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内心拷问到心灵救赎——铁凝《大浴女》中尹小跳心理阐释

张毛问，石柏胜

（1.宿州市埇桥区教育局，安徽宿州；2.淮北职业技术学院，安徽淮北 235000）

从内心拷问到心灵救赎
——铁凝《大浴女》中尹小跳心理阐释

张毛问1，石柏胜2

（1.宿州市埇桥区教育局，安徽宿州；2.淮北职业技术学院，安徽淮北 235000）

铁凝的长篇小说《大浴女》借助女性视角，深刻地剖析了主人公尹小跳的复杂心理，特别是对其心灵的隐痛进行了细腻而深入的描述，从而给我们诠释了其从内心拷问到心灵救赎的整个心灵隐痛过程。

铁凝 ；《大浴女》；尹小跳；内心拷问；心灵救赎

铁凝的小说虽然被认定为女性主义的重要范本，但这不仅仅是单一的性别经验使然，更重要的是她的作品有力体现了人类的某种普遍性——借助于鲜明的人物形象向我们展示了不同女性的命运，并且剖析了女性复杂的心理，而且在这方面表现得尤为出色。而铁凝的重要作品《大浴女》则通过对主人公尹小跳的复杂心理的描写让我们体味了人性中的另一面——残忍中的本真和善良。铁凝正是凭借对尹小跳等女性心灵的变迁、沉浮和挣扎现象的考察，开拓了辽阔的叙事空间，获得了广泛的抒写自由。

一、女性意识的觉醒

在现实生活中女性对自己性别角色的确定始终是困惑不解的。《大浴女》中的尹小跳虽然与陈在情爱笃深，但却始终处于不平等的地位，她对性别角色的困惑正如她对自己地域归属一样茫然。章妩则在母亲、情人、妻子的角色之间东游西荡，难得归属。唐菲曾以自己的性别优势利用和玩弄着男性，最终因色衰和疾病郁郁而终。《大浴女》的贯穿主线是尹小跳这位青年知识女性的身心成长过程。小说在尹小跳和她两个妹妹之间，在她与自己父母、与前后几个情人之间，以及与女朋友唐菲的关系中展开。尹小跳在事业上可谓是一帆风顺，是个有品位、有特色的知识女性，而她却一直处于被观照和被窥破的“镜城”中，于是从一位天真无邪的少女变成了一个害怕被窥视的对象。小说中的尹小跳这样思索：“所有照镜子的人都有先入为主的愿望，这愿望就是镜中的自己应该是一张好看的脸。因为这样的观照即遮挡。”经过不断地思考和反省，她终于从一个单纯懵懂的少女形象转变成一个具有思辨能力、充满觉醒意识的女性形象。她明白了“观照别人，为了遮挡自己”，这或许是有力揭示出作者的看法和观点：人们在现实社会生活当中不应当总是好奇地去“研究”和揣测别人，而应该要学会深刻细致地解剖自己的内心世界，努力正视自己深处的隐蔽世界，并且要通过自思自省、自我审视、自我关照的途径来达到“见贤思齐，见不贤而改之”的人生境界。因为一个人要真正能净化自己，使自己恢复健全完整的人格，生活得充实自信，从而获得巨大的精神力量，首先是应当真诚勇敢地来正视自己内心深处的阴暗丑陋之处，然后才能以坚强的意志去努力地迎接光明，战胜邪恶。尹小跳认为只有这样而且必须这样做，她的内心罪恶感才有可能解脱，她才有可能获得更大的自我救赎的希望，也才能在自我救赎的路途中一步步地回到欢乐当中去。为此，她不惜一切代价，坚强勇敢地忍受着人们难以忍受的心理负担和精神折磨，几乎付出了她一生的生命精力和代价。尹小跳的这种正视生命内心的阴暗和丑陋的勇气，这种勇于承担罪责、坚持忏悔和不懈进行心灵救赎的过程，也就最终造就了她这个具有感性美和理性美相统一的复合美的典型艺术形象。而谈到尹小跳这个艺术形象形成的内在因素和外在因素，我们就不得不提到她的姐妹尹小荃和尹小帆。如果说尹小荃代表的是一种影响尹小跳成为完美女性的隐形的内在力量，那么尹小帆就代表着有形的外在力量。在尹小跳的成长过程中，它鲜明地揭示了不断地观照别人和反省自己，这正是人类生命走向还原本真、剔除人性邪恶毒瘤的必要手段。

二、罪恶感的内心拷问

人性就其成分和来源来说，它可以剖解为自然性和社会性。铁凝通过《大浴女》生动形象地为我们阐释了人性中的自然性部分是如何受到压抑和扭曲的，该作品也同时剖析了社会性部分是如何发生变异和分裂的。其中既有社会原因，也有自身原因；既有历史原因，也有性别原因。《大浴女》正是通过尹小跳等人性善恶的形象勾勒和描画来探讨人类本性的衍变和发展。尹小跳的负罪感象恶魔一般日夜纠缠着她的内心，使她恶梦缠身，恐惧不断。她想竭尽全力地摆脱，但是一切都是徒劳无益，内心的罪恶感如影随形，时时刻刻在追逐着她、啃咬着她、折磨着她。于是，在一切摆脱方法用尽之后，她不得不把“小荃之死”的罪因推脱给她的母亲章妩身上。因为年少时的伊小跳已深深感到母亲与唐医生的“不光明”，而尹小荃的出生以及尹小荃酷似唐医生的容貌，使伊小跳越来越厌恶自己的母亲，认为是母亲给自己家庭带来了肮脏和丑陋。尹小跳就把对母亲的厌恶全都恶加在无辜的尹小荃头上，她把“小荃之死”认为是洗掉家庭中的污点。她甚至把母亲推到了审判席的位置，认为“小荃之死”不是因为自己对小荃照顾不周而造成的，而是因为母亲的不道德造成的。为此，她一开始就认为自己在心理上占据了道德的绝对优势，但是时间的推移却使尹小跳更加痛苦。在尹小跳的内心，与对母亲不满和怨恨之情相比，“小荃之死”带来的内疚则逐渐占据了上风。她深深感受到用一个人的生命来表达对另一个人——何况是她对母亲的不满和怨恨，显然是不道德的。当这种不满和怨恨的天平失去了平衡，尹小跳就无法逃避对自己罪恶进行自责和审判了。相比之下，她对好朋友唐菲无法说出的谴责更显得那么软弱无力。因为她认为从一定程度上来说，妹妹尹小帆对“小荃之死”也负有推脱不掉的责任，但是尹小帆虽然在内心深处对“小荃之死”怀有内疚和忏悔，然而在表现形式上却责怪是姐姐拉住自己的手、强迫自己不去救小荃而导致小荃之死的。显然，妹妹尹小帆把“小荃之死”的罪责完全推给了姐姐尹小跳。尹小跳渴望妹妹能够挺身而出与自己共同承担责任，以减轻自己的痛苦感和罪恶感，这是人们遇到压力时本能的反应；但另一方面，这也是她在逃避自己，在一定意义上还是希望通过审视出他人内心的丑陋来安抚自己那颗无法告人的心。为了达到精神的自由，她所做的自我审视和自我救赎已经具有了基督教精神。《大浴女》中铁凝再一次站在理性哲学的高度，对女性的内心痛苦进行拷问，披露人性中潜在的丑恶。小说的独特之处正是在于抓住了尹小跳内心深处说不清、道不明的隐痛。

三、心灵的自我救赎

在《大浴女》这篇小说中，尹小跳、尹小凡、唐菲以及她周围的女性都面临这样的境遇：她们由于有意无意的过失，或由于历史的压抑，都造成了自身的困境。尹小荃之死使得尹小跳、尹小帆、唐菲、章妩等人灵魂游荡于内疚而痛苦的黑暗时空中。尹小跳若要回到自然欢乐的本真中去，返回生命的本原显然是不可能的，剩下的只有象西方基督教徒所宣扬的那样，即要通过心灵的忏悔和救赎来达到内心的安稳和慰藉。尹小跳为了要减轻和卸掉身上的负罪感，她表现了一个女人难以做到的坚强和勇敢——为了赎罪，她痛苦地忍受着一切的羞辱和折磨。为了赎罪，尹小跳开始自觉或不觉地承担起现实生活中的一切痛苦和罪过，甚而能够积极主动地为别人承担罪责。其实，这种罪恶感对尹小跳来说是极其巨大的，是沉重无比的，它就象一座巍巍高山重压在她的身上和心里，时时刻刻、无所不在地给她以难以忍受的压力和胁迫。这种来自内心深处和精神世界的压迫和惶恐，促使尹小跳四处逃避和躲藏。然而，现实世界却使她的罪恶感和恐惧感无处藏身，无法摆脱。可以说，就在尹小跳的心理和精神的压迫力和承受力达到极度膨胀之时，她终于成功地找到一种排泄压力、安抚内心的方式——惩罚自己以赎罪。于是，在赎罪意识的导引下尹小跳的生活态度和方式完全改变。她开始时时宽容，处处忍让，在默默无闻的自欺和自虐中来折磨和惩罚自己的心灵，希望借以赎掉过去的“罪恶”。尹小跳的这种赎罪方式是异常痛苦的，她甚至是以牺牲自己的情感为代价。尹小跳借助遭到方兢的遗弃一事来折磨自己，并希望通过这种自虐方式来达到心灵的赎罪，从而来拯救自己的灵魂。在极为自私的爱情与灵魂安宁的天平上，尹小跳总是选择沉默、逃避和退让，因为她要让自己的灵魂在炼狱般的痛苦中偿还她的债，成全她的自我救赎。其实，当尹小跳的这种自我折磨和自我虐待开始发生时，她内心深处的罪恶感就逐渐释放和减轻，从而在真正意义上实现了对自己灵魂的忏悔和救赎。尹小跳希望通过自己的行善处事来维持着自己内心的心理平衡，所以她时时刻刻在忏悔、祈祷和赎罪：尹小跳总是质问自己，是什么伟大的力量促使自己对同事和朋友和善忍让，对工作竭心尽力，对伤害自己的人宽宏大量？而她思考的结果正是妹妹尹小荃之死。因此，尹小荃之死改变了尹小跳的品格，并压迫和促使她成为一个心灵向善的好人。尹小跳因“小荃之死”而产生负罪感，又因为负罪感而进行自我审视，并在自我审视中而进行积极的自我救赎，最终在对生命阴暗灰尘的主动清扫中实现了人性的过渡与升华——表现出对社会上所有人的理解、忍让和关爱。由此可见，在尹小跳进行一系列的心灵救赎行为中，别人对她的种种伤害已经演变成她内心赎罪的精神依托。于是在心灵赎罪的过程中，她时刻、处处表现出对别人的理解和宽容，而对自己却总是抱着自责和自虐的态度严格地进行内省和反思，并在自己身心遭受“惩罚”的行为当中而感到灵魂得到忏悔和救赎。显然，经过一番自责和自虐，尹小跳已经战胜了自身存在的人性上的共同弱点，而产生了近乎脱胎换骨的精神变化。尹小跳在心灵救赎的过程中虽然牺牲了物质和精神上诸多利益，但是却带来了她精神和品格上飞跃性转变。因而，她必将得到人们的广泛同情和理解，也必将赢得更加广泛的友爱，从而最终实现精神和灵魂的自由与升华！

综上所述，尹小跳借助爱情的牺牲和自我虐待来救赎内心的罪恶，坚强地承担起了唐菲到死也不敢说、而尹小帆却竭力要推脱给她的罪责，从而在对自己灵魂救赎中呈现出“大浴女”的鲜明艺术形象。尹小跳始终把自己比作巴尔蒂斯油画中的女性形象，大胆无畏、毫不遮挡地呈现出自己身心和灵肉之间的矛盾和挣扎，从而表达出一种坚强勇毅的精神诉求。尹小跳把自己置身于时代急流当中，顶风冒雨，充分接受社会人情的强烈激荡和冲刷，充分展现出一个敢于袒露内心、勇于打破世俗的女性形象。这一切都使得尹小跳形象充满了真、善、美的灿烂光辉，表达了作者对美好人性的期望和追求。

［1］ 铁凝.大浴女［M］.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2000.

［2］ 陈超.噬心经验的“幽会”［N］.中华读书报，2000-04-26.

［3］ 王蒙.读《大浴女》［J］.读书，2000（9）.

［4］ 张京媛.当代女性主义文学批评［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3.

I206.7

A

1671-8275（2012）01-0056-02

2011-11-26

张毛问（1980-），女，安徽宿州人，宿州市埇桥区教育系统教师。石柏胜（1970-），男，安徽淮南人，淮北职业技术学院教授。

木 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