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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俭图书目录学成就述论

2012-08-15范秀美

潍坊学院学报 2012年1期
关键词:目录学书目著录

范秀美

(潍坊学院,山东 潍坊 261061)

魏晋南北朝时期,由于纸的大量使用和抄书业的兴盛,大大促进了图书的生产和流通。随着文献数量和文献类型的增多,社会对文献揭示报道的需求不断增长和对报道形式的特定需要,图书的整理、校订和编目工作得到了较快的发展。魏晋时期国家组织校书6次,南北朝时期国家组织校书10次[1](P35),足以说明这是我国古代图书目录编撰较多的一个时期,而私家目录的出现更成为这一时期目录编撰实践的一个新的亮点。王俭的《七志》是这一时期最有成就、最有影响的私家目录巨著之一。

王俭(452~489),字仲宝,琅琊临沂(今山东临沂北)人。南朝宋、齐文学家、目录学家。王俭出身于士族名门,是东晋名相王导的五世孙。他六岁时承袭了父亲的爵位,约在468~469年间,宋王室把他招作驸马,并做了秘书监的秘书郎,很快就超迁为秘书丞。王俭在目录事业上的贡献主要是他主持撰成《宋元徽元年四部书目》和《七志》。前者是官修目录,后者是私人撰目。

魏晋南北朝,特别是南朝各代,国家藏书尽管不断惨遭损毁,但往往会在短期内得到恢复,并且立即着手编目。在一部目录编出后,随着新书的增加和旧书的散乱,有必要重新整理登录,于是又有新的目录或新集目录的出现,犹如今日图书馆不断更新目录一样。《宋元徽元年四部书目》,按四部分类编次,共收书2020帙,15074卷。这部书目是宋秘书监的藏书目录,是王俭做秘书丞的时候编的,与宋元嘉书目相比较,无论收书数量还是编目的实践内容都没有太多的变异,基本上是陈陈相因。

王俭是跨越宋、齐两朝的人物。他虽是刘宋王室的驸马,但却积极参与了齐高帝萧道成夺取刘宋帝位的政治活动,并在齐任侍中、尚书令和中书监等职,是南齐政权文化教育上的领袖和政治活动家。齐永明三年(485),裁撤了总明观,在王俭家开了学士馆,皇帝命令把四部书都送到王俭家里去。王俭有这样好的图书条件,又有何宪、孔逷等目录学专家作助手(当时另一位目录学家贺纵,编成补注今书《七志》70卷,可能也给王俭做过助手),更兼他本人是学术思想的人,他对秘书监的四部目录只是按照四分法的成规著录秘书监的现有书籍的做法是不满意的,所以他采用了与官修目录相反的途径,按照《七略》的分类体系,广泛地著录当时所有的图书,以成“一家之言”[2](卷46,任昉:《王文宪集》序)。王俭抱有新的目的,才跳出了官修目录的局限,编出了对于当时更有现实意义的新的系统目录——《七志》。

王俭所撰《七志》的成就远远超过《元徽书目》。他不仅开私人编目之端,而且还为目录事业增添了新内容。魏晋以来,我国目录之体例发生巨大变化。郑默、荀勖之《中经薄》,皆以四部分图书。其体制之简陋,学者称为“但记书名而已”,并且“自尔因循,无所变革”[3](卷32《经籍志》)。王俭的目录学一反苛简浑漫之风,所撰目录力追西汉刘氏,“依《七略》撰《七志》”[4](卷23《王俭传》)。《七志》的体制在分类上是有意改变魏晋以来的四分成法,而要上承《七略》的遗规。所以任昉就曾说:“元会(王俭)初选秘书丞,于是采公会(荀勖)之《中经》,刊弘度(李充)之四部,依刘歆《七略》,更撰《七志》。”[2](卷46,任昉:《王文宪集》序)阮孝绪也说:“(俭)又依《别录》之体,撰为《七志》。”[5](阮孝绪:《七录序》,载《广弘明集》卷3)

《七略》之《辑略》实际是六略的说明,或曰小序的汇辑,故只有六部。王俭认为“六艺”不足以包括儒家全部经书,故改为“经典”;“诸子”之名未变;以“兵”字浅薄,“军”字深广,故改“兵书”为“军书”;以“诗赋”之名不能包括其它文学形式,故改“诗赋”为“文翰”;以“数术”之称繁杂,故改为“阴阳”;以“方技”无典可据,故改为“术艺”。《七志》的前六志与《七略》同,只是类名作了更改,其内容实质基本相同。不过,这些改称给人的感觉,实在说还不如《七略》明确。

王俭又于六志之后增立一个《图谱志》,把原来散附的图谱集为一志,以全七分之数。宋代目录学家郑樵非常推重立此一志,“刘氏《七略》,只收书不收图。……惟任宏校兵书,有图四十卷,载在《七略》,……王俭作《七志》,六志收书,一志专收图谱,谓之《图谱志》。不意末学而有此作也”[6](卷72《图谱略》)。郑氏纯为个人立论寻求历史依据,实则王俭仅为凑成七志之数而已,“王俭图谱一志,最为郑樵所称,实则各书之图,本可随类附入,俭第欲足成七篇之数,故立此志耳,未必如樵所云云也”[7](10《目录类例之沿革》)。实际上,《七志》也并不仅仅为七分,其后尚有附录二,成为九部。仿《七略》于卷首置“九篇条例”,就是阐述九志的内容和分类意义的。至于两个附录的内容,《隋书序》认为“其道、佛附见,合为九条”[3](卷32《经籍志》),即以《道经录》、《佛经录》为二附录,其它一些目录书也多同此说。不过,阮孝绪《七录序》:“其外又条《七略》及两汉《艺文志》、《中经薄》所阙之书,并方外之佛经、道经,各为一录。”[5](阮孝绪:《古今书最》,载《广弘明集》卷3)不难看出,这两个附录的内容,一个是晋《中经薄》以前各目录书的阙书目,其中有漏列的,也有是后出的,这正是《今书七志》之名的由来。《七志》著录“今书”,扩大了著录范围,而且也为后世提供了检核南齐以前典籍存佚的方便;另一个附录则是道、佛经录。

王俭《七志》的体制也和当时官修书目决然不同。魏晋南北朝官修书目,除分类采取刚刚草创的四部法外,晋《中经薄》和它以后的官修目录都没有解题,都只是简单地著录书名,无题要叙录,故谓之宫廷书库之“薄录”。王俭编《七志》大体以刘歆叙录体提要目录为准,每书撰有提要,各类皆有序例。其叙录“不述作者之意,但于书名之下每立一传。而又作九篇条例,编乎卷首之中”[3](卷32《经籍志》)。可见,卷首条例相当于《七略》之“辑略”,书下叙录以“传”名。《隋书序》评论《七志》的九篇条例“文义浅近,未为典则”[3](卷32《经籍志》),其所采用的“于书名之下每立一传”的传录体叙录不能表达出图书的“作者之意”。由于原书已佚,难定是非。尽管如此,王俭在官修目录采用简单著录方式盛行的时代,能够撷取文章志和其它解题目录中的长处,把传录体叙录使用到综合性系统目录中来,提高了系统目录的参考使用价值[8](P60),仍不失为一种创新。

图书分类体系是以学术分类为基础,并根据图书发展情况和社会形势的需要来确立的。虽然它仅仅是一个框架,却最能够体现目录编者的学术思想——对一代学术概貌、各科学术流派的地位、渊源及其与现实的联系等方面的认识。王俭《七志》的分类体系,显然体现出其对粗劣的四部法的不满,而竭力借用刘氏父子的《七略》分类体系,来纠正这种浮旷之风,为现实政治和统治阶级的需要服务。但是王俭并不全然墨守,而是根据需要作了不少变通,类名的更改是其一。其二,是《图谱志》的增加,显示出其对谱学的重视。南朝以前的书目收录谱牒很少,更无谱牒专类。王俭《七志》的分类体系虽准刘歆,然却于六部之外,又立图谱一志,专门著录地图和谱牒,从历史的发展和整个学术体系上,肯定了谱学的兴起,确认谱学已为“专门之学”,并给予一个相当突出的地位。这一切,显然是为了适应谱牒学、地图学的发展和维护门阀世族利益的需要。其三,道经和佛经的著录,适应了道、佛二教在魏晋宋齐间的发展。道在佛前,也反映了魏晋以后玄道的兴盛和王俭“玄不可弃”,重道轻佛的思想。其四,将史书附于《经典志》春秋类的后面,这在表面上看来是违背学科发展和图书增多的情况的,是开了倒车,但是我们不能简单地认为王俭是不重视史学。事实上,王俭于史学,反对列《朝会志》、《列女传》,而主张立《食货志》。“金粟之重,八政所先,食货通则,国富民实。宜加编录,以崇务本。《朝会志》前史不书,蔡邕称先师胡广说《汉旧仪》,此乃伯喈一家之意。曲碎小议,无烦录。宜立食货,省朝会”[4](卷23《王俭传》)。司马迁《史记》虽无《食货志》,但已立《货殖列传》。班固在《汉书》中正式立《食货志》,以专记各时期经济发展情况。在史书中立《列女传》和《朝会志》是三国以后的事。王俭所论,意以《史》、《汉》之例为本,颇具史识。但是在史书已经很丰富的南齐时代,他仍然以《七略》成规,分史输入《经典志》,这恐怕不是一个“泥古”就能解释了的,若不是为了思想上或政治上的问题,王俭是不会这样固执的。其五,《孝经》列为群经之首。两晋六朝时代,中国的封建社会已经进入了巩固和成熟的时期,封建伦理便成为巩固和发展封建社会基层组织的重要思想,所以孝经就成为经学研究的重点,以此来分别人与人的亲属尊卑关系,进一步为人剥削人寻找并明确理论根据。王俭作为南齐文化教育的领军人物,特别强调《孝经》的作用及其在经学中的地位,在太学里为《孝经》立了博士。不仅如此,王俭在编撰《七志》时,把《孝经》提升为第一个类目,冠群书之首,利用目录学知识再次肯定《孝经》在百科学术中的领先地位。王俭为适应政治目标的变化,而相应变化分类和排列次序的用意是十分明显的。其六,王俭对书目方法的创新是有贡献的,他开创了中国古代书目提要的一种新体例“传录体提要”。《七志》的提要偏重于人物之生平事迹,因为叙录体与列传相同或相近,王俭出言谋事,好深远典据,故“变叙之名,从传之实”[7](10《目录类例之沿革》)。同时,这也是受了当时清谈清议的影响,与传记史学和传记文学的发展也有着某些联系。

从东晋渡江到《七志》完成约有170年的时间,在这170年中,渡江以前的书籍日就散亡,新的著作大量产生。更兼刘裕从北朝得来的4000余卷文化典籍中,有的是江南所没有的旧籍,有的是北朝人士的新著。在这样的大变革中,极需要有一部新的全国综合性目录来集中著录这些现实书籍,并反映它们的内容。王俭的《七志》正好完成了这一任务,所以在王俭以后的四、五百年中,对于南齐以前的文化典籍来说,《七志》是最有参考使用价值的一部书目。梁贺纵曾为《七志》作注达70卷,唐初马怀素整理宫廷图书时,还提出过续补《七志》的建议。可见,《七志》在当时和后世都产生过巨大影响,《七志》和后来受其影响而编成的《七录》是这一时期内“最有影响的目录巨著,压倒了这一时期内一切的官修目录”[8](P54)。

[1]乔卫平.中华文明史[M].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1994.

[2]萧统.昭明文选[M].北京:华夏出版社2000.

[3]魏征.隋书[M].北京:中华书局,1973.

[4]萧子显.南齐书[M].北京:中华书局,1972.

[5]严可均.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M].北京:中华书局,1958.

[6]郑樵.通志[M].北京:中华书局,1987.

[7]余嘉锡.目录学发微[M].北京:中华书局,1963.

[8]王重民.中国目录学史论丛[M].北京:中华书局,19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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