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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锦方言 承续文脉
——品读任胜才《东北俗语集锦》漫谈

2012-08-15徐信科徐海菊

大庆社会科学 2012年5期
关键词:方言词普通话东北

徐信科,徐海菊

(1.大庆油田钻探集团物探一公司,黑龙江 大庆 163416;2.大庆市祥阁学校,黑龙江 大庆 163316)

集锦方言 承续文脉
——品读任胜才《东北俗语集锦》漫谈

徐信科1,徐海菊2

(1.大庆油田钻探集团物探一公司,黑龙江 大庆 163416;2.大庆市祥阁学校,黑龙江 大庆 163316)

《东北俗语集锦》是任胜才经过十多年对东北方言的实地考查和搜集整理编纂而成,共收入词条5 5 6 8条。这部方言辞典类的工具书,对东北方言文化的拾遗抢救及对地域文化的传承,对东北方言产生的历史背景(当时的政治、经济、文化、社会背景)的了解和认知,对东北方言的研究和探讨,都具有不可多得的资料价值。

任胜才;《东北俗语集锦》;漫谈

写书不容易,编写工具类的方言词书更不容易。其中甘苦,方家自知。近日,读了作家任胜才由中国文史出版社出版的新作《东北俗语集锦》,使我感触良多。首先,是佩服他坚忍不拔矢志不移的执着和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毅力。其次,是他对民族语言(包括方言在内)的文化担当精神。诚如任胜才所言:“随着普通话的普及和推广,一些方言俚语将被越来越少地使用,甚至会逐渐被遗忘和淘汰。各个地方的方言俚语带有各地的地域特色,也是几千年来流传下来的文化遗产,如不及时抢救,终究难以避免被历史遗失。”(2012年7月23日《都市生活》)为此,任胜才历时十多年的时间,对他所衷情的东北方言进行了广泛地搜索和认真地整理。在此其间,“我不管走到哪里,口袋里始终带着笔和纸,不管是在和别人的闲谈中,还是和朋友交往的饭桌上,只要听到有的朋友偶尔冒出来一句,我立即拿出笔和纸把它记上。”(《后记》)于是,经过多年的努力,把搜集整理的方言俗语,编著成了这部成果丰硕有典籍性质的《东北俗语集锦》,为后人研究与探索提供了方便。

方言作为一种地方语言的变体,在语音、词汇、语法上各有其特点,是语言分化的结果。如汉语的北方话(包括东北方言)、吴语、粤语、闵语等。方言在部落语和部族语里不断产生和发展,在一定条件下还可能发展成为独立的语言。总之,方言作为中华民族语言源流的文脉,也是中华民族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同样承续着中华五千年文明的历史使命。为此,几千年来,人们从来没有放弃对语言(包括方言)的整理与研究。如《輶轩使者绝代语释别国方言》,是西汉时期的杨雄所撰。今存本十三卷。据杨雄与刘歆的书信,原为十五卷,杨雄撰此书经二十年,似尚未完成。本例仿《尔雅》,类集古今各地同义词语,大部分注明通往范围,其材料的来源,有古代典籍,有直接的调查。由此可以看出,汉代语言包括方言分布情况,为研究古代词汇的重要材料。又如,晋代郭璞著《方言著》,清代戴震撰《方言疏正》,钱绎撰《方言笺疏》对《方言著》有整理,阐发之功。在上世纪30年代初,我国当代语言学大师王力先生,撰写《博白方音实验录》的论文获得了法国文学博士学位。新中国成立以后,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有关方言的研究更是蓬勃发展。1988年辽宁人民出版社出版了许浩光、张大鸣编,李庚均审定的《简明东北方言辞典》,和1991年吉林文史出版社出版由马思周、娄光辉编的《东北方言词典》,2005年吉林人民出版社出版聂志平著的《黑龙江方言词汇研究》;任胜才作为后起之秀,以孜孜不倦,求真务实的治学精神,也捧出了用心血著成的《东北俗语集锦》。东北方言是以北京话为代表的北京官话的主要部分,是作为普通话词汇基础的北方话的重要组成部分。任胜才对东北方言词语的收集、研究,无疑会对北方话及普通话的词语研究提供了帮助。为此,作者所付出的辛劳和所取得的成绩,无疑是应该也必须予以充分肯定的。

《东北俗语集锦》内容丰富,编排新颖,布局合理。仅东北方言中的字、词、词组就收录了5568条。有些是我们早已烂熟于心的,如:这嘎达、那嘎达、贼多;有些是我们经常挂在嘴边却不知其确切写法的,如尜也叫(水猴);有些是我们曾听旁人说起却并不理解其含义的,如“尜悠”、嘎哟;还有一些是我们从未听过的,如嘠东(101页)、哈腰、打掌(127页)。全书以字典的形式谋篇布局,目录中设置了拼音搜索,所有词语都用语音排序法进行排列,每条字、词、词组后面都有注音、解释和例句。一页页翻阅,一股浓厚的乡土气息扑面而来,令人倍感亲切。同时也进一步强化了对家乡语言文化的认识和其在中华语言文化中的地位及历史使命。方言有一种乡土味道,是一个人身上的乡土印记,是一种感情的寄托,能给人一种强烈的归属感,特别是一个身处异乡的游子,恐怕会有更切身的感受。所以,一个真正热爱家乡的人不可能不爱自己的家乡话。因为,它能迅速地拉近老乡的认同和感情距离,清除多余的戒备心理和语言隔阂。方言作为地方文化重要组成部分,具有明显的地域性特征,它是经过每个地方长期的风俗、文化延续下来的,是一个地区几百乃至几千年的文化积淀,是一笔不可多得的地方文化财富。特别是东北方言,具有朴实幽默的特点。如“抖咪骚”(85页),让人猛一听,似乎是读音乐的谱子,但在东北方言里,指的是一种细腻犹如丝绸的,穿在身上能随风抖动的布料。比如说:“她的裤子是抖咪骚料子做的”,这些让人听了总会不自觉地产生好奇或好笑。如果在电视剧或小品中掺入一定的方言,不仅能很好的表现一个地区的风土人情,还会增强艺术中的生活气息和幽默的看点。如赵本山的小品和系列电视剧,就是充分利用东北方言和精湛的演技,获得了与众不同的艺术效果。还有最近全国各地电视台都在热播的电视剧《大生活》中也时时出现了四川方言,但编导并没有把该剧定位为方言剧,而采取的办法是让四川话和普通话交替出现。同时要求不是四川籍的演员要学说四川话,而真正四川籍的演员,则要纠正他们过分纯正的川音,以免让观众们听不出来。这样或许会使地道的四川观众多少觉得有些不过瘾,正如网友所形容的,彷若一道没有放够辣椒的水煮鱼,辣不透。但这对其他地区的观众而言,《大生活》的方言应用得恰到好处,不太多,不太正宗,却还是能感受到扑鼻的成都味。这就是方言在文学艺术中的魅力。除此之外,方言还承载着深刻的文化内涵。如东北方言中的“洋车子”、“洋钉”、“洋镐”、“洋火”(351页)、“洋油”(351页)等,这些方言都深刻地反映着当时的社会历史中的政治、经济、文化的信息,它为人们记取和研究那段历史,启迪人们的醒悟或智慧有不可小视的作用。

方言为一个地区的地域文化特征贴上了重要的标签,是传承区域文化的重要载体,方言中蕴藏着几百年甚至几千年的文化积累,离开方言,传承地域文化就无从谈起。现在有人认为:“方言太土、太俗”,“在现代社会,随着普通话的普及和推广,说方言已经不合时宜了”。(2012年7月30日《都市生活·文化周刊》第155期)上述,之所以人们会对方言的存废观点各异,主要原因是很大一部分人,仅仅把方言当成了简单的交流工具,不知道方言词汇与普通话词汇的区别及相互关系,更没有意识到方言的文化意义。方言词汇同普通话词汇的差异,主要表现在:第一,意义相同,说法不同。这里所说的说法不同,不是指读音不同,而是指构成的语素不同。如“公牛”,济南叫“犍子”,西安叫“犍牛”,苏州叫“雄牛”,而东北方言叫“牤牛、牤子”(214页)。普通话说的“土匪”,重庆话说的“棒客”,东北话叫“胡子”(140页)。第二,同一个词,各方言含义不同。例如“地排子”,东北话是:“形容人长得粗矮”(78页),山东话是指两轮的平板车或架子车。方言对民族共同语言(普通话)的贡献是不断地充实和丰富语言的表现力。普通话以北方话为基础方言,但也吸收其他(包括东北)方言中一些有用的富有表现力的词。这些词进入了普通话的词汇系统,不再是方言词(虽然在方言中也还使用)。如:从吴语方言吸收的:瘪三、尴尬、货色;从西南次方言吸收的:晓得、名堂、耗子;从粤语方言吸收的:冰激凌、雪糕;从湘方言吸收的:过细、过硬;从闵方言吸收的:龙眼;从东北方言吸收的:不在乎、打发、楼、轱辘、麻雀儿、罗锅等。方言的积极作用是不可忽视的。在写作中,适当用些有表现力的方言词,可以使文字显得更真实、生动。如:死尸摆在空地上,据说去看的又有万余人,人山人海,又是推。推了的结果,是嘻。开嘴巴,说到:“啊唷,好白相来希呀!”鲁迅引述围观者说的这句上海话(意为“很好玩”),真实生动地揭示了他们麻木不仁的精神状态。又如,著名作家周立波的长篇小说《暴风骤雨》,使用了好多东北方言词,具有很浓的乡土气息,对塑造人物形象、表现主体起了重要的作用。

因为方言,为我们提供了除普通话之外的沟通的乐趣,电影、电视、歌曲中包含的方言,往往成为大家品味其中乐趣的最重要的一部分。如果没有了方言,生活中就缺少了一种娱乐元素和一份市井气息。这样的事例,包括前述的赵本山艺术系列的作品不枚胜举。但是,方言词的使用也有一个规范问题,也可以说是普通话同基础方言北方话(包括东北方言)词汇的关系问题。普通话词汇虽然以基础方言——北方(包括东北)词汇为基础,但东北话中有些地区色彩较浓的词,它们完全可以用意义相同的说法,又比较普通的词来代替。这种地区色彩浓的词不应作普通话的词。如东北话的“毛磕儿”——葵花籽(215页);“金镏子”——金戒指(163页);“瞅冷子”——趁别人不注意或不防备(48页)等。还有些东北方言中同名异实的,如前面提到“地排子”、“焦软”(160 页)、“稀软”(328 页)——都是特别软的意思。如“贼拉的好”(374页)、“成至好了”(44页)——都是特别好的意思。此类一般用涵义与普通话较近的词来代替。方言词虽然有很多积极的作用,特别是在文学创作方面,但是使用方言词绝不等于滥用方言词,滥用方言词不但不会增强语言的表现力,反而很不利于现在汉语词汇的规范化。例如早些年流传于世的长篇小说《春潮急》,通篇(包括叙述文字)都用四川方言词,使人特别是四川方言区以外的人,读起来非常吃力,更不用说理解了。

方言,是一个地域无形的文化财富,象征着该地的文化情结像磁石一样凝聚人民的力量。因此,方言在与其他地区的语言交流中,吸收不少其他地区或部族词语。通常叫外来语,其实这从汉代就开始了。如“胭脂”、“骆驼”是匈奴的借词;“苜蓿”、“葡萄”是西域借词;“佛”、“袈裟”、“忏悔”是梵语佛教借词。汉语(包括方言)吸收其他外来语言的词语有两种方法:一是音译,如东北方言中的“畏达罗”(322 页)、“布拉吉”(34 页)、“马裤尼”(211页)、“吗啡”(212页)、“咧巴”(200页)。二是意译,如“电灯泡“(80页)、“天花”(310页)、“灯棍儿”(76页)等。一般所说的外来词只指音译词,不包括意译词。意译词是根据原词的意义,用汉语(包括方言)自己的语素和构词方式创造的新词。如“桑拿天”(278页),就是把外来词的“桑拿浴”改为语素:“浴”为“天”,借以形容天气的炎热。方言体现着文化的多元性和包容性,种种方言生动的传达出各方水土的个性、风俗、底蕴和文化气质。倘若没有了方言,我们的共同语言(普通话)就丧失鲜活性,仿若干涸的沙漠。我们中华文明自古以来就主张“和为贵”的理念,崇尚和谐“爱其所同,敬其所异”,最后的结果不是你死我活,而是合而不同。吴建民《跨文化交流与构建中华主流文化》,跨语言(包括方言)文化的交流本质上就是不同文明之间的对话,互相学习,互相取长补短,共同前进。否则,再好的文明没包容和多元化交流,都将一事无成。如基督文明与伊斯兰文明的冲突自始至终,已延续了一千多年,只不过在20世纪,被两次世界大战和一次冷战给掩盖了。冷战结束以后,这种冲突又进一步的突显出来了。在21世纪,这种文明冲突还会给人类带来无穷灾难。怎么办?文明对话是唯一的选择。对此,东方文明——中华文明可以做出很大的贡献。一个国家要长治久安,必须建立起主流文化。什么是主流文化?就是以语言(包括方言)为载体的传统文化精华,和当代实践创新的经验及从外国学来的好的东西(包括语言)。中国的封建制度是全世界最长久的,为什么能够历时两千多年?关键是主流文化一以贯之,——朝代可以更迭,但主流文化确在长期的延续。主流文化代表了一个民族的灵魂和精神,保持了国家统一和发展。中华文化的历史有五千多年,经久不衰,是人类古老文化中唯一没有中断的文化,这绝非偶然。什么是中华文化的精华?应该是那些历时几千年,至今仍然闪烁着真理和智慧光芒的东西。历史上曾经辉煌的古埃及文化中断了,古罗马文化中断了,古希腊文化中断了,古玛雅文化中断了,古印度文化中断了,唯有中华文化延绵数千年。为什么中华文化的生命力这么强?那就是有赖于承载中华优秀传统智慧理念的文字语言(包括方言),它们是血管一样吐故纳新的系统文脉,使之世代相传,永流不息。谈到文脉,这不是一个轻松的话题,它有着明确的现实的必要性和重要性。它涉及到当今语言、文学所热切关注的一个问题,即“素质”问题。那么,什么是素质呢?其含义是什么呢?笔者认为,其所谓的素质,从根本说,就是文化素养、人文素质,其核心就是人本意识、人本精神。素质是我们为人、为学、为艺的基础所在。一切学问、学术,包括自然科学、社会科学,当然还有人文科学,其最高境界或最终都要落实到人文,落实到人文关怀。作家任胜才的《东北俗语集锦》,就是这种人文关怀的担当实践。

当今时代,生活节奏的加快,受各种压力的挤压,人们愈发变得浮躁不安,使得当代人忽视甚至漠视文化学养的增强与灌溉。大多数语言和文学艺术界的人,以对文化探源研究,特别是方言,持排斥态度,忽视其在民族文化中的历史地位和作用。之所以对语言文字的使用技法孜孜以求,是因为技法在短期内是可以解决的,而文化与学养的修成正果,却需要终身的历练。语言艺术与其他艺术的创作一样,是一种审美创造活动,不能带有实用功利的占有欲望。如果只为满足个人的利益打算,就会瞻前顾后,患得患失,无法潜心于研究与创作。作为从事语言文学的艺术家,只有专业技能,而不懂得审美和不具备文化修养,甚至不懂得语言文化的来龙去脉,包括方言使用的部族区域、范围等,就不算是高素质的文学、艺术家。苏轼认为:为文之道,作字之法,识浅、见狭、学不足,终不能尽妙。纵观中国语言文学艺术史,历代大家不仅是“专家”,同时也是“杂家”。语言文学是整个文化体系中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它除了自身的发展以外,还需要其他包括方言在内的文化涵养支撑。在中国以普通话为主体的语言文学艺术,同其他艺术门类一样,虽然有着各自的艺术特性和艺术要求,但彼此又有着相通性和共同性。比如东北方言,它既有自己的独特性,又是共同语(普通话)的基础。近百年来,由于白话文学和“官话”的传播,其规则逐渐明确,影响日益扩大。普通话不等于东北话和北京话,因为它吸收了其他方言中的成分,比任何方言更丰富、更完善。为此,任胜才的语言学专著《东北俗语集锦》让我们从中体会到了东北方言的特色韵味。人类任何一个门类的艺术创作,常常从另一类的艺术创作中得到启发。赵子昂在《秀石疏林图卷》中题诗云:“石如飞白木如籀,写出还于八法通。若也有人能会此,方知书画本来同。”中国传统的知识分子,对艺术的喜好和追求,是作为修身养性,陶冶情操,塑造自身儒雅风范的方式和手段。中国历来讲“情道两进”,“技进乎道”,这是语言艺术进入哲学层面的本质要求。语言文学艺术体现的是一种气节,一种品位,一种文化,一种修养。语言文学艺术和其他艺术一样,到最后拼的是文化与学养。这就是“必为海内文宗”(《新唐书·陈子昂传》)所承续血脉。

《东北俗语集锦》是作家任胜才的第一部语言学专著,他用实地调查为获取资料的主要手段,通过十多年不懈的努力,最后,对全书内容进行了整理和修订。词汇研究是件很琐碎的工作,作家通过仔细阅读比较,对词汇进行反复地辨析、订正、补充,细致入微。这种严谨认真的态度,是语言研究的工作者所应该具备的,也是难能可贵的。

当然,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物,本书也不例外,尤其是词语研究,更是容易疏漏。一是缺乏文本参考,书稿资料几乎全靠调查搜集的,这样不但影响编著的时效,还有碍于词语解释的规范性。二是有的词语解释过于简单,如“拿捏”(228页),除书中的“要挟、故意作难”之外,另外还有“着摸”、“思忖”的意思,如“这事我还没有拿捏准呢”。拙识陋见,仅供参考。

〔责任编辑:王乐群〕

F840.4

A

1002-2341(2012)05-0146-04

2012-09-16

徐信科(1951-),男,山东临朐人,原纪检副书记,高级政工师,主要从事党建理论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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