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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秋白的文化领导权思想

2012-08-15张亚骥

怀化学院学报 2012年1期
关键词:领导权瞿秋白阶级

张亚骥

(无锡市滨湖区教育局,江苏无锡214121)

瞿秋白的文化领导权思想

张亚骥

(无锡市滨湖区教育局,江苏无锡214121)

瞿秋白身为“文人政治家”,对于文艺问题进行思考,其文艺理论必然涉及文学观念与政治观念两部分,又因为它是从文学、文化的角度介入,同时构成了以倡导无产阶级文化革命;创造无产阶级自己的知识分子;组织大众的感情为内容的无产阶级的文化领导权思想。

瞿秋白; 文化; 领导权

所谓的文化领导权思想,源自马克思、恩格斯,但主要由葛兰西所创立,它的基本含义是:无产阶级在夺取政权的过程中,不仅要进行军事的革命斗争,在政治的领域中夺取领导权,以实现革命的目的,也要在文化领域进行斗争,与资产阶级与一切革命对象争夺文化的领导权,即进行意识形态的革命,在这场文化革命中要消灭旧的政治经济制度,无产阶级应当成为文化的主导者与领导者,并通过自己的文化领导与文化创造获得最终的与最彻底的自由——政治上的翻身与文化上的翻身。源于此,瞿秋白建构了自己的文化领导权思想,主要体现在如下三个方面:倡导无产阶级的文化革命,创造实施文化革命的知识分子;强调文艺能够发生组织大众意识的作用。

一、倡导无产阶级文化革命

瞿秋白认为,要真正走上改造社会的道路,必须首先实现真正的“文化运动”,即无产阶级的文化革命。原因是五四的文化不能要,东方文化派的文化不能要,它们不是已经过时,就是带有颓废派的倾向,是旧社会的反映。无产阶级要建立的是一种“科学而艺术”的文化,能够给人类带来“和谐”。瞿秋白认为:“无产阶级的革命要彻底变易人类之经济、社会和文化的生活”,[1](P274)以此来建立社会主义文明,这“社会主义的文明,以扩充科学的范围为起点,而进于艺术的人生,——集合的谐和的发展”。[1](P282)

在这一文化观中,瞿秋白特别强调“科学”的作用,“社会主义颠覆现代文明的方法于思想上便是充分的发展一切科学,——思想方面的阶级斗争。社会主义的艺术文明是应当由这条路进行的;而且要人类自己的努力”。[1](P283-284)“科学”具有什么样的作用呢?瞿秋白认为:精神文明会随着科学的发展而真正改善。虽然技术文明不能解放全人类,但“技术的发达一定影响到社会关系;其必然的结果固然不能使人从自然的威权之下解放出来,然而能使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成一新形式。……人曾经因技术的发展而研究自然现象之因果,遂能部分的征服自然;人亦应因社会关系的变易进而研究社会现象——其实亦是自然现象的一部分——之因果,那时便能克服社会现象里的‘自然性’,求得各方面谐和的发展,——那时才能得真正的对于自然的解放”。[1](P282)瞿秋白对于“技术”的信赖,超过人们的想像,即看到了技术对于现代人的分离与压迫,但也坚定地相信“技术”的继续发展,尤其是在社会主义的社会里,它最终能够带来对于人的解放与自由,从而获得和谐均衡的发展。

于是,无产阶级文化的新的蓝图出现了,在这片蓝图中,人们已经能够运用科学的方法研究一切问题,并能掌握一切事物的客观规律,避免了人类行为的任何盲目性,完全有利于社会的充分发展。在这种“圆满社会关系”里,人们对技术精益求精的追求不再只是为适应环境或改善物质生活,而是劳动成为人们自觉追求科学的富有乐趣的生活需要,人类消灭了军事技术,人的懒惰、人的颓废等不合理的精神现象也不复存在了,这是一个科学昌明、社会平等、人际和谐、生活快乐的“乐土”。

瞿秋白的这一主张与他对于中国社会性质的分析相关,他认为中国近代社会的本质是半封建半殖民地,中国近代社会的文化性质也是半封建半殖民的,他说:“中国的文化,——宗法社会,已经为帝国主义所攻破;封建制度,已经成为帝国主义的武器,殖民地的命运已经注定,现在早已成为帝国主义的鱼肉”。[1](P22)因此,无产阶级在进行民主革命的时候,同样必须进行文化革命。所以,瞿秋白明确指出:“一切封建余孽和布尔阶级的意识,应当要暴露,攻击……,这是文化革命的许多重要任务之中的一个。

在这个意义上说,五四运动的确有‘没有完成的事业’,要在新的基础上去继续去彻底的完成”。“然而谁来完成呢?……这是‘被压迫者苦难者’群众自己的文化革命”。[2](P407)因此,瞿秋白呼唤“来一个无产阶级的‘五四’”,其实也就是要彻底扫除封建的、帝国主义的、洋奴的文化意识。中国文化革命的对象应当是中国几千年的封建思想的残渣余孽,资产阶级的反动文化。而就无产阶级而言,应当用劳动人民的语言来创造一种新的文艺,这正是瞿秋白倡导文艺大众化的初衷,也是他塑造鲁迅的动机所在。特别要肯定的是,瞿秋白在倡导文化革命之际,高度评价了人民大众的作用,这赋予了新的文化革命以一种新质:人民的性质。瞿秋白曾经这样评价了从人民中成长的人物,“锻炼出了绝对新式的‘下等社会’里的‘英雄’,这就是真正的群众的领导者。他们领导着群众的斗争,而群众里面也就不断的产生着他们。这是中国社会里的绝对新的文化革命的力量”。[3](P27)所以,在瞿秋白看来,就世界范围而言,正处于资产阶级文艺转化为无产阶级文艺的时代,这将大大促进中国无产阶级文化革命运动的向前发展,因此瞿秋白指出:中国的“劳动民众要自己创造革命的普洛的大众文艺,要在这个基础上发展出伟大的艺术,要同着群众去运用国际的无产阶级的经验,取得理论上的武器”。[3](P28)他认为这个新的文艺运动是五四后的一次真正的文化革命。

总之,从唯物史观出发,在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与意识形态的理论指引下,瞿秋白阐述了他的无产阶级文化观,突出“科学”的作用,强调社会主义社会能够成为人类文明的最好的发展阶段,完整表达了他对于文化革命的看法,也为无产阶级建立文化领导权提供了基本的思路,这决定了他的主张不游离于他的革命战略之外,反映了他是一位彻底的革命者,其文化观念与其革命战略完全一致。“文人政治家”的瞿秋白,在其论述革命的过程中,“文人”是以服从于“政治家”而呈现的,所以,在他的逻辑中,文化革命是服从于文化领导权而呈现的。遵循这个文化的逻辑与审美的逻辑去认识瞿秋白,才能真切地感受与体会他的所作所为,为其鲜明性、坚定性与彻底性而折服。

二、创造无产阶级自己的知识分子

在葛兰西的文化领导权理论那里,知识分子是上层建筑体系里的重要人物,他称“任何在争取统治地位的集团所具有的最重要的特征之一,就是它为同化和‘在意识形态上’征服传统知识分子在作斗争,该集团越是同时成功地构造其有机的知识分子,这种同化和征服便越快捷、越有效”。[4](P5-6)因此新兴的无产阶级不但需要通过暴力革命推翻资产阶级的国家机器,建立无产阶级政权,掌握政治领导权,而且还需要运用无产阶级的文化和意识形态去领导人民群众,消除资产阶级文化和意识形态的影响,使人们树立无产阶级的文化意识,获取文化和意识形态的领导权,即无产阶级必须寻找到自己在文化领域的代言人,来实现自己在文化战线上的领导权。同样瞿秋白在文化领导权的建构过程中,也非常重视知识分子在其中的积极的重要的作用。

瞿秋白认为对“知识阶级”有两种理解:“一,是社会的阶级,医生、律师、教员、教授、大学生、工程师、官雇的普通职员等,所谓的自由职业者。既不是资产阶级,又不是无产阶级,亦不是出产的小农手工业者,然而在政治经济上的地位,无确定的立足地,以社会心理而论,大半都有小资产阶级性。二是思想的流派,非阶级的,非职业的(伊凡诺夫腊和摩尼克明所著《俄国社会思想史》亦有此定义”。[5](P363))从瞿秋白的著作看,他采用的是第一种解释。在阶级社会里,个人总要附属于一定的阶级而存在,同样知识分子作为社会群体中的脑力劳动者阶层,本身不能构成单独的阶级,他们的意志是对某个特定的阶级利益的反映和表现,这就体现了知识分子的阶级属性和政治归属感。

瞿秋白看到了拥有无产阶级自己的知识分子的重要性。他在《中国工人的状况和他们对俄国的期望》一文中写道:“可以说,社会主义运动在中国还没有开始。我们完全理解,中国的知识分子必须帮助中国无产阶级与国际无产阶级联合起来共同为人类服务”。[5](P168-169)在这里,瞿秋白明确了知识分子在社会文化革命中的地位和价值。他曾经批评党内存在明显的“反知识分子的倾向”。[6](P321)认为无产阶级的知识分子有三种方式构成,第一种是从无产阶级队伍中土生土长,经过阶级斗争锻炼和刻苦学习而成为革命斗争的一部分;第二种是出身剥削阶级,在无产阶级反对资产阶级的斗争中,背叛了剥削阶级,亲自参加了工人运动,实现了世界观和阶级立场转变的知识分子;第三种是在革命斗争中能站到工人阶级方面来的资产阶级、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经过革命斗争的锻炼和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学习,逐渐改造成为无产阶级革命知识分子。瞿秋白认为知识分子要以平等的态度对待工农大众,并且向他们学习,才能发挥自己的先锋作用。

瞿秋白强调:“知识分子脱离群众的态度,蔑视群众的态度”,“必须完全铲除”。在向工农大众学习方面,瞿秋白作为党的主要的领导者,非常重视转变思想情感的问题,认为知识分子“要磨练自己,要有非常巨大的毅力,去克服一切种种‘异己的’意识以至最微细的‘异己的’情感,然后才能从‘异己的’阶级里完全跳出来,而在无产阶级的革命队伍里站稳自己的脚步”,[7](P721)从而转向真正的无产阶级立场。

三、组织大众的感情

组织(0rganization)是指存在于特定环境之中,由多种要素构成,为了达成某种目的而有意识地建立起来,并随着内部因素和外部环境变化而变化的人群体系。[8](P64)苏联理论家波格丹诺夫将其引入文艺领域,后来还有了这样的决议:“艺术通过活生生的形象的手段,不仅在认识领域,而且也在情感和志向的领域组织社会经验。因此,它乃是阶级社会中组织集体力量——阶级力量的最强有力的工具”。[9](P1)

瞿秋白受苏联理论的影响,也从“组织”的角度来理解文艺的功能,他说:“客观上,某一个阶级的艺术必定是在组织着自己的情绪,自己的意志,而表现一定的宇宙观和社会观;这个阶级,经过艺术去影响它所领导的阶级(或者,它所要想领导的阶级),并且去捣乱它所反对的阶级”。[2](P541)“文艺组织生活”的观点受到了列宁的严厉批评,但在瞿秋白这里,已经有所转化,其实是指将所表现的情感与意识组织起来,再去影响群众,这是与文艺的功能相吻合的。

在瞿秋白看来,若实现组织大众感情这一最终目的,首先需要作家转变自己的生活方式与思想意识,尤其是提出了明确的“向群众去学习”的主张。瞿秋白说:要把“非大众的普洛文艺”变成“普洛大众文艺”,“革命作家要向群众去学习”,“打进大众的文艺生活之中去——跳过那一堵万里长城,跑到群众里面去”,使作者生活大众化。为此,瞿秋白提出了文艺工作者与群众打成一片的设想,文艺工作者要进行“科学大众化”的推广工作,展开思想意识上的斗争,有系统地研究群众的读物,弄清一切迷惑大众的“理论”,出版马克思列宁主义的通俗的科学丛书,从思想观念意识上引导广大人民群众,反对一切宗教迷信及资产阶级的科学和哲学理论,树立马列主义的人生观,价值观。为了增进对群众的了解,建议开展工农兵通信运动,在大众中,注重普洛革命文学、戏剧、美术、音乐等形式运动的发展,他强调“革命的普洛的文艺运动和科学运动,必须和大众的斗争以及日常生活联系起来”。[7](P233-234)这种对创作心理大众化的强调,对毛泽东的文艺思想以及此后几十年的中国当代文学有着深远的影响。

瞿秋白说过:“革命的力量何在?在于组织。一吨铁若没有造成什么机器,是丝毫没有力量的;若变成一部机器

——就是熔化锻炼之后,使一部分变成镟钉,一部分变成齿轮,装置起来,——虽然仍旧是一吨铁,然而他的力量,却很大的了。农人、工人联合起来才有力量,若不组织起来,则仍然一盘散沙,没有丝毫实力。革命的精神,革命的情绪,革命的意志,在平民之间是现成的;必须组织他,集中他,他才能变成一种势力”。[1](P384-385)瞿秋白倡导文艺大众化,就在于普及并提高大众的文化水平,思想觉悟,改造他们的世界观,起到组织大众,鼓动大众的作用,从而集中力量去实现中国革命的目标。

瞿秋白的认识是深刻的,他在理解作家与大众的关系时,已经坚定地树立了作家走向大众,并向大众学习的思想路线:作家大众化了,他的思想大众化,情感大众化,题材当然也会大众化,他就会自觉地去选择与创造适合大众化的体裁,将整个的文艺创作纳入革命进程之中,以深刻与全面影响大众作为自己的文化标准与美学标准。这样,作家自身以及作品内部的情感与意识才能真正在大众中发生作用,传递给大众,内化为他们思想中占主导地位,不可抗拒的新感情,新意识。

瞿秋白从理论与实践相结合的角度阐释与探索无产阶级的文化领导权,既是马克思主义在中国发生影响的结果,也具有原生的特征,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产物。瞿秋白的文化领导权思想,更多地受列宁的武装革命思想的影响,又由于处于革命的实际斗争中,更多地强调了文化的革命如何为政治的革命服务,这使文化的问题处于附属的地位,主要解决的还是政治革命问题。这样一来,在瞿秋白的思想中,文化革命固然是重要的,但还是没有政治革命重要,这使得他较少直接论述文化领导权,而是在论述政治革命的需要时谈到文化领导权。如此,与葛兰西相比,瞿秋白的文化领导权思想也就显得不够突出,不够全面了。即使瞿秋白能够利用自己的实际斗争,具体地实施文化革命,也没有提高文化领导权思想在整个革命斗争中的地位,更没有像葛兰西那样,甚至将文化的革命视作比政治的革命更重要。这决定了瞿秋白的文化领导权思想处于相对较低的位置上,未能引起广泛的影响。

总的看来,瞿秋白的文化领导权思想,尽管不够系统,却不乏内在的关联性。主张文化革命,是因为文化已经被封建主义、帝国主义毒化了;重视知识分子,才能够完成文化革命的任务;而组织并改造了大众的感情,才能真正寻找到革命的最广泛的力量。所以,围绕着文化革命这个中心,瞿秋白的文化领导权论述充分体现了中国革命的需要,以及在这个需要的过程中,他的合乎实际的选择与论述。

[1]瞿秋白.瞿秋白文集(政治理论编二)[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8.

[2]瞿秋白.瞿秋白文集(文学编一)[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5.

[3]瞿秋白.瞿秋白文集(文学编三)[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9.

[4][意]安东尼奥·葛兰西著.曹雷雨等译.狱中札记[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0.

[5]瞿秋白.瞿秋白文集(政治理论编一)[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7.

[6]瞿秋白.瞿秋白文集(政治理论编五)[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7]瞿秋白.瞿秋白文集(政治理论编七)[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

[8]李冀主编.教育管理辞典[M].海口:海南人民出版社,1989.

[9]白嗣宏编选.无产阶级文化派资料选编[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3.

On Qu Qiubai's Theory of Cultural Hegemony

ZHANGYa-ji
(Binhu District Education Bureau,Wuxi,Jiangsu 214121)

It was all very logical that as an“intellectual politician”,Qu Qiubai's theoretical thinking should cover literature and arts as well as politics.Meanwhile,due to the literary and cultural perspective he took,such thinking resulted in a theory of cultural hegemony,which called for a proletarian cultural revolution,the cultivation of an intelligentsia of the proletarian class and the organization of the mass sentiments.

Qu Qiubai; culture; hegemony

K25

A

1671-9743(2012)01-0055-03

2011-12-25

国家社科基金项目“文学政治学的创构——百年来文学与政治关系的论争研究”的前期成果之一,项目编号:07BZW01。

张亚骥(1974-),女,满族,辽宁锦州人,无锡市滨湖区教育局文学博士,从事文学理论与文化批评方面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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