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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羚羊与秧鸡》中的生态危机

2012-08-15翟俊巧

关键词:特伍德吉米羚羊

翟俊巧

(洛阳理工学院外语系,河南洛阳,471000)

论《羚羊与秧鸡》中的生态危机

翟俊巧

(洛阳理工学院外语系,河南洛阳,471000)

加拿大作家玛格丽特·阿特伍德的作品《羚羊与秧鸡》自从2003年面世以来就受到了广泛的关注与批评。与其以往的作品一脉相承,阿特伍德的这部小说从自然环境深入到人类的精神、文化和情感环境中去,密切地关注了人类的生存环境与发展方向。从自然生态、社会生态、精神生态和文化生态等四个方面来透视该作品中所探讨的生态失衡和生态危机,试图解读阿特伍德通过该作品对人类社会发展的警示作用与带给我们的关于人类文明与人类发展的深刻反思。

玛格丽特·阿特伍德;羚羊与秧鸡;自然危机;社会危机;精神危机

有“加拿大文学女王”之称的作家玛格丽特·阿特伍德(Margaret Atwood,1939-)于2003年出版了其作品《羚羊与秧鸡》。该长篇小说自面世以来引起了学者、批评界以及社会的广泛关注。多数评论者认为该小说是一部由生物技术引发灾难的科幻恐怖小说,是对基因工程的批判,是“二十一世纪的反面乌托邦”[1]。这与阿特伍德一贯在作品中关注人类的生存环境是一脉相承的,她也被公认为是“一位颇具生态思想的作家”。[2]

从生态文学与生态文化的角度看,生态不仅指的是自然与环境,还包括人类的生存方式,因此,“作家对生态的书写应该延伸到人的精神、文化和情感世界,把它们也作为生态整体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加以关照”。[3]7阿特伍德对于生态环境的关注也从自然环境深入到人的精神、文化和情感世界中,这点在本作品中得到了很好的体现。在此试从自然生态、社会生态、精神生态和文化生态等四个方面来透视该作品中所探讨的生态危机。

一、自然生态的危机

《羚羊与秧鸡》向人们展示了一幅在生物技术等高科技操纵下的未来世界的景象。在极端科技主义的统治下,自然生态急剧恶化,冻土带融化,海平面上升,海岸城市被淹没,土地沙化,长期干旱,地下水变咸,火山喷发,龙卷风肆虐,气候变化无常。虽然阿特伍德在小说中没有对这些自然情况做很细致的描述,但其作为故事发生的背景,给人们对未来的自然环境的走向留下了无穷的想象和无尽的反思。

自然生态的危机在作品中不仅体现在自然环境的恶化上,还体现在人类对于自然界的物种:动物、植物以及人类的人为改造上。小说中,生物工程成为最重要的科学技术,基因产品已遍布人们生活的各个角落。比如说为了给人类提供移植器官而培育的“器官猪”,一只猪一次可以长出五六只肾;专门为人类提供肌肉的“基因鸡”,没有脑袋,能快速生长出十二份鸡胸脯肉和鸡大腿肉;为了保安目的而培育的“狼犬兽”,样子像狗,却好勇斗狠,攻击性极强;还有基因嫁接配对成功的宠物“浣鼬”;用山羊和蜘蛛的基因嫁接培育出的“羊蛛”;可以用机器收割的会同时成熟的“乐一杯”咖啡豆等等。文中描绘了各种奇形怪状的经过基因改造的变种动植物。

人类不仅改造了动植物的物种,还对人类自己这个物种进行了改造。在基因技术的应用下,孕育后代不需要通过人们结婚生子。“胎儿丰产房”、“育婴房”、“完美宝宝”等机构都可以帮助人们生产出符合父母要求的孩子,如果生产出的孩子不合格,还可以被回收再利用。更加狂妄的是小说中的主要人物、科学狂人“秧鸡”按照自己的意愿设计制造出了一批“秧鸡人”。这些人造人都长着绿眼睛,肤色各异,身体内有快速成长因子,只吃树叶和草、根等,按照设定的程序在三十岁时死亡。他们可以自身生殖,还可以将粪便回收利用。秧鸡人像机器人一样,已经丧失了作为人的一些本质特征,他们“既没有不对称的微笑,也不会郁郁寡欢…… 就像活动起来的塑像”。[1]

在科技至上的理念和商业利益的驱动下,妄自尊大的科学精英们随心所欲地涂改着自然界的各个物种,同时也造成了自然环境的急剧恶化。自然生态的失衡和破坏也为故事的最后整个人类的灭绝埋下了伏笔。自然生态问题折射出现代西方工业文明无法隐匿的畸形与病态。长期以来,人类渴望主宰整个地球,征服和支配自然。“自然生态危机的背后是物质和贪欲对人性的剥夺,是感官享受对心灵的蒙蔽和麻醉,是人与物质存在关系的异化,是人对自身和世界错误认识的结果”。[3]3

二、社会生态的危机

阿特伍德在《羚羊与秧鸡》中想象和虚构的反面乌托邦社会是一个在跨国公司独裁统治下的等级森严的社会,贫富差距空前加大,社会基本上由“科技精英”和“普通民众”两个阶层构成。科技精英大多数都是从事绝密生物技术和研究基因变种实验的生物学家,住在与外界隔绝的门禁森严的“大院”中,享受着奢华的生活。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些精英们被跨国公司收买,他们甚至不惜为了利益而研发出病毒并暗中传播,完全沦为跨国商业集团独裁统治广大民众的工具。与住在比城堡还坚固的大院中的科技精英相比,普通民众则住在空气污染严重、设施破败、街道肮脏、治安混乱的“杂市”中。这里充斥着贫困、诈骗、犯罪、伪造、色情等,“到处都是脏东西和有传染性的原生质”。[1]297这里是商业集团榨取利益的主要人群来源地,是科技精英们研制和生产出的产品的销售市场,同时也是这些精英们嗤之以鼻和极力躲避的地方。一个大院把社会割裂开来,就像小说中故事的观察者和叙述者“雪人”(大学毕业前叫“吉米”)的爸爸说的那样,大院好似国王和公爵住的城堡,它的作用就是“让你和你的伙伴们在里面安居乐业,并把其他人都挡在外面”。[1]30

比杂市中的民众更惨的是第三世界国家的一些偏远地区的人民,小说中的另一个主要人物“羚羊”就来自于遥远的异国的一个村落里。和村里众多的其他孩子一样,羚羊被人贩子数次贩卖并遭受一次次的欺凌,而愚昧与贫穷却蒙蔽了村里人的双眼。他们不但没有把人贩子看成是不法分子,反而把他当成是诚实的生意人尊敬和友好相待。在他们的眼里,人贩子就是“村民们的银行,他们的保单,他们好心而有钱的大叔,他们抵挡噩运的护身符”。[1]121这些可怜的孩子们小小年纪就被买到杂市中从事色情行业,遭受男人们的玩弄。除此之外,这些贫穷国家的人民还充当大院里的科技精英们研制的新药物的试验品和牺牲品。当吉米问到有谁愿意接受秧鸡研发的性药“喜福多”的临床试验时,秧鸡咧嘴笑着说,“到穷国去找。付他们几个钱,他们连吃了什么药都搞不清楚。自然要去性病诊所——他们也乐意帮忙。还有妓院、监狱;还有那些病急乱投医的人”。[1]307

在这个未来的社会中,大院中的精英们根本没有把杂市中的民众和其他第三世界国家的人民当成是他们的同类对待,社会中人与人的关系已经变得畸形和异化。

三、精神生态的危机

在《羚羊与秧鸡》所描绘的世界里,社会中各阶层之间是隔绝和完全冷漠的,这种冷漠和隔阂也存在于作为社会细胞的家庭里。不管是在社会还是家庭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疏离和淡漠的。人们都很理性,生活在自我需要的一个封闭的圈子里,只关心对自己有用的、能够为自己谋取利益的事情,很少和别人进行接触、沟通和交流,更不会很好地表达与传递相互的关心和爱意。从某种程度上讲,他们丧失了爱与被爱的能力和权利。

这点在小说中很多的人物身上都得到了诠释,科学狂人秧鸡就是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中成长的。秧鸡从小在大院中长大,父亲是研究高科技生物学的科学家,也是商业集团统治广大民众的帮凶。但因其良心发现,打算揭露大院里的阴谋而被杀害。秧鸡的母亲是大院医院里的诊断医师,她很少在家,在家也总是话不多、很匆忙。她从不进秧鸡的房间,不仅记不住秧鸡的好朋友吉米的名字,甚至连自己儿子的名字也记不住。而秧鸡对这一切处之泰然,认为是母亲尊重他的隐私。另外,秧鸡对自己母亲的第二任丈夫皮特叔叔则是厌烦和憎恶。在这样缺乏温情与关爱中成长的秧鸡,显得格外的冷血。他和吉米一起窝在家里抽大烟,看五花八门的色情网站,玩各种血腥暴虐的电子游戏。秧鸡在看受助式自杀网站中的场面时,笑得合不拢嘴;在看到处决犯人和色情表演时,除了偶尔觉得可笑以外,完全无动于衷;在给好朋友谈到母亲和皮特叔叔的房事时,非常的平静自然;甚至在看到母亲在隔离室里,被一种厉害的病菌折磨得不成人样、分解得散了架的时候,也出奇的淡定和漠然。

较之秧鸡,吉米是小说中相对来说还较有人情味的人物,但在他的家庭中,人与人之间的情感也是疏离的。吉米从小也在大院中长大,父亲是基因研究专家,母亲是微生物学家,都在奥根农场工作,一起研究基因猪。他的父母总是记不起他的生日,似乎也记不起他多大了。每逢生日吉米总得提醒他们,然后,他会收到来自母亲的一些令他难为情的礼物,还有父亲发给他的印有器官猪的电子贺卡。在上了荷尔史威瑟公立小学后,吉米非常的高兴,“吃午饭不用和父母中的一个在一起,这让吉米感到忘乎所以。他甚至长了些肉,不再是全班最瘦的了”。[1]56他清醒地意识到父母并不理解自己,“活在他内心的那个不同的、秘密的人,他们(吉米的父母)则根本不明白”。[1]60他宁愿把宠物浣鼬当做自己内心最好的朋友,尽可能地回避自己的父母,也从不和他们进行沟通和交流。“真可悲,能让他推心置腹地谈话的竟是一只浣鼬”。[1]61在他心中,父亲是个软木花生,“像是由许多部件拼凑成的”,[1]51母亲则游手好闲,抱怨责备父亲,而且奇怪的是每次当自己对父亲给的东西表现得饶有兴致时,母亲总是很不高兴。

和秧鸡的父亲一样,吉米的母亲是小说中塑造的对当时的社会独裁、阴暗与扭曲有反抗精神的一个人物。他们都是在沦落为商业集团的帮凶之后良心发现,两个人采取了不同的反抗形式,前者打算勇敢地揭露跨国集团的阴谋,后者选择了逃离外表光鲜、实则污秽的大院,结局都被杀害了。吉米的母亲在出逃之后,没有得到儿子和丈夫的理解,甚至是挂念。吉米的第一反应是被激怒了,原因是母亲放走了他的宠物浣鼬。吉米的父亲觉得妻子离家出走的这件事情“足以丢尽一个男人的脸面”[1]66,没过多久就和他的助手拉蒙娜同居了。

家庭中情感的压抑和爱的缺失让吉米和秧鸡的情感世界越来越荒漠化。吉米的感情生活十分的混乱,在大学毕业前后和若干个女人保持情人关系,尽管他心中还有爱情的一毛之地,他还知道他爱的是羚羊。秧鸡则基本上丧失了爱的能力,他只爱他的实验工程,他对羚羊的信任和依赖也只是把她当做是自己的得力助手和泄欲的工具。羚羊从小被母亲卖掉,辗转于人贩之间,受尽了男人和社会的压迫和欺凌,早早地妥协给了现实,没能力也没有意识去维护自己真实的感情。

家庭中缺乏温情和关爱让人们的情感世界变得越来越空虚、混乱和无助。这也就不难解释那些大院中的科学精英们会为了自身的利益不惜研发病毒祸害大众的丧尽天良的做法,也不难理解秧鸡在雷吉文——埃森思大院的“天塘”里蓄意制造了灭绝人类的病毒,并通过性药“喜福多”传播到了整个社会的惊世骇俗的举动。

四、文化生态的危机

“对自然的任何破坏都伴随着对文化的破坏,所以任何生态灭绝……——从某种角度就是一种文化灭绝”。[4]在小说中所描绘的未来世界里,功利主义和实用主义空前盛行,人文艺术走向衰落,遭到世人的鄙视甚至遗弃。而科学技术,特别是生物工程技术得到全社会的重视和追捧,文化生态环境遭到了严重的破坏,变得畸形异常,失去了其应有的平衡。

雪人,曾经的吉米,喜欢文学艺术,理科成绩一直不好,中学毕业之后,勉强被玛莎·格雷厄姆学院录取。该学院是二十世纪建立的,以一名舞蹈前辈命名。建校的时候,人文和艺术还是比较受到社会的重视,该校也以建立成一所好的艺术与人文大学为使命。然而,时过境迁,到了吉米所在的未来社会,玛莎·格雷厄姆学院却日薄西山,一片衰败的景象。它的围墙外四周都是最破落的杂市和违法建筑,围墙内是布满了裂缝的大楼和处于半梦半醒间的警卫,里面“除了一个看起来和闻起来都像个硕大的沙丁鱼罐头的游泳池外再没有什么娱乐设施”。[1]192该校的毕业生也受到社会的冷落,只能为大企业装点门面,或是给一些同样被冷落的不入流的小公司做一些廉价的活儿。吉米对自己的前途也没抱什么希望,他很清楚,从该院毕业,“在最理想的情况下他能干的就是给人家装点门面——用华丽而肤浅的辞藻去粉饰这个冰冷、坚硬、数字化了的现实世界”。[1]194

与吉米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秧鸡,他和吉米从同一所中学毕业,但因为秧鸡理科成绩优异,受到的待遇与吉米相比也是天壤之别。对秧鸡这种理科尖子生,各个教育大院争夺得非常激烈。最后,秧鸡被沃森——克里克学院以优厚的奖学金挖走了。该学院与玛莎·格雷厄姆学院相比,简直就是一座宫殿和一片贫民窟的差距。这里道路宽阔整洁,校园里到处由巨大的假岩石做点缀,建设得富丽豪华,非常漂亮。与吉米要和别人合住一屋的住宿条件不同,秧鸡独自住在一个设备齐全的大套房里,还有女佣来整理房间。不言而喻,该校的毕业生也受到社会的青睐和重用,“一旦跨进其校门,你今后就衣食无忧了”。[1]179秧鸡毕业之后,很顺利地成为雷吉文——埃森思大院的核心研究人员,在其幽深、保卫森严的“天塘”里为所欲为地发挥自己的科学才能做着各种毫无人道的实验。

对科学技术的过分重视和对人文艺术的鄙视导致了文化生态的严重失衡,这也是导致故事结局人类大灭绝的深层次的原因。其实在当今社会已经有了这个苗头,人们对科学技术的依赖程度和重视程度日益加强,同时又往往忽略了科技的发展所带来的人文主义方面的负面效应,人文艺术在和科学技术的较量中显得不堪一击。如果没有了人文精神和人文关怀,“如果人类不能相互关爱,再发达的科技最终也只能沦为高效率的杀人工具”。[5]85

人类是个整体,任何人都是社会关系中的一员,受到社会关系的影响和制约。如果人们就像秧鸡一样缺少人文关怀和对社会、对他人的关爱,只是妄自尊大地想通过科学技术来改变整个世界,必然会破坏其原有的和谐与平衡,给人类带来灾难。就像作家约翰·多恩所说的那样:“没有谁是个独立的岛屿;每个人都是大陆的一片土,整体的一部分,……因此不必派人打听丧钟为谁而敲,它是为你敲的。”[6]127阿特伍德也通过《羚羊与秧鸡》这部作品给人类敲响了警钟,警示人们在大力发展科学技术的同时,要超越对物质和利益的诱惑,从人文主义出发,尊重自然,尊重地球上的每一个生命,尊重生命最本初的状态和最真实的情感,使社会中的自然生态、社会生态、精神生态和文化生态都能保持和谐的发展和平衡的状态。对人类的文明和发展进行深刻的反思,寻求一条人类发展的光明之路或许正是阿特伍德的这部小说想要表达的精髓所在。

[1] 玛格丽特·阿特伍德.羚羊与秧鸡[M].韦清琦,袁霞,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04.

[2] 陈秋华.阿特伍德小说中的生态主义解读[J].外国文学研究,2004(2):56-62.

[3] 薛敬梅.生态文学与文化[M].昆明:云南大学出版社,2008.

[4] 塞尔日·莫斯科维奇.还自然之魅——对生态运动的思考[M].庄晨燕,邱寅晨,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社,2005.

[5] 潘守文.从《羚羊与秧鸡》看阿特伍德的人文关怀[J].解放军外国语学院学报,2006(6):82-85.

[6] 杨周翰.十七世纪英国文学[M].北京大学出版社,1996.

[7] 傅俊.玛格丽特·阿特伍德研究[M].南京:译林出版社,2003.

[8] Atwood,Margaret.Oryx and Crake[M].London:Virago Press,2004.

[9] Cook,Nathalie.Margaret Atwood:A Critical Companion[M]. London:Greenwood Press,2004.

[10] Gaard,Greta,eds.Ecofeminism:Women,Animals,Nature[M].Philadelphia:Temple University Press,1993.

I744.074

A

洛阳理工学院2011年青年基金项目“生态女性主义视野下的《羚羊与秧鸡》”(2011QR14)

翟俊巧(1984-),女,硕士研究生,助教,研究方向为英美文学与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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