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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顶阴条岭

2012-08-21城山人

今日重庆 2012年10期
关键词:老朱登顶林场

□文 图/城山人

夏天最热的时候,单位放年假了,我盘算着走重庆最高峰阴条岭。去年看过驴友写的一篇文字,由于天气原因他们没能登顶。兴冲冲要和父亲研究这条线,那知他没什么兴趣,说什么太险了、有许多未知数云云。想起十多年来他驴行的兴致,现在他怎么了?

突然想起父亲今年满70了,望着他沟壑纵横的脸,我觉得他真的老了。他现在退化最大的不是体力,而是对行走的兴趣,这是一种真正意义上的衰老。

我还是不甘心,对他说,这是我们父子最后一次远足,以后你就去享跟团旅游的福吧。父亲有点动心,于是找出资料来研究。

我们发现,这条线经过的许多地方没有农家,我准备放弃以前轻装徒步的惯例,打算背帐篷。那知父亲极力反对,说太重了。我怕他打退堂鼓,就说:还是轻装吧。

走的头晚上,一直没怎么睡着,猛然想到这么多年来:重庆西部最高峰—箕山薄刀岭(海拨1025米)、北部最高峰华蓥山南峰祝圣堂峰(海拨1432米)、南部最高峰—金佛山风吹岭(海拨2251米)全登过了,就差这个东部最高兼重庆第一高峰—阴条岭了。征服了海拨2796米的渝州之巅,那就实现了我们重庆登山的大满贯!

8月18日,一个阳光猛烈的日子,我与父亲轻装上路。

第一天,重庆到巫溪:漫长的车程

上午10点半,我们坐大客车从龙头寺出发,上车听说要走10个小时才到巫溪。来之则安之,好在从云阳黄石镇下道后,车渐渐驶上高山,不那么热了,风景好起来,父亲的话也多了起来,向周围的人不停地打听到阴条岭的路。大客车缓慢地在大山中穿行,一会到谷底,一会又盘上山顶,风景险峻绝美,让我对阴条岭充满着更加美好的期待。

傍晚时分,进入巫溪县城,一下车,一些小旅馆老板就涌上来。见我们问阴条岭怎么走,一个中年妇女说她找得到车,于是我们当即决定就住她的旅馆。

第二天,搭车到白果林场:穿行兰英大峡谷

到登山的起点—白果林场没有班车,旅馆老板给我们联系了中午进林场的货车。吃过早饭,我们就在城里闲逛,清晨的风吹过,抬头看见城边一山突兀,山顶上亭子接天近日,路人说那叫“云台观”;码头边,洁白的游船躺在碧波之上,顺流而下的大宁河又让我们垂涎三尺。但这次我们的目标是不可动摇的渝州之巅—阴条岭。

中午时分,简俊驾着他的小货车依约来到交通大桥接我们。离开县城,陷入巫溪莽莽山野……转过一个弯,我和父亲都“啊”了一声,车道右边出现了连绵的群山,下面是绝壁千仞,同车人说这就是兰英大峡谷。阳光照耀之下,山形或秀美妖娆,或奇峻古怪,一步一景,让人目不暇接,车行峡谷中,恍如天外。走了3个多小时,仍未看够,不觉已到了双阳乡。简俊下了货后,又带着我们两人往白果林场行进,这时山间已是乌云密布,不一会就下起了大雨,货车艰难地行进在通往林场的土路上。路上一个老乡拦车,上来后,我们与他说起了阴条岭,他说可以给我们找个向导。

到达林场,雨慢慢停了。我们走到向导朱启涛家时,天上居然出现了彩虹,山中的天气真是捉摸不定,就像远处时隐时现的阴条岭。

晚上睡在老朱家一间披红挂彩的卧室里,可能是曾经的新房吧。上床前,满天的星斗让我们对明天的登顶充满希望,但半夜起,又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让我的心又沉重起来。

阴条岭自然保护区登顶之路充满险峻

寨坪保护站

一路艰辛,父亲和导游老朱找了个稍平的地势留个影

第三天,挺进湖北:白果林场—转坪—大九湖

清晨起来,浓云密布的阴条岭上慢慢出现了金光,老朱说今天上山“得行”。

沿着机耕道走不多久,到了白果森林公园大门,登记后,顺着一条小路往里走了阵,老朱说:好路没得了。往左边过了座小石桥,赫然立着阴条岭自然保护区核心区界的界碑,我的心不知怎么沉了下,要准备吃苦了!老朱说这里叫龙洞湾,下面的路“有点险”。

一路走下来,我才知道,那不是一般的险!那些古怪的地名:鬼门关、狗钻洞、阎王鼻子……全不是用来吓人的,而是非常真实的写照。

刚刚又下过雨,我在岩石上小心翼翼地行走,身形轻瘦的父亲却似猴子般爬行自如。走到土地塘一块大石头跟前,光滑的岩面上只有几处很小的缝隙,我这双大脚踩在上面,简直挂不住,整个身体就要往下滑。老朱二话不说,一双手牢牢抵住我的脚,我手脚并用,终于狼狈地上到岩石顶上。连连道谢后,我们继续前行,走过一座小木桥,沿着一条干涸的溪沟往上行走,路不险,但地上大大小小奇形怪状的石头却让行进速度异常缓慢。老朱说这里蚂蟥多,要我们把裤脚扎紧。我们警惕地走着,但父亲还是中招。休息时,他卷开裤脚,发现腿上血淋淋的两个路子—两只蚂蝗还在上面狂吸。

父亲突然冒了句:今天走得这么恼火,不登顶就孬种了!我趁热打铁,又给他作了一番战前动员。

信心大振。不到午后1点,我们就从石头路上快速穿插出来,一片草地上立着间白色的小屋,这是转坪护林站,这是进入原始森林后我们看到的第一座建筑!大家愉快地在门前吃着午餐,商量着下一步的计划。护林站没有人,我们又没背露营装备,老朱说只有下到湖北大九湖去住一晚,明天再来登阴条岭。我问他从这里登顶还有多久,他说要4个小时。“那么来回就是8个小时,登完顶,我们可以打着手电筒走到湖北。”我的想法得到父亲赞同。

然而,从转坪出来走左边一条山路往上,向重庆与湖北的界梁行走,走不多久我和父亲就感到异常的艰难,这大约就是“强弩之末”了。父亲问了几次,还有多久?老朱总是说:快了。这让我想起路上老朱说的一个地名叫“错欢喜”,峰回路转之际,你以为目的地不远了,结果还是“错欢喜”。

“强行军”半小时,我们终于站在界梁之上,向东望去,湖北大九湖地区,阳光普照下一大片农田阡陌,泛着温暖的金光。顾不得看此美景,老朱带着我们沿着山脊向阴条岭冲击。一路上,他打了几个电话问路,我疑心他也找不到确切的登顶之道。天又阴起来了,远处的阴条岭又躲进云层里,就像一个神秘的女子,我们可望而不可及。这时已下午2点,登顶条件不够,我主动提出撤退。我们与老朱告别,从梁上一路向下,走进了湖北境内。

下午4点多,我们终于下到山脚的平地,算起来我们已经过9个多小时的难险跋涉了。

眼前的草丛中一些鸡在觅食,近旁有几户农舍,是木头搭建的,真有种世外桃源的感觉。走到第一家问路,一男子热情地请我坐下休息。他叫刘世文,得知我们要上阴条岭,他说从他们这边上山只要4小时,并说他常去。我们大喜过望,消失的希望又重新点燃,立即在他家住下了,养精蓄锐明天征服阴条岭。

淳朴的山里人用嫩苞谷、天麻酒招待。我们购买了他家一只土鸡杀了,掺些野鲜菌炖上,炒碗高山蔬菜,算是对这天山林奔袭的元气补充。

那一夜,父亲鼾声震天,我一夜无梦。

第四天,漫步大九湖:纠结中徘徊

不到凌晨5点,鸡叫了。起床发现昨夜又是下雨,没法上山。

上午,老刘把我们带进了大九湖国家湿地公园,看了落水孔等景点,这里是汉江一级支流堵河的源头,也是南水北调工程重要水源地。逛完公园,我们叫老刘先回家去,然后自行朝上坝走去,那里是大九湖镇所在地。这里有很多自驾游的客人,一马平川的草甸上不时见着一些吃草的小猪,明镜般的湖泊散布在公路边,但如画的风景却让我轻松不起来,时不时地朝阴条岭方向望一望。

下午回老刘家,一路上时晴时雨,山上的云层开开合合,我的心也起起伏伏,预计明天的登顶多半又黄了。想要放弃,却又不甘;想顺其自然,却觉得这是个艰难的决择。我明白,其实这时随遇而安的心态更包含着许多无奈的选择。

在湖北导游老刘(中)的院坝休息

世外桃源般的森林小屋

第五天,登顶阴条岭:胜利的喜悦

一觉醒来,没有企盼的阳光,但也没有雨水,老刘说走吧。

从前天下山的路又走上界梁,老刘还是带我们走的那条沿着山脊的路,原来这是条很明显的独路。如果前天继续走下去会怎样?我们无法知道。

不到3个小时,小路走完了,面前是一个斜斜的高山草地,雾气弥漫中,透出一股仙宫的气氛。老刘说这里叫麂子槽,是唐朝薛刚夫人纪鸾英的出生地。草地中,还有个采药人搭的窝棚,煮饭用石头垒的“灶台”还有烧过的痕迹。

穿过草丛和箭竹,又走了一个小时,老刘在前面大喊:到顶了!我快走几步,上到一个南北向的小斜坡,向右看去—那两个木桩,瞭望台的遗迹,就在几步之遥。我快跑过去,站在两根木桩之间,看了下手机:11时18分。这是一个胜利的时刻,我仰天长嚎:我登顶了!阴条岭我来了!

群山掩没在雾海之中,头上有些说不清的光亮。5天的行程,换来不到4个小时的成功登顶,我们真是太幸运了!

父亲也很激动,忘了疲惫,忙着找登顶的证据。那两根木桩,并不是惟一的证据。老刘说上世纪70年代,他上山时曾在这山顶最高点见着一个测绘用的三角点标志,大致就在这两根木桩中间。我们费力找了阵,什么也没有发现。

有不有真正的阴条岭标志已不重要了。此时此刻的青山绿树、白云浓雾,那些不知名的花儿,那些耳边掠过的风儿,脚下那些湿润的泥土,都可证明:我们来过,我们曾经站在这重庆的最高点上!那些脚印,那些真实的脚印,会永远印在我们的—心间。

守林人招待我们的美食

采药人烧饭的“灶台”

阴条岭上的木桩—瞭望台遗迹

后记》》》

大九湖湿地公园,远处是若隐若现的阴条岭

此行心愿已了,我们从湖北的大九湖搭车离开阴条岭,经神农溪达到巴东,再乘船回重庆。在“七夕”之夜,浪漫也许在天穹的银河里。迷迷糊糊中经过三峡,在船头的阵阵江风中,我再次对父亲说:这是我们最后的远足了,以后我就带你走走市内的公园好了。他有些寂然,半晌才说:我明年自己跟团去台湾耍。

带着些许伤感和甜蜜,又萌生出几丝新的憧憬,我的眼睛起潮了。一个平素健谈的70岁的老头儿,也被旅途的辛苦折腾到无语。但每每到决定的关键时刻,他的大声音就是接下去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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