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英语对英语专业学生二外法语写作的迁移探析

张 菊， 郑 悦

（河北大学 外国语学院，河北 保定 071000）

我国的法语教学，无论是法语专业学生，还是把法语作为第二外语学习的数量庞大的非法语专业学生，绝大部分都是以英语作为第二语言的。在法语教学实践中，笔者深深地体会到，法语学习的影响单纯地考虑母语汉语对法语的影响远远不能满足法语教学的需要，学习者在法语学习过程中受到母语汉语的影响之外，第二语言英语的迁移是绝不容忽视的［1］。因此，在教学实践中，法语教学工作者需要综合分析汉、英、法3种语言之间的关系，正确引导学生的学习方法，提高学生的学习效率，增强自身法语教学能力。

一、理论背景：三语习得中的迁移研究

语言迁移研究始于20世纪40年代的美国，在二语习得框架下的语言迁移研究对象一般为母语对第二语言的迁移。学习者学习第二语言是在基本掌握母语的基础上进行的，因而不可避免地受到母语及其他知识经验的影响。因此，它主要探究学习者已有的语言知识（主要指母语）在学习第二语言中的作用［2］。

目前，国内外二语习得框架下的迁移研究已深入发展并走向成熟，但很少涉及三种语言之间的迁移，直到20世纪80年代末，西方学者才开始真正地关注三语习得。目前，三语习得指的是除了学习者的母语和已经掌握的第二语言之外，还正在学习的一种或多种语言（Fouser，1995）［3］。毋庸置疑，多语者语言系统中，每一门语言的发展都受到已有语言的影响，学习者的第一、第二和第三语言构成一个整体复杂的语言系统。在3语习得中，当三种语言相互作用时就会发生语言迁移，包括迁移、推论、语码转换和借词等一系列过程［4］。1987年多语习得事务出版社出版了Rimgbom的《第一语言在外语学习中的作用》，该书分析了一语芬兰语、二语瑞典语对学习三语英语的影响，标志着三语习得研究的开始。近年来，三语习得中的迁移这一新的研究领域日益引起语言学家的关注，成为语言学研究的热点之一。同二语习得中母语的迁移现象相比，在三语习得的研究领域中，第三语言同时受两种已习得语言的影响，所以会更为复杂［5］。因此，笔者就英语专业学生在学习第三语言的过程中，已习得的两门语言对第三语言产生影响以及两种语言相比较，哪个产生的影响更大，进行调查与分析。

二、调查对象和资料收集

研究对象是河北农业大学外国语学院23名二年级学生和18名三年级学生，受试样本均自愿参加本次研究。受试样本中，男生为4人，女生为37人。最小年龄为19岁，最大年龄为24岁，平均年龄为21．7岁。样本中所有学生均为英语专业，母语为汉语，第二外语为法语，全部来自于河北省，没有出国经历。截止到样本采集时，英语学习时间最长13年，最短7年，平均9．2年；法语学习时间均为2年。

本次研究采用的是便利样本，主要原因是笔者担任河北农业大学二外法语课程。本项研究的语料是受试对象的41篇限时作文，他们用1节课45分钟的时间完成1篇90字以上的法语作文，题目是Mes loisirs，写作时学生不能互相交谈，也不能使用任何字典、手机等工具。作文收齐后笔者立即批改，标出文章中出现的所有错误，并进行类型分析和数量统计。语内错误不属于本次研究的范围，本研究只考虑语际错误，即语言迁移错误。有些错误很难断定是迁移错误还是语内错误，笔者针对这些错误采访受试学生，根据学生给出的理由判断错误的类型以使此研究更为严谨，结论更具有科学性，但仍然有部分错误无法确定其类型，在数据分析时亦不作考虑。

三、调查结果和分析

（一）数量统计

经过细致地鉴别，在本次研究工作收集的41篇学生作文中，笔者共发现错误463个。其中语内错误234个（50．5%），语言迁移错误196个（42．3%），无法确定类型的其他错误33个（7．2%）。

图1清楚地表明在写作样本存在的所有错误中，语言迁移错误所占比重大，对法语写作而言极其重要。因此，在教学过程中，汉、英两种语言对法语学习的干扰绝不容忽视，在强化训练学生法语基础词汇、语法能力的前提下，教师也要善于引导学生正确选用策略，最大限度地避免语际干扰。

图1 各类错误数量及比例

从错误产生的来源考虑，写作样本中出现的语言迁移错误可以被分为母语干扰错误和英语干扰错误两类。样本统计数据显示，在234个语言迁移错误中，母语干扰错误共72个（30．7%），英语干扰错误共162个（69．3%），由此可见，第二语言英语对法语的干扰明显大于母语汉语对法语的影响，分别具体表现在本体错误、词汇错误、语法错误3个范畴当中。

（二）英语干扰错误

在研究的写作样本中，第二语言英语对法语的影响最为显著，占所有语言迁移错误的69．3%，笔者从本体、词汇、语法和语篇等4个方面进行具体分析。

1．本体错误 典型的错误有拼写符号错误、同义形近词拼写错误和大小写错误等。

拼写符号的错误：这是法语拼写中比较特殊的一种错误，主要以以下三种方式表现出来：音符错误，由于英语中没有音符这一概念，而某些英语单词与法语单词又具有相似性，因此学生经常忘记标音符或标错音符，如cinéma被误拼成cinema，réserver被误拼成reserver，dner被误拼成diner，département拼成departement等；连字符错误，具体表现在连字符的缺失和过度使用，如：après－midi受到英语单词afternoon的影响被拼成aprèsmidi，bleu clair受到英语单词light－blue的影响被拼成bleu－clair等。

同义形近词拼写错误：这是最常见的一种拼写错误。由于历史、地理原因，英语、法语词汇之间长期以来相互影响、渗透，因此，在法语中有大量和英语相似甚至相同拼写形式的单词存在。而这些与英语有细微差别的同义形似词就成为学生法语写作中最容易出现的错误。例如：journaliste被拼成journalist，riche被拼成rich，visite被拼成visit，politique拼成politic等。

法语中单词首字母大写的规则与英语不尽相同，写作样本中出现的大小写错误均由于与英语相异的规则而导致的。如例1、2、3中，在英语中首字母必须大写的表示语言、星期、月份的名词，在法语首字母均小写：

（1）Je suis dans la section d＇Anglais．（Je suis dans la section d＇anglais）

（2）sauf le Samedi et le Dimanche（sauf le samedi et le dimanche）

（3）J＇aime faire du ski en Janvier（J＇aime faire du ski en janvier）

2．词汇错误 尽管有很多的英法词汇同形同义、近形同义，但由于长期以来两种语言各自的发展，有些词在形式、语义或使用的语境方面都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学生在学习法语的过程中容易忽视这些差异，造成在写作中的混用，甚至是照搬使用英语词汇，为学生的法语写作埋下巨大隐患。因此在法语教学过程中，对两种语言同形同义或近形同义的词汇之间的差异，教师应引导学生多加记忆。

形式误用：主要是指写作样本中出现的英法伪同源词，学习者错误地选用了一个与目标词在语音或拼写上相似或相同的词，这个被误用的词的拼写是正确的，但是其在英法两种语言中的词汇语义却是不同的。如例4中学生把法语词librairie（书店）与英语中拼写类似的library（图书馆）误认了同源词，并认定它们具有相同意义：

（4）J＇emprunte souvent des livres dans la librairie（bibliothèque）de notre université．

造词错误：指学生出于表达的需要，在写作的取词过程中直接使用英语词汇或求助于英语词汇或借助所接触的有限的法语构词规则创造英法混合词。造成这一现象的原因是学生的词汇储备相对薄弱，对词形的记忆不是很牢固，因此容易受到原有英语记忆的影响，出现错误。例5、例6是学生直接借用了词形相似的英语单词，例7中，学生借用英语词根swim加上法语动词词尾－er创造了一个法语中不存在的英法混合词swimmer。虽然，在长期的发展过程中，现代法语中融入了数量不少的英法混合词，如stopper、interviewer等，但是并不是全部英语词汇都可以按照法语的构词规则加上词尾变成法语词汇。

（5）Nous faisons des excursions avec notre professor．（professeur）

（6）Je déteste aller chez le doctor．（docteur）

（7）Enété，j＇aime swimmer．（nager）

词义混淆：在法语中，有些单词的词形与英语完全相同，但意思却完全不同，这类词也经常被学生所误用。例8中，course在英语中为"课程"，而在法语中为“购物、跑步”；例9中，or在英语中为“或者”，表示选择关系，而在法语中为“然而”，表示转折关系。

（8）Nous avons beaucoup de courses （cours）tous les jours．

（9）Je fais du ski or（ou）resteàla maison．

3．语法错误 本研究中发现由英语干扰造成的语法错误共82个，占英语干扰错误总数量的51%，是数量最多的英语干扰错误类型。语法错误表现形式多样，下面主要说明出现在学生写作文本中频率最高的5种错误。

冠词使用错误：法语和英语中都有冠词的概念，但法语中的每一类冠词都有阴阳性和单复数的形式之分，在数量上大大超过英语，其用法之复杂和严谨也是英语所不及的。在写作样本中所出现的冠词使用错误，绝大多数是由于同类冠词在两种语言中的不同用法造成的。其中包括误选错误，如误选不定冠词单数表示“每”（例10）；缺省错误，如学生习惯英语中表示总体概念的抽象名词和物质名词前不加冠词，而法语中应使用定冠词（例11）；冗余错误，如学生在作表语的表示身份、职业、国籍的名词前多加了冠词（例12）等。

（10）Les bananes cou ＾tent 20yuans un（le）kilo là－bas．

（11）J＇aime bien （le）café．

（12）Je suis（un）étudiant de l＇Universitéagricole du Hebei．

介词使用错误：主要涉及与动词搭配的介词，以及构成各种补语、状语的介词问题，具体体现在受到英语动词结构或短语的影响，出现的介词的多余、缺失和错误选择。

（13）J＇aime jouer football avec mes amis．（介词缺失，英语表达方式为play football，而在法语中为jouer au football）

（14）Il faut apporter une somme d＇argent avec soi．（错误选择，受到英语介词with的影响选择了avec，而法语应使用sur表达“身上带钱”）

（15）Je vaisàBeijing en samedi．（介词多余，英语中星期前加介词en，法语中星期前不加任何介词）

代词使用错误：虽然在写作样本中出现的代词错误数量颇多，如各种人称代词的混用及位置错误等，其中，英语中的宾格结构对法语写作的干扰最为明显。在英语中，少数代词存在宾格形式，在动词后面构成动宾结构，在介词后面构成介宾结构。然而，在法语中，与之相对应的人称代词包括直接宾语人称代词、间接宾语人称代词和重读人称代词，其用法较之英语要复杂的多。学生在学习过程中若记忆不牢或理解不透彻，便很容易出错。

（16）Mes amisécrivent souventàmoi．（受到英语 write to me的干扰，正确的句子为：Mes amis m＇écrivent souvent．）

词序错误：样本中的词序错误大量出现在副词的位置上。

（17）Je souvent regarde la télévision．

（Je regarde souvent la télévision．）

I often watch TV．

（18）J＇aime regarder la télévision beaucoup．

（J＇aime beaucoup regarder la télévision．）

I like watch TV very much．

宾补从句中连词que的缺省问题：由that引导的宾补从句中，that可以省略，而在法语中引导词que绝不可以省略。

（19）Je ne pense pas（que）c＇est intéressant．

主有形容词的性数配合问题：法语主有形容词单数阳性和阴性形式的使用要与后面所修饰的名词进行配合，而在英语当中his和her的使用要看所有人的阴阳性，此区别导致了错误的发生（例20）。

（20）Il aime voyager avec son soeur．（sa）

4．语篇错误 在本次试验的写作样本中，未发现英语在语篇方面对法语的干扰。

（三）母语干扰错误

从数量上来看，汉语对法语写作具有一定的影响，但与英语相比，负迁移影响较小，且表现在不同的方面。

1．本体错误 众所周知，英语和法语同属印欧语系，其字母系统均来源于拉丁字母，属于拼音文字，而汉语属于非拼音文字，因此在本体方面，未发现汉语对法语的干扰错误。

2．词汇错误 汉语对法语词汇的迁移主要表现在法语学习者由于对一些法语词汇的意义理解不够精确而出现的意思表达不准确或由于法语词汇量的欠缺而造成的搭配不当。

（21）Il y a 30millions de populations dans cette région．（habitants）

在例21中，population在英语和法语中用法相似，均表示“人口，（全体）居民”，没有复数形式。因此这一词义混淆错误是由于汉语干扰造成的。

（22）J＇aime voir les journaux le matin．（lire）

在英语和法语中均使用“读read／lire”搭配“报纸、书”等文字性载体，汉语中会使用“看书”的搭配。因此例22的搭配错误是受到了汉语负迁移的影响。

（23）Quand il fait un bon temps．．．．．（un temps magnifique）

研究表明，当学习者想要表达某一概念，却又无法找到确切的词汇时，往往求助于那些意义覆盖面广的概括型词汇，这种情况常导致表达模糊，意义过于泛化，如bon（好）、mauvais（坏）等形容词的过度使用。例23中，学生受到汉语的影响，用un bon temps表达“好天气”，而法语中更倾向于使用意义精确的形容词，如magnifique。

3．语法错误

母语干扰导致形态错误主要体现在名词复数词缀的缺失（例24、例25）或多余（例26），这是因为在汉语中，名词等词类没有屈折变化，学生在学习法语过程中，往往忽略其变化或过度泛化这一规则，导致错误的出现。

（24）J＇aime voir les film（s）．

（25）Nous sommes trois personne（s）．

（26）J＇ai beaucoup de chances！（chance，不可数的抽象名词）

由于法语和汉语属于完全不同的两种语系，在句子结构、逻辑关系等方面，两者有非常明显的差别，因此，在句法方面，母语干扰最为明显。其中，介词缺失（例27）、词序错误（例28、例29）、连词搭配错误（例30）、宾语缺失（例31）、语义重复（例32）五类错误出现的频率最高。

（27）Nous devons réfléchir（介词 sur 缺失）ce problème．

（28）Nous ironsàParis vogager．（Nous irons vogagerà Paris．地点状语放在句首或句尾）

（29）C＇est un très important problème．（C＇est un problème très important．）

（30）Bien que je sois occupé，mais j＇aime chanter encore．（mais）

（31）J＇aime bien．（J＇aime bien ca．／Je l＇aime bien．）

（32）Quand je suis entrédans la calsse，ilétait en train de bavarder avec notre professeur．（bavardait未完成过去时本身就表示“正在做”）

4．语篇错误 中国学习者在法语写作过程中，无法避免用汉语在大脑里进行思考，所以会出现一些不符合母语为法语者表达习惯的错误。

（33）Sa profession est guide．（Il／ Elle est guide．）

他（她）的职业是导游。

（34）Professeur Zhang nous dit souvent son vayage dans le monde entier．（Monsieur／ Madame Zhang）

在日常生活中，汉语称呼一般需要说明彼此之间的关系，亲属、同事、师生、上下级之间均要呼出辈分、职务、头衔等 ，而在英语和法语中，往往以“先生”、“女士”、“小姐”为称，反映到语言学习中，就会产生称呼名词使用不当的语篇错误。所以这类错误是受汉语影响产生的，同样也表现出文化差异对语言学习产生的负面影响［6］。

四、结语

通过以上对写作样本的详细分析，可以回答之前所提出的问题：英语专业学生在学习第三语言的过程中，已习得的两门语言都会对第三语言产生影响，其造成的干扰不容小觑，具体体现在本体错误、词汇错误、语法错误和语篇错误四个方面。两种语言相比较，英语对法语产生的干扰要强于母语的干扰，这是由于英语和法语同属印欧语系，两者亲缘关系更近的缘故，这种亲缘关系决定了二者在字母、语音、词汇和语法等方面都有较大的相近性。

但是本研究同样也具有一定的局限性。首先由于时间和条件所限，本次调查样本容量较小，研究结果的普遍性有待进一步证实。其次，本次调查实验采取的是分析书面写作错误的方法，受这样的调查方法和形式所限，在实验中缺乏能够测试语音和语用迁移的项目，这一点也一定会影响到实验结果。最后，在错误鉴别的过程中，难免偶尔会出现漏判或误判，在对错误进行分类时，有少数错误不仅仅只属于一种错误范畴，因而不同的归类方式可能会导致错误比例的相应变化。

本次探索性研究，希望能起到抛砖引玉作用，给当前我国的法语专业写作教学带来些许启示，从而引发更多学者同仁对英语专业二外法语教学的研究。另外，希望启发众多的法语教师在教学过程中，充分注意到语言迁移对法语学习的影响并且能够更好地利用语言迁移以促进二外法语的教学，因势利导，最终使学生能够更加规范、准确掌握法语。

［1］张菊．第二外语课堂中英法对比教学探析［J］．河北农业大学学报：农林教育版，2011（6）：217－222．

［2］许朝阳，张菊．英语对法语语音的迁移及对法语语音教学的启示［J］．河北师范大学学报：教育科学版，2011（12）：90－92．

［3］Fouser R．Problems and Prospects in Third Language Acquisition Research［J］．Language Research，1995（31）．

［4］De Anglis G，Selinker L．Interlanguage transfer and competing language system ［A］．in Cenoz，J．Hufeisen，B．＆U．Jessner（eds）．Cross－Linguistic Influence in Third Language Acquisition：Psycholinguistic Perspectives［C］．Cleveland： Multilingual Matters Ltd，2001．

［5］曾丽，李力．对三语习得作为独立研究领域的思考［J］．外语与外语教学，2010（2）：6－9．

［6］付静媛．母语和二语的迁移对二外法语学习的影响［D］．哈尔滨：黑龙江大学，2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