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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汪精卫早期历史的三大疑点

2012-08-15李伟

长春师范大学学报 2012年10期
关键词:同盟会汪精卫袁世凯

李伟

(公主岭市委党校,吉林四平136100)

论汪精卫早期历史的三大疑点

李伟

(公主岭市委党校,吉林四平136100)

本文论述了汪精卫早期历史的三大疑点:一是1905年汪精卫参加革命是否为投机;二是1908年汪精卫暗杀清摄政王行为是否反映出他对革命失去信心,在狱中是否被肃亲王招安;三是南北议和时期汪精卫是否投降袁世凯,叛变革命。

汪精卫;早期历史;疑点

汪精卫是一个多变的历史人物,其后半生背叛革命,投降日寇,沦为民族国家的罪人,已成定论。但其早期历史却存在着悬而未决的三个较大的疑点:第一,1905年汪精卫参加革命是否为投机;第二,1908年汪精卫暗杀清摄政王的行为是否反映他已对革命失去信心,在狱中是否被肃亲王招安;第三,南北议和时期汪精卫是否投降袁世凯,叛变革命。本文就上述三大疑点,略抒管见。

1905年东京同盟会成立,是汪精卫参加革命的起点,围绕这一时期汪精卫的思想变化,笔者认为汪精卫是一个具有激进民主革命思想的资产阶级革命家,不存在投机问题。

当然,汪精卫参加革命也有一个历史过程。1904年东渡日本前,他曾是个典型的封建士子,其父是番禺县颇有声望的名儒。少年时代,曾接受过系统的封建教育,每当傍晚“由书塾放学回家的时候,父亲必令我大声诵读王阳明《传习录》等书两三项,直至背诵得出方才罢休。”[1]受明未清初地主阶级反满思想家的影响,汪精卫从小就形成了浓厚的反满色彩的民族主义思想,正如他后来在《自述》中所言:“我在国内研究史学的时候,对于辽、金、元之侵吞中国,免不了填胸愤慨,对于清,我自然是一样的,只是被什么‘君臣之义’束缚了。”[2]十七岁时,因父母双亡,家道中衰,他开始作私塾教师,十九岁参加科举考试,取为广州府第一名。但不久,清政府宣布废除科举和兴办新式学堂,扭转了他的人生航向。当时中国已完全沦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孙中山亦已揭起民族民主革命的旗帜,此时的汪精卫虽然尚未参加革命,但日益严重的民族危机已使他开始探求民族自救之道。从1902年起,与朱执信等人一起在广州组织“群知学社”,探求西学与新的知识。[3]

1904年,广州招考官费留日生,汪精卫和群知学社的大部分成员考取,并于同年秋东渡日本,入法政大学速成科学习。正如他后来在《自述》中所说:“留学法政,从宪法得到了国家观念及主权在民观念,从前所谓‘君臣之道’撇九霄云外,固有的民族思想,勃然而兴,与新得的民权思想合起来,便决定了革命的趋向。”[2]正是这种转变为他日后加入同盟会、参加革命奠定了思想基础。

1905年7月,孙中山由欧洲重返日本,汪精卫与朱执信等人拜会了孙中山,积极参加了同盟会的筹建工作。被选为同盟会评议部议长。稍后,他又以“家庭罪人”的名义给家里写信宣称:“事已发觉,谨自绝于家庭,以免相累,家中子弟多矣,何靳此一人,望纵之,俾为国流血,以竟其志,死且不朽……与刘氏女曾有婚约,但罪人既与家庭断绝,且此关系亦当随以断绝,请自今日始,解除婚约。”[4]与封建家庭彻底决裂,以表明参加革命的坚定决心。1905年,汪精卫加入同盟会,是其革命前半生的开始,曾被孙中山视之为左膀右臂,清政府悬赏金十万要他的人头。坚定的革命决心和横溢的才华让他成为同盟会的年轻骨干,孙中山三民主义的代言人。显然,投机革命说是不能成立的。

1908年同盟会在云南河口起义失败后,同盟会的革命活动进入了最困难时期。尤其是围绕今后革命应如何进行和采取何种方式方法等问题,革命党内部曾一度产生分歧。孙中山、黄兴等主张应积蓄革命力量,徐图再举。汪精卫则认为在革命低潮之际要用爆炸、暗杀等恐怖手段来扩大革命的影响。甚至不顾党人的劝阻,自己携炸弹潜入北京企图刺杀摄政王载沣,不幸事泄被捉。对此,史界一直存有非议。其一云,汪氏暗杀系对革命失去信心,不足称道;其二云,狱中汪精卫已被肃亲王招安。对这两种评判,笔者均不敢苟同。

首先,孙中山“边陲起事”的错误战略,使革命军屡战屡败,到河口起义失败时,多数革命党人对孙中山的边陲起事战略产生了怀疑情绪。汪精卫也颇为失望,但这并不足以说明他对革命已经丧失了信心,在他看来,当时“伪立宪之剧,日演于舞台,炫人观听,革命党若寂然无闻,无所行动,国人将愈信立宪足以弭革命,愈坚信仰立宪之志。”[5]因此,他“思于京师根本之地,为震奋天下人心之举”,[6]决定“以身为薪”,在“不伤吾党元气”的前提下从事,以打击分裂势力和保皇党人的嚣张气焰,这是小资产阶级革命家在革命处于低潮时表现的特有性格。对于这种取义成仁、使敌人为之胆落的暗杀壮举,我们可以指出其局限性,但却没有理由进行简单的指斥与否定。

其次,汪精卫被捕后并没有投降变节。他被捕之初抢先承认暗杀是自己一人所为,并没牵扯他人。受审时他还写下洋洋数千言的“供辞”,揭露清廷仿行立宪是“醉虚名而忘祸,其罪实通天”。宣称“为欲达民主之目的,舍与政治死战之外,实无他法。”并在狱中赋诗“慷慨欲燕市,从容作楚囚,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7]以铭不屈的革命志向与气节。

入狱后,汪精卫抱定了必死的决心,载沣闻知,极为震怒,拟处之以极刑。但肃亲王认为国家“方标立宪,为和缓人心及羁縻党人计,宜作释怨之举,博宽大之名”,力劝载沣,方改判交法部永远监禁。在满洲权贵中肃亲王素以开明著称,喜与革命党交结,为软化汪精卫,他曾多次探监,赠汪图书,给以优待条件,但汪精卫并没因此而出卖战友或背叛同盟会。

汪精卫虽身陷囹圄,但对铁窗外的革命形势仍十分关心。一日,他从狱卒口中偶尔听到黄花冈起义失败的消息,得知许多同志遇难,痛不欲生,作诗悼念,“欲将诗思乱离愁,却惹茫茫感不收,九形死骸渐放浪,十年师友负绸缪。……凄绝昨宵灯影里,故人颜色渐模糊”。[8]可见,汪精卫狱中变节说是不能成立的。

武昌起义爆发后,清政府大赦党人,汪精卫被释放出狱,此?时,正值南北开始议和。有关期间汪精卫的表现,史界历来贬多褒少,多将其视为被袁世凯收买的变节者,在为袁窃夺辛亥革命果实而奔走。但笔者研究所得出的却是不同的结论。

首先,南北议和时期,汪精卫与袁世凯频繁接触,过从甚密,其动机并非卖身投靠,而是为了倒清、实现共和的目的所采取的一种革命手段。关于汪精卫与袁世凯的接触经过,有许多离奇的传闻和记载,比较可信的是亲历其事的张国淦先生在《辛亥革命史料》一书中的记载:武昌起义爆发后,张与魏宸组、胡秉柯等革命党人同住在北京饭店,秘密制造炸弹,准备炸死1911年11月14日回京上任且“主张拥护君主,绝口不言共和”的袁世凯。当时已被开释出狱的汪精卫在参与革命党讨论“去袁留袁究竟于革命何者有利”的会议上,主张“袁世凯有实力,在彰德亦与民党有往来,如利用袁未始不可促成革命,若去袁则北方实力无统率者,更不易征服。”最后革命党“决定利用袁,取消炸袁之议。”[9]

会后,为探知袁世凯虚实,汪精卫多次夜访袁世凯,初只言共和学理,谈至深夜,渐及事实。……次夜汪、魏(宸组)夜班同时谒袁,开始讨论中国于君主共和何者适宜,魏善于词令,每以甘言饵之,袁初尚搭官话,连谈数夜,袁渐渐不坚信君主,最后不言君主,但言中国办到共和颇不易,汪魏言:‘中国非共和不可,共和非公促成不可,且非公担任不可。’袁尚谦让,后亦半推半就矣。”[9]根据上述史料,我们可以认为联袁决议是经汪精卫力倡、北京革命党人会议通过的,并非汪氏个人意志所为,汪精卫接触袁世凯也并非卖身投靠,而是“利用袁以促成革命”。

至于汪精卫此时为何参加了杨度主持的国事共济会?这要从该会的宗旨和部分目标去寻找答案。该会主张召开国民议会,“议决君主民主问题,以期和平解决。”该会拥护袁世凯不假,但其锋芒同时也指向清王朝,与汪氏联袁倒清计划的目标完全一致。

其次,武昌起义爆发后,联袁、覆清、共和是包括孙中山、黄兴、胡汉民在内的许多革命党人共同面对的问题。汪精卫的联袁活动曾与南方革命党人取得过联系,并非他自己独断独行。

武昌起义是在同盟会领袖远在海外,革命队伍分裂涣散的情况下突然爆发的。面对复杂紧迫的革命形势,革命派惧怕袁世凯的镇压,怕外国列强武力干涉,所以,力主争取袁世凯,迅速结束革命。[10]当时连孙中山也在许多电报、函札中有过类似的表示。11月9日,黄兴也曾写信给袁世凯,将其比作拿破仑、华盛顿,说袁能做到推倒清廷,则“非但湘、鄂人民戴明公为拿破仑、华盛顿,即南北各省当亦无有不拱手听命者。”[11]汪精卫为了实现联袁倒清的计划,还曾“派人来汉密告南方同志,说袁世凯不是效忠清室的人,如南方革命党肯举他为第一任共和国总统,他是愿意和我们一致行动的,汪嘱南方同志从速表示态度,以促袁早下决心。武汉革命党同志都赞成汪精卫的意见,并嘱汪在北方多做袁世凯的工作,促成其事。”[12]显然,汪精卫的设想得到了南方革命党人的支持与赞成。1911年12月,南北议和在上海开始举行,汪精卫作为南方的议和参赞,在南北方代表伍廷芳、唐绍仪之间沟通、输导、排难、释疑,极大地推进了议和的进程。由此可见,南北议和时期汪卫的联袁倒清策略及其活动是以妥协的手段争取革命的部分胜利,这在当时特定的历史条件下既不可避免又可以理解。反之,若将这种必要的妥协简单地升格为叛卖,则不仅不符合史实,更有悖历史唯物主义的科学方法,是对政治家超时代、超现实的苛求。

长期以来,史学家在研究历史人物,尤其那些复杂多变、好坏参半的历史人物时,常常自觉不自觉地陷入攻其一点不计其余的片面化,往往以晚节的不忠,抵消其前期的革命功绩。事实上,古往今来有许多历史人物都会随着所处时代环境的变迁而变化,或由好变坏,或由坏变好,但像汪精卫那样,由一个早期立志精卫填海的革命者,后来一变而为民族国家的罪人,还是比较少见的。“不因其善掩其恶,不因其恶掩其善”,这是我们评价这类历史人物时所应采取的基本态度。

[1]张江载.汪精卫先生年谱[M].

[2]汪精卫.自述[J].东方杂志,1934(1).

[3]程舒伟,郑瑞伟.汪精卫与陈璧君[M].长春:吉林文史出版社,1988.

[4]新绿文学社.名家传记[M].上海:中华书局,1937.

[5]辛亥百年系列——立宪与革命的竞争[EB/OL].(2011-09-09)[2011-12-12].http://fangtan.china.com.cn/2011-09/09/content_ 23389890.htm.

[6]张江裁.汪精卫先生庚戌蒙难实录[M].

[7]汪精卫.自述[M].

[8]汪精卫.双照楼诗词稿[M].香港:天地图书,2012.

[9]张国淦.辛亥革命史料[M].台北:文海出版社,1980:114-115.

[10]胡汉民自传[J].近代史资料,1981(2):52.

[11]黄兴.致袁世凯书[J].近代史资料,1954(1).

[12]李书城.辛亥革命前后黄克强先生的革命活动[M]//回忆辛亥革命,北京:文史资料出版社,1981: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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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25

A

1008-178X(2012)10-0042-03

2012-05-19

李伟(1960-),男,吉林公主岭人,公主岭市委党校高级讲师,从事中国近现代史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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