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态翻译观照下李白《送友人》的意象美及其英译赏鉴

陈令君

(郑州大学外语学院，河南郑州 450001)

唐朝著名诗人李白(公元701—762)性格豪放，文采飞扬，其诗作代表了唐诗的美之极致。在李白所写的五律诗中，《送友人》对仗工整，用词自然，情真意切，不失“诗仙”之豪迈之气。诗曰:“青山横北郭，白水绕东城。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挥手自兹去，萧萧班马鸣。”这首诗在御批《唐宋诗醇》里被誉为“五律正宗”，《李诗纬》也认为“太白五律之结构，当推此诗第一”，《李诗选注》称赞此诗“句法清新，出于天授”，《唐宋诗醇》认为此诗乃“大匠运斤，自成规矩”。［1］因该诗堪称唐诗文化瑰宝，又具有较高的可译性，故英译本甚多，其中外国人翻译的有七个译本，中国翻译者则提供了九个译本，此可谓诗无达诂、译无定本的最佳例证。本文限于篇幅，仅在生态翻译观照下对这首诗的意象作生态解读并对国人给出的六个英译本进行比对赏鉴。

一、生态翻译观

生态指一切生物的生存状态以及它们之间和它们与环境之间丝丝相扣的关系。如今，生态已经有了泛化的应用倾向，可用来指称任何美好的和谐的关系。它的影响已经逐渐渗透到其他诸多学科，产生了以生态为基础的交叉学科，如生态语言学、生态翻译学、生态哲学、生态文学、生态美学和生态文艺学等。

生态翻译学是中国学者胡庚申先生提出的翻译研究的生态范式，它从生态学视角对翻译进行综观的整体性研究，视翻译为适应与选择的过程。［2］生态翻译学经过胡庚申先生及其团队成员的协力发展，已经成为一个系统性比较强的学科，包含“生态范式”、“关联序链”、“生态理性”、“译有所为”、“翻译生态环境”、“三维转换”、“译者中心”、“适应/选择”和“事后追惩”等研究焦点。它强调翻译过程的“动态/平衡”和“生态美学”的传达，强调翻译主体与外部生态环境之间的互相影响关系。同时，它也强调翻译过程的“选择/适应”，认为译者既要适应，又要选择。译者要对译文进行选择，而选择的目的是适应翻译生态环境。换言之，正如王宁先生所言，生态翻译就是“从原文内在的生态结构出发来对拟翻译作品进行选择，并且在翻译的过程中依循原作固有的生态结构在另一种语言中进行再现”［3］。

笔者之所以选用生态翻译学的视角研究古诗的英译，源自中国古典文学中蕴含的生态智慧。我国古人在与自然的接触中逐渐建立了“天人合一”即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哲学理念，比如，庄子在《齐物论》里就提到“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的命题。这说明人与自然本是同根所生，构成了一个和谐完整的生态系统。［4］而在我国的古典诗歌中，审美有化境、物我无两分。诗人们返回生态自然的家园就是返回精神的家园。陶渊明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以及李白的“相看两不厌，唯有敬亭山”都表现了古典文学中的生态性。故而在汉诗英译中，我们应采取生态翻译的视角审视原诗中的生态结构，通过翻译这个跨文化交际的顺应过程最大程度地呈献给译语读者。

二、古典文学中的意象及其生态解读

意象是我国古代文学研究不可避免的一个审美概念，它最早出现在南朝刘勰的文论名著《文心雕龙》的《神思》里。刘勰认为，文章的构思就是意象的构造，“玄解之宰，寻声律而定墨;独照之匠，窥意象而运斤。此盖驭文之首术，谋篇之大端”。吴战垒在《中国诗学》中将意象理解为寄意于象，把情感化为可以感知的形象符号，或者为情感找到一个客观对应物，从而使情成体。［5］换言之，诗歌中的意象将具体可被感知的现实世界和诗人心灵体验世界联系起来，使之合为肝胆，辩证统一。可见，意象的本质就是主观的意与客观的象的融合。诗人所处情景的具体实物构成了客观存在的物象，这些物象在进入诗人的构思并带上诗人的主观色彩的时候变成了意象。［6］严云受在《诗词意象的魅力》中曾说，一首诗词就是一个意象系统。在一首古诗词曲中，意象组接成意象群，意象群连接成意象系统来缔造诗人意欲塑造的意境。［7］换言之，意象是细胞或砖石，意象群是层次或部件，而意境则是整体，是意象的序列化和按一定生态结构组成的有机系统。

正如前文提过的，中国古典文学的魅力之一在于它所蕴含的生态性。因此，文学意象也不可避免地体现了生态的特点。夏炎用“生态意象”这一概念指“人在一定的历史时期，通过对某些地区生态环境的感受、认识和体验……是主观性与客观性的统一”［8］。本文沿袭这一术语来强化意象所蕴含的诗人与景物之间的生态关系以及意象和意象之间的生态结构。中国古诗词中的意象大都是特有的文化审美单位，它们饱含了诗人的情思，体现了中国古代“天人合一”的生态智慧。

具体说来，意象的生态性体现在三个方面。第一，意象高于物象，它不再是一个没有生命的客观存在，而是经受诗人超度了的灵性符号，它凝聚着作者的诗性情怀和人文本性，体现了物与人的完美融合，代表了人与环境之间和谐的生态互动。比如，“枯藤”不再仅仅指干枯的藤蔓，而是在整个意象群和意境中具有沧桑悲凉韵味儿的一个符号，是诗人用以抒怀的一个介质，它的价值在于在悲秋的诗人与深秋的景物之间进行出神入化的嫁接并在它们之间缔造一种生态结构。第二，同一首诗作的意象之间存在一种生态结构，这种生态结构使得意象成功地连接为意象群，继而组合为意象系统并成功地塑造全诗的意境。李白《送友人》一诗的六个意象之间就是这样互相依赖形成一个意象系统来塑造悲壮的羁旅生涯和送别意境。第三，意象的生态性还体现在它在整个诗词史上的重复使用从而固化成一种意象图式。比如“萧萧班马鸣”的“萧萧”，它在诗词中重复出现从而形成了固有的萧瑟悲凉的意象图式。比如《战国策·燕策》中的“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陶潜《咏荆轲》中的“萧萧哀风逝，淡淡寒波生”，王安石《试院中五绝句》之五中的“萧萧疏雨吹檐角，噎噎暝蛩啼草根”。这样的意象生态图式注定不能把“萧萧班马鸣”中的“萧萧”简单理解为拟声词马叫声。故而本文采取“生态意象”这一术语来解析李白《送友人》一诗，并以此为切入点对其英译本进行对比赏鉴。

三、《送友人》一诗的生态意象美及其英译

这首脍炙人口的赠别诗超越了一般离别诗的层面，通过离别的场面独具匠心地把“山”、“水”、“郭”、“城”、“云”、“日”和“马”具体化为诗歌中的生态意象“青山”、“白水”、“北郭”、“东城”、“浮云”、“落日”和“班马”，从而将人、景、物和情完美地融合，营造了天地万物与人和谐统一的生态美和意蕴丰厚的文化氛围。本文限于篇幅，选诗词英译大师许渊冲先生、裘克安先生、高健先生、孙大雨先生、张炳星先生、万昌盛先生和王僴先生的六个译本(以下分别称为许译、裘译、高译、孙译、张译和万王译)作生态翻译视阈下的意象解读和赏鉴。为便于比对，现将六个译本列举如下:

Seeing a Friend off(高译)

Green hills beyond the northern wall，

White water round our eastern gate，

One send-off from this lovely spot

And a wind-swept thistle be thy fate;

The floating clouds bespoke your heart，

Yon setting sun，the true of mine.

As if our horses too were sad，

See how they neigh and how they whine!

Farewell to a Friend(许译)

Green mountains bar the northern sky;

White water girds the eastern town.

Once here we sever，you and I，

You'll drift like lonely thistledown.

Like floating cloud you'll float away;

With parting day I'll part from you.

Waving your hand，you go your way;

Our steeds still neigh:＂Adieu，adieu!＂

Seeing off a Friend(裘译)

Green hills range north of the walled city，

The White River Curves along its east.

Once we part here you'll travel far alone

Like the tumbleweed swept by the autumn wind.

A floating cloud —— a wayfarer's feeling from home，

The setting sun—— an affection of an old friend.

Waving adieu，as you now depart from me，

Our horses neigh，loath to part from each other.

Seeing a Friend off(张译)

A green mountain lies across the northern outer city，

A clear river flows around the eastern inner city.

Just here we are going to say goodbye.

From here we are going to say goodbye.

From now we'll drift like

Lonely tumble-weed for thousands of miles.

Your intention is to travel like a cloud floating along，

And my emotion is like the setting sun

Lingering on the horizon.

We waved our hands when we said ＂so long!＂

While the parting horse neighed for long.

Bidding Adieu to a Friend(孙译)

Across the northern suburbs the mounts lie blue，

Around the town's east the stream windeth white.

We are to bid each other here our adieu，

And ye would wander far away ere this night.

Like floating clouds appear the wayfarer's thoughts，

Our friendly feelings seem the sunset plow.

With wave of hands we bid our farewell now.

＂Whinny!＂doth neigh the departing colt to go.

To My Departing Friend(万王译)

Beyond the northern wall arise the mountain green，

To the east of the city a winding stream glow white.

From here thou will be gone out of my sight，

Like a lonely straw adrift far，far away，unseen.

Thou will wander as a floating cloud on high，

And my heart will swell with sorrow in sunset glow.

With a wave of hand，thou'll turn and go，

And leave me here harking to the horse's mournful cry.

1.首联“青山横北郭，白水绕东城”的生态意象

首联“青山横北郭，白水绕东城”涉及青山、白水这两个典型的中国古代文学意象。青山横陈北郭，似有阻隔友人离去之意;白水环绕东城，若有挽留友人之情。“横”和“绕”一动一静，山有巍峨坚固之态，水有缠绵流动之体，不仅写出了离别的情景，也渲染了诗人真情弥坚的主观情怀。青山在中国的文化意象中有永恒之意，常用来寓含“社稷江山”之永恒、“山盟海誓”的爱情之永恒以及“青山不改、绿水长流”的友谊之永恒。

“青山”在高译和裘译中均为“green hills”，许译为“green mountains”，张译是“a green mountain”，万王译是“the green mountain”，而孙译用的则是“the mounts lie blue”，相当于“blue mounts”。先看颜色词的翻译，“青”到底用“green”还是“blue”?有学者认为，“只有‘blue mountains’才能表达这种送别的悲凉气氛，因为我们知道‘blue’一词在英文中是有哀怨意味的”［9］。在此，笔者认为，“青”译为“blue”虽说是直观地顺应了诗人的忧伤情怀并且对目标语“blue”一词也作了文化调适，但这样做有不妥之处。第一，“green”和“blue”的视觉效果不同，一青一蓝和“山”搭配会形成不同的意象，而意象是诗歌的眼睛或灵魂，在翻译中应尽可能保持原貌，不能将其抽象化或套入译入语现成的陈词滥调中。第二，“green”和“blue”的情感取向有异。“blue”有忧郁感伤之怀，而“green”则是郁郁葱葱之意。虽说“青山”在唐宋诗词中有别离之苦和沧桑之恨，如林逋的“吴山青，越山青。两岸青山相送迎，谁知离别情?”和辛弃疾的“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但李白号称“诗仙”，其诗歌飘逸不群，豪迈壮阔，他的《送友人》虽有与故人依依惜别之情，但意境开阔，并不拘泥于小儿女的离愁别绪，故而“green”可能要比“blue”更符合诗仙的意象和旨趣。再来看“山”的翻译，到底是“hill”还是“mountain”?横陈北郭之外的青山不应该是小山丘“hill”，翻译成“mountain”更能凸显山的巍峨之美并尽显磅礴之气势。最后再来看“青山”译为英语的单数还是复数。汉语和英语分别是孤立语和屈折语，对“数”这一语法范畴有不同的使用方法，到底译为单数还是复数?青山绵延更添送别之情，故而复数“green mountains”要比单数“green mountain”好。综上所述，就“青山”的生态翻译而言，许渊冲先生的“green mountains”最佳。

“白水”一词在高译和许译中为“white water”，裘译为“the White River”，张译为“a clear river”，孙译和万王译则是“white stream”。李白的《送友人》是在何时何地所送何人在历史上并无确切记载，这和他的身世一样是个千古之谜。但是“水”的颜色在古诗词中通常是“绿水”，很少有“白水”这个搭配，这也是缘何在张译中用的是“a clear river”，但“clear”在忠实度上大打折扣。故而将“白”直译成普通的颜色词“white”不太合适，改译为“clear”也有失信实。既然水有绕城之姿态，译成“river”要比“stream(小河，溪流)”或“water”要贴切一些。另外，有学者根据历史文献记载推断，李白送友人大概是在古时益昌(今四川昭化)，所谓的“白水”实际上是白龙江(俗称白河或白水)。［1］综上所述，裘译“the White River”更忠实于原作。

2.颔联“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的生态意象

这两句中唯一的也是全诗最重要的意象就是“孤蓬”。“蓬”是一种多年生草本植物，“征蓬”或“转蓬”指随风飘零的蓬草，比喻漂泊远行之人，是中国古诗词尤其是游子文学的经典意象。李白的诗常用“征蓬”、“旋蓬”、“转蓬”和“飘蓬”等词，《效古二首》曾有“光景不可留，生世如转蓬”，杜甫在《赠李白》中也写道:“秋来相顾尚飘蓬，未就丹砂愧葛洪。”这一意象不仅受李杜青睐，更在中国古典文学上广为吟诵。潘岳《西征赋》云“飘萍浮而蓬转”，吴均《闺怨》里有“胡笳屡凄断，征蓬未肯还”，曹植的《杂诗》里有“转蓬离本根，飘摇随长风”，王维的《使至塞上》里有“征蓬出汉塞，归雁入胡天”，等等。在英译中，这一意象应当恰当地移植，不能篡改或过度归化而失去原有意象之韵味儿。

“孤蓬”在高译和许译中都采取归化手段译做苏格兰国花荆蓟——一种浑身长刺的山野小草，分别是“a wind-swept thistle”和“lonely thistledown”。这虽然迎合了目标语文化的意象，却不能凸显“孤蓬”作为卑微的枯草飘零无依的命运。相比之下，裘译“the tumbleweed swept by the autumn wind”和张译“lonely tumble-weed”较为贴切。万王译“a lonely straw”篡改了原作的意象，从“孤蓬”变成了“一根孤单的稻草”，而在孙译“ye would wander far away”中这个意象是缺失的，没有被译出，所以这两个译本都没有体现出原作的生态意象美。值得一提的是，对此处李白的“孤蓬”所指何人，六个译本有分歧，万王译用的是“we”，表示“孤蓬”指的是李白及其所送之人，而其他五个译本都用第二人称来指明“孤蓬”仅指李白所送之人，这便是汉古诗的模糊美造成的诗无达诂和译无定本。笔者认为，尽管李白也为漂泊之人，但诗的名字是《送友人》，故而“孤蓬”适宜理解为所送之人，不宜用“we”。

3.颈联“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的生态意象

这是此诗最为经典的一联，对仗工整自然，意象生动恰当，通过“浮云”和“落日”将赠别诗的场面写得情景交融、万古吟唱。“浮云”是古诗词中寓意丰富的意象，在这里指的是漂泊不定的游子之意。李陵在《与苏武诗三首》写道:“仰视浮云驰，奄忽互相逾。风波一失所，各在天一隅。”苏武《诗四首》有“俯观江汉流，仰视浮云翔”，韦应物也在《淮上喜会梁州故人》发出了“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的感慨。天空的浮云飘忽东西就如李白所送之人的羁旅生涯一样，而衔山不忍遽然离开大地的落日总让人想起故人难分难舍之情。陆圻《与歌者陈郎》诗曰“落日横江老白蘋，同乡停问一相亲”，杜甫《后出塞曲》有“落日照大旗，马鸣风萧萧”，可见落日也是一个经典的中国文学意象，总用来传达壮美的景阔或苍凉的情愫。在这一联中，单单“浮云”和“落日”不足以明示作者的意图，但它们分别和“游子”与“故人”搭配，这种寓意便不言而喻。在英译时不仅要翻译出“浮云”和“落日”的意象，还要译出“游子”和“故人”这样的字眼来减少译语读者的认知困惑，这样的译文才能忠实于原作的生态结构并且在目标文化中长久，在传达原作生态美和适应译语生态环境之间达到动态平衡。

这一联高译是“The floating clouds bespoke your heart，Yon setting sun，the true of mine”，虽然准确地译出了“浮云”和“落日”这两个意象，但是“游子”和“故人”的译文是缺失的，译文内涵固然较为丰富，但目标语读者未必能准确把握这两个意象的真正内涵。许译是“Like floating cloud you'll float away;With parting day I'll part from you”，上联“like”将所送之人与浮云的相似联系起来，比较好地明示了“浮云”如漂泊不定的“游子”这一情怀，但下联“落日故人情”的意象和情蕴没有译出。张译的上联“Your intention is to travel like a cloud floating along”将友人的漂泊生涯主观化成一种个人意图，下联“and my emotion is like the setting sun lingering on the horizon”则译出了落日不忍离去的情怀。孙译“Like floating clouds appear the wayfarer's thoughts，Our friendly feelings seem the sunset plow”，虽然译出了颈联的意蕴，但过于直白，而且“plow”有凑韵之嫌。万王译“Thou will wander as a floating cloud on high，And my heart will swell with sorrow in sunset glow”的“swell with sorrow”过于强调忧伤情怀而忽视或弱化了诗人思念故人的情愫。相比之下，虽然张译、孙译和万王译都译出了“浮云”和“落日”这两个意象，但是能将意象与诗人的情怀之间的生态结构表达得最含蓄而贴切的当属裘译“A floating cloud—— a wayfarer's feeling from home，The setting sun——an affection of an old friend”。

4.尾联“挥手自兹去，萧萧班马鸣”的生态意象

这一联中唯一的意象同时也是让人浮想联翩情难自已的意象就是“班马”。北周庾信《哀江南赋》有“失群班马，迷轮乱辙”。之后，送别诗多用“班马”抒发惜别之情，清朝钱谦益的《别惠老两绝句》之二写道:“头白此为别，忍听班马鸣?”李白在此用“萧萧班马鸣”及物抒情，主客之马尚不忍别离，萧萧嘶鸣，人又情何以堪?“班马”这一意象在诗作中是萧萧而鸣，这种生态意境让我们想到离别之马的悲壮鸣叫。“萧萧”是象声词，形容马叫声、风雨声、流水声、草木摇落声等，有悲凉萧瑟的韵味儿。杜甫《后出塞曲》诗之二有“落日照大旗，马鸣风萧萧”，他在《兵车行》里写道:“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许浑在《秋日行次关西》里也有“金风荡天地，关西群木凋。早霜鸡喔喔，残月马萧萧”的感慨。可见，“萧萧”绝不是马鸣的象声词那么简单，而是带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人文底蕴，这两匹即将离别的主客之马萧萧而鸣，构成了一种情景交融的生态结构。

“班马”中的“马”除了许译的“steed”和孙译的“colt”之外，其余四个译本均为“horse”。笔者认为，“steed”(骏马)更有诗意，孙译的“colt”(小雄马)不太贴切。另外，萧萧而鸣的班马应为主客之马，但张译、孙译和万王译均未用复数形式，有欠妥当。再看马鸣萧萧的生态环即主客挥手而别之景，这在高译中未译出，许译则将挥手之人限定为友人而不合情理。综合考虑，裘译较为真实贴切地表达了原作的生态结构和意象美。

四、结束语

可以说，意象是构成诗品的基本美学单元。诗歌的创作就是意象的构造和组合过程，整个中国古诗词史就是意象的塑造和运用的过程，中国古典文学的美学渊源也正是一整套具有文化特色并带着人文观照的意象系统。因此，在古诗词的英译过程中，最关键的环节就是神会原诗的意象内涵并针对目标语文化进行成功移植。我国著名翻译实践家傅浩曾说过，意象在诗中，犹如眼睛或灵魂，在翻译中宜移植而不宜篡改。［10］笔者认为，中国古诗词中的意象具有一定的生态性，体现了中国“天人合一”的古老生态智慧，在译文的选择上不仅要考虑如何适应译语文化语境，更要考虑如何传达原作中的生态意象美，只有在两者之间做到动态平衡，才能做到译本的适者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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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胡庚申.生态翻译学的研究焦点与理论视角［J］.中国翻译，2011(2):5-9.

［3］王宁.生态文学与生态翻译学:解构与建构［J］.中国翻译，2011(2):10-15.

［4］陈令君.生态美学观照下李白的《自遣》及其英译赏析［J］.作家，2011(18):170-171.

［5］吴战垒.中国诗学［M］.北京:东方出版社，1997:21.

［6］张智中.毛泽东诗词的静态意象及其英译——以“山”为例［J］.天津外国语学院学报，2009(3):39-43.

［7］严云受.诗词意象的魅力［M］.安徽:安徽教育出版社，2003:1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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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孙昂.《送友人》一诗英译的关联理论评析［J］.四川外语学院学报，2004(6):125-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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