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隐喻认知视角的科技日语翻译
2012-08-15彭新勇
彭新勇
(湛江师范学院 外国语学院,广东 湛江524048)
认知语言学认为,隐喻本质上是人类理解世界的感知和形成概念的工具。人的知识结构是外部世界在大脑中形成表象及概念结构化的结果,是把熟知事物的功能、性质、状态映射到陌生事物中去,从而有助于人们借助已知事物感知、理解未知事物,体悟事物间的复杂联系。这就从思维方式的角度重新解释了隐喻,确立了“概念隐喻”观,即隐喻是从具体概念域向抽象概念域的系统映射,是思维方式和认知手段,其本质是概念性的[1](P3)。可见,隐喻在认知上建构“由此及彼”的联想、想象和形象化比拟等思维方式,直接后果是生成语言本体的隐喻性。
描述人类认知客观世界的科技语言与隐喻是须臾不可分离的,科技语篇从本质上说是隐喻性的。科技工作者通过恰当运用相似性的类比隐喻使深奥的科学原理浅显生动。科技发展进程中层出不穷的新观念、新理论、新技术、新现象都需要创造新词汇或赋予原有词汇崭新的意义来表达,这都必须借助隐喻思维实现语言层面的隐喻化。“人类语言除非凭借隐喻就不可能表达抽象概念。科学是抽象思维的产物,它离不开隐喻。而且正是由于科学技术领域新事物的发展促进了语言快速发展。新事物的发展和隐喻思维方式是新词语产生的催化剂。”[2](P122)可以说,隐喻具有为新生事物命名、为科学技术的传播和交流进行加速的独特功能。
概念隐喻理论为科技语篇的翻译带来了全新的比较思维和翻译原理,其启示意义在于:翻译不能仅仅考虑句子结构层面的对应比较,必须切合目的语的认知语境,喻体的翻译则有必要照顾目的语读者的思维习惯。科技文本的翻译不但是句式和语言风格的对应,更是一个复杂的隐喻思维的翻译过程。据莱考夫和约翰逊的统计,日常语言中大约有70%的表达式源自隐喻概念。科技日语文献中的隐喻语言自然也比比皆是,历来对其功能、特征进行分析的论文也不胜枚举,本文仅从隐喻认知的视角出发,旨在探讨翻译上的若干策略。
一、词汇层面的隐喻与认知语境的切换
科技日语词汇是在普通词汇的基础上利用旧词繁衍新义并通过隐喻化过程完成的。隐喻作为从一个概念域向另一个概念域的结构映射,其认知的基础在于“意象图式”,而这些图式则来源于社会生活并由此获得意义[3]。例如用于制造显示屏的高分子材料的固态晶体经过加热会变成清澈透明的液体,既可以流动,又拥有结晶的光学性质,因而被命名为“液晶”。隐喻的运用使概念得到生动形象的阐释,但其前提在于人们对“液”和“晶”耳熟能详,新概念的提出符合业已形成的认知语境。
类似“燃料電池はグリーンで安全な発電システムである”(燃料电池是绿色、安全的发电装置)中的“グリーン”(绿色,隐喻环保、清洁)这样的词汇因为符合交际双方共享的认知环境,不会对翻译构成障碍。但许多情况下,隐喻喻体的翻译常常要面对两种不同认知语境的尴尬。例如“過敏性腸症候群”的别名“各駅停車症候群”一词,本来是指患者在通勤途中憋不住每站都匆忙下车去方便。因为日本交通发达,电车是首选交通工具,工薪族差不多每天都会接触或利用“各駅停車”这样的列车。对日本人来说这个喻体形象易懂,隐喻表达和社会生活有着高度的互涉关联。但如果直接翻译为 “各站停车肠道综合症”的话,目的语读者难免会一头雾水、不明就里。因为语言表达和认知语境之间缺乏有机的联系,目的语读者不具备与原语认知环境的互动体验。所以在作这一类词汇层面的喻体翻译时,必须首先完成认知环境的切换,“各駅停車症候群”翻译为“频发性肠道综合症”就更符合中国人概念化的认知语境,也不失科技语言准确、客观、严密的语体特征。
原则上,尽管翻译科技日语词汇中的隐喻时不宜随意改变原文中的喻体,但由于人类认知客观世界的思维方式存在差异,仍须将信息的清晰性、准确性放在第一位。例如“鋸の目”,“目”是眼睛的意思,这里却是指“锯齿”。同样,“誘起電圧”是“感应电压”,“肉球”并不是“肉球”而是“猫、狗脚掌部的肉垫”,“破面”是“断面”,“電気抵抗”并非“能抵御电流”而是“电阻”,“止め輪”不是“刹住车轮”,而是“垫圈”,“自動車の諸元”是“汽车规格”,“七宝焼き”则是“景泰蓝”,“楽焼”也不是“喜欢烧烤”而是“粗陶器”。类似的例子非常多,但都不能机械地照搬字面、望文生义。
隐喻作为人类思维的重要手段,直接参与人类的认知过程,人类认知思维所采取的方式既受认知主体——人的认知能力的限制,同时也受到认知对象的影响,比如汉语的“钢笔”影响人们认知的是笔尖结实耐用的“钢”的具体材料特征,与之对应的日语词“万年筆”则侧重经久不坏的“万年”的夸张特质。可见喻体的选择并非映照自然的结果,在一定程度上是由想象的过程决定的。基于认知语境对语言生成、语言理解的制约作用,译者在翻译时,不能不考虑受认知语境支配的阅读受众的想象,做好认知语境的切换分析。
二、隐喻的翻译
(一)改变句子结构
日、汉各自特有的思维方式决定了其在包括隐喻句在内的句子语法结构、词义范围等各不相同。翻译的时候,通过适当改变结构,对句子特别是长句加以分化、成分进行倒置、动作主体和受体的转换等手段,可以使隐喻的表达更符合目的语的认知思维和逻辑习惯。例如:
例1.16008A RESISTIVITY CELLは4329Aと共に用いて板状絶縁物の体積固有抵抗ならびに表面固有抵抗を簡単に測定するための電極です[4](P129)。
译:16008A RESISTIVITY CELL是一个电极,它与4329A共同使用,可以对板状绝缘物的体积电阻系数以及表面电阻系数进行简易测试。(长句分化为短句,“电极”提到前面并拟人化,原句的修饰成分则翻译成隐喻式。)
例2.また、燃焼させるわけではないので、有害な窒素酸化物などはほとんど発生せず、環境にかける負担ははるかに小さいといえる[5](P16)。
译:而且因为不需要燃烧,几乎不产生有害的氮氧化物,可以说,环境承受的负担非常之轻。(使役句“燃焼させるわけではない”转换为主动句,动作主体和受体转换:“環境にかける負担”翻译为隐喻式“环境承受的负担”)
(二)动词的隐喻化处理
在科技日语文体中,动词往往是一个句子的灵魂,其生动形象的运用不仅使抽象难懂的科学思想和概念变得通俗易懂,而且丰富了科技日语的文体特征。但一个动词往往有十几甚至更多个义项,难以甄别取舍,翻译不当就无法有效唤醒受众认知体验中针对本体和喻体的互动反应。如果把动词译成符合汉语认知习惯的隐喻式,则往往能使原本纷繁复杂的本体投射到人们所熟知的具体的喻体之上,使喻体和本体的关联、相似之处跃然纸上,让读者一目了然地认识到本体的特征,同时也减少使用多个词项进行描述的繁琐。
例3.生産第一主義に走らざるを得なかったため、省エネ技術やクリーン技術への投資が遅れてきたこと[5](P112)。
译:由于只顾抓生产,对节能和清洁技术的投资未能到位。(“生産第一主義に走らざるを得なかった”译为隐喻式“只顾抓生产”,物化原文,简洁明了。)
例4.すべての生き物は細胞から構成されているが、細胞の内外はネットワークが張り巡らされており、単独で機能しているわけではない[6](P179)。
译:所有的生物都是由细胞构成的,细胞的内外分布成网,并非单独就能发挥机能的。(“ネットワークが張り巡らされており”译为隐喻式“分布成网”,便于汉语读者的认知理解,且遵循原文并保持行文流畅。)
(三)重视隐喻的文化差异
尽管隐喻的目的是催生联想、唤醒认知,让人更易于理解、体验另一事物,但有时原文读者觉得形象传神,马上就能心领神会,目的语读者却根本无法建立本体和喻体的认知关联,百思不得要领,隐喻的意义也就丧失殆尽。文本是根植于特定文化并具有特定的功能和读者,不应忽视认知环境的差别,机械地将隐喻传给译入语读者[7]。这时可以改变喻体,以符合汉民族的认知思维习惯,或去“隐”存真,恢复事物的本来面目。
例5.リンゴ病が今年、4年ぶりに流行の兆しを見せている。患者は10歳未満の子どもが9割で、感染予防が難しく、妊婦がかかると流産の危険性が高まることから、国立感染症研究所が注意を呼びかけている。(《朝日新聞》2011.3.4)
译:相隔4年,传染性红斑今年4月再现流行征兆。国立传染病研究所警告说,患者的9成为年龄未满10岁的儿童,预防困难,孕妇感染的话可能会导致流产。
“リンゴ病”是常在儿童中集体发生的病毒性传染病,按字面译为“苹果病”就匪夷所思,搞不清是人还是植物患病。该病名本来是形象化地喻指儿童发病时面颊潮红,但在汉民族的认知语境当中,红苹果总让人联想到孩子可爱的笑脸,很难和疾病联系在一起,改变喻体放弃日语单方面的隐喻,采用中日共通的“传染性红斑”更为恰当。可见,科技日语在隐喻化过程中,词汇的意义从一个领域借用到另一个领域,有时带有文化色彩,并不意味着它的意义唾手可得。
例6.しかし、元素組成など物質的な特徴が地球で見つかった隕石の一部と似通っていたという結果は、従来の隕石研究から判明した太陽系の誕生や進化に関する知見に一定の「お墨付き」を与えたといえる。(《毎日新聞》2011.3.11)
译:但是,元素构成等物质性特征和地球上发现的部分陨石相似,这一结果为一直以来通过陨石研究确立的太阳系诞生和进化的见解提供了一定的证据。
“お墨付き”是室町、江户时代幕府或大名交给
臣下的一种带“華押(当时的署名图案,后发展为印章)”的文书,以便日后对证用。可见,不同民族思维方式的差异使人们对外界事物的感知呈现出不同的倾向。表现在语言表达上,反映同一事物或思想内容的意象也是不同的[8]。由于这样的隐喻带有鲜明的文化色彩,翻译时最好去“隐”存真,硬要保持原汁原味,勉为其难地加注解释,反而罗嗦,不符合语言翻译的经济性原则。当然,即使是科技文体也可以细分为若干子文体,所谓“体中有体”[9](P17),本节的语料选自《朝日新闻》,属科普类文章,更侧重于运用形象词语,以揭示特定文化背景下的人们对世界的不同认知。翻译时就要顾及施众与受众认知思维的双向互动,使译文获得最直观的意象图解。综上所述,伴随着科技日语中层出不穷的新概念的定义、命名和传播,新的隐喻性语言都会应运而生。从隐喻认知的角度研究科技日语翻译,是为了追求对原文的深刻理解和译入语的恰当表达,提高翻译效率。无论是改变原文句子的结构、对原文动词作隐喻化处理,还是跨越隐喻的文化差异的去
“隐”存真的翻译技巧,都是为了保持信息的准确、客观、简明,服务于目的语读者的认知环境。脱离这样的根本出发点,隐喻翻译的研究难免会舍本逐末。
[1] Lakoff G,Johnson.Metaphors We Live by[M].Chicago: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80.
[2] 赵艳芳.认知语言学概论[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1.
[3] 王文斌.论汉语“心”的空间隐喻的结构化[J].解放军外国语学院学报,2001,(1):57-66.
[4] 韩文达.实用科技日语翻译技巧[M].北京:世界图书出版公司北京公司,1998.
[5] 谭利群,郭玉杰.科技日语[M].北京:北京理工大学出版社,2007.
[6] 東京大学.学問の扉:東京大学は挑戦する[M].東京:講談社,2007.
[7] 夏孝才,杨艳.科技隐喻及其翻译[J].湖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3,(2):87-90.
[8] 张平.隐喻的民族性及其认知阐释[J].东北大学学报(社科版),2007,(3):275-278.
[9] 方梦之.英语科技文体:范式与应用.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19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