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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钥匙的重量

2012-08-15怡霖

意林绘阅读 2012年2期
关键词:灶台生产队黄牛

怡霖

那一年我还小,不穿开裆裤还没多久,有一天,母亲从生产队长那儿得到一把钥匙,然后把它交给了我。我小心地将它放在灶台的灶孔里面。

母親将它交给我时,再三嘱咐我要好好保管。原本不知天高地厚的我一下知道分量了。这把钥匙不仅锁住了一扇门,还锁住了一头黄牛。那个时候,农村最值钱的就是牛了。

天蒙蒙亮,我依稀听见母亲窸窸窣窣穿戴衣服的声响,无需母亲叫醒,我就跟着母亲起床并利索地穿好衣服,然后,来到灶台前踮起脚尖从灶孔取过钥匙,走出门穿过一条坎坷不平的泥土路,来到间隔500米左右的生产队牛棚。

这头黄牛是生产队18户家庭唯一的耕牛,队长之所以将这头黄牛归我们家来养,对我们也是一种帮助。当年,母亲年仅35岁,却已经是个寡妇,既要服侍病瘫在床的婆婆,又要抚养两个年幼的女儿。

正是在这种情况下,队长决定把黄牛交给我们家养,因为养黄牛每天可以获得一分的工分,那时,母亲参加生产队劳动一天也就三分的工分。幼小的我,就是这样承担了这份重要工作。我每天必须在每日清晨与黄昏,在所能走到的田野或山坡,牵着那头黄牛去野外吃草,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相依为命。

一个冬日黄昏,我将牛放养在一片植有苎麻的山坡上。然后我提着竹篮四处找野菜,居然忘了看好牛,等我意识到时,牛正低头猛啃着绿油油的麦子。这还了得,我知道这块地的主人正是与我奶奶过意不去的那家,我赶紧拎起篮子一边大声喊着一边飞奔而去,牛毕竟是牛,不愿意听人训。在那物质贫乏的年代,没有什么比食物更令它钟情了。我在奔跑的山路上几次差点摔倒,一门心思在想,这下惹大祸了。等我跑到近前一看,半尺高的大片的麦子已进了牛腹。可是任我使尽力气,还是拉不走那头黄牛,直到那头可恶的黄牛终于吃饱了,才被我牵出了麦地。我望着那片被黄牛吃得一片狼藉的麦地,心里怕得要命,一直徘徊在山口。暮色低垂,天已渐暗,我才慌慌张张地将牛牵回牛舍。

将牛关进牛棚后回到家里,平时不谙厨事的姐姐此刻正忙碌在灶台。我轻轻地推开门,姐姐看到我立即问:“娘找到你啦?”这下我蒙了,原来母亲因为担心我,去山上找我了。

我一边添着柴火,一边暗暗自责,若不是自己拖拖拉拉,母亲就不用去找我了。等到我们做好饭菜依然不见母亲的身影,这下轮到我与姐姐替母亲担心了。我们决定去山上找母亲,我和姐姐点燃一支麻秆引路,一边在山上奔走一边大声喊叫,却始终无人回应。冬夜的寒风凛冽地穿透着我们的身子,我恨自己那么迟回家而令原本疲惫不堪的母亲又多添一份辛劳。

茫茫夜色,我们的麻秆火把明明灭灭,我们的声音一阵一阵响彻山谷。我和姐姐屏住呼吸,终于听到一声微弱的叫唤。那是母亲的声音,我们急忙循声走去,果然在山崖边的一个泥坑里,找到我的母亲。母亲因劳累过度昏倒了。之后,我们母女三人相互牵着手走向家。

牛的偷食最终没能躲过灾难,那个满身狐臭味的女人找上门来强行要我们家赔20斤麦子。这20斤麦子,意味着我多少天放牛的辛苦算是白费了。

冬去春来,百花盏开,我在朝朝暮暮与牛相伴的岁月里凄苦而美丽。我13岁那年,上了初中要住校,他们才重新找了别人来放牛,我从而结束了这一生永远难忘的放牛生涯。

日羽摘自《北京文学·原创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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