔均受到核辐射的污染。海苔受到了辐射污染，表明对人体损害很大的放射性物质很可能已经从海洋食物链扩散了。

日本政府对灾区附近的海域进行了禁渔的措施。日本的东北部是世界知名的渔业重地，不少当地的渔民都希望尽快恢复捕鱼，以维持生计。大多数日本民众对禁渔措施表示理解和支持，捕鱼活动确实有可能加快核辐射的扩散，造成全球性的影响。但是禁渔区内的渔民，仍然希望依靠政府的支持度过难关。

不仅是渔业，灾难对日本农业的影响也很大。福岛约有7300公顷农田于2012年被禁止耕种大米。在宫城县，曾被海水淹没的7800公顷农田至今也未修复。这在粮食产量本来就少得可怜的日本，无疑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核辐射的担忧对日常生活也造成了巨大影响。这种影响不止体现在日本政府禁止了辐射区的食品出口与收捕，更反映在每一个灾区民众的心理上。

来自日本灾区的西片加奈子一家三口在香港接受采访时，两个孩子在看到牛奶的时候居然兴奋地喊出了“ミルク (牛奶)！ミルク ！”加奈子说，由于辐射的关系，他们没办法再喝牛奶，吃蘑菇。孩子们已经有半年没有喝到牛奶了。加奈子2011年下半年曾经带着孩子们去德国参加了一个反核的活动，那个时候孩子们也是大喝牛奶大吃蘑菇。这种在日常生活中习以为常的小事，却成为了这一家三口的“天堂生活”。

核事故的处理——任重道远

放射物质的衰变仍然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日本对核事故的处理任重而道远。

2011年12月16日，福岛辐射外泄终获控制。福岛核事故处理第二阶段的工作宣布告终。这也标志着不会再有放射性物质漏出。这是一个可喜的消息，也意味着福岛民众所承受的压力不会再增大了。

12月21日，日本官方及核电厂营运商东京电力公司公布了福岛核电站清理“路线图”，该线路图表明，核电站完成废炉恐费时40年。

2012年2月22日，东京电力表示将以水泥大幅覆盖福岛第一核电厂反应炉附近太平洋的海床，防止辐射污染扩散，覆盖面积超过7.3万平方米。

虽然福岛核事故造成了严重的影响，事故等级也被定为最高级7级，但日本政府最终还是控制住了事故的发展，没有酿成切尔诺贝利事故那样的惨剧。日本在事故发生之后迅速采取了用海水来冷却福岛第一核电站的方法。来自美国加州大学戴维斯分校的亚历山德拉·纳维洛斯奇教授说，这可能是在当时所能采取的最佳行动。目前，还没有证据证明这个方法对全球的海水产生了不良的影响。纳维洛斯奇教授还与同伴一起发现了一种海水腐蚀核燃料的新方式，这客观地证明了日本政府当时所采取的行动是正确的。

核事故的发生，引起了世界各国的广泛关注。在实行必要的援助之外，世界各国对核能进行了重新审视。德国总理默克尔宣布暂停2010年通过的延长核电站运营期限计划3个月，对所有17座核电站的安全性进行彻底检查；芬兰也对全国所有核电站反应堆的安全系统全面检测，以防发生类似日本核泄漏事故；美国参议院国土安全委员会主席利伯曼曾是核能的坚定支持者，但现在也认为核电建设计划应刹车；印度本来将从国外购买21座核反应堆，一旦发生安全事故，管理和技术水平将受到严重考验，印度表示将重新审查现有的核能发展计划；韩国也表示，将审视本国的核计划，韩国原来计划建造14座新的核反应堆。

Tips:地震后居住在日本福岛的人的心声

库萝依（英国 女性）

我是受聘于郡山市的英语外教。地震当天是我任教的一所小学的第3学期最后一个上课日。回家后,发现家里的东西震得满地都是,乱七八糟。我的邻居担心我一个人在家,让我到他们家避一避,在他们家一直等到天亮,才没有感觉到任何孤独无助。新学期开学后,当我来到学校,孩子们欢呼着迎接我,让我感到特别激动。核辐射的问题给孩子们带来了种种困难,我希望为他们打气加油。虽然核辐射让人担忧,我爸爸告诉我现在的放射能的数值没有问题,所以我目前还比较放心。地震之后,我仍旧继续学日本的茶道,唯有在练习茶道时,才感到身心一下子从焦虑和烦扰中解脱,无比放松。

铃木惠子（广野町）

现在感觉到非常的疲惫。我家所在的广野町离核电站约25千米。由于核辐射的影响,不得已自主避难。地震刚发生之后,我们先到小野町避难,然后辗转生活在县内各处的亲戚家里。其间90岁的老母因地震的刺激过世了。前几天回了广野的自己家,停留了一晚。这里现在成了禁入地区人员短暂回家的中转地,行政、医疗、警察、电力公司等的人员以及车辆进进出出，让人感到一种说不清的异样的气氛。地震灾害过去这么长的时间,没有一天能熟熟地睡个好觉。现在,什么也不干的话,越发无精打采，人会颓废,所以只有打起精神照顾孙儿和尽力做一些志愿者活动。

高松丰（伊达市）

我今年72岁了,到了这个年龄,我想还是不去过多考虑核辐射的影响会好一点。老是担心核辐射也会造成心理压力,说不准哪个对身体好呢。但是值得一提的是,核电站事故刚发生的2、3天后,放射性物质被大量释放出来的情况下,当时大量的县民为了领水在外面排队,我也是其中之一。国家或许是担心会造成恐慌吧,如果当时能更大力度地提供信息的话,我想那些没有必要受到的核辐射的人就有可能在某种程度上采取措施加以避免。对这一点我感到非常遗憾。总之,现在我尽量不去过多担心,以免积压过重的心理压力,一切往前看,微笑地面对生活。

触底反弹的日本旅游业

震后，日本政府努力利用各种机会，向国际社会迅速提供准确的信息，并请国际社会以科学数据作为行动的依据。在这些努力下，最初对日本全国或部分地区的产品采取限制进口举措的一些国家和地区，开始逐渐放宽限制或减少限制对象。同样，不少在灾后限制赴日的国家和地区也纷纷放宽了限制。从实际数据中可以看到，2011年3月12日至31日的赴日外国游客人数较2010年同期减少72.7%。其后情况逐渐好转，据2011年11月的数据显示，赴日游客人数已有大幅回升，仅较2010年同期减少13.1%。这些客观数据都可以证明日本正在稳步走向复苏。

福岛，是一个充满着幸福、美满、吉祥的名字。和所有深爱着家乡的人们一样，福岛的民众，也会深深地爱着他们脚下的土地。灾难终会过去，福岛的福祉，还要靠福岛人自己去谋求。也许，复苏之路还很漫长，但我们相信，属于福岛的未来，仍然是光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