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翻译的文化阐释
2012-08-15梁素文
梁素文
(周口师范学院,河南 周口 466001)
1.前言
中国翻译界的学者们历来把“信”作为翻译实践与批评的最高标准。可是如果仅仅把它作为评价翻译标准的唯一标准就有失公允。中西文化毕竟属于不同的语系,在表达方面自然会有某些差异,使译文完全忠于原文就变得难以企及。除此之外,译者的翻译目的以及当时所处的社会、文化、历史环境和读者的期待视野,都会影响译者的翻译策略,进而影响到译文的忠实性。晚清是翻译的大盛时期,这一时期,数千中西方著作被译成中文,内容涵盖科技、政治、哲学、历史、文学等等,对中国近代社会产生了巨大而深远的影响,而在翻译选材和翻译策略上,晚清译者都体现了独特的一面。本文不一一指出译文有哪些不足之处,仅从文化的视角来分析晚清翻译,来探讨译文在文化交流上的影响。
2.翻译学中的文化转向
2.1 历史渊源
翻译研究“文化转向”是指从社会文化层面对翻译特性、翻译策略等问题进行的研究[4]。在 20世纪五六十年代,语言学翻译观在翻译研究中占据了主导地位,翻译被视为不同语言之间的转换。这类研究者试图用语言学理论(如语义学、符号学、语用学等)来构筑翻译学学科理论,其代表人物主要有雅格布森、卡特福得、奈达和纽马克。然而这种语言学翻译观不能较好地解决翻译中遇到的社会、文化和历史问题,而且翻译受到不同文化在思维方式、民族心理、表达感情方式等方面差异的影响[9]。另外,语言学理论的运用,也没有使翻译研究取得像理学各学科和其他人文学科那样丰硕的成果。从20世纪60年代开始,欧洲特别是英国的一些学者相继发表一些研究阶级系统和重新审视文化内涵的文章和专著,这标志着文化学的兴起[1]。到了 70年代,以以色列学者佐哈尔为代表的学者提出了多元系统论,该学派突破了语言学派专注于不同语言之间的对比、转换,而把翻译和社会、历史、文化联系起来,认为“文学作品是社会、文化、文学和历史整体框架的组成部分”,“单个文本的孤立研究被置于文化和文学多系统中”[2]。该观点已经突破了传统的语言学翻译观,可以看作是文化转向的萌芽。玛丽·斯内尔霍恩比建议把文化看作是文本作为翻译的单位,把文化研究纳入到翻译理论的研究中来。1976年,在比利时勒芬召开的翻译界学术会议标志着翻译学作为一门独立学科的成立。巴斯内特和勒菲弗尔继承和发展了多元系统论,在 80年代发表了一系列的从文化角度看待翻译的论文和专著,并于1990年在其与人合编的《翻译、历史与文化》一书中正式提出了翻译研究的文化转向论。
2.2 积极影响
加拿大女性主义翻译学者西蒙指出:“文化转向”是翻译研究中最激动人心的进展,因为它意味着翻译研究增添了一个重要的维度,使我们了解到翻译与其他交流方式之间存在着有机的联系;它视翻译为写作实践,贯穿于文化表现的种种张力之中[3]。文化转向发生在解构主义思潮兴起之时,它以解释哲学作为其哲学基础,是文化批评的一个组成部分。文化学派特别强调文化在翻译中的地位和翻译对于文化的影响,把翻译看作宏观的文化转换,把翻译放到文化的大背景下进行考察,开始考察语境、历史、规约等更为宏大的课题,使翻译不是在真空里进行。文化学派跟从佐哈尔的多元系统论主张,认识到文化对翻译的制约作用,将翻译的研究重点从原作转向了译作,从作者转向了译者,从原语文化转向了译语文化,以求对翻译和译者的地位与作用有一个新的认识。它把文化作为翻译的目的,让我们能以新的视角来看待翻译的性质、功能、译者地位以及翻译与语言学、翻译与译语文化、翻译与诗学等的关系。从某种程度上,“文化转向”开拓了翻译研究的视野,把人们的视线从文本结构中引出来,指向一种宏观的与开放的视野,给翻译学研究带来多元的向度,对翻译学的建设起到了重要的促进作用。尽管“文化转向”极大的促进了译学研究的发展,但是仍然存在不足之处,它过分夸大了文化因素对翻译的影响,文化转向的翻译研究,越来越多的将翻译与译本外因素联系在一起,使人们对翻译的研究脱离了本体研究。
3.晚清翻译综述
3.1 历史背景
鸦片战争之前,由于清政府推行闭关锁国政策,中国的对外交流受到严重的限制。之后,却在鸦片战争的炮火之下被迫打开国门。清政府被迫签订了一系列不平等条约,对外国的态度也前倨后恭。这一切,引起了中国有识之士的深思,逐渐蕴育了一场盛大的翻译高潮。促进这一高潮兴起的有三个重要政治思想派别——洋务派、维新派、资产阶级革命派。
洋务派的政策对西学的引入和晚清翻译的发展是有着很大的推动作用的,首先处理日益增加的对外事务需要大量翻译活动和翻译人才。1862年,奕诉考虑到中国和外国语言不通,文字难辨,故而奏准在北京设立“同文馆”,培养翻译和外交人才,附属于总理衙门。但是洋务派作为封建统治力量之一,无论是与外国交流,还是“求强求富”,其根本出发点以及根本目的,都在于维护和巩固其封建统治,因此,在这样的政治思想的影响下,洋务派将翻译的选材集中在应用科学、自然科学、以及兵工类书籍上,而有关政治思想及文学方面的翻译,则几乎为空白。
和洋务派一样,维新派同样认识到了翻译西学的重要性——救国需变法,变法需维新,维新需学习国外,学习国外则需从翻译开始。但由于与洋务派统治阶级的政治立场不同,维新派是主张改良而非维护统治阶级的内部结构的,因此他们在翻译的选材上与洋务派大相径庭。相比之下,他们并不侧重应用科学和自然科学方面的翻译,而是将重点放在有关社会科学和文学方面的题材上。总的来讲,维新派并没有能像他们宣扬的那样,挽救民族于危亡之中。随着辛丑条约的签订,中国彻底沦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
在这样的社会历史背景下,以孙中山为首的资产阶级革命派登上了历史的舞台。从宏观上讲,维新派与革命派同属于资产阶级民主思想的倡导者,但与维新寄希望于统治阶级的改良方式不同,资产阶级革命派主张掀起自下而上的革命,以人民的力量彻底推翻清朝的封建专制统治,挽救民族危亡,争取国家的独立、民主和富强。资产阶级革命派翻译的重点集中在反映西方资本主义民主思潮的作品上,他们希望通过这些思想的传播,对人民进行思想上的启蒙,从而为资产阶级革命做好思想基础并创造有利于革命的社会舆论[5]。
我们评价一个时期的翻译活动,应把它置于所发生的历史背景中去,借用孔慧怡女士的话,就是要“还以背景,还以公道”。我们应该研究这些译文背后的制约因素,以及它们在文化交流上发生的作用[8]。
3.2 晚清译者及代表译作
外族的入侵、政府的腐败无能、国力的孱弱和民众的蒙昧,促使这一时期的翻译家大量地译介西方先进的科学技术、人文理念和文学巨著,希望借此来“提倡科学,开启民智”,实现民族的自强和独立。这些译文似乎与原文相去太远,但在那种特定的历史文化背景之下,译者必要时要依据文化背景来调整翻译策略。
严复虽提出“信”的标准,但他译《天演论》时并未严格遵守这一标准,而是采用了“不尽信”的达旨办法,其目的是借赫胥黎的著作发挥、阐述自己的见解。旨在向国人发出由于“积贫积弱而有亡国灭种危险的警告”。事实上,他的译作不仅使有识之士怵焉知变,使爱国青年热血沸腾,而且启迪教育了几代中国人。同样,我们要充分考虑晚清社会状况,研究当时何以产生这样的译文,以及译文对中国社会文化的积极影响。正如许钧教授所言,“翻译研究,不应仅仅限于在一种理想的追求中,给翻译实践硬性规定一些标准或原则,而应正视翻译实践中出现的实际问题或现象,做出正确、客观的描述,分析其产生的原因,再在更大的范畴内去加以考察,得出结论[6]。”
林纾是清末著名的古文家,有相当深的诗词造诣。但是,同严复及其他同时代的翻译家相比,林纾算不上一个严格意义上的译者。他没有任何的外语背景,对英语更是一窍不通,他所有的译作都是在别人口述的帮助下完成的。但正是像林纾这种在纯粹的单语背景下进行翻译的个案,却给我们提供了翻译的改写和文化建构的极端性的例证。如果我们仅从纯技术的观点来看待‘林译小说’,那么,它给予我们的失望将会多于满足;假若我们从近代文化发展的角度来考察‘林译小说’,那么,就不会无视它所拥有的历史价值[7]。”林纾的翻译更是一种典型意义上的文化行为,他通过文化改写和重置,实现了在那个特定历史时期的特定文化功能。
梁启超则是大力倡导政治小说,戊戌变法失败以后,梁启超等维新人士认识到要使中国摆脱亡国灭种的危险,就必须振兴中国的国民,让国民拥有新思想和新知识。为了达此目的,就必须振兴教育。除了学校教育之外,还必须进行社会教育。以报刊为传播媒介,以小说戏曲为工具,向国民输入新思想和新知识,是十分重要的途径。
3.3 晚清翻译的积极影响
这场轰轰烈烈的翻译活动所带来的社会影响是显而易见的。中国在遭受侵略以前向来自视甚高,而在受重创后又对西方先进的武器及物质文明无限向往,但自始至终,对于西方的社会生活,政治体制及风俗习惯等都无从了解。是晚清的翻译为开拓民众的视野打开了一扇窗户。晚清时期翻译在传播新知识、新思想的同时,也对几千年来禁锢中国人思想的封建伦理道德进行了无情的批判。苏曼殊翻译雨果的《悲惨世界》是为了借助外国小说对中国文化里的一些固有思想以至意识形态进行冲击和颠覆。此外,该时期的翻译还极大地唤醒了中国民众的爱国热忱。林纾翻译的《黑奴吁天录》便激起中国人民的愤怒,唤醒了民众的危机意识,也激发了国家要富强、民族要独立的爱国主义思潮。再加以梁启超、严复、夏曾佑等人大力推崇,晚清翻译就形成了极大的声势。
4.结语
本文从文化视角对晚清译者及译作了分析,强调译者应根据译文的社会现状来决定自己的翻译策略,而文化学派的“文化转向”是多元翻译中的一种研究范式,与其他范式一样有其优缺。我们认为在翻译研究中关注文化因素是必需的,它是翻译研究的一个必要组成部分,但不是什么都是“文化转向”。正如张柏然指出那样,中国现代译学构筑的核心理论应以民族语言文化为立足点,挖掘、发扬中国传统译论的长处,同时运用西方科学、系统研究方法对传统译论进行改造和升华,从而生成既蕴含了中国丰厚文化内涵,又融合了西方研究方法优点,而且体现了时代精神和风貌的新型译论。
[1]Bassnett,Susan& Andre Lefevere.Constructing Cultures[M ].shanghai: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Press,1998.
[2]Munday,Jeremy.Introducing Translation Studies:Theories and Applications [M].London:Routledge,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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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姜秋霞,杨平.翻译研究理论方法的哲学范式[J].中国翻译,2004,(6).
[5]苗琳娜.政治思想渗透下的晚清翻译[J].北京电力高等专科学校学报,2010,(9).
[6]许钧.怎一个信字了得——需要解释的翻译现象[M].武汉:湖北教育出版社,1998.
[7]谢天振.中国现代翻译文学史[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4.
[8]肖琦.从文化背景看晚清翻译高潮[J].赤峰学院学报,2009,(4).
[9]张静,李树春.“文化转向”及其在翻译中的重要性[J].沧州师范专科学校学报,2006,(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