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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村宗祠功能转换的内在逻辑和现实选择
——基于苍南县765座宗祠的实地调查

2012-09-18徐声响

治理研究 2012年4期
关键词:苍南苍南县宗祠

□徐声响

农村宗祠功能转换的内在逻辑和现实选择
——基于苍南县765座宗祠的实地调查

□徐声响

随着宗族观念的复兴,宗祠修建进入高潮期。这些新建、翻新的宗祠占用了大量的耕地、投入了大量的资金、增加了民众的负担,且建成后基本闲置,造成了资源极大浪费。如何改造这些宗祠,转换其功能,为农村的经济社会发展以及农村民众的生活提供服务,是政府一直在思考的问题。在苍南,政府作出了”宗祠改建农村文化中心”的选择,曾引起上级部门和学界的高度重视。但在现实中,这项工作并没有取得预期的成效而陷入了极大的困境。本文试图从建国以来苍南宗祠功能的变迁中寻找宗祠功能转换的内在逻辑,进而提出新时期宗祠功能的新选择。

宗族;宗祠;新农村

表格1苍南县宗祠基本情况统计表

面对这样的现实,2005年苍南县人民政府启动了“宗祠改建农村文化中心”工程,着手转换宗祠功能。试图通过这种转换,盘活大量的闲置资源,消解宗祠兴建带来的社会压力;同时为农村宗祠未来走向作出有益的探索,在农村文化阵地建设上寻找新的突破。从2005年10月到2009年10月,苍南县政府共投入了200多万元,为34所试点宗祠增购文体设施,在宗祠内外开辟图书室、电子信息室、音乐室、棋牌室、大戏台、室内广场、篮球场、羽毛球场等场所,使之具备农村文体活动中心的基本功能。然而,现实中转换后的宗祠功能并没有得到应有的实现。那些已改建成农村文化中心的宗祠并没有发挥预期的作用,而成为村民文化活动的基地,政府对宗祠的管理、引导、利用陷入了极大的困境。据笔者调查统计,在建成农村文化中心的34所宗祠中,每年都有举行大型集体文体活动的仅有4所,日常都有村民进行正常活动的仅3所,宗祠日常开放的仅12所。

面对这种困境,我们必须要有新的视角、新的思路。本文将苍南宗祠功能转换置于苍南宗祠的历史变迁当中进行考察,尝试把握宗祠功能转换的内在逻辑,从而提出在苍南农村宗祠转换问题上的新观点和新思路。

二、建国以来苍南县宗祠功能的嬗变轨迹

苍南县地处浙江与福建的交界处,下辖12个乡镇,776个行政村,总人口达129万。一直以来,苍南作为宗族观念十分强盛的区域受到了国内外学者的普遍关注。宗祠的兴盛是苍南宗族观念强盛的具体表现之一。

建国之前,宗祠在苍南农村一直处于中心位置,十分完好地保存、延续了宗祠的传统功能。当时宗祠主要承担功能有:(1)祭祖敬祖。主要是举行祭祖安魂等活动。(2)聚会议事。主要是为进行宗族内部事务的管理提供场所。(3)宗族救济。为本族无家可归者提供住处,利用宗祠资金救济贫困和遭遇灾变的族人。(4)宗族联谊活动。主要是举行喝祠堂酒,唱祠堂戏等活动,加强宗族团结,丰富族人生活。(5)宗族教化。在宗族内进行族规教育,或进行公开奖惩。

建国以后,在政治、经济与文化变革过程中,苍南县宗族祠堂存在的社会基础(宗族社会)发生了动摇,传统宗族祠堂这一乡土建筑类型也处于痛苦的嬗变之中。建国初期,随着国家政权深入农村,挤压宗族存在的空间,宗族观念不断被改造,宗祠的传统功能不断弱化。当时许多农村缺少公共活动空间和公共设施,宗祠作为农村唯一的公共空间,有一些顺理成章地被改为小学教室、办公场所、临时住所等公共建筑。但大部分的宗祠仍保留了传统功能,只是宗祠的族内控制功能大大减弱。20世纪50年代,通过土地改革、划分阶级成分、打击土豪劣绅等措施,共产党从经济、组织以及体制等各个方面消解了宗族存在的社会基础,宗祠的传统功能基本消解。宗祠在“土改”中或被分给无房的农户,或成为农村组织的办公场所,或被用作牛棚、食堂、仓库等。人民公社时期,宗族存在的功能意义不复存在,宗祠也就失去了宗族性的传统功能。但宗祠最基本的祭祀活动却仍在继续,喝祠堂酒、唱祠堂戏也被改头换面在进行当中。“文化大革命”开始以后,许多精美的宗祠因其是“封建”的象征而被拆毁,而大部分继续作为乡村小学、面厂、磨粉厂等。武斗开始后,苍南人的宗族观念作为一种文化潜意识被无意中激发出来,武斗很自然地演变为宗族械斗。据统计,1967-1978年,苍南县仅江南片就发生大小宗族械斗800多起。因此,苍南的许多宗祠在这个时期部分恢复了宗族聚会议事的传统功能。

改革开放后,农村恢复了以家庭为单位的分散经营方式。随着经济上微观干预的放弃,农村社会的意识形态控制和政治控制也趋于放松,于是,宗族文化在中国广大农村有了很大程度的恢复。在苍南宗族的复兴最重要的标志则在于宗祠的兴建,这个阶段宗祠的主要功能体现为适应宗族复兴的祭祀祖先、同宗联谊。

与此同时,随着执政党工作重点转移到经济建设上来,苍南作为温州模式的发祥地之一,个私经济迅速发展使宗祠呈现了新的功能。一是为个私经济发展提供土地、厂房等生产要素。由于土地资源和资金匮乏,当时苍南大部分个私经济都是家庭手工作坊,而宗祠作为当时农村最大规模的建筑,很自然成为一些个私经济扩大生产的天然厂房。今天苍南的龙头企业中,有许多当时就是从宗祠起步的。二是为个私经济发展提供更多的社会资源。通过喝祠堂酒、祭祖拜祖等活动,可以使个私企业主拥有认识各地的同宗族人,为他们的经营提供帮助。苍南许多乡镇和企业发展历程中就有许多这方面的生动故事,尤其以金乡镇为最。三是为个私经济发展提供劳动力。在苍南改革发展初期,我国劳动力的流动还没有真正开始,许多苍南企业难以获得充足的劳动力。因而他们通过宗祠的联谊活动,去吸纳更多的劳动力。当时,苍南经济发达的江南片区企业的劳动力大部分都是来自经济落后的南港片山区,他们都是因为同宗祠的企业主帮助下向江南片移民而成为私营企业工人的。据统计,仅1983年到1990年,南港片凤阳、赤溪、中墩、龙沙四个乡镇向金乡镇移民5000多人。但这种劳动力的转移并不是由政府完成的,而是由宗族来完成,这的确也是苍南的一大特色。

宗族的复兴给苍南的乡村社会带来一系列深刻的影响,其中比较受人关注的负面影响,就是宗族械斗、宗祠攀比、以宗族为单位的政治派系斗争的出现。面对宗族复兴给基层治理带来的挑战,政府开始注重对宗族问题的干预、引导,宗祠的改造成为其中一个重要抓手。2005年,苍南县政府启动“宗祠改建农村文化活动中心”的工程,投入大量资金,试图利用宗祠这一农村最大规模的闲置建筑,将其改建成为农村文化阵地。但这项工程并没有得到理想的效果,政府投入的许多文体设备被闲置,其更多时候成为许多宗祠重修新建的借口。而宗祠在这个时期真正的、最主要的功能还是回归到祭祀和联谊。

三、建国以来苍南县宗祠功能嬗变的内在逻辑

从苍南县宗祠功能嬗变的过程,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推动苍南县宗祠功能嬗变的三个重要因素:一是国家意志的外部推动。土地改革“彻底消灭了家族制度的经济基础”①徐扬杰:《中国家族制度史》,人民出版社1992年版,第465页。,确实使宗祠的传统功能受到了严重的打击。而人民公社的出现进一步瓦解了宗族组织,消解了宗祠的传统功能。2006年开始的“宗祠改建农村文化活动中心”同样也体现了国家变革农村文化、增强农民对国家的认同意识的意志。二是宗族观念的变迁。宗祠之所以能够存在的重要原因就在于宗族观念的存在,一旦条件具备,以血缘、地缘为生长点的宗族文化就会很快复萌。同时,宗族观念的变迁也直接影响宗祠功能的变迁。三是宗族组织的调适。改革开放以来,苍南县宗祠功能的嬗变实际上更多在于自身发展的需要。“随着人民公社的解体,农村政权主体权威和社会控制的削弱,一些沉寂多年的旧权威开始钻出夹缝,并发挥了越来越重要的作用”,②王天意:《农村基层党组织权威面临的挑战及其对策》,《求实》1996年第8期。开始与党政主体权威进行互动。宗族组织需要得到全体族人的支持以实现其力量,因此改革开放以来,宗祠更多地体现为祭祖拜祖和宗亲联谊的功能。

同时这三个因素又存在复杂的互动,三者互相影响。它们是如何共同作用于宗祠的功能实现,决定不同时期的苍南宗祠的具体功能的呢?根据不同时期宗祠功能表现的不同,我们不难得出这样的结论:

结论一,宗祠功能的实现取决于外部推动、宗族观念、宗族组织的调适三个因素影响的消长。当外部推动的影响远远超过宗族观念和宗族组织调适的影响时,宗祠的功能多体现为外部输入的功能;当外部推动的影响弱于宗族观念和宗族组织自身发展需要的影响时,宗族的功能往往体现为传统功能。比如在建国初期,国家政权强力介入,宗族受到了强烈的打击,宗祠的功能只能表现为作为国家公共设施的功能。而在改革开放以后,国家政权选择从农村基层的退出,农村基层实行“村民自治”,因此宗祠的功能又实现了对传统的回归。

结论二,宗祠功能的实现程度取决于外部推动、宗族观念、宗族组织的调适三者契合的程度。这三者的契合实际上是国家的需要、宗族组织的需要和个人的需要处于一致、和谐的状态,当外部的推动和宗族观念及宗族组织自身的需要紧密结合时,宗祠的功能发挥最好,外部输入的功能往往能够得到理想的实现。其实,在文化大革命中,宗祠作为武斗的指挥部其功能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发挥,原因就在于外部的推动契合了宗族组织对于械斗的需求。而建国初期,虽然国家通过强力的手段改变了宗祠的功能,但由于没有和宗族观念及宗族组织自身的需要紧密结合,其效果并不十分理想。当时在苍南,许多宗族为了保护自己的宗祠,仅仅是在宗祠的门上挂上什么仓库、什么办公室的牌子而已,这也是为什么苍南县很多宗祠能够在建国初期和文化大革命后完好地保存下来的原因。

根据以上两个结论,我们就可以进行现实的检验,尝试找出为什么苍南县所推动的“农村宗祠改建农村文化活动中心”工程效果并不理想的原因:

首先,苍南县政府对苍南宗祠功能转换的影响远远弱于村民和宗族组织的影响。苍南县所推动的“农村宗祠改建农村文化活动中心”工程只是一种外部的推动,在当前村民自治的前提下,政府对推动“农村宗祠改建农村文化活动中心”工程并没有有效的强制的手段,因为无论从行政上还是法律上政府都无法做到这一点,政府能做的只是观念引导和资金投入,这样当外部推动的影响弱于宗族观念和宗族组织自身发展需要的影响时,外部输入的宗祠功能就很难实现。

其次,政府宗祠功能转换的行为被宗族组织所吸纳。因为当前苍南县所推动的“农村宗祠改建农村文化活动中心”工程体现的政府对宗祠功能的需求与苍南农村宗族组织对宗祠功能的需求并不一致。政府之所以启动“宗祠改建农村文化中心”工程的目的除了盘活闲置资源外,还在于以“宗祠改建农村文化中心”为载体吸纳农村宗族组织和村民参与到农村文化建设中来,让农村宗族组织和村民在参与农村文化建设中受到引导和改造,促进了农村文明程度的提升,实现整治陋习与发展文明的互利共赢。这样,必然要求宗祠成为农村的公共产品,而宗祠虽然也具有一定的公共性,但毕竟只局限在宗族之内。而且所有的农村宗族组织都把宗祠的兴盛作为其宗族兴盛的标志,这也是宗祠攀比的原因所在,他们又岂肯将宗祠作为村里的公共活动场所。因此,宗族组织必然要想办法化解政府对宗祠功能的转换。许多宗族组织表面上十分积极地配合政府实施“宗祠改建农村文化中心”工程,进行装修宗祠、购置设施,但实际上这些行为只是为了更好地开展宗族活动,加强同宗村民间的交流,增强宗族凝聚力而已,其实在政府实施该工程之前就有许多宗祠已经这样做了。而他们对在宗祠内开展农村文化活动并不热心,现实中出现的是外姓村民很难进入本姓宗祠当中去活动,政府“宗祠改建农村文化中心”工程也是成了各宗祠向政府寻求补助资金的工具,其目的与政府初衷南辕北辙。于是在“宗祠改建农村文化中心”实际实施过程中,政府“宗祠改建农村文化中心”工作反而被农村宗族组织吸纳到宗祠装修和宗族活动中去,导致了宗祠功能转换效果并不明显。

最后,当前苍南村民对“农村宗祠改建农村文化活动中心”行为在观念上并不十分接受。随着经济的发展,苍南的老百姓在解决温饱问题以后,其社会归属感和安全感的需求开始凸显,建宗祠、强宗族正迎合了他们的这种需求,于是传统的文化潜意识被激发出来。而政府将农村宗祠改建农村文化活动中心跟传统的宗族观念是格格不入的。根据我们的调查,当前农村的村民对政府推动的“农村宗祠改建农村文化活动中心”工程并不十分支持,我们的问卷调查显示有77%的受访村民并不支持这项工作,他们认为宗祠是祖先灵魂安放的地方,作为文化活动场所并不合适。根据我们的调查,许多村民希望宗祠更应该是村民纠纷调解、传统宗教活动、地方民俗活动的场所。而且在许多村民看来,政府的“农村宗祠改建农村文化活动中心”行为只是一种形式主义,因此从思想上并不支持。这样,当政府对宗祠功能转换的外部的推动由于没有和村民的宗族观念相契合,没能得到村民的支持,使其转换后的宗祠功能不能很好实现。

因此,在当前国家无法像过去那样对农村采用革命性的强制推动的情况下,进行农村宗祠功能的改造,必须要找到契合当前农村的宗族观念和宗族组织自身发展需要,又能实现宗祠功能利用更加合理的选择。

四、苍南宗祠功能的新选择

根据我们对苍南各个乡镇、村落居民的走访调查,以及进行可行性的分析,我们认为苍南宗祠功能在新的时期应该具有以下几种新的选择:

(一)保留祭祀功能

这是宗祠的原生功能,也是最主要的功能。祭祀是一条精神联系的纽带,通过宗祠仪式活动,加强了血缘关系,联系了族属感情,强化了家族内部的凝聚力和向心力。特别是“通过祭祖强调了家族内部上下尊卑伦序,宣传了以孝悌忠信为核心的伦理道德,提倡了子女对父母、子孙对祖先的孝道”①谢长法:《祠堂:家族文化的中心》,《华厦文化》1994年第4期。。同时,宗祠设有祖先灵牌,它象征着祖先的躯体。族人通过祭祖抒发“尊敬孝穆”的情操,无疑有助于“血缘共同体”关系的强化,增强宗族成员间的凝聚力、向心力。宗祠里除了供奉封建遗老,有我们对这个民族的认同感,还有血浓于水的亲情及对整个国家、民族超强的维护力,民族的统一与完整作为一种精神显示其凝聚力,是一笔财富。这也就让宗祠有了次生功能,即教化功能。将祭祀功能作为苍南宗祠的功能选择无疑是必然的,同时宗祠祭祀本身也是一种民俗活动。当前苍南县各宗祠每年都有固定的扫祖坟祭先人和摆祠堂酒活动,这也是苍南各宗祠的主要功能,有许多宗祠除了这两个活动外长年闲置。

(二)作为宗教活动场所

苍南是浙江省宗教工作重点县。全县有佛教、道教、天主教、基督教四大宗教,已登记的宗教活动场所有542处,其中佛教198处,道教142处、天主教34处、基督教168处,教职人员2387人。天、基两教信徒约17万人,其中基督教11万人,天主教6万人,占全县总人口的14.6%。佛教、道教信教群众面较广,没有实行登记,人数难以统计,预计有60万之多。①数据来自苍南县民族宗教局2010年《关于我县宗教工作情况的调研报告》。下文关于苍南宗教的有关数据皆来自于此。近年随着经济的发展,苍南县的宗教活动日益增多,特别是道教和佛教活动增长较快。但由于当前苍南县城乡统筹综合改革不断推进,中心镇培育不断深入,农房集聚建设全面展开,苍南城市化水平不断提高,苍南城镇城乡居民的住房发生了较大的改变,许多城乡居民都从传统的通天房和农村院落中搬出来,住进现代化的小区。而现代化的小区并没有关于宗教活动功能的规划,这样许多民众只能选择在马路、街道占道搭建临时棚屋开展宗教活动。其行为严重影响了交通通畅,同时也存在很大的消防安全隐患。为城乡居民的宗教活动寻找新的活动场地,已经成了当前苍南政府急需解决的问题。在当前不可能消灭农村的宗教活动之时,如果能够利用宗祠作为宗教活动的场地,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而且将宗教活动放在宗祠当中进行,在农村由来已久。特别这两年随着苍南城市化水平的提高,在经济发达的灵溪镇和龙港镇这种现象越来越普遍。从观念的角度来看,当前苍南民众并不排斥宗祠作为宗教活动场地这一选择。同时宗族组织也需要为这些活动提供服务来体现宗族组织存在的功能性。因此,这个外部输入的功能和宗族的观念以及宗族组织自身发展的需要比较契合,应该是一个比较合理的选择。

(三)推行“宗祠殡葬”

“宗祠殡葬”指直接将骨灰盒安放于祠堂的殡葬方式,这种殡葬方式极大节约土地,同时也充分利用了宗祠的功能。一方面,当前苍南县主要采用了火化土埋的方法。这种方法极大浪费了土地资源,根据统计我县2011年死亡人数达5200多,按照每个死人占地一平方米计算,若干年后死人都无处安放。另一方面,我县目前共有宗祠765座,每1770人拥有一座宗祠,在苍南每一个人都可以找到自己归属的宗祠。但是,在大多数时间里,这些造价巨大的宗祠都处于闲置状态,造成极大的资源浪费。如果能将这两者整合起来,必将是一个共赢的好事。

那么这个“宗祠殡葬”的设想有没有实现的可能性呢?

首先,从观念上看。宗祠本身就是安放先人神灵,进行祭祀活动的重要场所。按照苍南的风俗习惯,人死后是必须进宗祠的,宗祠是灵魂的最终归宿。一个人死后,在土葬之后,其葬礼还不算真正完成,在苍南必须要等到家人将其神主牌和香炉送入宗祠,其灵魂才算真正有了归宿,送神牌主和香炉在苍南是一个十分重要的形式。骨灰盒实际上和神主牌、香炉在本质上是一样的,都是死灵的物化象征,将骨灰盒安放在宗祠实际上契合了宗祠的祭祀功能,民众在观念上是可以接受的。

其次,从政府的需要来看。由于土葬导致的“青山白化”问题、占用山地问题一直是困绕苍南县人民政府无法化解的难题,因为苍南是一个祖宗崇拜观念非常强盛的区域,很难找到一个科学的解决途径。基本上这几年对于民间建坟就是采用强拆的办法,但是拆了建,建了拆,效果并不明显。而“宗祠殡葬”则可较好化解这个难题,政府对此应该是十分支持的。

再次,从宗族组织自身发展需求看。由于宗族活动的需要,宗祠的存在是必然的。但由于宗祠的兴建往往并没有得到国家的许可,苍南县765座宗祠没有一座是有产权证的,大部分宗祠从严格意义上讲都是违章建筑,宗祠的存在有非法之嫌,这令许多宗族耿耿于怀。而如果推行“宗祠殡葬”,首先政府就必须承认宗祠的产权,承认其合法性,这就可以解决宗族组织对于合法性的要求。

从这三方面看,“宗祠殡葬”实际上可以找到外部推动、观念认可、宗族组织需求三个方面的契合点,从而实现宗祠功能新的选择,发挥宗祠新的作用。

(四)传承乡土文化

乡土文化是中华民族得以繁衍发展的精神寄托和智慧结晶,它散落于各个区域、各个村落之内,其资源主要体现为乡土建筑、传统器技、民俗风情、传说故事、名人传记、村规民约、家族族谱等。但随着我国城乡一体化进程的加快,传统意义上的乡土概念日渐模糊,传统的乡土文化资源不断流失,乡土文化日益面临断层的危险,保护与传承乡土文化已经成了我国当前从政府到民间的广泛共识。而宗祠不仅本身就在乡土文化的范畴之内,更与大部分的乡土文化资源联系紧密。将苍南农村普遍存在的宗祠打造成为农村乡土文化保护与传承中心,应该是一个契合政府、宗族组织与民众需求的理想选择。

首先,宗祠本身就是天然的宗族文化遗产博物馆。一方面宗祠作为农村最主要的乡土建筑,具有独特的历史文化和艺术价值,理应得到合理的保护,在苍南有部分宗祠本身已经是国家文保单位。另一方面,苍南宗祠中的族谱、祭文、祭器、祭奠仪式等构成了一整套比较完整的宗族物质与非物质文化遗产体系,能比较清楚、完整地展示我国宗族文化的历史面貌。

其次,利用宗祠闲置空间建立农村传统器技展览馆。其实这已经成为当前苍南部分宗祠自觉的选择,像苍南钱库镇倪处村的陈氏宗祠内就建有村民民俗展览馆,里边陈设了许多苍南农村传统生产工具与生活用品。如果所有的村庄都能将本村即将消逝的农耕文化遗物集中到宗祠中,不仅解决了这些平时被随便遗弃的农耕文化遗物的归宿问题,更能提高广大农民保护与传承乡土文化的意识。

再次,将宗祠打造成农村民俗活动中心。随着经济的发展,农村群众生活水平不断提高,对文化精神方面有了更高的要求,许多传统的民俗活动不断得到重视,重新走进了民众的生活。但现代社会的发展与现代的农村规划并没有将农民的这一需求考虑在内,许多传统的民俗活动很难得到重新组织,也缺乏相应的场地。而在传统社会当中,苍南农村的民俗活动主要是以宗族为单位来举办的,其活动的地点无可争议地选择在村里唯一的公共空间——宗祠当中进行。当前,苍南农村宗祠普遍规模较大,内部都有戏台、音响等民俗活动开展的设施。同时许多宗族理事会都有组织各种民俗活动的意愿,以增加自己存在的合法性。因此,把宗祠打造成农村传统民俗活动的一个平台是十分可行的。

结语

宗族文化的产生发展已经有了几千年的历史,对中国的乡村社会有着十分重要的影响。宗祠作为宗族文化的象征寄托,在农村公共空间处于中心地位。进入新世纪以来随着宗族观念的复兴,宗祠的修建也迎来一个高潮。虽然,宗祠也有着增强共同记忆和民族认同、对村民进行道德教化、进行宗族救济等正面的功能意义,但在现实社会中,由于宗祠的利用率很低,投入资金较大,造成了资源的浪费,尤其是占用了大量耕地、增加了群众负担、形成了宗族的攀比,更多的是显现出其负面影响。因此,宗祠功能的改造成了政府和社会的共识。但在宗祠功能的嬗变当中,任何的改造必须要和宗族观念、宗族组织发展找到一个理想的契合点才能得到理想的效果。□

(责任编辑:严国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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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7-9092(2012)04-0112-07

一、问题提出:苍南县宗祠功能转换的现实压力和困境

宗祠在习惯上称为祠堂,是一个家族供奉其祖先的场所,被视为宗族的象征。宗族在中国处于特别重要的地位,是中国社会结构的重要组成部分。但新中国成立以后,族权成为了革命的重点对象,随着旧的宗族组织被彻底瓦解,宗祠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一度几近销声匿迹。而20世纪80年代农村改革以来,随着经济和政治体制的转变,特别是人民公社的取消,公权力对农村宗族势力的高压被解除,农村宗族组织出现了一定程度的复兴。主要表现为祭祖联宗、编纂族谱、兴建宗祠等。在苍南,兴建宗祠显得尤为突出,其风气之盛在全省乃至全国都极为少见。

据我们调查统计,截止2011年7月份苍南县776个行政村共有宗祠765所,其中2003年以后建成的达156所,每年平均新建19所。其数量之多、增长速度之快令人咋舌。这些宗祠的修建耗费了大量的社会资源,给社会和政府带来了巨大的压力。一是投入了大量资金。这些新建的宗祠少的投入100多万元,多的竟达1000多万元之巨,2006年以来新建的基本都在500万元以上。据估计,全县每年在宗祠建设中投入的资金大约为5000—10000万元。二是占用了大量的土地。这些新建的宗祠除少数在原址上翻建外,大多属扩建或新建,根据我们调查统计这些新建的宗祠占地在10亩以上的达到了73座,每年耗费土地在200亩以上。三是增加了村民沉重的负担。由于宗祠兴建的经费都是按人丁摊派的,这无疑给村民增加了负担。四是影响了政府的城乡规划。苍南县大部分的新建宗祠都为违章建筑,其不仅严重影响了政府的用地计划,更是破坏了政府城乡总体规划。五是造成了资源的严重闲置。宗祠的修建投入了大量的资金和土地,但其利用率极低,基本处于闲置的状态,造成了社会资源的极大浪费。

徐声响,中共苍南县委党校讲师。主要从事社会学、政治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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