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未完待续
2012-09-14紫苏水袖
紫苏水袖
城东向阳路5号,住着我的情人,他叫阿毛。
城西叠香路291号,住着我的另一个情人,他叫罗列。
阿毛是我的大学同学,从大一他就开始留级,直到我毕业他仍然呆在学校里打游戏,所以我丢失了他。当我们重新相遇时,我已经辗转了一些男人,最近的一站是罗列。
罗列并不是太有钱,至少在这个城市的富豪排行榜上,还没有他的名字。可是在任何时候,我都可以随便刷爆他的卡。只是他太忙,而且有一个据说完美得无可挑剔的太太。
我知道我很混乱,没有安全感,可是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这个城市像我这样的女子,很多。
阿毛是个清浅的人,和所有精力旺盛的年轻男子一样,热爱女人的身体,所以我只需要向他奉献出全部的荷尔蒙。我说阿毛我爱你,然后阿毛就特别感动。
其实,我更多的是寂寞。我绵长的青春,如柳絮一般飘落在阿毛身上,然后他抓住这轻飘飘的质感,像久离故土的游子一般深深吮吸。我们的性爱通常从傍晚就开始,窗外有很喧哗的汽车声,叫卖声,和隔壁女人准备晚餐的锅碗撞击声,黄昏的光辉将客厅的地板涂抹得五彩斑斓。然后我们在地板上纠结扭缠,像两条被人扔在沙滩上的鱼,无需空间安静,无需姿势好看,只要狠狠使着力气就好。
然后气喘吁吁地结束,互相替对方擦干身上的汗,预备着再来一次。
然后我回家,回到家我会给罗列打个电话,他不接就代表不方便;接了,我便在电话里陈述自己在这一天都干了什么,做美容,去图书馆,甚至去SOS儿童村看望小朋友。
和罗列在一起的时间很少,少到我都替他亏得慌,因为他给我租房子,给我办信用卡,这些东西加在一起的价值,再除以那些稀少的夜晚,每一晚的单价都很昂贵。
罗列微胖,略矮,轻度秃顶。因为害怕我看到他白花花的青蛙肚,他从不开灯,更懒于抚摸和亲吻,直奔主题就是他永远的主题。
别问我为什么不离开罗列,就像别问我为什么不离开阿毛一样。我需要的两样东西,钱和爱,分别在两个男人手里,你叫我怎么办?
如果有一天,阿毛知道罗列的存在,或者罗列知道阿毛的存在,效果会不会很震撼?
我以为那样的几率比火星撞地球还小。阿毛和罗列,他们属于不同的世界,一个是城东的太阳,一个是城西的月亮。
所以当阿毛被一辆车撞伤右腿,而撞他的人正是罗列时,那一瞬间我以为自己见了鬼。
阿毛给我电话,说了医院的名字,我赶到时却看见罗列站在医院的走廊上,满脸焦躁地打电话。然后我的手机响了,罗列站在离我不足十米远的地方说,我开车撞了人,那人夹缠不清,但现在我要赶去开会,你能过来替我照看一下吗?
罗列撞了阿毛,阿毛在病床上打我的电话,而我却在电话里和罗列商量怎么安置那个有碰瓷嫌疑的家伙。这就是狗血的人生。
我来到阿毛的病房,阿毛伤得不重,怨气却比伤痛更大。他说,他妈的那个男人开个宝马了不起啊,他妈的居然只肯赔我三百块。
阿毛的口头禅就是“他妈的”,毕业多年仍保留着著名留级生的伟大风范。我说,我刚才碰见那个人了,他给了我五千。
阿毛愣了一下,似乎想不通刚才还与他斤斤计较的男人为什么见到我就大方起来,所以他接下来的话是,你给他抛媚眼了?
我不想回应阿毛的醋意,我只想让罗列从阿毛的世界消失,反之也一样。所以,这五千块钱,我得自己掏。
然后,我在卫生间给罗列打电话,我说那个人伤得不重,敷了药就走了,你不用过来了。
回到病房,我坚持让阿毛睡一会儿,等他睡着后,我从他口袋里掏出罗列的名片,一点点撕得粉碎。
晚上回到家,阿毛跛着腿给我做了番茄鸡蛋面,我要帮忙,却被他嚴厉地拒绝。
然后,他坚持要做爱,即使被碰到伤处疼得龇牙咧嘴。可是他一遍遍地要着我,直到用光所有力气。他的头发硬硬地刺着我的下巴,那种年轻的发质,散发出蓬勃的气息,我用掌心抚下去,它又撑起来,坚韧而富于弹性。
我忽然就悲伤了,黑暗葱葱郁郁地包围了我们,而我们紧紧相拥的姿势,很像打算彼此拥有一辈子。
罗列来了,带来一瓶红酒,这就表明,他要在这里过夜。
他很久没来过夜了,所以我最终也没能习惯他的气息。他躺下就是一座山,肚子比身体其他地方都高,却不允许我躺上去。我说过,他缺乏情调。
可是今晚不一样,今晚的罗列似乎打算大展身手。他破例开了灯,让自己全身的肥肉暴露在昏黄的光线里,喝了酒的脸格外淫荡。他沿着我的身体——摸索,全部都摸遍了忽然骂了句脏话,他说,婊子。
就算罗列喝了酒,也不能这么个疯法。我从没有被如此恶毒地骂过,可是此刻,我没有还击的余地。因为罗列像只闯进菜园里的猪,一口一口地啃着我,我还来不及逃掉,就被他把双手反剪起来,用我的丝袜缚住,双脚也被另一只丝袜缚住。然后他从厨房拿来一只鸡蛋,啪地打碎在我肚子上,就着滑腻的蛋液,在我身上转圈。我无措地任他折腾这些肮脏的把戏,毫无香艳之感。
对于罗列的倾力表演,我没有感觉到丝毫的快乐,开始是惊恐,然后是无奈,最后是疼痛难忍的尖叫。
这是我过得最糟糕的一个性爱之夜。可是我不能抱怨,因为罗列分明很疼爱我的样子,完了后他给我松绑,说着对不起。
他说,我有个装着重要资料的U盘在那天撞车时不见了,肯定是那个被撞的人捡走了,我得叫他还给我。
坐过山车的感觉你知道吗?就是一会儿上一会儿下,一会儿在云端一会儿在谷底。
阿毛的屋子乱得没法下脚,到处扔着袜子、卫生纸和泡面盒子。我曾多么喜欢这种氛围,因为乱,所以可以为所欲为,不负责任。可是此刻,我发疯般地翻找那只U盘时,却恨死了这屋子的乱。
阿毛不在,他要在我就不敢翻了,因为他会问许多个为什么。我连为他打扫屋子的借口也不能用,因为我从来不曾为他打扫过屋子。
如果没有那次撞车事件就好了,再远一点,如果在重逢阿毛之前,没有遇见罗列就好了。
我总是走错。以为自己可以把握全局,其实什么都把握不了。
好在现在刹车还来得急,我可以从来都不曾认识罗列,只要找到那只U盘,还给他,然后和那段看不见光的日子说再见。
阿毛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我背后,然后他箍住了我的腰。
经历了昨晚,我总算知道原来和阿毛才是真的做爱,因为有爱存在。阿毛的脸紧紧地贴着我,这样年轻的脸,这样蓬勃的热情,想不沸腾都不行。我们拥抱着,一点一点地探索彼此,其实我们的身体每一处都被对方了然于胸,却像小时候最爱的一部电影,哪怕看了一百遍,仍然每次都期待着高潮出现,然后鼓掌欢呼。
我很想就这样抱着阿毛睡去,可是阿毛一点困意也没有,他忽然贴着我的耳朵说,要不要来点新鲜的?比如,我用丝袜绑住你的双手和双脚,然后把鸡蛋打碎在你的肚子上?
我的身体一点一点地缩紧,仿佛被猛地扔进了镪水溶液,刺痛感令全身的骨头咯咯作响。然后阿毛向我摊开了手掌,手上是一只银色的U盘,他说,你要找的是不是这个?
房间里没有开灯,所以阿毛的表情很模糊,模糊得我看不清他的悲伤。
如果只是为了惩罚一个失德的女人,欣赏她的慌乱和绝望,那绝对是一件富有趣味的事,但我要说的是,阿毛和罗列,他们布的局太严重了。所谓撞车,所谓U盘,不过都是阿毛和罗列用来戏耍我的双簧而己,他们就是要看着我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如何把戏演下去。
其实大可不必,只要说一声,你滚,就可以了。
可是,滚的人却是阿毛,他在第二天失踪了,带走了所有的衣服,却把一张有五千块余额的银行卡留在了桌子上。
我从罗列的房子里搬了出来,走的时候罗列对我说,你很幸运。
他说,我给那个男人十万,叫他拍下和你的性爱录像,他答应了却没做到。其实,对你这样的女人,何须手软?
罗列是恨我的,却没有讨伐我的资格,否则,他家里那个完美的太太必定不依。于是,惟有借助阿毛,把我逼入死角。
奇怪的是阿毛,不肯如他的愿,给钱也不行。
我搬到了阿毛的房子,用那五千块续缴了房租,因为我大概要在这里住很久,直到阿毛回来。
我希望再次捡回他,然后永不丢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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