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族社区黑色旅游发展研究
——以四川汶川大地震为例
2012-09-09西南民族大学旅游与历史文化学院四川成都610041
(西南民族大学旅游与历史文化学院,四川成都610041)
§纪念汶川5·12特大地震四周年专题研究§
民族社区黑色旅游发展研究
——以四川汶川大地震为例
黄文
(西南民族大学旅游与历史文化学院,四川成都610041)
四川汶川大地震震中映秀的自然禀赋、民族文化、区位交通、生产力布局构成其黑色旅游发展的重要依托。这一旅游形式以实地观瞻遗址遗迹或科技手段模拟情景等方式,让游客获得缅怀、追忆、教育、警示、感恩体验。通过科学合理的引导,黑色旅游可以成为震后灾区重建的一个重要出路和现实选择。
民族社区;黑色旅游;汶川大地震
岷江上游民族社区位于地震频发与生态脆弱区域,气候、地理等自然属性和民族、人口等社会属性均在发生变化。该地区涵盖藏族羌族聚居的核心区、我国第二大藏区、三处世界遗产所在地(九寨沟—黄龙、卧龙—四姑娘山—夹金山脉四川大熊猫栖息地与三江并流)和汶川大地震震中区等特殊区域,是青藏高原通往内地四川省省会成都的重要门户。在新一轮西部大开发中,该地区对土地管理、濒危珍稀动植物保育、景观建设、交通改善等方面的要求都极为迫切。伴随中国社会转型的深化,特别是城镇化、市场化和全球化等给民族社区带来不可逆转的社会变迁。汶川大地震后四年,18个省市的对口援建工作已经陆续完成,并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果,民族社区的居民生计、安居乐业与文化的后续发展提上了议事日程。
根据国家《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二个五年规划纲要》、国务院常务会议通过的《青藏高原区域生态建设与环境保护规划(2011—2030年)》生态修复专项规划与《国务院关于加强文化遗产保护的通知》(2005)等关于“重点支持国家重大文化和自然遗产地建设,推进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利用设施建设试点”,“全面推进重点地区生态环境保护,加大产业结构调整,发展环境友好型产业”以及“坚持旅游资源保护和开发并重,加强旅游基础设施建设,推进重点旅游区、旅游线路建设”的要求,应以旅游低碳发展作为灾区重建的重要产业进行培育。这不仅关系到转变经济发展方式,增加民族社区的经济收益与社会就业,且有助于整合遗产识别和文化向心力,构建国家民族认同,提高科学教育水平,维护文化生态多样性和社会和谐稳定。
通常,民族社区发展旅游侧重于社区自然资源管理(CBNRM),主要以民俗旅游、美食旅游、狩猎旅游、摄影旅游、探险旅游、网络虚拟旅游等商业、技术和产品的多元化来弥补基础设施和接待设施不足等缺憾。本文通过文献综述和对汶川大地震震中映秀的田野调查,在探索以黑色旅游推动民族文化发展保护的应用中,整合出一种居民参与、游客体验的新型旅游业态,不仅满足外来旅游者需求,更要服务社区居民的生存发展要求。笔者认为,科学合理地发展黑色旅游,有助于解决民族社区的灾后产业发展、扶贫帮困、扩大就业、生态恢复与文化传承等突出问题。
一、黑色旅游的缘起、影响与管理
(一)黑色旅游的概念缘起
黑色旅游(dark tourism)一词缘起于Rojek在1993年提出的黑色景点(black spot),最早由Foley和Lennon于1996年正式提出,①Foley M and Lennon J,“JFK and Dark Tourism:A Fascination with Assassination,”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Heritage Studies,1996,Vol.2,No.4,pp.198-211.并在2000年总结了更为宽泛的定义,相似表述如灾难旅游(disaster tourism)、死亡旅游(thanatourism)、伤痛旅游(grief tourism)、公墓旅游(cemetery tourism)、监狱旅游(prison tourism)、战争旅游(war tourism)、暴力遗产(atrocity heritage)、不和谐遗产(dissonant heritage)、病态旅游(morbid tourism)与复兴旅游(phoenix tourism)等。黑色旅游是以灾害、战争、死亡、苦难、恐怖为吸引物,包括火山、火灾、地震、飓风、海啸、洪水、泥石流、森林砍伐、动植物灾害等自然遗迹、宗教圣地、墓地陵寝、战场遗址、名人故居、空难或车祸警示地、危害物质外泄地等特殊的人文形态为目的地的旅游形式。这类资源具有不可替代的稀缺价值、审美严肃性以及情感冲击力。相应地,很多学者将黑色旅游理解为一种具有重要文化及历史价值的遗产旅游。②Ashworth G.,“Culture and Tourism:Conflict or Symbiosis in Europe,”in W.Pompl and P.Lavery,eds.,Tourism in Europe,Wallingford:CAB International,1993,pp.13-35.从社会心理学角度,黑色旅游强调感情色彩表现为负向、中性情感,如悲痛、惋惜、震惊、惊讶、愤怒、压抑、同情等。黑色旅游主要以纪念、缅怀、怀旧、教育、追寻传统认同、感受自然与历史文化、科考、好奇求新、克服恐惧、认知死亡等为主旨。③Yuill S.M.,Dark Tourism:Understanding Visitor Motivation at Sites of Death and Disaster,Waterloo:University of Waterloo,2003,pp.40-56.另外,旅游者生活环境、受教育程度、职业背景、④王金伟、王士君:《黑色旅游发展动力机制及“共生”模式研究——以汶川8.0级地震后的四川为例》,《经济地理》2010年第2期。家庭背景、社会阶层等也是黑色旅游的动机。
黑色旅游起始于欧洲中世纪朝圣者前往宗教殉难地旅行、古罗马观看角斗士表演或公众审判处决,以及18世纪末期前往滑铁卢战场旅行等。国外的黑色旅游包括:(1)自然类。如意大利庞贝的火山灾难遗址,2004年印度尼西亚班达亚齐的海啸灾难遗址,2004年印度马哈巴力普拉姆海啸后显现的神庙,2005年美国新奥尔良“卡特里娜”飓风的灾难遗址等。(2)文化类。如希腊克里特岛的米洛斯宫殿遗址,伊拉克的巴比伦古遗址,约旦的古城佩特拉,秘鲁马丘比丘的印加古城遗址,洪都拉斯科潘古的玛雅遗址,土耳其的特洛伊古城等。(3)工业类。如乌克兰切尔诺贝利核电站的普里皮亚季废墟,美国加州的伯帝镇淘金旧址,美国宾州的森特勒利亚地下煤矿火灾遗址,法国巴黎的下水道博物馆,日本长崎的端岛煤矿荒岛等。(4)战争类。如欧洲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波兰奥斯维辛犹太大屠杀集中营博物馆,法国奥拉杜尔的屠城遗址,冷战象征的德国柏林围墙,伦敦大英帝国战争博物馆,法国诺曼底登陆海滩,日本广岛原子弹爆炸纪念馆,美国夏威夷在珍珠港事件中被日军击沉的潜艇“亚里桑那”战舰纪念馆,越南西贡的战争博物馆,美国圣弗兰西斯科湾的阿尔卡特拉兹岛联邦监狱所在地,2001年“9·11”恐怖袭击事件美国纽约世贸大厦旧址“爆炸投影点”⑤Stone P.and Sharpley R.,“Consuming Dark Tourism:A Thanatological Perspective,”Annals of Tourism Research,Vol.35,No.2,2008,pp.574-595.和塞浦路斯的瓦罗莎废城等。
中国黑色旅游包括:(1)自然类。如黑龙江五大连池火山群遗址,四川茂县叠溪地震遗迹,汶川大地震遗址,唐山大地震遗址,浙江舟山台风博物馆等。(2)文化类。如统万城匈奴都城遗址,西域楼兰古城,高昌交河故城等。(3)历史类。如八国联军火烧圆明园遗址,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雨花台烈士陵园,卢沟桥中国人民抗日战争纪念馆,沈阳“九·一八”历史博物馆,重庆歌乐山渣滓洞——白公馆(军统重庆集中营)等。
(二)黑色旅游的双重影响
黑色旅游目的地是一种文化资产。灾难在发生及救援的过程中吸引大众和公共传媒关注,也造就了无形的地方价值。如波兰奥斯维辛犹太大屠杀集中营博物馆年接待120万人次,美国纽约世贸大厦旧址“爆炸投影点”年接待350万人次,成为纽约十大必游地。①刘世明、李蔚、刘晓彬:《灾难遗址地旅游资源开发研究——以汶川大地震旅游环线设计为例》,《海南大学学报》2009年第1期。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如若没有具体的文化空间、活态文化和纪念活动去承载,失去后续的经济产业和政策扶持,其影响效力将会逐渐减弱。
所有文化都在争取在不可避免的灾难与死亡的考验中生存发展。灾难本身是一个时点的事件,重建是一个过渡状态和缓慢恢复的过程。黑色旅游处于独特的危机背景,限于伦理困境,触及到社区居民的道德底线。一方面,有观点认为黑色旅游是在阴影下剥削悲剧的过去。作为灾难的直接受害者,当地居民的遭遇与伤痛在短期难以愈合,更不愿被展示。过多宣传灾难形象,无形中对当地居民是一种再次伤害。为经济收益而取悦充满好奇心、优越感的旅游者的窥视欲,黑色旅游将损坏社区形象,不利于区域形象改善和重建信心,②Best M.and Norfolk Island,“Thanatourism,History and Visitor Emotions,”The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Research into Cultures,Vol.1,No.2,2007,pp.30-48.具有负面影响。
另一方面,有的观点认为从灾难中寻找机遇是生存发展的核心。黑色旅游引发沉思、吊唁、缅怀、纪念、希望等情感导向。Durkheim在其《宗教生活的基本形式》中认为通过宗教仪轨,以简单的形式庆祝,会带来更多社会团结。Malinowski强调通过仪式,来抵消与死亡有关的恐惧、沮丧、士气低落的冲击,并提供一种强有力的方式增加凝聚力、重建社会(reintegration)和鼓舞士气。③Palgi P.and Abramovitch H.,“Death:A Cross-cultural Perspective,”Annual Review of Anthropology,Vol.13,No.1,1984,pp.385-417.MacCannel认为旅游是一种不同于日常生活、工作的现代仪式(moden ritual)。④MacCannell D.,The Tourist:A New Theory of the Leisure Class,New York:Schocken,1976,pp.24-39.这种神圣旅程(sacred journey)带来身份阶层、生活方式和文化变化,可能影响主客关系、文化自觉和社会符号的逆转。黑色旅游被感知为一种有图腾意味的符号象征中心(symbolic centre),⑤Tom Selwyn,“Anthropology and Tourism,”Tourism Management,Vol.11,No.1,1990,pp.68-69.旅游者置身其中,感受过往的自然历史,生死的闪念和天人合一的归属感。黑色旅游带来分享意义的体验,分担灾难带来的巨大伤害,关注文化传承、资源、权利地位的再分配,鼓舞社区居民树立积极心态,具有不可忽视的正面影响。
黑色旅游之所以出现两种截然不同的影响是由旅游者的心态和行为决定的,而旅游者行为是可通过规划进行引导的。黑色旅游的影响效果实际上取决于如何重塑灾难地的典型象征。因此,如何重新定义和表述灾难与重建,如何团结沟通主客的社区和旅游者,如何体现隐匿于民族文化中的核心精神和价值观尤为重要。
(三)黑色旅游的组织管理
从颜色的角度出发,Stone提出了黑色旅游谱(dark tourism spectrum),把黑色旅游划分为从“最黑色”到“轻黑色”六类,即最黑色旅游、较黑色旅游、黑色旅游、浅黑色旅游、较浅黑色旅游、最淡黑色旅游。影响黑色旅游色度轻重的因素包括设施条件、时空尺度、价值取向、解说方式、政治影响与意识形态等。⑥Stone P.R.,“A Dark Tourism Spectrum:Towards a Typology of Death and Macabre Related Tourist Sites,Attractions and Exhibitions,”Tourism:An Interdisciplinary International Journal,Vol.54,No.2,2006,pp.145-160.
黑色旅游的组织管理面临道德出发点、开发程度,以及如何有效传递文化信息等问题,最主要的问题集中在两方面,一是真实阐述,二是安全管理。由于黑色旅游不仅是自然或人为灾难的纪念对象,也是具有教育或政治意味的旅游吸引物,由于商业的介入,这二者的边界变得较为模糊。因此,组织黑色旅游较为敏感,需避免过度的文化商业开发和为迎合旅游者而曲解文化。
黑色旅游承载着过往的真实,营造不可复制的体验,不同于主题公园式的模拟体验,其历史场景的真实性、解说的表述方式及媒体的报道都会影响到旅游体验和社区形象。Kang,Scott和Ballantyne提出了黑色旅游的四个层次:即组织活动、设置环境、创造认知/情感体验和获取收益。研究表明,在组织活动中,规定项目难以增强参观者的认知,而通过适当的引导将有益于形成一种连续的体验强度,启发参与者对社会整体(socialwhole)的愿景。组织活动的重点是教育、家庭互动、抚慰情绪、选择性解说以及热点解读(hot interpretation),①Eun-Jung Kang,Noel Scott,Timothy Jeonglyeol Lee and Roy Ballantyne,“Benefits of Visiting a‘Dark Tourism’Site: The Case of the Jeju April3rd Peace Park,Korea,”Tourism Management,Vol.3,No.1,pp.1-9.使旅游者获取一种深层次的责任感和体验意义。
黑色旅游作为一种特殊的文化景观,其安全管理问题也是一大难点。黑色旅游的风险性高于其他专项旅游。尽管旅游者追寻个人和群体生存的极限,其前提依然是感知安全距离和稳定环境,因此在安全管理上,需要特别加强交通、医疗、通讯、水域资源保护等保障设施服务和防灾体系。对社区而言,黑色旅游可能在交通、噪音、废弃物等方面对当地居民的正常生活产生负面影响。而且,组织黑色旅游实际上在对传统的文化环境进行包装、舞台化、场景化。这种以旅游为中心的解释(tourism-centric representation)将传统环境转化为旅游空间,为旅游者解释困惑和纾解焦虑。这种解释在面对社区反应、公共检视和社会话语时,适当的社会、文化、政治导向是必要的,可以保持和维系本体安全(ontological security)②Philip Stone and Richard Sharpley,“Consuming Dark Tourism:A Thanatological Perspective Original Research Article,”Annals of Tourism Research,Vol.35,No.2,2008,pp.574-595.和整体福利。
综上所述,国外学者黑色旅游研究较多,题材宽泛,国内著述较少,近年虽已有较综合的文献综述和案例,如黑色旅游的界定、展示、影响和旅游者行为特征四个主题,③申健健、喻学才:《国外黑色旅游研究综述》,《旅游学刊》2009年第4期。但现有描述性研究缺乏实证研究,特别是立足民族社区发展的讨论,关键在于对灾后文化互动发展有待进一步深入研究。特别值得指出的是黑色旅游的核心是肯定人的生存权利的重要性和普世认同的人文价值,通过这种旅游体验活动来达到人们尊重生命的教育与反思。
二、黑色旅游在我国民族社区的实践
灾难过后,民生建设与传承民族文化的任务艰巨。本文以“5·12”汶川大地震的震中映秀为田野调查点,在进行地震灾害遗迹旅游资源调查研究的基础上,结合调查社区居民的感知、态度,重点讨论黑色旅游在民族社区当地的实践。
选择映秀镇作为案例研究点主要有两方面的原因,一是其区位条件,二是其典型代表意义。首先,周边成熟的景区和便利的交通使映秀有条件成为世界遗产景区线路上的重要节点。映秀地处岷江上游地区的高山河谷,四川台地成都平原西部边缘与龙门山过渡带,是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南部的门户重镇。都汶高速公路映秀段2009年贯通后,从成都出发,经都江堰前往映秀段仅74.5公里,属于成都1小时经济圈。映秀既是川西、川北旅游环线的分水岭,也是成都通往“九寨沟—黄龙”世界自然遗产和“卧龙—四姑娘山—夹金山”大熊猫栖息地世界自然遗产的必经之地,南靠都江堰、青城山自然文化世界双遗产景区。
其次,映秀具有黑色旅游发展保护的典型性。在国家发改委《汶川地震恢复重建总体规划》中,确定了汶川映秀镇、北川县城、绵竹东汽汉旺厂区和成都虹口深溪沟作为汶川地震整体保护的四处遗址,基本上反映了汶川特大地震的成因、地壳运动特征和地震破坏等特点。
再次,映秀具有融合汉藏羌民族文化的中滩堡、枫香树、渔子溪、秀坪四个民族村。因此,针对民族文化发展保护问题,课题组在2010年4月至2011年1月间,进行了为期10个月的田野调查。
(一)重塑民族文化的遗产认同
调查发现,映秀当地居民认可“震中映秀”的形象,而且对民族大爱和自强不息的认同度最高,但对发展黑色旅游的态度具有较大的波动性。黑色旅游提供了一个主客民众与管理对话的具体场景,将遗产认同与生活群体紧密联系起来。灾区居民的社会身份具有突出的象征意义,在对抗性的谈判和社会冲突中,现实困境使群体争取话语权的需求更加迫切。在这种情况下,民族文化的发展保护以重塑民族文化的遗产认同为起点,不仅需要对民族文化进行描述,而且需要对民族文化进行展示、交流和创造。
遗产认同是一个多元的文化意图,包括自然、纪念与民俗建筑等组团,能够体现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及社会与文化变迁的合理建构。
映秀黑色旅游的自然科考组团展示灾害爆发的威慑力,如牛圈沟震源点、地震释放能量造成长达2公里多的崩塌滑坡、213国道巨石、百花大桥倒塌遗址等,①汶川县旅游局:《汶川映秀5·12震中旅游景区总体规划》,2011年1月。见表1。
表1 遗产与自然科考组团
纪念组团供游客祭奠、缅怀、追思,如漩口中学遗址、地震纪念馆、遇难者陵墓、抗震实验室、抗震减灾学术交流中心、河口纪念广场(温家宝与潘基文会晤点)等,见表2。
表2 遗产与纪念观光组团
映秀作为松茂古道和藏彝羌走廊上的重要驿站,自古以来就是藏羌汉多民族经济文化交流地。建筑色彩多运用藏红、藏青、石木材料的本色(白、灰、黄)。样式上以藏式建筑与川西民居结合为主,点缀羌族元素,展示抗震新建筑技术的运用。装饰上采用藏文、民族花纹、石木材料、抗震救灾大爱元素。民俗建筑组团体现藏羌民族韵味的民居和街巷空间,如市场和作坊等,见表3。黑色旅游的遗产认同需要体现传统社会空间。
表3 遗产与民俗建筑组团
民族文化的遗产认同不是一种中立的、单一的、个体的思想、言论和行为内容,而是处于文化边界的社群共享的一种更为传统和稳定的价值观念。黑色旅游结合地震灾难的震撼性,组合自然、纪念和民俗建筑这三个组团,可以再造映秀新的文化特征和遗产认同。
(二)突出地震遗产的价值与保护开发
地震遗产的价值一方面是地质科学价值。汶川大地震在造成巨大社会经济与生态损失的同时,也形成了新的自然与人文地理景观。目前,汶川境内省级以上自然保护区面积占土地面积的62.5%,是四川省省级以上自然保护区面积占比最大的县(区、市),卧龙自然保护区管理局及其所辖乡镇所形成的卧龙特区在全国具有唯一性。
地震遗产的价值另一方面是精神文明价值。汶川大地震是新中国成立以来破坏性最强、波及范围最广、救援难度最大、重建任务最艰巨的一次地震灾害,也是人类进入工业化时代以来,国家在全球化、信息化、民主化背景下推进社会治理面临的一次前所未有的重大考验。是中国共产党的执政理念、执政方式和执政能力的体现,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优越性的显现,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的彰显和“感恩奋进”文化的解读,是藏羌回汉民族团结的见证。
民族社区映秀的核心资源是对旅游者有特种吸引和冲击力的地震遗产。黑色旅游对地震遗产的保护开发,体现在既要保存断壁残垣的废墟,也要展示住房、市场、村庄、学校、广场、道路等家园重建的新面貌。
(三)黑色旅游发展中可能会产生的影响
黑色旅游是一把双刃剑,开发风险和敏感度较高。映秀黑色旅游发展对社区内部可能会产生情绪影响,对外可能损害区域形象。①曾献君、杨瑞、廖兰:《基于感应认知原理的汶川灾区黑色旅游资源开发探讨》,《旅游论坛》2009年第1期。而且,历史遗留问题并没有因为黑色旅游发展而消失,如紫坪铺水库移民问题,都汶高速公路拆迁、重建中的利益分配问题,社区居民集中安置的居住形态变化问题等。
映秀的山林损毁、水土流失现象十分严重,生态环境脆弱,资源承载力较差,地震次生灾害较为严重。地震发生后,经过地质灾害评估、地震断裂带安全评估以及地形与坡度评估等系列评估后,初步确定映秀中心镇区只有80公顷左右的可建设用地。人地关系紧张,用地受限,影响城镇发展规模和用地条件。而且这种资源条件的局限引发的问题是,政府、旅游者、社区、NGO组织和外来开发商等各利益群体之间旅游利益相关者之间的行为目标和博弈行为不一致。这有可能成为黑色旅游正向发展的一大障碍。
黑色旅游的协调发展也会对文化复兴产生积极影响。震前该地区的方言、服饰、饮食、风俗已经趋于汉化,但在灾后重建中,人们开始回归传统,如藏羌织绣手工艺,刺绣围裙、羊皮褂子、腰刀、金银首饰、长筒靴等特色服饰,核桃、红白茶、砸酒、酥油茶等特色饮食,锅庄、山歌等民间演艺以及迎客、婚俗、傩祭、祭祀的传统风俗。黑色旅游既有浓重的遗址区,也有“畅通游”、“舒适游”、“平安游”、“绿色游”、“轻松游”、“特色游”等灾后涅槃新生的多元表现形式。如何协调也待思考。因此,协调黑色旅游产生正面影响至关重要。
(四)建立当地黑色旅游解说系统和实施游客管理
在重塑黑色旅游中民族文化遗产认同的核心观念指导下,尊重民族自然文化遗产和建筑服饰手工艺等外部特色差异。黑色遗产具有突出价值,需要引导其黑色旅游的正向发展。而这种积极发展正是依托解说系统来传递信息,依照游客管理来实现主客互动的良性发展。1999年世界旅游组织第十三届大会在智利首都圣地亚哥通过了《全球旅游伦理规范》,主张尽量减轻旅游对文化遗产的负面影响,尽量增加旅游对促进可持续发展、减轻贫穷及增进各民族相互了解的惠益。黑色旅游尤其需要规范旅游伦理,引导旅游者在旅游活动中遵循道德规范。而且,黑色旅游的建设项目、旅游活动、标识标牌等要保持文化的完整性、历史的真实性,符合整体的形象氛围。
黑色旅游解说系统首先应该表达对自然灾害的认识问题,说明对生命价值的教育问题,特别是人类如何避免伤害和战胜灾害教育的问题。其次,黑色旅游解说应引导旅游者对民族文化的感知展开“序幕——缓冲——高潮——惊叹——追溯——哀思——展望”的精神体验脉络,使旅游者接近纯粹的真实而非杜撰的改造。最后,只有连点成线形成连贯有序的黑色旅游解说系统才能形成健康完整的游客管理体系。例如从“成都—都江堰—漩口—汶川—茂县—北川—江油—安县—绵竹—什邡—彭州—成都”的地震遗产组合,形成一个环状黑色旅游带。这种特殊的世界级的地震遗产廊道的共建共管,有助于管理部门控制游客容量、交通方式和营销,减少负面的文化影响和生态冲击,达成主客互动的均衡收益与惠益分享。
黑色旅游不是终极目的、旅游噱头或包装形式,而是一种诠释灾难、复兴文化与培育低碳经济的方式。通过政策引导、媒体宣传、教育培训和社会舆论导向,引导旅游者正确认识黑色旅游,有利于在民族社区塑造一个有前景的、健康的、有文化自觉的发展环境。
Dark Tourism and the Development and Protection of the Ethnic Community——In the Case ofWenchuan Earthquake
Huang Wen
(College of Tourism and Historical Culture,Southwest University for Nationalities,Chengdu,Sichuan 610041)
Four years after the May 12,2008 Earthquake in Wenchuan,Sichuan Province,the reconstruction and development of the disaster-struck ethnic areas aremeeting with new challenges.Based on on-the-spot investigation and literature review,this article discusses how dark tourism,characterized by providing touristswith such educational opportunities as commemorating the victims and cultivating gratitude for rescue efforts through visiting ruin sites,can help promote the reconstruction of the ethnic town of Yingxiu,located in the epicenter area of the Wenchuan Quake.The paper argues that dark tourism,if scientifically planned and regulated,can be a realistic approach to the post-quake reconstruction of ethnic communities.
ethnic community,dark tourism,Wenchuan earthquake
book=138,ebook=125
D035
A
1006-0766(2012)05-0138-07
(责任编辑:玉华)
(1981—),女,四川仁寿人,西南民族大学旅游与历史文化学院讲师,四川大学经济学院博士后。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西部民族地区的遗产廊道保护传承研究”(12XMZ075)、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一般项目“青藏高原东缘藏区的遗产廊道调查研究”(11YJC850006)、2011年度四川省教育厅人文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四川旅游发展研究中心科研项目“古道旅游开发研究”(LYM11-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