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光《城口厅志》的三种印本
2012-08-15唐光荣
唐光荣
(西南大学 文献所,重庆 400715)
道光《城口厅志》的三种印本
唐光荣
(西南大学 文献所,重庆 400715)
《城口厅志》应只有一种版本,即刘绍文主持的道光24年刻本。所见三种印本中,四川本印刷时间更早,书版的毁损程度较轻。城口本、重庆本印刷时间约晚50年,书版的毁损程度较重,但印刷质量较好,内容更完整,并增补有少量光绪年间的材料。城口本中的补正出自近人,讹误较多。
印本;书版;版本
1 《城口厅志》的成书经过
城口,位于重庆市的东北角,毗邻四川、陕西、湖北三省,是淹没于绵延上千公里的大巴山中的一小型山间盆地。该地区既为多省交界之处,又被平均海拔上千米的大巴山四面包围,因此,自古以来中央政权在这里的统治力量都比较薄弱。清乾隆末嘉靖初,白莲教教众啸聚流窜于城口周围的深山老林中,清政府调动多省官军,团练地方乡勇,历时约十年才将其肃清①。此后,清政府采取了一系列措施以加强对该地区的统治。道光二年(公元1822),将原太平厅七、八、九三保划出,设立城口厅,隶属绥定府(今天的达州地区),从此城口成为了一个独立的行政区划。
《城口厅志》成书于道光24年(公元1844)。道光22年,江苏武进监生刘绍文任城口通判。道光23年秋,刘绍文政事稍暇,便组织城口当地文士编纂厅志,以弥补城口没有地方志的缺憾。刘绍文自任“总裁”,廪膳生洪锡畴“专司编辑”。耗时十个月,道光24年全书编纂成功。
全书20卷,依次为星野志、沿革志、疆域志、山水志、古迹志、风俗志、赋税志、户口志、公署志、学校志、祀典志、武功志、兵营志、职官志、选举志、人物志、列女志、物产志、杂类志、艺文志。每卷前各有小序,概述该卷大意。另外还有首一卷,包括刘绍文所撰厅志序、修志姓氏(即编纂人员名录)、目录、凡例。
全书约30万字,耗时不到一年。成书如此迅速,是因为有旧志作参考。城口厅原为太平厅的七、八、九三保,道光二年方独立成厅。太平厅有现成的地方志,所以撰写道光二年之前城口地区的历史,只需借鉴太平厅志的相关部分。对此,《城口厅志》的凡例第二条说得很明白:“其载入太平旧志者因之,未载者增之,已载而有讹误者正之,传闻异辞者,悉遵阙疑之例。”除了太平厅志,《大清一统志》、《四川通志》等书也是重要的资料来源。另外,编纂者还参考了相邻州县的地方志,如 《东乡志》、《忠州志》、《肇庆府志》等。
值得一提的是,全书“总裁”刘绍文任通判期间,对城口的文化建设贡献甚巨。除主持编纂《城口厅志》外,他还承头捐资兴建或维修当地的官署、庙宇和书院,并买置多处义冢地。《城口厅志·艺文志》中的《培修文庙记》、《新修魁星阁记》、《培修城隍庙碑志》、《培修祖师观记》、《重修武庙碑记》均出自他的手笔,这些文章既宣扬了他的政绩,又使他借这部厅志青史留名。
2 《城口厅志》的三种印本
笔者所见《城口厅志》一共有三种,一是城口县档案馆藏本(下文简称“城口本”),二是重庆市图书馆藏本(下文简称“重庆本”),三是《中国地方志集成·四川府县志辑》中的巴蜀书社影印本(巴蜀书社所据以影印的是四川省图书馆藏本,故下文简称“四川本”)。这三种本子字体全同,版式一致,均每半页9行,行21字;小字双行,行亦21字;白口,四周双边,单鱼尾;均是20卷首1卷,凡六册。它们同为刘绍文主持的道光24年刻本,是同一种版本。另外,据国家图书馆馆藏目录,国家图书馆亦藏有《城口厅志》,其版式、卷数与上述三种本子全同,亦为道光24年刻本。《城口厅志》或许从来就只有一种版本。城口乃偏僻山邑,财力不丰,此部厅志又主要为抄撮旧志而成,文化影响较小,其版本不可能众多。
道光24年《城口厅志》刻成之后,其书版藏于城口厅署②,屡经印刷。由于各次印刷的年代不一,书版毁损程度有异,加之各次印刷的工艺水平又参差不齐,现存各印本往往各有千秋。兹就笔者所见,简述城口本、重庆本、四川本三种印本的特点。
2.1 四川本印刷时间更早
《中国地方志集成·四川府县志辑》中的《道光城口厅志》,根据四川省图书馆藏本影印。巴蜀书社选择四川本而非重庆本或城口本,是有道理的,因为四川本的印刷很明显先于城口本、重庆本。何以言之?
首先,城口本、重庆本因书版毁损而致字迹漫漶处,四川本往往清晰。例如第三册34页,城口本、重庆本版框左上角及左栏有毁损,且与左栏邻近的本页末两行多字漫漶;四川本板框完整,末两行字迹清晰。又如第四册35页,城口本、重庆本板框下栏毁损,邻近下栏的末排字迹多漫漶;四川本板框完整,末排字迹清晰。又如同册37页,城口本、重庆本板框左栏与下栏毁损,与之邻近的多字漫漶;四川本板框完整,字迹清晰。又如同册39页,城口本、重庆本板框下栏毁损,相邻多字漫漶;四川本板框完整,字迹清晰。又如同册41页至43页,城口本、重庆本书版下部毁损严重,不但板框下栏毁去,而且相邻多排文字漫漶;四川本板框完整,字迹清晰。又如第五册34页,城口本、重庆本板框右栏毁损,与之相邻的本页首行多字漫漶,且本页倒数第二、第三两排多字毁去;四川本板框完整,字迹清晰。又如同册36页,城口本、重庆本整个书版从中下部断裂,有不整齐的拼合痕迹,裂痕所经多字残损;四川本书版未完全断裂,无拼合痕迹,仅后半页有裂痕,也只有后半页数字受损。
其次,四川本因书版毁损而致字迹漫漶处,城口本、重庆本必定亦漫漶。例如四川本第二册53页第17、18两行的第十三排小字全部毁去,城口本、重庆本同。又如四川本第三册28页书版部分断裂,致使第6排(此页上空两排)部分文字受损,城口本、重庆本书版断裂处、文字受损处均与四川本同。又如四川本第四册10页书版断裂,裂痕斜跨第6至第8排(此页上空两排),致使多字残损,城口本、重庆本同。四川本同册第11、22页,还有一类似裂痕损及多字,城口本、重庆本亦完全同。又如第四册84页,书版中心有一道裂痕,致使多字受损,三个印本均如此。城口本、重庆本书版似已沿此裂痕完全断开,边栏有裂口且拼合不整齐。四川本似尚未完全断裂,裂痕只在书版中央,边栏整齐完整。第五册30页第10排(实第15排)前三字,四川本毁损无法辨认,城口本、重庆本同。同册72页,四川本板框左栏有两处裂痕,并损及邻近数字,城口本、重庆本同。第六册11页,四川本板框断裂,裂痕斜贯第6至第8排(此页上空两排),裂痕所经损及多字,城口本、重庆本亦然。同册87页,四川本首行“江馆”二字之间毁去一字,且该字旁的板框左栏毁损,城口本、重庆本全同。
再次,城口本、重庆本卷20艺文志录有季寿昌撰《培修圣庙序》、《赈灾记》、组诗《葛城解组留别士民兼呈同寅诸君子吟席》,四川本无。季寿昌,为江苏常州府武进县监生,与《城口厅志》的编者刘绍文是老乡,曾于光绪3年(公元1877)、光绪16年(公元1890)两次担任城口厅地方长官。《赈灾记》一文写于光绪16年他受命往城口救灾之后,可见城口本、重庆本的印刷时间,距离《城口厅志》成书时间道光二十四年(公元1844年),至少又过去了46年。在这约半个世纪的时光里,存于城口厅署的道光《城口厅志》的书版发生了不少毁损。
由于城口本、重庆本对原道光《城口厅志》增修的范围很小,且对原书版毁损之处不进行修补,也许可以推断这几篇光绪年间的文章就是在季寿昌第二次“署城口厅事”期间补入厅志的。季寿昌与刘绍文是同乡,对城口民生也颇多贡献。他完全可能仿效同乡先贤,借补修《城口厅志》,将自己的文章编入其中,使自己青史留名。而城口本、重庆本的印制时间只能是在他第二次任职城口期间或之后。从上文所举例证可以看出,重庆本、城口本书版毁损的痕迹惊人地一致,且二本对原刻所进行的增补也完全相同,有理由推断它们的印刷时间比较接近。
四川本没有光绪年间的文字,而且书版毁损程度远较城口本、重庆本为轻,其印刷时间肯定比后两个印本早。但是从书版的受损程度来看,它也不大可能是道光24年的初印本。
2.2 城口本、重庆本的价值
四川本据以印刷的书版早于并好于城口本、重庆本,并不意味着后两个印本没有独立的价值。四川本亦有它的毛病,需要参考城口本、重庆本来弥补。
首先,四川本印刷质量欠佳,因涂墨不均或其它操作不当,造成多处字迹模糊,这些地方往往可以参考城口本、重庆本进行补正。例如第二册55页,城口本、重庆本清晰,四川本板框完整,而“吕祖阁”一条却多处模糊。又如第三册73页后半页,城口本、重庆本清晰,四川本却重影而致整个半页字迹模糊。又如第四册33、35两页,四川本板框完整,但此两页右上角均数字模糊,而城口本、重庆本清晰。又如第五册57页,四川本板框完整,但整页字迹模糊,而城口本、重庆本较清晰。
其次,四川本部分内容残缺,需要根据重庆本、城口本来补充。例如四川本缺第四册96页,城口本亦缺,应据重庆本补。又如第十七卷“列女志”卷首小序,四川本缺,需要据城口本、重庆本修补。据《城口厅志》的凡例:“凡二十卷。于各卷之首撮其大指,为之小序,庶眉目较然,便于省览。”刘绍文《城口厅志序》也说:“分二十卷,冠以小序。”足见各卷首之小序道光24年原刻即有,并非独缺列女志小序,而为城口本或重庆本补修。四川本也许是在印刷或装订中遗漏了此页,或者是在流传中此页被撕扯。
2.3 后人对城口本的补正
城口本经后人批阅过,批阅者改正了原刻中的一些明显讹误。例如第一册50页,“茅坝”、“淡坝”,城口本改为“茅坪”、“淡坪”。 同页“后坪”条之“交陕西界”,城口本改为“交巫溪界”。又如同册64页,“汪家河龙洞”条之“爪甲皆其”,“其”字城口本改为“具”字。又如同册65页,“韩家泉”条之“一民老鸦”,“民”字城口本改为“名”。又如第五册13页,第四行“壺范”之“壺”字,城口本改为多一横的“壼”字。同页最末一行,“频遭躁躏”之“躁”字,城口本改作“蹂”字。又如第六册2页,左下角“参赞大至”之“至”字,四川本以圆圈圈出,标明此字原刻有误,重庆本未作标识,而城口本则将“至”字改为“臣”字。
由于印刷时间较晚,书版毁损较严重,城口本中很多地方字迹漫漶,影响阅读,批阅者常常根据自己的理解,为这些漫漶处补上文字。臆补文字有的猜对了,但很多都猜错了。例如第三册57页末行“移唇吹之”,四川本清晰,城口本、重庆本“移唇”二字漫漶,城口本误补作“以唇”。又如同册60、61页,城口本、重庆本板框下栏残毁,此两页最下两行文字亦多毁去,而四川本板框完整,字迹清晰。城口本臆补残毁各字,错误连连。60页倒数第二行之“四寸五分八”,“八”字错补作“一”;倒数第三行之“花旁有二环”,“二”字错补作“一”;倒数第四行之“奏乐一句”,“句”字错补作“次”。61页第一行之“朱髹上”,“髹上”二字错补作“为饰”;同页第二行之“顶以红绒”,“红”字错补作“其”;同页第五行之“析十二”,“十二”二字错补作“为茎”;同页第六行之“八分七厘高”,“高”字错补作“宽”;同页倒数第二行之“立两阶”,“阶”字补作“旁”。 又如第四册36页,城口本、重庆本板框下栏残毁,相邻的最下一排文字多处漫漶,四川本板框完整,字迹清晰。第八行之“此等恐出穷民”,“恐”字城口本错补作“散”;第九行之“给银米”,“银”字城口本错补成“以”。总体来看,这些臆补的文字似乎没有版本依据,完全凭感觉,出错率很高。
批阅者还为几乎整部书都加上了断句的逗点。在书页的空白处,披阅者不时还会写上一两条注释,但数量很少。
第一册第3页,刘绍文原序后,天头上有一行手写小字:“道光廿四年,公元一八四四年。”此处使用了“公元”纪年。鉴于校正、臆补的文字多用兰黑钢笔,或者兰色圆珠笔,用毛笔者极少,且断句的逗点亦主要用兰黑钢笔,部分地方还使用了新式标点,这些批阅痕迹所产生的时代应该很晚近。
据城口县档案馆负责人说,这些批阅痕迹出自当地一位学者之手。1985年城口县为编修新的县志筹建了编辑班子,该学者是其中一员。为了搜集史料,他批阅了《城口厅志》。新的《城口县志》于1995年由四川人民出版社出版,因此厅志上的批阅痕迹应当产生于1985至1995年期间。
3 结语
综上所述,道光24年刘绍文主持编纂的《城口厅志》可能只有一套刻版。笔者所见四川本、重庆本、城口本实系同一版本,只不过由于这三种印本印刷时间有先有后,印刷工艺有优有劣,保存状况有好有坏,致使这三种印本各有各的价值。四川本的印刷时间较早,那时《城口厅志》的书版损坏程度还较轻,所以四川本最接近初印本原貌;重庆本、城口本是在光绪年间印刷的,距离《城口厅志》的成书时间大约晚了50年,那时该书的书版损坏程度已较重,因而重庆本、城口本中多有漫漶不清之处;四川本虽然更接近于初印本的原貌,但由于印刷不精、保存不善,也时有模糊、缺漏之处;城口本中有不少臆补、臆改文字,它们出自20世纪80年代城口当地一名学者之手,错误较多。
将来若整理出版《城口厅志》,当以四川本为底本,同时参考重庆本、城口本,以补充四川本中模糊、缺漏之处。
注释:
① 《城口厅志·凡例》:“城口为昔年白莲教匪乱出没之地,王师剿办,于兹十载。”
②《城口厅志》书前扉页上题有:“道光甲辰年新修《城口厅志》,板存厅署。”
[1]城口县档案馆藏道光廿四年《城口厅志》.
[2]重庆图书馆藏道光廿四年《城口厅志》.
[3]《中国地方志集成·四川府县志辑》之 《道光城口厅志》[M].上海:上海书店,成都:巴蜀书社,1992.
Three Printed Copies of the History of Chengkou
Tang Guangrong
(Literature Institute of Southwest University,Chongqing 400715,China)
Most probably,the History of Chengkou has had only one edition ever since it was produced in the 24th year of Daoguang.Among the three printed copies observed,Sichuan Copy was produced earliest and when it was printed,the printing plates were less damaged.After 50 years or so,when the printing plates were more damaged,Chengkou Copy and Chongqing Copy were produced.Although they were produced later,Chengkou Copy and Chongqing Copy were printed better and their contents were more complete,while a few essays written in Guangxu were appended to them.Those amendments in Chengkou Copy were made by a contemporary scholar and were not always correct.
printed copy;printing plate;edition
G256.1
A
1674-5787(2012)02-0049-04
2012-02-29
唐光荣,男,博士,西南大学文献所,副教授,主要从事古典文献学研究。
责任编辑 闫桂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