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夜晚:我只需要一点酒,或一个女人
2012-10-21薛妙妙
薛妙妙
我是一个单身男人,从事着一份营销的工作,追过几个女人,也和她们睡过。她们中间有漂亮的也有不漂亮的,有大胸的,也有身材平平的。要说和她们睡过之后我有什么观感,那就是在做爱时如果你没有投入真正的感情进去,那么你的快感就会大打折扣。
我自我剖析下来,觉得自己应该还不是那么好色的男人,虽然我每晚都在家里上黄色网站。说实话,我太缺少一个女人了,那个女人应该有着迷人的微笑和丰满的胸脯,我一向都对大胸的女人没有免疫力。当然她还要会下厨,对于她的厨艺我的要求并不高,只要她会煮我爱吃的兰州拉面就好。但这一切的所有前提是这个女人必须是我爱的女人。
只是这样的女人现在太难找了,尤其是对于我这样一个一无所有的男人而言。
我只有旺盛的、无处发泄的荷尔蒙。
那晚,我正在电脑上浏览情色图片,一位陌生女子突然推开了我的门,她问:先生,是你打电话叫的外卖吗?
她走错门了,不过我并不打算纠正。
女人很年轻、很瘦、很白、嘴唇鲜艳欲滴。我沸腾了,一个无聊到看色情网站的单身男人,一个兜售外卖的落寞女子,在这寒冷的夜,彼此需要取暖。
我把门仔细关好,刚打算脱女人的衣服,女人就将自己稀里哗啦地剥了个精光。
她的身体在桔色灯的光下,有一层厚厚的不透明的光,可她竟不是坦荡的。我是说,她没有卖春女人通常都有的那种利落,虽然她脱衣服的速度很快。
我也不是坦荡的,这幢单身员工宿舍破得漏风,稍有点响动就地动山摇。我不知道是哪位胆大的仁兄叫的外卖,偏偏女子走错了门,我想那位老兄一定等得好苦。
我有一种因偷窃而得到的滑稽快感,女子的身体僵、硬、薄,可我很高兴。在这样一个冬夜,我需要来一点发泄,女人,或者酒。
我不会喝酒,可我会品女人,我觉得她真是漂亮。她奶油色的肤质有一股甜香,她的唇有点厚度,却厚得性感好看,我忍不住去吻她,她却转过脸去。
她在黑暗里哑着声音说,烫。
这是我活了二十七年,所听到的最性感的语言,烫。
然后,我就摸到了她的眼泪。
后来,灯光打明,女子穿好衣服坐在床上,点了一支烟。我也坐在床上,也点了一支烟。
我应该说点什么,可我什么也说不出,我只知道我上了当,这绝不是一个卖春女。还是她自己开了口,她说,明天你去告诉刘明正,就说我和你上床了。
她说,如果你不说,我就告你强奸!
我仍然坐在床上不动,我说,刘明正我认识,他是我的同事,住在我楼上,可是,你是谁?
女子叫何婉月,很琼瑶的名字,说不定就是看了琼瑶的书然后自己取的。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被这个很琼瑶的女子要挟了。
刘明正是她的男朋友,他们交往只有三个月,彼此爱得要死。当然,这只是何婉月自己的感觉。因为就在那一晚,她从外地出差回来,偷偷来找刘明正想给他一个惊喜。
事实证明,这种惊喜的结果往往是惊悚。因为何婉月在门外听见了刘明正正在屋里颠莺倒凤,甚至听见那个女人说,赶她走,我才是你的女人。再然后,又是不堪的喘息和呻吟,我说过,这幢楼很破,房子不隔音。
再再然后,何婉月就赖上了我。她只是经过我的门口,从虚掩的门里看到一个正在看色情网站的无聊男人。她从刘明正的公司集体照上见过我,还评价过我的长相,她说,这人一看就很色。
我果然很色,我色色地相信她只是一个卖春女,以为只要金钱交易就好。我从来没想去撬别人的女人,即使她是天仙。
何婉月不是天仙,她是魔鬼,却魔鬼得无比天真。她的目的是让刘明正在公司颜面扫地,因为自己的女人被同事睡过了。
她准确地抓住了男人的死穴,却忘了那也是她自己的死穴。因为她是一个体面人,有着漂亮的职业和漂亮的人品,她的人生怎样,难道不关她自己的事?
这个女人是如此的豁得出去,我却不能陪着她发疯。
那个星期我们一直在谈判,何婉月歇斯底里,我处之泰然。她说了一百遍我要告你强奸,我就冷眼看着她风一般卷出门,再风一般卷回来狠砸我房里的东西。
她问我,喝酒吗?
我说,不会,辣。
她说,靠。
我任由她发泄,她发泄完了就抱着我哭,我也任由她哭。我的手在她身上很规矩,虽然那里胸是胸腰是腰,肤质紧致,曲线玲珑。我果然还是很色,在这种情况下仍然不忘意淫她的身体。只是我们的动静太大了,我怀疑全楼的人都知道我被一个女人缠上了。虽然何婉月只是晚上来,晚上走,她穿了黑色裙子,夜行衣一般。偏偏皮肤太白,从黑色织物里伸出奶油色的一段胳膊或腿,美得惊心动魄。
然后,这事便有点不对了,因为我并不接受何婉月的胁迫,她还是一次次来找我,她说她太寂寞了。
她给刘明正制造的假象是,她还在外地出差。她说,我得让他相信,我还爱着他。有些伤害,必须一刀致命。
我知道她的用意,既然我不肯亲口告诉刘明正真相,那么就让刘明正自己去发现,她和我搞在了一起,而且每天就在他楼下鬼混。这样的打击应该更有力度。
可是事实上,我们并没有搞在一起。
除了那一夜,我连她的手指都没有碰过。当然,不是我不想,而是我不敢。
我们车轱辘般地讨论那个问题,后来便烦了,谁都不提了,可她还是赖着不走。她租了一堆影碟来,其中大部份都有点情色,她说,知道你喜欢这个。
她完全不把我的色当回事。因为暖气烧得太热,她当着我的面就敢解领口撩裙摆,把头发挽起来,用我的毛巾上上下下地擦。偶尔她会专横地对我说,反正我们都睡过了。
这女人实在可恶。
可我却不能拒绝她的到来。我承认,每到天黑,我就盼着她的出现。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自找这样的麻烦,因为我相信只要我求求她,她就会放过我。
我确定,她其实是那种心软得要死的女子。除了心软,还有别的好处,比如漂亮,要命的漂亮。她不知道,每次我得用怎样的毅力,才能压制住不欺负她的欲望。
后来,我就被她欺负了。
那天我们只是在看碟,一个情色片,何婉月却哭得稀里哗啦。这种人,我相信就算递过一本菜谱让她哭,她也会哭得出来的。
片子里的苍井空在很妖娆的叫床,全身不着一缕,光溜溜地将双腿缠在一个男优的脖子上,那日本佬喘着粗气把头埋在她的双腿间,吭哧吭哧地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勾当。
然后我的下体就膨胀了,而她却哭得梨花带雨,这女人有病是怎么着?我邪恶地看着她,想着第一步应该抓下她的乳罩,她的胸一定软软的,弹弹的,我要用力的将那两个东东抓成各种形状;然后再扯下她的小内裤,用手用唇舌去把她的那里搅得活色生香,让她叫得比苍井空还要放浪……
但是还没等我考虑好要不要实施这邪恶的计划时,她就一把抱住了我。她不是第一次抱我,可她第一次抱得那么紧,我的脖子都被她勒红了。然后我就生气了,我生气地把她横扫在床上。
我们都没有喝酒,可是我们都红了眼睛,额头发涨,非得发泄出来不可。闷燥的香气在我鼻腔里纷纷扬扬地跳舞,身下的何婉月对我微张着嘴唇,再次吐出那个性感得要死的字,她说,烫。
那样酥软的一个字,裹着一个女人的香,像一枚炸弹,瞬间把我全身的血液炸开了花。
我像一匹狼,准确地说是一匹好久没有填饱肚子的饿狼一样,把她风卷残云地席卷了……她先是不出声,然后是哼哼呀呀地呻吟,最后终于丝毫不顾及形像放浪地大叫起来……我敢说,这是我见过的最豪放的女人。
这一夜,它不是用一些诸如美好、甜蜜之类的词可以形容的,它非常火辣、亢长。于是这一夜,是最不讲道理,却最欢乐的一夜。
我对何婉月说,好吧,我去告诉刘明正,我们睡过觉了。
何婉月没有反应,只是盯着电视屏幕看。我趴到她耳边,我说因为我要和你在一起,我他妈地好像爱上你了。
何婉月还是没有反应,电视上正在放着一部很烂的片子,有许多粗糙的做爱镜头。然后女主角对男主角说,赶她走,我才是你的女人。
何婉月在随后的一片粗重喘息和呻吟里回过神来,她惊恐地盯着我,大声说,不!
何婉月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
她把电视里的声音当作刘明正鬼混的证据,然后摧枯拉朽地报复了他。世上哪里去找她这样蠢的女人,又哪里去找像我这样蠢的男人。
我想起了那一夜,何婉月鬼魂一般游进我的房间,她说,是你叫的外卖吗?
然后,她就把自己卖了。
她賣了自己的身体,可并没有卖掉自己的心。
我搬出宿舍的那天,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问我为什么。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最近有个女人缠我缠得很紧,我们常常在屋子里吵架、砸东西,用很大的声音放影碟。
这里说的所有人,包括刘明正。
搬出去的第二天,我就学会了喝酒。原来这玩意儿并不难喝,我确定这种如尖刀划破喉咙般的强烈刺激,正是此刻的我非常需要的。
何婉月却在第三天就找到了我。她站在我新租的房子门外,黑裙子白胳膊,眼神像刀子一样向我唰唰飞射。
她打电话到公司,问到了我的新地址。这个女人疯了,她真的不要自己的人生了?
何婉月说,除了你,我什么都不要。何婉月说,我想过了,我并没有像自己以为的那么爱刘明正,否则就不会和你上床。你一走,我的心都空了。
何婉月很坚决,何婉月很琼瑶,何婉月吓住了我。
然后,我们就飞了起来,我是指衣服,身体,还有心。我们砰砰嘭嘭地滚到一起,我们的身体撞到了门,撞到了墙壁,撞得呲牙咧嘴,皮肤青肿。可是我们在燃烧、在奔跑、在流连着对方的每一处,不知道要怎样才好。
临出门时,何婉月说,我亲自去和他说清楚,你等我。
你等我。
这是何婉月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说完这句话不到两个小时,何婉月就在世通大厦门外那条极热闹,极繁华的马路上,被一辆无证揽客的打野出租车撞飞五米远。
打野出租车正在躲避执法车的追捕,车子开得几乎飞起来。他没有注意到马路边站着的那个女子,穿着黑裙,挽着黑发,远远看去只是一个模糊的黑点。然后近了,只来得及看见一双美丽,却迷惑的眼睛。
我无法直视何婉月的死亡,就如同我无法回忆那一夜,和那许多夜,那个竭斯底里的女子一样。我愿意她一直停在那一夜和那许多夜,尽情妖娆。
我也无法直视刘明正的悲伤,这个男人一遍遍地和我说,和任何人说,她打电话叫我马上出来,她说有话对我说。我知道她一定很想我,迫不急待地想见到我。
那个冬天我爱上了喝酒,我觉得酒真是好东西,因为我喝了它就能看见那个女子。她像我第一次见到那样,年轻、瘦、白,胳膊和腿藏在黑裙子里,冷不丁就白花花地晃人眼。
她是如此美好,因为她的美好,我愿意她被人记一辈子,爱一辈子。这个人可以是我,也可以不是我。
所以,我只是扶住刘明正的肩,什么也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