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匠的福气
2012-09-22岳强
岳强
一把遮阳伞,一只小圆凳,便是鞋匠的工作单位了。当然还有锤子、钉子、剪子、皮子、鞋跟、胶水等各种工具和材料,那些工具和材料放在一个分层的木箱里,木箱下面有4个轮子,鞋匠就靠这4个轮子将她的工作单位在她租住的地下室与小区东面的一个丁字路口之间滚来滚去。
在我的印象中,鞋匠大都集中在繁华的街道,几个、十几个一字排开。有了一定客流,才会有相对稳定的生意;有了一定规模,才会产生广告效应。而且,那些鞋匠全是清一色的男人,粗糙的大手,黑红的脸膛,拇指上裂着口,口子上结着痂,眼睛浑浊,目光茫然,头发在阳光和风的作用下焦黄如枯草。形容粗糙,日子也粗糙。一碗刀削面,呼噜呼噜吃得山响,然后将大手在衣服上一抹,牙齿间还沾着菜叶,就又开始干活了。
但我说的这个鞋匠,完全不是那种情形。她的鞋摊在小区东面的一个丁字路口,那个地方只有这么一个鞋摊。你很难想到,在没有流动人口的小区里面,居然还有一个修鞋的摊子。鞋匠是个50岁上下的乡下女人,慈眉善目,说起话来柔声细语,衣服虽旧,却洗得干干净净。我每次去修鞋,都见她忙着,于是感叹,在这样的地方,竟也生意这么好!她一笑,都是回头客。
鞋摊的对面,停着一辆农用车,车上和车子周围是各种蔬菜和杂粮,摊主也是一个和鞋匠差不多年纪的乡下女人。有时,对面的摊主过来看鞋匠修鞋,一边看一边和她扯些闲话,夸奖她的手艺。鞋匠轻声说,比不上孩儿他爹,他爹手艺出了名的好,可惜去得太早,要不然我也不会干这个。说完眼圈就红了,只低头干活儿,不再言语。
偶尔有穿着校服的少男少女在鞋匠的身边追逐嬉戏,因为不远处就是一所中学。望着那一张张清新、天真的面孔,鞋匠的脸上露出会心的微笑。神情怡然地告诉我,再过一年,她的儿子就大学毕业了。她用一个鞋摊,支撑了儿子小学、中学,直到大学的全部费用。我一惊,你干这个多少年啦?答,21年。一直在这儿?一直在这儿。天啊,在这样一个僻静的丁字路口,她居然将单调的修鞋生意不声不响地维持了21年。
鞋摊对着一条东西向的柏油路,柏油路的尽头,100多米的地方,是一个证券交易大厅。有一天,她看我满面春风地从东边走过来,笑说,发财了吧?我不解。她说,从股市出来的人,高兴的就是发财了,垂头丧气的就是赔钱了。然后抬手一指,那边人一多,股市就火了;人一少,股市就冷了。我问,你买股票吗?她轻描淡写地摇了摇头,露出一丝浅笑。
不是股民,却见证着股市的起起落落。随着财富的更迭,咫尺之间上演了多少人间大戏,悲剧、喜剧、闹剧……而她安于一隅,只是一个看戏的人。有人说,鞋匠有福。这让我想起古训里的四个字——心安是福。
编辑 / 尤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