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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仲淹的第二名言

2012-10-31文/李

北京观察 2012年5期
关键词:范仲淹发展

文/李 乔

范仲淹的第二名言

文/李 乔

若给范仲淹的名言排个序,第一名言,无疑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出自《岳阳楼记》。第二名言是什么?我认为是“宁鸣而死,不默而生”。此言出自他的名文《灵乌赋》。

推崇这句名言的名人,自古多有。宋代学者王应麟在《困学纪闻》卷十七写道:

范文正《灵乌赋》曰“:宁鸣而死,不默而生。”其言可以立懦。

范文正即范仲淹。“其言可以立懦”,是说这八个字足可激励懦夫,使之勇敢起来。“立懦”二字,原也出自范仲淹。范仲淹在《严先生祠堂记》里赞颂东汉高士严子陵说:严先生的行为,可以“使贪夫廉,懦夫立”。的确,“宁鸣而死,不默而生”是一句很能激励人的话。

范仲淹(989-1052)

胡适先生也非常推崇这句话,认为它表现了“中国向来智识分子的最开明的传统”,并认为这篇《灵乌赋》“是中国古代哲人争自由的重要文献”。

“宁鸣而死,不默而生”,不愧是范仲淹的第二名言。

范仲淹何以要写《灵乌赋》?这背后有个引人思考的故事。

范仲淹曾任开封府知府(京师的市长),因批评宰相吕夷简滥用私人,被贬谪饶州,吃了很多苦头。友人梅圣俞见况,写了一篇劝喻文字《灵乌赋》给范仲淹,以乌鸦(灵乌)作比喻,劝老友不要总是用“乌鸦嘴”说些让人不高兴的话,“勿噪啼兮勿睥睨””,乌哑哑兮招唾骂于时闾”,而是应该拴紧舌头,锁住嘴唇,“结尔舌兮钤尔喙”,少提批评意见。梅圣俞还写道:虽然你老范见义敢谏,忠心可鉴,但人们并不领情,反怪你讲话不吉利,你何不学学爱唱“升平调”的凤凰呢(据《诗经》,凤鸣于梧桐是升平之象),那多让人喜欢。“乌兮,事将乖而献忠,人反谓尔多凶。……胡不若凤之时鸣,人不怪兮不惊!”

梅圣俞当然是好意,他怕范仲淹再因言取祸。但范仲淹并没有领情,而是援其赋题,反其意而用之,也写了一篇《灵乌赋》,索性就借乌鸦以明志,表达自己绝不做趋炎附势、八面玲珑的小人,而只做敢于谏诤的直士的决心。“宁鸣而死,不默而生”,是这篇赋中最核心、最有分量的话,意思是宁以“乌鸦嘴”谏诤而死,也不为图自保而缄口。

范仲淹还写过一首题为《答梅圣俞灵乌赋》的诗:

危言迁谪向江湖,

放意云山道岂孤。

忠信平生心自许,

吉凶何恤赋灵乌。

坚信真理在己,认定吾道不孤,范仲淹的忠信、志节与襟怀,于诗中历历可见。范仲淹诚如孟子笔下的“大丈夫”,巍然站立。

范仲淹的《灵乌赋》有篇自序,说了这样一句话:我这篇《灵乌赋》与梅君那篇《灵乌赋》,“庶几感物之意,同归而殊途矣”。意思是,虽然二赋都是借乌鸦做文章,但立意却迥然不同。

不同在何处?就在两篇赋实际代表着两种不同的价值观和人格操守。一种是国家民族至上,铁肩担道义;一种是自我为中心,“国家事,管他娘”,明哲保身。

性格决定命运,人格也决定命运。范仲淹即如此。范仲淹出于报国之心,经常进言谏诤,史书上有“(范仲淹)言事日急”的记载。见到危害国家之事,说还是不说?范仲淹的回答很明确:“儒者报国,以言为先。”(《范文正公集》卷十七《让观察使第一表》)他把进言当做最重要的报国之途。为了报国,他不怕进“危言”,不怕当局不高兴。他的这种报国观,是他的“先忧后乐”的伟大襟怀的具体体现。

在中国历史上,宋代士大夫是比较敢说话的。一个极重要原因,是宋代在政治管理上具有相当宽容的气度,在制度设计上对“上书言事”者有一定保护(但并非完全“言者无罪”)。那时的舆论环境较为宽松,绝不像“偶语弃市”的秦朝,也不像文字狱盛行的康雍乾。对于敢于进言的耿介之士,宋代的社会舆论也能够经常发出同情支持的声音。范仲淹在庆历新政之前曾三次因言被贬,但都获得广泛的舆论支持,有“三光”之誉,意思是被贬一次比一次更光彩。

陈寅恪(1890-1969)

陈寅恪先生曾有著名论断:“华夏民族之文化,历数千载之演进,造极于赵宋之世。”(《邓广铭<宋史职官志考证>序》)中国古代四大发明中的三项,是发明或完成于宋代的。何以会如此?值得好好研究。从文化发展的一般规律看,宋代文化的繁荣发达应与宋代政治管理的宽容性有关,在此大环境下,儒者和民众更加关心国事,更具有发展文化的积极性。“儒者报国,以言为先”,就是这种积极性的表现。康雍乾的士人想报国却不敢言,更别说“以言为先”,于是只好钻故纸堆,弄古字。

古代人的思想分野,今人亦常有之。古人面临的选择,今人也常会毫无二致地遇到。一个知识分子,或是一个人大代表、政协委员,都经常会面临这样的选择:是按梅圣俞的路子走,还是学习范仲淹的精神?是“先忧后乐”,还是相反?你能“妙手著文章”,但能否“铁肩担道义”?

选择,是不容易的,但却是必须的。

附记:《灵乌赋》见于《范文正公集》卷一,《答梅圣俞灵乌赋》见于《范文正公集续补编》卷一。常见有媒体文章将“灵乌”写成“灵鸟”,这是“想当然”之误,是因为不了解范仲淹《灵乌赋》的写作背景。

王应麟笔记说的“其言可以立懦”,有些文章将“懦”误写为“儒”,然单从文意上讲,将“宁鸣而死,不默而生”视为儒者的立身准则,倒也可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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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安顺主席同时要求房山区政协,要围绕中心、服务大局,认真履行职能,为促进经济社会发展做出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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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系北京市政协委员,北京日报编委、理论周刊主任

责任编辑 刘墨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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