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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清临桂词派的词学地位及其词坛影响——“临桂词派”的桂学研究之一

2012-08-15张利群

河池学院学报 2012年6期
关键词:词派词坛粤西

张利群

(广西师范大学 文学院,广西 桂林 541004)

晚清是中国社会的转型期,是由古代社会向现代社会转型的近代社会时期,政治、经济、文化及其文学艺术都发生了巨大变化,传统抒情性文学的诗学词学主流地位和影响式微。作为叙事性文学主体的小说,尤其是白话小说崛起,形成晚清文坛主流和近现代小说发展之势,冲击诗坛、词坛、文坛,如梁启超所言:“欲新一国之民,不可不先新一国之小说”[1]211。在这样的大背景下,临桂词派艰难产生,形成中国传统词学的最后闪光。黄伟林认为:在中国的文学版图上文学主流按照自北向南和自东向西的方向传播,至清代随着文学板块的移动,临桂词派是文学运动发展的必然结果。临桂词派是广西古代文学发展巅峰,也是绝响,此后广西文学现代化发展进程中,虽吸纳不少西方的现代元素,但在一定程度上传承和发展了中国文学传统。[2]清代词坛浙西词派衰落颓败之势,引发常州词派中兴;常州词派式微,又引发临桂词派崛起,为中国古代词学终结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也可谓古典词学的最后一声绝响。临桂词派兴起无疑为晚清词学最后的中兴注入了一剂强心针,不仅奠定其在词坛及其中国词学史中的地位和影响,而且也标示粤西文化在全国的地位以及所产生的重要影响。因此,从桂学的学术评价视角研究临桂词派的地位作用与意义是非常必要的,对促进桂学研究深入发展也是十分重要的。

临桂词派又被称为桂派、粤西词派,是指以广西临桂人王鹏运、况周颐为首,以临桂及广西籍词人为核心,以王鹏运标举“重拙大”之旨和况周颐《蕙风词话》词学理论为总结,聚集一批志同道合的词人,主盟晚清词坛的词学流派。主要成员包括临桂及广西籍词人刘福姚、邓鸿荃、阳剀、倪鸿、龙继栋、韦业祥等;外省籍词人文廷式、朱祖谋、易顺鼎、易顺豫等。其集结形式和活动方式主要通过当时在京为官、时任户部尚书的龙继栋“觅句堂”以文会友;其后王鹏运在京组织的“宣南词社”、“咫村词社”、“校梦龛词社”,宋育仁、张次珊、缪荃孙等一批词人聚集周围,另外还有张上和、夏孙桐、邵瑞彭、王蕴章等与之吟咏唱和,声势日隆[3]235,形成思想相同、情意相当、旨趣相投、风格相近的词学流派。

一、临桂词派在清代词学流派发展中的地位

临桂词派与浙西词派、常州词派被称为清三大词派或清词三期,为清词坛主流,既构成清词三足鼎立之态,又形成逐次递进之势。以朱彝尊为代表的浙西词派兴起于康熙、乾隆间,主张词的清空醇雅而内容渐趋空虚狭窄,至嘉庆以后逐渐衰落;继而以张惠言、周济为代表的常州词派兴起,反对无病呻吟,强调比兴寄托;至光绪以后逐渐式微之际,以王鹏运、况周颐为代表的临桂词派崛起,主盟晚清词坛,标举“重拙大”之旨,不仅为常州词派后劲,而且有所超越创新。临桂词派领袖王鹏运、况周颐与朱祖谋、郑孝臧被称之为“清季四大词人”(龙榆生《清季四大词人》)、“清末四大词家”(蔡嵩云《柯亭词论》),均为晚清词坛领袖,由此奠定了临桂词派在词学史及其晚清词坛的地位,在全国产生了重要影响。

临桂词派的地位和影响获得当时词坛方家认定和好评。龙榆生《论常州词派》评曰:

常州派继浙派而兴,倡导于武进张皋文(惠言)、翰风(琦)兄弟,发扬于荆溪周止庵(济,字保绪)氏,而极其致于清季临桂王半塘(鹏运,字幼遐)、归安朱疆村(孝臧,原名祖谋,字古微)诸先生,流风余末,今尚未衰歇。[4]

叶恭绰《广筪中词》评曰:

幼遐先生于词学独探本原,兼穷蕴奥,转移风会,领袖时流,吾常戏称为桂派先河,非过论也。疆村翁学词,实受先生引导,文道希之词,受先生攻错处,亦正不少。

蔡嵩云《柯亭词论》评曰:

清词派别,可分三期。浙西派与阳羡派同时。浙西派倡自朱竹垞、曹升六、徐电发等继之,效法苏、辛,惟才气是尚,此第一期也。常州派倡自张皋文,董晋卿、周介存等继之,振北宋名家之绪,以立意为本,以叶律为末,此第二期也。第三期词派,创自王半塘,叶遐庵戏称为桂派,予亦姑以桂派名之,和之者郑叔问、况蕙风、朱疆村等,本张皋文意内言外之旨,参之以凌次仲、戈顺卿审音持律之说,而益发挥光大之。此派最晚出,以立意为本,故词格颇高;以守律为用,故词法颇严。今世词学正宗,唯有此派。余皆少所树立,不能成派,其下者,野狐禅耳。故王、朱、郑、况诸家,词之家数不同,而词派则同。[5]4908

所谓“桂派”即临桂词派,广西简称“桂”,桂林历代作为广西首府,亦简称“桂”,临桂隶属桂林,故后来称之为临桂词派。这些评价说明,临桂词派至少在当时已经享誉词坛,产生重大作用与影响力,彰显其作为流派主导词坛的作用与意义。

其一,认定临桂词派为“今世词学正宗”。首先指出临桂词派在当时词坛独领风骚,“转移风会,领袖时流”,占据词坛盟主地位,“唯有此派。余皆少所树立,不能成派,其下者,野狐禅耳”;其次指出临桂词派领袖王鹏运、况周颐等的词学地位和影响力,当时词坛许多非广西籍的著名词人文廷式、朱祖谋等均受其影响,“强村翁学词,实受先生引导,文道希之词,受先生攻错处,亦正不少”,说明临桂词派的巨大影响力;然后指出临桂词派的词学宗旨和风格特色,“于词学独探本原,兼穷蕴奥”,“以立意为本,故词格颇高;以守律为用,故词法颇严”。对临桂词派在晚清词学地位和影响予以充分肯定。

其二,在清词发展过程中凸显临桂词派在清词流派中的地位。清词发展可分为三阶段,即浙西词派-常州词派-临桂词派,“清初盛行的浙西词派,步趋南宋姜夔和张炎重格律、重醇雅的形式主义倾向,‘词则宜于宴喜逸乐,以歌颂太平’(朱彝尊《紫云词序》),致使词坛出现清空雕凿、萎靡消极的词风。常州词派以纠正浙西词派的面目出现,主张尊北宋的周邦彦、秦观,重视内容的意趣和寄托”[6]258。临桂词派一方面继承发扬常州词派传统,“本张皋文意内言外之旨,参之以凌次仲、戈顺卿审音持律之说,而益发挥光大之”;另一方面也对常州词派的某些不足进行批评和矫正,《蕙风词话》曰:

词贵有寄托。所贵者流露于不自知,触发于弗克自己。身世之感,通于性灵。即性灵,即寄托,非二物相比附也。横亘一寄托于搦管之先,此物此志,千首一律,则是门面语耳,略无变化之陈言耳。于无变化中求变化,而其所谓寄托,乃益非真。(卷五第32则)

对周济所谓“词非寄托不入,专寄托不出”的偏颇及局限性进行批评,斥之为“呆寄托”,曰:

问:咏物何始佳?答:未易言佳,先勿涉呆。一呆典故,二呆寄托,三呆刻画,呆衬托。去斯三者,能成词不易,矧復能佳,是真佳矣。题中之精蕴佳,题外之远致尤佳。自性灵中出佳,从追琢中来亦佳。(卷五第38则)

由此可见,虽然常州词派超越浙西词派提出“寄托”说以反拨其轻倩疏空弊端,但矫枉过正又使自己陷入“呆寄托”弊端;临桂词派则超越常州词派“呆寄托”弊端而强化自然、变化、性灵,强调“词心”、“词境”、“词格”、“词笔”、“词径”和主体精神、自我意识,显然是高于浙西词派、常州词派之处,对常州词派予以创新发展。此外,“除继承和发展常州词派词学思想外,临桂词派对浙西词派的词学观念也有所吸收。临桂词派与常州词派一样不满浙西词派末流的空疏之弊,主张以‘比兴寄托’矫之。但针对常州词派重‘意内’而轻‘言外’的做法,临桂词派又接受了浙西词派从朱彝尊、厉鹗直至戈载以来重视词律的特点,提出声律与意义并重的词学主张”[3]211,说明临桂词派执辩证方法,善于吸收其它流派优点,克服缺点,在继承中创新和超越。

其三,临桂词派标举“重拙大”之旨,显然也是针对浙西词派、常州词派不足而提出的词学主张。临桂词派对“重拙大”的词格追求,开创一代词学新风,“转移风会,领袖时流”,引领晚清词坛潮流。王鹏运提出“重拙大”,况周颐《蕙风词话》予以理论阐释,提出“作词有三要,曰重、拙、大”(卷一第3则),建立起临桂词派不同于浙西词派、常州词派的词学理论体系和评词标准。所谓“重”指针对浙西词派的清空、轻倩而相对提出的厚重、凝重的词格;所谓“拙”指针对浙西词派的雕琢、浮华而相对提出的自然、朴拙的词心;所谓“大”,指针对浙西词派的拘谨小气而相对提出的大气真力、阔大静穆的词境。更为重要的是,“重拙大”是一个整体,诚如夏敬观所说:

余谓重、拙、大三字相联系,不重作无拙、大之可言,不拙则无重、大之可言,不大则无重、拙之可言,析言为三名辞,实则一贯之道。”[7]4585

正因为如此,“重拙大”构成整体,从而才能形成其独创性和超越性,也才能使临桂词派一枝独秀于晚清词坛,超越浙西词派、常州词派,在清代词学流派中占有重要位置。

二、临桂词派主盟晚清词坛的地位

临桂词派在承接常州词派传统基础上创新发展,成为清末主盟词坛的领袖与核心,也是粤西词学崛起并走向全国词坛的标志。对于临桂词派价值、作用、地位的定位,可从三方面确立。

其一,临桂词派由地方到全国、由边缘到中心主盟词坛的地位。临桂词派具有粤西地方性特色,可以将其视为粤西词派、桂派,是地方流派、宗派、学派及其本土文化传统传承发展的结果。这一方面可从临桂词派领袖和核心骨干人物主要为临桂及其广西籍词人构成见出;另一方面可从临桂词派发生渊源及其粤西词学传统影响见出;再一方面可从临桂词派创作特色以及对粤西词人影响中见出。广西从历史上看,属于古代百越之骆越、西瓯以及岭南、粤西地区,是远离中原地区的南方边缘地区,长期以来地处偏远,交通不便,文教落后,发展缓慢。自秦始皇开凿灵渠后中原文化与岭南文化、粤西文化交流,历代虽不乏诸如汉代陈钦、陈元、陈坚祖孙三代经学家;唐代诗人曹邺、曹唐,状元赵观文;宋代冯京连中“三元”的科举状元,铁笔御史周谓;明代户部尚书蒋升与礼部尚书蒋冕两兄弟,礼部尚书、吏部尚书吕调阳,等等人才,但毕竟为数不多。直到清代,粤西文化崛起,名人众多,人才辈出。正如乾隆年间任广西巡抚的宋邦绥《粤西抚府杂咏》一诗云:“须知百粤化,盛世赖清风。边封开辟久,不比旧荒遐。高士能吟月,幽人能种花。”尤其临桂人才首屈一指,涌现“盛世宰辅”陈宏谋、“三元及第”陈继昌,状元龙启瑞、张建勋、刘福姚,“进士之家”张言家族,“父子三翰林”朱若东一家,“岭西五大家”要员朱琦一家,“杉湖十子”汪运,诗人朱依真、黄苏、况澍、况澄等,形成粤西文化及文学崛起之势。待王鹏运、况周颐出现,粤西词影响日增,终于以临桂词派形成逐鹿中原、入主词坛之势。这可谓将粤西文化在全国的影响发展到极致,成为广西文学在中国古代最具影响力和最有地位的重大文化符号。

其二,临桂词派所具有的全国性影响和意义。临桂词派最初形成于京师,确实具有天时地利人和之便,借政治文化中心增强其影响力和地位。一是当时在京为官的粤西名人、词人不少,借助同乡关系和官宦关系经常聚会唱和,构成志同道合的小圈子,进而形成在京师颇具影响力的词学流派;二是临桂词派形成于政治文化中心北京,聚集了全国不少著名词人,除相互影响外,更易产生辐射全国的影响力,推动临桂词派主盟晚清词坛,在全国处于主流中心地位,主导清末词学发展趋向;三是临桂词派人员构成中还有不少非桂籍词人,如文廷式、朱祖谋等,此外也有不少有志于词学的朋友同道,认同于临桂词派,传播其影响,可见其具有普遍性、开放性和包容性,借助词派平台聚集词坛的一些重要词人,由此易于产生全国性影响;四是临桂词派的创作成就及其词学主张无疑具有超越粤西地域限制的普遍意义,尤其是其“重拙大”之旨与《蕙风词话》词学理论广为词坛所接受和认同,成为当时作词论词的理论基础和评价取向。

其三,临桂词派地位和影响体现粤西文化与中原文化交流融合特点。一是粤西文化本身就是中原文化与广西本土文化长期交流融合结果,导致粤西文化从落后走向先进,从边缘走向中心,从封闭走向开放。临桂词派主要成员大都为粤西籍词人通过科举入仕的在京为官者构成,粤西文人不仅通过科举教育制度接受中原文化传统,而且以通过到外地为官和京城为官而接受中原文化,其视域眼界应该更为开阔深化,尤其京城“觅句堂”成为词派形成的一个重要标志,受京城文化及中原文化影响不言而喻。二是粤西词人所具有粤西文化的特质特征也会影响中原文化,甚至京城文化,认同临桂词派及其“重拙大”之旨,在一定意义上说也就是认同和接受粤西文化的特色优势,无疑临桂词派的创作及其“重拙大”理论不仅包含中原文化传统元素,而且也蕴含粤西文化优秀传统元素,同时也具有超越地域文化局限性及其粤西地区偏于一隅的包容开放元素;三是临桂词派是在反拨浙西词派与传承常州词派基础上创新发展的结果,这无疑提供了临桂词派崭露头角的全国词坛大舞台,常州词派对其影响和铺垫自不待说,即使浙西词派也无疑提供其循序渐进的词学传统铺垫和拨乱反正的突破机遇,在此基础上临桂词派对浙西词派、常州词派的超越更具有跨时间和空间的词学史和全国词坛的更大意义;四是自近代社会以来,政治文化思潮中心由北方向南方转移,岭南、粤西地区及其两广崛起,在近代社会中起着先驱和骨干作用,粤西文化得以进入主流文化视域并影响主流文化发展,乃风气转移与风会使然。临桂词派就是在这一背景和环境下产生的,其地位和影响也与之密切相关,晚清政治文化中心南移的大背景、大环境、大气候无疑大大强化了临桂词派的地位和影响。

三、临桂词派在词学史上的地位

临桂词派作为晚清词学中兴,给逐渐衰落的清词打了一剂强心针,使其有所提振而形成高潮,但则无法挽留近代社会以来传统文化与现代文化抉择中古典词学所面临的不可逆转的衰落命运。临桂词派推动清词中兴也不过昙花一现,可谓回光返照,既是传统词学的总结,也是传统词学的终结。因此,从词学史评价视角确立临桂词派的地位、作用、价值、意义是十分必要的,这既不同于对其创作、作品的评论,也不同于对其知识理论的分析阐释,而是将其放置在历史与逻辑、时间与空间、比较与鉴识的整体视域中进行学术评价,探讨其学术及其学术史价值和意义。当然,这种词学史的学术评价应该是历史的和逻辑的,具有整体性、系统性、结构性。

其一,临桂词派在晚清词学史的地位。临桂词派在晚清词学史上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主要表现在五方面:一是作为文学流派的意义。临桂词派通过“觅句堂”、“宣南词社”、“咫村词社”等为平台经常开展词学活动,聚集词人,以词会友,交流经验,创作评论,研讨词学,无形中形成宗旨一致、志趣相投、特色明显、风格接近的文学流派,为后人称为“桂派”、临桂词派、粤西词派,具有较为明显突出的流派特点,凸显文化自觉和文化自信意识。二是词坛领袖及其词派领军人物的意义。王鹏运、况周颐作为临桂词派的领袖人物,主盟全国词坛,影响当时许多著名词人,这种个人魅力和影响力在文学史、词学史中并不多见,同时也在晚清词学日益衰落的大势已去背景下并不多见,增添了几分力挽狂澜的悲壮色彩,也奠定其晚清词坛地位,如龙榆生所言“清季四大词人”和蔡嵩云所言“清末四大词家”,除王鹏运和况周颐外,还有一位朱孝臧也是他们在京城结社唱和之好友,另一位郑文焯与王鹏运交往甚密,经常互通书札。三是通过临桂词派的创作及其作品成就表现出来,尤其是提倡比兴寄托的“意内言外”创作特色及其“重拙大”词格特色,构成临桂词派总体性特征,以及词派团队成员创作及作品的主要特征和整体风格,在晚清社会转型、文化冲突、内外交困、思想矛盾的语境下,临桂词派的词学主张更易于被当时词坛所接受认同,其词格和风格特征更易于影响传播全国。四是通过其词学主张及其词学理论表现出来,奠定临桂词派理论基础。王鹏运提出“重拙大”之旨,通过况周颐著作《蕙风词话》阐发,使其词学及其创作评论有了明确的指导思想和理论基础。“清末三大词话”中就有《蕙风词话》,与陈廷焯《白雨斋词话》、王国维《人间词话》齐名。

其二,临桂词派在词学史上的地位。词作为“诗余”或“词别一家”发展,源远流长,历史悠久,至宋代无疑是词发展的繁荣期和高潮期。诚如王国维所言:“凡一代有一代之文学:楚之骚,汉之赋,六代之骈语,唐之诗,宋之词,元之曲,皆所谓一代之文学,而后世莫能继焉者也。”[8]1近代社会所接受新思想的一个重要标志,就是在中国历史传统基础上形成历史观,文学研究学术化的重要表征之一就是文学史及其文学史研究,建立文学史观及其从文学史研究视角。王国维所论表明“一代有一代之文学”观,所持创新、变革、转型发展观,其实也吻合刘勰所言:“时运交移,质文代变”;“歌谣文理,与时推移”[9]671的“与时俱进”观。显然“宋之词”表明宋词不仅为这一代之文学,而且表明宋之后词发展已是高潮之余绪,元明清词再也难以企及词之高峰。以之观点视晚清词学及其临桂词派,将其放在词学史上定位,显然与宋词处于高峰期的词学史地位有一定的差距;但并非词至宋以后并无发展,依据文学发展规律,词确实在“因革”、“通变”的继承与革新的辩证关系基础上有所发展,这就需要在比较中鉴别,在“与时俱进”中寻找到创新点和独创性,认清其对词学及其词学史所作贡献。显然,临桂词派在词学史的地位,一是提出“重拙大”之旨而发前人之未发;二是推动晚清词在社会转型的复杂矛盾背景下从衰落走向中兴;三是在清词学史上超越浙西词派、常州词派而推动词学发展;四是总结词学史经验而集大成,增强词学史意识及其文学自觉意识;五是《蕙风词话》建立了较为完整系统的词学理论体系。

其三,临桂词派在词学史研究中的地位。辛亥革命推翻了二千多年封建帝制,古代社会向现代社会转型,文学研究模式及其学术范式也纳入现代化进程,文学理论研究、文学史研究、文学评论的批评化及其作品研究形成新型的现代学术范式。临桂词派也被纳入文学史、词学史、文论批评史研究视野,进入各种各样的史论研究形式中。王鹏运、况周颐等词学著作的整理出版工作取得很大进展,有王幼安校订的况周颐《蕙风词话》,孙克强辑考《蕙风词话 广蕙风词话》,屈兴国辑注《蕙风词话辑注》等;研究著作有:张利群《词学渊粹——况周颐《蕙风词话》研究》、孙维诚、张传信《况周颐与蕙风词话研究》、巨传友《清代临桂词派研究》等;临桂词派人物传记有周礼军《王鹏运》、吕立忠《况周颐》等。

文学史、词学史、文论批评史中列入临桂词派及其《蕙风词话》研究章节。陈水云《清代词学发展史论》第四章“清代主要词派的词学思想”列有第四节“晚清临桂派词学思想的发展”,指出“在同光之际,推扬常州词派的,南有谭献(复堂派)、北有王鹏运(临桂派)。当谭献的影响在江浙地区逐渐扩大的同时,王鹏运也在京师组织了一个以文会友的‘觅句堂’,参与这个组织的成员多是在京为官的桂籍词人。在晚清词坛上,临桂词派具有与浙、常两派鼎足而三的地位。”[10]258姚蓉《明清词派史论》第五章“常州词派”第四节“常州词派的后继:临桂词派”,指出:“临桂词派以常州词派‘意内言外’说为本,辅之以吴中词派的声律论,并创造性地发展‘重、拙、大’之说,形成了较为系统的词学观,对晚清以后词坛影响深远。”[3]242莫立民《近代词史》“第四编 常州词派的界内新变——‘清季四大家’与临桂词派论”,充分肯定了临桂词派在词学史上的地位。王德明《广西古代诗词史》第六章“广西词史”第三节“光绪以后的词”中分别列有王鹏运、况周颐专题,指出:“光绪以后,以王鹏运、况周颐为代表的‘临桂词派’的出现,标志着广西词的发展达到了早高峰。同时也说明广西词的创作已经走到了全国的前列。晚清四大词人,‘临桂词派’中的王鹏运、况周颐占据两席,这就意味着在晚清的顶尖词人中,广西词人占了一半。这在过去是不可想象的。不仅如此,王鹏运还是‘临桂词派’的创始者,开词创作的一代风气。”[11]409这些词学史论研究不仅确立临桂词派在词学史地位,而且从学术研究视角确立临桂词派的学术地位,予以其在创作、评论、理论的文学评价基础上进一步的学术评价。

2009年,在广西临桂召开首届临桂词派学术研讨会,全国各地40多位学者专家与会研讨临桂词派价值意义。胡友鸣首先从自然环境、时代背景、历史文化和传统的结合上分析了临桂在岭南文化中的突出地位,借以阐发临桂社会历史背景和文化传统对临桂词派的作用;其次指出临桂词派聚集地和活动场所为北京宣武门以南的特定环境及其不可忽略的临桂籍京官文人聚集“觅句堂”研究词学、切磋词艺的自由宽松活动的文学色彩;第三对临桂词派的研究有唐圭章、夏承焘等老一辈的学者奠定基础,他们都对王鹏运、况周颐词作词论,进行关注和研究,形成临桂词派研究的传统。[2]近年来,随着地方文化、区域文学研究拓展,广西学术界和文化界提出打造“桂学”学术品牌的呼吁,从学术研究视角发掘、整理、开发广西文化学术资源。在桂学研究的大背景下,临桂词派及其《蕙风词话》研究逐渐升温,引起学界高度关注,也引起政府及社会各界极大重视,一个由文化自觉和文化自信所激发的文化大发展大繁荣高潮,将推动桂学学术研究深入拓展,也将临桂词派及其《蕙风词话》研究推向新阶段。

[1]梁启超.论小说与群治之关系[M]//郭绍虞.中国历代文论选(第四册)[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

[2]肖保,王培敏.晚清词学研究的新突破——首届临桂词派学术研讨会综述[J].河池学院学报,200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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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龙榆生.论常州词派[J].同声月刊,1941,1:(10).

[5]蔡嵩云.柯亭词论[M]//词学丛编(第五册).北京:中华书局,19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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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陈水云.清代词学发展史[M].北京:学苑出版社,2005.

[11]王德明.广西古代诗词史[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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