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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众不同的释氏辅教文学
——《幽明录》

2012-08-15

湖北开放大学学报 2012年4期
关键词:佛教文学小说

王 玮

(华侨大学 文学院,福建 泉州 362021)

与众不同的释氏辅教文学
——《幽明录》

王 玮

(华侨大学 文学院,福建 泉州 362021)

《幽明录》是刘宋临川王刘义庆组织编纂的一部释氏辅教志怪小说集,历来学者对它的重视和研究程度不够,大部分研究只是对其中宣扬佛法,以及以“刘晨阮肇”为代表的几条具备唐传奇模式、开始“有意为小说”等内容的论述,缺乏整体深入的研究。本文从释氏辅教文学角度切入,通过对《幽明录》特殊之处的分析,确定它在佛教史、历史以及文学史领域的重要贡献。

《幽明录》;释氏辅教文学;现实意义;艺术特色

《幽明录》是刘宋临川王刘义庆召集门下文人编纂的一部志怪小说集,在中国小说发展史的肇端期里,称得上是十分优秀的一部,它为中国真正意义上的小说的诞生开辟了道路。目前,学界对《幽明录》的重视和研究程度都远远不够,许多学者仅仅把它作为普通的释氏辅教文学或者志怪小说看待。中国文人、学者自古就有不重视小说的传统,认为是不足道的“小道”,因而对此也缺乏相应的深入研究,对于唐传奇之前这些还不具备真正意义的小说更是缺乏热情,大部分的研究只停留在对《幽明录》中宣扬佛法,以及以“刘晨阮肇”为代表的几条具备唐传奇模式、开始“有意为小说”等内容的论述。笔者将从释氏辅教文学角度切入,通过《幽明录》在现实意义及艺术特色方面的特点,挖掘出它的新价值。

一、《幽明录》的“自我介绍”

魏晋南北朝是志怪小说的多产期,这时期出现了许多影响深远、流传至今的志怪小说,如《博物志》《搜神记》《神仙传》《述异记》《续齐谐记》等,《幽明录》是其中十分优秀的一部,它之中的许多故事都被后人不断采用、改编,蒲松龄在写《聊斋自志》时就曾说过“集腋为裘,妄续《幽冥》之录”,可见《幽明录》影响之深远。据考证,本书在南宋前就已亡佚,我们现在看到的主要是鲁迅先生在《古小说钩沉》中辑出的二百六十五则,之后郑晚晴先生也有据此完善的本子。

《幽明录》中“幽”代表神怪世界,“明”代表人间的现实社会,“幽明”合在一起,暗示了作品的主要内容就是鬼怪和人间相结合的志怪故事。无论是“幽”还是“明”,在当时人的心中,尤其是道教徒、佛教徒心中都是真实存在的。由于现在所能看到的只是辑本,当时编纂体例的原貌我们无从知晓,但据现存的两百多条看,大体包括三方面内容:一是地理博物介绍,这类篇幅很短;二是神仙鬼怪故事;三是在当时人身上发生的怪异故事。其中以第二、三部分为主,因而给人一种比较鲜明的现实感,李剑国先生在《中国小说通史》中曾说“它实际是和《世说》分别从虚实两方面反映晋宋社会,二者相得益彰”[1],事实的确如此。由于主要是从释氏辅教角度研究《幽明录》,因此,探讨的对象以与佛教有关的故事为主。

《幽明录》之所以优秀并且广为流传,与它的作者刘义庆有很大关系。刘义庆,刘宋宗室,袭封临川王,《宋书》中说他“为性简素,寡嗜欲,爱好文义,才词虽不多,然足为宗室之表。……唯晚节奉养沙门,破至费损”[2],由此可见,他文学素养应该不错,加上他的皇族身份,他在当时文坛的号召力和影响力一定很大,这就为《幽明录》的流传起到了推波助澜的效果。另一方面,刘义庆还有一部十分著名的书:《世说新语》,这部书的影响之大、传播之广,毋庸赘述,不能否认《幽明录》知名度的扩大多少也沾了《世说新语》的光。另外,刘义庆笃信佛教,这就帮助我们明确了《幽明录》主要写作目的:宣扬佛法。《宋书》中还提到刘义庆“少善骑乘,及长以世路艰难,不复跨马”[3],不管是由于信佛的原因,还是他天性善良,通过这段话,可以感受到他对社会现实的关注、民生疾苦的痛心,明白这一点,也会更好的帮助我们理解他的作品。

二、释氏辅教文学

东汉末年,佛教传入中国。经历了魏晋动乱之后,南北朝一直处于分崩离析的状态,在这种情况下,民不聊生,人们在黑暗的社会中拼命挣扎,迫切希望能抓住一棵救命稻草,宗教无疑是此时人们最好的救命稻草。佛教认为人生来就是受苦的,它提出了一个没有痛苦、只有快乐的彼岸世界,这就比道教更能符合当时人们的心理需求,与佛教的苦情、坚忍不拔相比,道教更倾向乐观逍遥洒脱。于是,佛教更容易成为这时人们的精神寄托。因此,这一时期的佛教得到了迅速发展,并对当时的思想意识、社会生活、文学创作都产生了极大影响。在此背景下,南朝的文学领域出现了一股新鲜血液——释氏辅教文学,这种文学的目标十分明确:宣传奉佛避恶、因果报应、转世轮回等佛教思想,吸引广大群众信奉佛法。

“释氏辅教文学”是鲁迅先生在《中国小说史略》中提出的概念,他认为“可考见者,有宋刘义庆《宣验记》,齐王琰《冥祥记》,隋颜之推《集灵记》,侯白《旌异记》四种,大抵记经像之显效,明应验之实有,以震耸世俗,使生敬信之心”[4],鲁迅先生并没有将《幽明录》列入其中,但是按照他给释氏辅教文学下的定义,《幽明录》是符合的,只不过它与以上四种有不同之处。与同样是刘义庆编纂释氏佛教文学《宣验记》比较,《幽明录》不像《宣验记》似的只是一味的宣扬佛法,说教意味重,枯燥乏味,毫无生气,《幽明录》虽属于释氏辅教文学,但却是一部与众不同的著作。

三、《幽明录》的与众不同

(一)主题思想

1.政治问题

魏晋南北朝时期,政局混乱,兵荒马乱,很多人都觊觎着皇帝的宝座,明争暗斗,社会上一片刀光剑影,民不聊生。《幽明录》中就有反映。

桓温内怀无君之心,时比丘尼从远来,夏五月,尼在别室浴,温窃窥之。见尼裸身,先以刀自破腹,出五藏,次断两足,及斩头手。有顷浴竟,温问:‘向窥见尼,何得自残毁如此?’尼云:‘公作天子。亦当如是。’温惆怅不悦。

短短几十字,就表现出了两层含义。一、比丘尼的法力高强,知道桓温在偷窥她,所以想法警示他,而且如此自残竟能毫发无伤。二、表明了作者对桓温的态度,反贼终究不会有好下场。

2.社会问题

《幽明录》中很多故事表面看是在写神灵鬼怪,实际上都有对现实社会的折射。正如李剑国先生所云“这些鬼都被赋予了现实中某类人的性格和感情,是人的鬼化,或者说是鬼的人化,因而给人的感觉是真实的。”[5]

“新死鬼”一条就从侧面反映出许多人本性并不坏,但踏入社会之后,被污浊的社会空气熏坏了,被社会中的坏人带坏了。他本来只想填饱肚子,但是在同伙的教唆下,他也变得狡诈、奸猾。在动荡、黑暗的社会中,人为了自保,有时会变得很可怕。

“康阿得”条,写他寿命未到,就被白马吏抓到地狱,虽然也是写地狱故事,但中间有一个小插曲:当府君得知康阿得还有三十五年阳寿时,便大怒说“小吏何敢顿夺人命”“缚白马吏著柱,处罚一百,血出流漫”。超短篇故事就像戏剧一样,要把一个完整故事凝结成短短的四幕剧,必须使每句话都用在刀刃上才行。因此,作者安排这个情节也有他的特殊用意。地府中的小官吏和人间的官吏一样也会草菅人命,但是地府中会有府君主持公道,惩罚恶人,解救无辜的人。这就暗示了作者希望人间也能有如此的清官、好官,替民请愿、为民主持公道,不要让现实人间变成一个比地狱还黑暗的地方。

3.佛道论争

自从佛教传入中国以后,就与中国本土的宗教矛盾不断,在南北朝时期,曾发生过多次上至皇帝参与的佛道论争。“蒲城李通”一条就反映了当时佛道论争的情况:道士王浮身披锁械向沙门法祖忏悔,法祖不理他,还说他“孤负圣人,死方思悔”。这条故事虽说明在佛道之争中,佛教胜道教,但这也只是佛教徒的观点。而且,在不经意间也流露出了一些对佛教不利的思想,这是作者疏忽了的。一向宽容待人,普度众生的佛教徒此时也袖手旁观、不伸出援助之手了,谁让他是与之为敌的道教徒呢!看来佛教普度众生是有前提条件和选择范围的。

4.儒佛结合

佛教与道教虽然经常你争我夺,但却都与儒家有着密切关系。印度佛教对于“孝”的概念不是十分重视,否则他们就不会抛妻弃子、远离父母,剃度出家当和尚了。但是当佛教传入中国后,就不得不适应中国的实际情况,中国人自古就“孝道为先”,“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等早已深入人心。佛教既然不能改变这种情况,那只能选择适应。“项县民姚牛”条就体现出了儒家传统与佛教相结合的情况。姚牛替父报仇,手刃仇人,这是孝的体现;官长感其至孝赦免了姚牛,这就更体现出作者对于孝的弘扬,认为孝比法大。虽然最后安排姚牛死去的父亲救了这位官长一命,又回到了宣传佛教善有善报的教义上,但它也确实体现出了儒佛结合的现实。

(二)艺术特色

1.有意为小说

王恒展先生在《已始“有意为小说”——〈幽明录〉散论》一文中曾明确指出《幽明录》“汲取了史传文学的艺术特色,开始突破志怪类笔记小说不拘类别、有闻即录、丛残小语、粗陈梗概的格局,开始在有意为小说方面有所探索,透露了文言小说由笔记小说向传奇发展的消息”[6]。翻开《西京杂记》《博物志》《搜神记》《幽明录》,这一路看过来,我们会明显发现《幽明录》的与众不同,其中有多条故事达到一千字之多,这在魏晋南北朝小说史上也是绝无仅有的。这些故事中有诗般的意境,曲折、引人入胜的情节,形象鲜明的人物,不时还有诗歌穿插其中,表现出了明显的创作痕迹,尤其是“赵泰”和“刘晨阮肇”两条,更是得到了历代文人的赞赏。王恒展先生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幽明录》在艺术创作上的特色和价值,这是其他释氏辅教文学无法比拟的。

2.趣味性

小说作为一种文学形式,主要功能就是娱乐群众,这在以诗歌为正统形式的古代更是如此。刘义庆虽然以虔诚、严肃的态度宣扬佛法,但他深知宣传佛法方式、手段的重要性,故事无疑是很好的宣传方式,而趣味性则是故事传播的最好方式。于是,刘义庆在创作《幽明录》时,也不忘经常搞笑一把,这应该算是早期的“轻松教学”了吧。

“新死鬼”一条十分有趣。故事是说有一个新死鬼,形疲瘦顿,看见生前友人死了二十年还十分肥健,就问他怎样才能吃饱。朋友就告诉他要与人作怪,人害怕了,自然就给你食物了。新鬼先后找了两家人,但他们一个信佛一个信道,不仅什么吃的也没得到,还得替他们干活,累到筋疲力尽。最后找到了一个普通百姓家,由于人们看不见他,他便抱起庭中的白狗走来走去,以此吓唬人,果然其家见之大惊,新鬼如愿以偿。一个可爱、可笑的小鬼形象出现在我们面前,这个鬼真是与众不同,与我们印象中恐怖、阴森、狡诈的鬼截然不同,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通过以上的分析,我们不难看出《幽明录》的与众不同之处。一方面,从佛教与历史的角度说,它为我们呈现了佛教在刘宋时期的部分传播与发展情况,还原了当时社会的某些历史真实,我们感受到了刘义庆确实是一个慈悲为怀、悲天悯人的佛教徒,他对社会问题的关注以及希望解决这些问题的愿望让我们印象深刻。另一方面,从文学角度出发,《幽明录》的出现对于丰富小说题材、创作手法,改变文人的创作观念等都具有重要贡献,可以说它直接开启了中国小说的新世纪。

[1][5] 李剑国,陈洪. 中国小说通史·先唐卷[M]. 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7.

[2][3] (梁)沈约. 宋书[M]. 北京:中华书局,1974.

[4] 鲁迅. 中国小说史略[M]. 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

[6] 王恒展. 已始“有意为小说”——《幽明录》散论[J]. 中国文言小说研究,2002.

Out of the ordinary of Buddhist preaching Literature——You Ming Lu

WANG Wei

is Liu Song Lin chuan king Liu Yi Qing ordered the compilation of a Buddhism auxiliary mystery novels album. Scholars pay few attention to it, most of study just about the spreading of Buddhism, lacking of the overall research. Through the analysis of ’s special, the paper identify its important contributions in Buddhist history, historical and literary history.

You Ming Lu; Buddhism auxiliary literature; Realistic significance; Artistic characteristics.

I207.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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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8-7427(2012)04-0082-02

2012-0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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