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武士道心理基础探微
2012-08-15李琼
李琼
日本武士道心理基础探微
李琼
武士道是日本武士在日常生活和工作中所必须遵守的伦理训条,它是一种精神文化,其心理学基础主要是佛教、儒家思想和神道教;它是本土宗教与外来宗教结合的产物,同时也是一个矛盾的综合体,既仁义又凶残,既礼仪又粗暴,既自尊又自卑。
武士道;佛教;儒家思想;神道教;心理基础
一、日本武士道概述
武士兴起于藤原氏专权政治背景下的日本,出现在平安时代(794-1192)中期。当时的庄园主组织私人武装对抗专擅朝政,他们强占民地,扩大庄园,引起社会动乱。武士集团在1192年自上而下建立起了以武士为核心的统治体系,并在镰仓时代建立起了以武士阶层为基础的统治中心——“幕府”,开始了日本历史上长达676年的幕府统治时期。第一部关于武士的法律——《侦永式目》于1232年由镰仓幕府制定,加上室町幕府制定的《建武式目》、江户幕府时期制定的《武家诸侯法度》,武士阶层的道德法则得以最终确立。此间,武士道也不断演进,形成了一种建立在理论之上的“士道”。武士道作为一种精神文化,其主要来源是佛教、儒家思想和神道教。
二、日本武士道的心理基础
(一)禅宗
禅本身就是一种意志的宗教,它与理性主义相对而更重视直觉主义,这就吻合了武士比较单纯、不善于哲学思考的特点。禅宗的思想是武士道的心理基础。
第一,禅宗的修行主张是武士人生哲学的重要内容。冯友兰称禅宗为“静默的哲学”[1],日本禅学家讲求“无念为宗、无相为体、无住为本”,追求事物的本质、绝对的精神世界。
第二,禅宗的生死悟造就了武士视死如归的大无畏精神,即武士道的义、勇。禅宗的本体论是它的“空无观”。参禅悟道的第一要义是生死观,这种“生死如一”的思想自然会迎合武士的“勇武”心理,给武士以巨大的心理支撑。勇气寓于人的灵魂的姿态,表现为平静,即内心的沉着[2]。
第三,禅宗修行中要求“内省”,这种反思方法使武士保持内心世界的清醒,树立了武士独立自尊的精神。
第四,佛教禅宗里面的禁欲主义是武士克己的心理基础。禅宗强调苦心静修的禁欲主义的生活方式,崇尚疏食蔽衣,粗茶淡饭,这与武士倡导的廉俭操守相一致,因此为武士所推崇。饮食讲究七分饱,不奢华,尚节俭。新渡户稻造在《武士道》里也提出,自杀和复仇制度是武士道所达到的顶点,而且是最好的表现。
然而,禅宗在传入日本时,为了适应日本统治阶级的需求,也在某些方面发生了异化现象,这些异化了的因素促进了武士道的形成。
(二)儒学
孔孟之道给了武士们严格意义上的道德教义。武士从孔孟之道中汲取了下列一些思想。
1.“义”。“义”要求武士必须遵守社会中的义理和道德,它是武士准则中最严格的道德教义。义理包括人情、情义等含义,在日本人生活中起道德约束作用。义理的原来意义不外乎义务[2]。义理是随着社会的发展而产生的类似于道的约束的力量。孔孟对“义”的解释是仁义,《礼记》中载:义者,艺之分,仁之节也。
2.“勇”。除了禅宗赋予武士道勇敢之外,孔孟思想中也不乏“勇”之说。《论语》云:见义不为,无勇也。勇敢是武士必备品质之一。武士道的“勇”要求武士在拥有高强武艺的同时应具备敢做敢为、坚忍不拔的精神。但是“勇”不是鲁莽行事,而是为值得的事情有智谋的勇。
3.“仁”。孔子云:仁者爱人。孟子说:“人者,仁也,合而言之,道也。”(《孟子·尽心下》)儒家在政治、思想、教育、人格培养等方面的理论基础就是其有关“仁”的学说。 “仁”使武士具有宽容、爱心、同情、怜悯的美德,而不至成为黩武主义的武夫。
4.“礼”。儒家重视礼,孔子说过:“非礼,无以节事天地之神也;非礼,无以辨君臣上下长幼之位也;非礼,无以别男女父子兄弟之亲,婚姻疏数之交也。”孔子注重“礼之本”,“礼”不仅仅是风度,是发自仁爱和谦逊的动机,还是同情他者、他人的情感的外在表现。武士道的“礼”使日本成为一个注重“礼仪”的国家。武士道追求的“礼”渗透到日本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
5.“诚”。“诚”即“直”,直者内不以自欺,外不以欺人。孔子在《中庸》里尊崇诚,赋予它超自然能力,几乎把它与神等量齐观。“诚者,物之终结,不诚无物”。武士道里的“诚”要求武士忠君、诚实,要恪守本分,忠诚侍奉。
那么,为什么儒学没有在中国产生武士道精神而在传入日本后却成为了武士道的心理基础之一呢?其主要原因是儒学的日本化。儒学日本化的过程就是儒学不断改造并为日本发展所用的过程。武士道在发展的初期,其主要理论背景是中国的朱子理学。日本的一些儒学家将武士道理论系统化、规范化,终于成为整个武士社会准则。中国儒学在传入日本后,不再是以深层的价值观念为支撑的文化体系和具有鲜活文化生命的存在方式,而是转变为“实用性”的日本儒学[3]。中国人重视仁、孝,日本人更重视忠,儒学日本化后最大的思想特色是忠君大于孝道。在忠与孝对立时,便舍孝取忠,忠君与爱国全然一致。我们虽然也可以举出武士道的种种德目,但都可归结为 “忠君”二字。
儒学的“义”、“勇”、“仁”、“礼”等赋予了武士们儒学性质的世界观、人生观。朱子学把日本社会世俗化,根据社会的要求传授了人伦思想,人伦思想中的核心部分是关于“仁义”的思想,这是武士道中的主要思想。同时,日本朱子学把社会的上下差别以及自己出生的身份解释为先天的,主张安分守己,这为武士们心甘情愿地服从于指挥打下了心理基础。与这个价值观相配套的是类似于“忠诚”、“服从”等道德品格。这种政治秩序道德化,主要是由日本儒学,具体来说是儒家朱子学和阳明学来完成的[3]。日本儒家学者的主要思想任务就是通过儒学的论述和传播,将外在的社会政治秩序转换为建立在人们内心的道德秩序。德川时代的儒学,作为奠定身份制度的一种伦理确实发挥了作用。同时,作为世俗社会的伦理对日本人的认识层面发挥了启蒙作用。受过儒家合理主义思想洗礼的日本人不再相信迷信和中世的世界观,武士的教养也发生了变化[3]。
黑住真教授在《儒学与近世社会中》中分析道,日本的儒学之所以得到发展,是因为武士政权选择了避免依存于朝廷文化,试图在自身霸权掌握之下,利用其权势在某种程度上自己掌管,处理文化生产之事[4]。所以,儒学之所以成为武士道发展的心理基础,是因为儒学适应了武士阶层的统治需求。
(三)神道教
上述来自佛家和儒家的元素并不能满足武士道的要求,于是,日本的神道教填补了这些空白。日本传统文化的核心是其本土的神道信仰系统。神道学说是以原始种族宗教为基础的,通过对日本古典(特别是《日本书纪》)的阐发而形成的日本本土宗教体系。神道作为一个民族的精神和情感的归宿,日本人即使在佛教、儒学、西洋文化的强势冲击下,也没有断裂自己的精神命脉,而将文化生命保持下来。大多数日本武士家庭都保持和祖先神社的联系,作为尊重家世荣誉的象征[3]。神道的教义即对君的忠诚、对祖先的尊敬、对父母的孝行,是武士性格中服从性、爱国心和忠义的心理基础。在日本,忠比孝大,忠与孝对立时,便舍孝而取忠,忠君与爱国全然一致。忠义和爱国就成了武士道乃至日本民族感情生活中的特点。
神道教强大的感召力又导致武士道嗜杀、野蛮和残暴。日本国民盲从协助侵略战争的深层历史方面的因素就是神教道[5]。它被赋予了政治功能,成为天皇统治的精神支柱之一,是日本武士道精神的重要思想根源。
三、结论
武士道是日本本土民族宗教与外来宗教本土化的产物,它适应了当时社会历史的发展。中国禅宗经过日本的本土化赋予了武士道超脱的生死观,义、勇的行为,规制戒训等丰富的内涵,它的主要功能在于将武士情感里、精神上、人格中的积极因素加以传统化、神圣化,使武士们的心理得到满足,并致力服务于君主。儒学中的核心思想“仁义”,赋予了武士人性化的一面,即在超脱生死观平静外表下也隐藏着一颗仁义的心。神道教相比前两者更具有政治功能,它在赋予武士“忠”的同时,又导致了武士道嗜杀、野蛮和残暴的性格,这种性格产生了武士特有的血腥的制度——切腹与复仇。总之,武士道是一个矛盾的综合体,它既仁义又凶残,既礼仪又粗暴,既自尊又自卑,对日本民族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1]冯友兰.中国哲学简史[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6.
[2]新渡户稻造.武士道[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3.
[3]王健.儒学在日本历史上的文化命运:神体儒用的辨析[M].郑州:大象出版社,2006:212.
[4]张宝三,徐兴庆.德川时代日本儒学史论集[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8.
[5]王福春.战前日本的民族意识与侵华战争[J].南开学报,2003(6).
C912.6
A
1673-1999(2012)16-0030-02
李琼(1987-),女,安徽六安人,安徽大学(安徽合肥230601)社会与政治学院硕士研究生。
2012-05-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