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和英语中第三人称代词预指的比较
2012-08-15于凤于光曲
于凤,于光曲
汉语和英语中第三人称代词预指的比较
于凤,于光曲
汉语和英语之间存在着大量的语言差异现象。从第三人称代词来看,两种语言不仅在数量上、主宾形式上不同,而且在全句结构之中的指代方式和照应功能也有很大的差别。采用比较研究的手段,通过例证对汉语和英语中的第三人称代词的预指功能进行比较研究。
汉语;英语;第三人称代词;预指
汉语和英语作为其各自地域文化的产物,同时也作为其各自文化的载体和表现形式,其中的语言现象也自然迥异。目前关于上述各种差异的著述很多。但是,在汉语和英语中,仅仅就第三人称代词这一领域,仅仅就第三人称代词的指代方式和照应功能即回指和预指这一小方面,便有很大研究空间。本文将用比较研究手法,列举例证,深入分析,形象、简明地阐释在汉语和英语中第三人称代词的预指差异。
一、概念界定和相关内容
代词是指示的一种重要手段。人称代词(personal pronoun)属于代词的一类,是代指人的一种称谓。人称代词的作用在于使语言形式简洁明了、行文紧凑,名词和人称代词之间的照应又可以使文章前后呼应、意义连贯。第三人称代词,在汉语中有“他、她、它、他们、它们、她们”,在英语中有“he/she/it/they/ him/her/it/them”。
回指是指在语篇或上下文中,一个事物往往要被多次提到,针对第一次来讲,后面的提及叫回指。例如:小明一声不吭地坐在那儿,以为谁都不知道是他干的。其中,回指项“他”是对先行词“小明”的替代。
预指与回指相反,是对下文将要出现的内容或者词项的指代,它总是替代项在前,被替代项在后。例如:她就是那样人,有口无心,你别在意。其中,被指代项“有口无心”是指代项“那样人”的具体内容。
二、研究现状
无论是在语用学还是语义学领域,代词指代方式和照应作用一直是一个研究热点,人称代词当然包含在其中。Bühler根据先行词和指代项位置的先后,比较早的区分了语言中回指 (anaphora)和预指(cataphora)两种情况。
通过对国内相关文献资料的研究,可以发现,有的学者认为人称代词的预指用法不符合汉语习惯,而有的学者则认为汉语的人称代词同英语人称代词一样,能够进行预指。在此领域的所有理论中,语篇表述理论(Discourse Representation Theory,简称DRT)对名词和代词之间的照应关系进行了较为准确的分析。
李瑟学者认为代词出现在名词之前,即有可能产生预指的情况,归纳为句内预指和超句间预指两种。他还将前一种情况再分为简单句、复杂句和前置附加语三种,分别进行分析。他认为,汉语第三人称代词是具有预指功能的,而并非众多研究人员所认为的只单纯具有回指功能。其对第三人称代词指代功能的整体研究,自然对本文单独研究第三人称代词的指代功能有重要的借鉴和指导意义。对于此种观点的辨析,将在下文中有所提及。
基于以上学者的研究成果,“英语中的第三人称代词兼具回指和预指功能,且预指在其中占有相当的比重”,对此学者们并无争议之处,而我们要讨论的焦点在于:汉语的第三人称代词有无预指功能?若有,其与回指功能的分配比例如何?本文将以汉语中第三人称代词的预指作为本文的重点进行阐述。尽管如此,汉语和英语的比较研究方法依然是分析汉语第三人称代词的最佳手段,故此文将汉语、英语、回指、预指一并阐述或者提及。
三、比较研究
(一)语言实际角度的研究
众所周知,在英语之中,多有第三人称代词预指的现象,例如:He hung up a large stocking to receive the presents when the little boy went to bed.“he”在主句之中,而被指代的“the little boy”则是在状语之中,例句明显符合此要求。然而,这并不是汉英第三人称代词预指的区别。
而前文阐述概念时已提及,在汉语中的确存在预指现象,例如:“她就是那样人,有口无心,你别在意。”但稍加分析,则会发现“那样人”这一短语包含多个词素,与一个简单的第三人称代词繁简有差别。进而言之,这是否对本文所要探讨的汉语第三人称代词的预指有说服力呢?
通过研究,笔者赞同李瑟等学者“汉语第三人称代词是具有预指功能的,而并非众多研究人员所认为的只单纯具有回指功能”的观点。
但是,笔者发现,与英文第三人称代词预指所不同的是:汉语第三人称代词发挥预指功能必须具备一个条件,即必须是在句间而非句内。简而言之,汉语的第三人称代词的预指只能出现在几个成套的 “主谓宾”的句子结构之间,而不能存在于一个单独的“主谓宾”句子结构之中。例如:她生了我,她养育了我,她教会了我生命的真谛,她就是我的妈妈。在这一句中,前面的几个“她”明显形成了对下文“我的妈妈”的预指,但同时也是在几个成套的主谓宾结构之间完成的。相反,如果只有一套主谓宾结构则不符合汉语的表达方式,不能实现预指,例如:她不会骂我的,如果妈妈知道的话。其中,“如果妈妈知道的话”虽然也包括一套主谓结构,但其是作为前半句的条件状语出现的,故不与前一例句相同。
同样,若是将上文的英文例句机械的翻译成汉语,则得到如下句子:“他挂起一只长筒袜准备接受(圣诞)礼物,当这小男孩上床睡觉的时候。”即使在普通的汉语使用者看来,这也是拗口甚至可以称之为错误的说法,更不用说将之放到语言学中进行探讨了。
(二)形合与意合角度的研究
在当前语言学界,较多人,比如刘宓庆(1985)、Huang(1984)、Kameyama(1985)、Demel(1990)等等,认为英语更偏重形合,汉语更偏重意合。基于此通说,形合与意合的研究成果可以运用到本文预指比较的研究中来。
在英语中,其形合主要是通过语法结构来实现的。例如:Though it may be possible to measure the material goods in terms of money,it is extremely difficult to estimate the true value of the services which people perform for us.这是一个很典型的例句,“it is possible to do sth.”是一种常见的句式结构,而两个半句单独成句和共同成一整句主要依靠形合手段完成;同时,it作为第三人称代词在文中发挥了预指的功能。
基于对以上两例的分析可知,英语中的第三人称代词,可以依赖形合与意合的不同情况,而分别发挥其预指的功能。另外,笔者十分赞同王宗炎先生的观点:“在造句方面,汉语比英语更多使用意合法,但在行文方面,倒是英语更多使用意合法。”那么,与上述相比,汉语第三人称代词的预指功能是否也是依赖于意合与形合呢?
上文语言实际角度的分析中提到,汉语的第三人称代词的预指只能出现在几个成套的“主谓宾”的句子结构之间,而不能存在于一个单独的“主谓宾”句子结构之中。既然如此,那么根据上文王宗炎先生的观点,汉语第三人称代词在一个单独的主谓宾结构的句子中即在“造句方面”的预指便无从谈起,更无所谓与意合的关系。其推理过程如下:汉语第三人称代词的预指不能出现在句内 (王宗炎先生所讲的 “造句”)——汉语的“造句”多使用意合——汉语第三人称代词的预指不可能与“造句”有关——汉语第三人称代词的预指也极少关系于汉语的意合。
那么遗留下的就只有在汉语中几个成套的“主谓宾”句子结构之间即在行文方面的预指与此类形合关系的问题。依旧引用此例:“她生了我,她养育了我,她教会了我生命的真谛,她就是我的妈妈。”此例句运用了排比的手法,属典型的形合法。在几个主谓宾结构的句子组合中,“她”很明显指代了下文的 “我的妈妈”。由此可以看出,汉语的第三人称代词在形合的情况下是可以发挥预指功能的。
(三)语言感知角度的研究
可以说,从语言感知的角度分析汉英第三人称代词的预指现象是一种大胆的尝试,也是本文的特色之一。首先,必须澄清的是“语言感知”的内涵并不同于上文的“形合”与“意合”。形合与意合是以语言的衔接和连贯的方式而划分的,而语言感知则是侧重于语言与读者或者收听者的关系,或者是某种现象对于此语言被接受、被理解的作用如何。
例如: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这首小令,从头至尾没有一个连接词,乍看起来,只是诸多名词堆砌在一起,但中国读者很容易感受这个小令的内涵。这对于我们研究预指不无指导意义。
刘礼进先生曾指出,在特定的语境中,汉语人称代词在句法上能预指下文中名词或人称代词,其人称代词预指所出现的场合、语域及其修辞效果和英语非常相似,它们通常高居篇章之首,多用于新闻故事、文学作品中,而且以在读者心中营造阅读悬念为效果。同样,徐赳赳也认为,篇章中预指的用法是起一种修辞的作用,为的是给读者造成一个悬念,吸引读者往下看。
结合上述《天净沙·秋思》一曲,笔者十分赞同刘礼进和徐赳赳先生观点:汉语第三人称代词的预指是一种重要的文学艺术手段,而英语第三人称代词的预指则是一种单纯的语法现象。正如唐诗、宋词、元曲因其深厚的文化底蕴而被中国人顺利感知一样,汉语第三人称代词所发挥的预指现象已成为一种重要的文学艺术表达方式。在此仍借用上文例句:“她生了我,她养育了我,她教会了我生命的真谛,她就是我的妈妈。”这样的写法是为了营造悬念、烘托气氛,以便于在最后点明人物时精炼有力,因此颇具艺术性和艺术目的。
再看英文例句:Though it may be possible to measure the material goods in terms of money,it is extremely difficult to estimate the true value of the services which people perform for us.
这里的两个“it”只是英文语法的形式主语而已,仅仅起到指代后文的 “measure the material goods in terms of money”和“estimate the true value of the services which people perform for us”两个真正主语而已,根本无关于艺术之目的。
另外,由于汉英语在抒情性和艺术性发面的差异,第三人称代词作为人称指称 (personal reference)的重要元素,作为衔接手段的一种重要元素,其表现方式也不同。英语更多地重复使用第三人称代词,而汉语更倾向于原词复现,而少用人称代词。
例如:母亲这样地整日劳碌着。我到四五岁时就很自然地在旁边帮她的忙,到八九岁时就不但能挑能背,还会种地了。记得那时我从私塾回家,常见母亲在灶上汗流满面地烧饭,我就悄悄把书一放,挑水或放牛去了。有的季节里,我上午读书,下午种地;一到农忙,便整日在地里跟着母亲劳动。这个时期母亲教给我许多生产知识(朱德《我的母亲》)。仅在在本小段中,就有四处用了“母亲”一词,只有一处用了代词“她”。
与此相对,在下面的英译诗《我的父亲是我的英雄》(周冠中)中,仅在第一句使用了名词my father,接下来的几句都用he或him来替代:
My father was my hero,all throughout my life.The father of eight children,he saw his share of strife1. When I was very little,he appeared to be so large.In my eyes he could do anything,we all knew he was in charge.He was a man of great strength both physically and in mind,but in him there was a gentleness,he found ways to be outgoing and kind.
都是饱含深情的文章,在《我的母亲》中,重复使用“母亲”而少用代词“她”,是因为“母亲”这一庄重正式的称呼可以使文章显得凝重深情,如果多用“她”则读来使人感到随意。而英译诗My father was my hero若多以father代替he,却并不使读者产生同样的感觉,相反,读来会有语句结构重复松散之感,文采也会受到影响。
第三人称代词汉语的人称指称除了使用人称代词之外,有时还采用省略人称代词的办法。也就是说,采用零前指(zero anaphora)的指称形式,这种现象在人称代词用作主题的时候尤为明显。正如Baker指出:“主题的一个句法特征是它控制着篇章中的前指,只要某个成分被认定为主题,该成分在接下来的相关句子中可以省略,这就是汉语中有很多无主句的原因。”
故汉语和英语的第三人称代词的预指功能的一点重要差异在于其作用,汉语第三人称代词有增强感染力、抒情性和艺术性之用,而英语第三人称代词的预指只是一种语法形式而并无此作用。
四、结语
本文以汉语和英语之中的第三人称代词的预指之比较为主要内容,在之前语言学家研究成果的基础之上,运用比较研究的方法,分别从语言实际角度、形合与意合角度和语言感知角度入手加以分析和阐述。简而言之,得出的结论主要有以下几点:其一,英语第三人称代词的预指可以出现在句间或句内,而汉语第三人称代词预指只能出现在句间;其二,英语第三人称代词的预指可以依赖形合与意合的不同情况,而汉语第三人称代词的预指只可以出现在形合情况下;其三,英语第三人称代词的预指只是一种语法形式,而汉语第三人称代词的预指是一种文学艺术手段,有增强文字感染力和抒情性的作用。
[1]Quirk et al.A Comprehensive Grammar of the English Language.London:Longman,1985:89-101.
[2]Baker,M.In Other Words-A Coursebook on Translation[M]. London&New York:Rout ledge,1992:34-50.
[3]王宗炎.英语人称代词he/she能预指下文的名词吗[J].外语教学与研究,1994(4).
[4]李瑟.基于语篇表述理论的汉语第三人称代词预指功能与回指确认研究[D].北京交通大学硕士论文.
[5]贺筠,王道英.“这”、“那”类的预指现象[J].山东文学,2008(7下).
[6]刘礼进.英汉人称代词回指和预指比较研究[J].外国语,1997(6).
[7]卞正东.论衔接与翻译[J].无锡教育学院学报,2000(6).
[8]徐赳赳.现代汉语联想回指分析[J].中国语文,2005(3).
H042
A
1673-1999(2012)02-0132-03
于凤(1962-),女,辽宁沈阳人,交通运输部管理干部学院(北京通州 101601)讲师;于光曲(1989-),女,集美大学(福建厦门361201)学生。
2011-10-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