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动画产业的发展误区和路径选择——以杭州动漫展为案例

（武夷学院 动漫学院，福建 武夷山354300）

随着市场经济的逐渐繁荣，以及国家相关政策的大力扶持，国产动画市场迎来了飞速发展的大好时机；国内开设动漫专业的院校以及动漫制作公司如雨后春笋一般蓬勃兴起，动画片成品呈现几何级数增长，可是数量并不代表质量，我国现今动画和美、日等动漫发达国家相比，还存在很大的差距，这就需要我们对其进行深入细致的分析和探讨，这也正是本文研究的意义所在。

一、走向繁荣中的近年中国动画

中国动画的发展是近些年来备受社会所关注的热门话题之一。曾几何时，当我们打开电视机，日本动画《樱桃小丸子》、《名侦探柯南》、《蜡笔小新》，以及美国动画 《猫和老鼠》、《狮子王》、《唐老鸭和米老鼠》等动画总是担当着我国电视屏幕的主角，不可否认，曾经我国好几代的少年儿童们便是在这些美、日所提供的“精神粮食”中成长起来的，国外动画所特有的内容与风格，给无数的中国儿童带来了深刻的影响。近些年，随着国际化合作的加强，“地球村”时代的全面来临，日、美等国动画更是大举进攻我国动画市场，排挤着甚至制约着国产动画的发展。发达国家“强势”的文化进攻，使得他们掌握了足够的主动权。中国历史曾经用血淋淋的代价教会了我们“落后就要挨打”，这样的道理在这场无烟战争中依然体现得淋漓尽致，目睹动画发达国家对我国动漫市场的肆意刮分，对我国文化资源的肆意掳夺，这就像一颗炸弹，炸醒了无数沉睡中的中国动画人，在恶劣的竞争环境下，国产动画如何在这场以“文化”为主题的战争中，扭转颓废的局面，是摆在当今中国以及中国动画人面前的一个急待解决的问题。

为此，我们打出了“振兴民族动画”之口号，国家文化部也出台了一系列关于关于扶持国产动画发展的相关政策。为培养更多高技术人才，国内400多所高校也都纷纷开设了动漫类的专业以及相关专业，另外还涌现出了一大批优秀的动画软件培训机构。这些对于振兴国产动画，的确鼓舞人心，同时也功不可没，近几年，国内出现了不少优秀的动画作品，其中《喜羊羊与灰太狼》系列动画就是一部极成功的代表作，该系列动画自从2005年播出以后，前后陆陆续续已在全国近50家电视台热播近500集，并且长盛不衰，极受欢迎。更可喜的是该系列动画电影《牛气冲天》、《虎虎生威》、《兔年顶呱呱》也连续三年创造了国产动画电影票房的奇迹，打破了 “国产动画总是赔钱的铁律”，然而，国产动画电影长期低迷却又是不争的事实。据有关数据统计，自2006年以来，动画电影票房占中国电影票房的市场虽已从7%提升到17%，然而80%的票房是海外动画电影所创造的。国产动画电影数量在增加，能在市场上取得成功的却屈指可数。[1]

二、杭州动漫展折射出中国动画发展缺陷

为振兴国产动画，促进产业的形成和发展，政府及相关部门自2005年起每年都在杭州举办 “中国国际动漫展”，吸引着无数中国动画人的目光，每年的杭州动漫展，都极具代表性，首先代表着中国当代最前沿的动漫技术。其次展示着每家企业的发展方向和最杰出的代表作品。该动漫展无论从内容上，还是形式上，都已是一年比一年丰盛，一年比一年壮观，尤其是今年的杭州动漫展，更是展现出一片“百家争鸣，百花齐放”的繁荣景象，让无数中国动画人看到了未来的希望。可我国动画产业的发展当下还存在很多不足，透过杭州动漫展，可明显的感受到国产动画发展中的误区，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国产动画对民族风格的舍弃。走进杭州动漫展馆，我们可以看到日本“美少女“一类时尚造型的影子，也可以看到西方《白雪公主》般迪斯尼的影子，还可以在许多企业的代表作中看到中国式的“高达”、“变形金刚”。所有参展的动画中。几乎看不见富有我国典型民族特色的“中国气派”动画作品。对民族风格的舍弃，无疑是巨大的损失，走遍动漫展馆，我们很少能看到如 《大闹天空》、《铁扇公主》、《骄傲的将军》中那种生动的装饰造型、对比强烈的色彩、高超而精美的画功，更看不见如《牧笛》、《鹬蚌相争》、《小蝌蚪找妈妈》中那种中国动画中最宝贵的传统——“写意”和“神似”的水墨动画。许多国产动画创作理念的偏差、对国外动画感觉的崇尚而又舍弃我国民族传统特色风格，使得近年来国内所制作的大量动画中，很少出现让人记忆犹深的造型或情节的动画作品。

第二，对国外创作题材与手法的盲目跟风。很多人认为近代中国动画与国外动画相比，落后的最大原因是资金和创作技术与手法上的不足，所以应该在追加投资的同时，也要加大力度引进国外先进技术、借鉴国外动漫发达国家的创作手法。但由于许多中国动画人在学习的同时存在许多误区，加之对外国的文化理解不透，题材盲目跟进与滥用，创作理念存在偏差，甚至把“借鉴”当做了“复制”，这种不科学的生搬硬套，使得我国如今大部分企业所创作的动画与国外2D与3D里画面和情节的完美结合存在很大差异，显得不伦不类。过于追崇国外创作题材与手法，丢失了我国自己的本土元素和传统民族风格，导致真正能拿到国际大舞台上去相媲美的作品少之又少。不得不让人想起前国际动画协会主席、美国动画家哈拉斯曾言：“你们的动画片应该保持自己的中国风格，不必去学习西方；如果你们的动画片拍得和美国一样，那还用你们去拍吗？”[2]

第三，现代营销模式转型的不成熟。曾经的中国已经习惯了计划经济时代，所以在从计划经济时代转入市场经济时代的过程中，国产动画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动画发达的美、日、韩等国家，早已形成了较完善的营销运作模式，在国门大开的今天，冲击着我国广阔的动画市场。而我国现今的动画业，无论是从动画片的开发，还是走向市场，亦或是动画衍生产品的开发，都还没有形成自己完善的体系。通过本次的杭州动漫展，我们看到了太多的不足，很多企业有了产品，却无市场。有了市场，却无品牌。我们看到许多企业开发的动漫衍生产品，都无自己的内涵，更没有特色和亮点，导致很多企业的商品展示区都无人问津。有些给人的感觉只是为了走“衍生产品”这个“过场”而生产，纯粹的“为了生产而生产”，有的企业衍生产品不错，可影像光盘、版权、漫画等又未跟上，各家企业都在探索现代营销模式的转型，可真正走向成熟的屈指可数。当然，本次动漫展中也不乏成功的、优秀的企业代表，《喜羊羊与灰太狼》的营销运作模式就是成功之典范，但更多的动画企业，还处在初级的探索阶段。

三、中国动画发展的文化误区原因探析

温家宝总理在《政府工作报告》中说；“国家发展、民族振兴，不仅需要强大的经济力量，更需要强大的文化力量。文化是一个民族的精神和灵魂，是一个民族真正有力量的决定性因素，可以深刻影响一个国家发展的进程，决定一个民族的命运。”[3]中国是有着上下五千年历史的文明古国，中华名族几年前所沉淀下来的优秀文化遗产，为丰富世界文化遗产做出了极其重要的贡献。近年，中国自改革开放以后，随着国门的大开，国际间的频繁合作与交流，极大地推动了我国文化事业的发展，促进了文化的繁荣。如今人们的精神文化需求已不断提高，形成了更多自主创新的精神。思想开放，理念新颖，呈现出一片欣欣向荣、生机勃勃的景象。动漫是创意文化的一种载体，也是一种当代人不可或缺的文化娱乐产品，在动漫产业已成为文化产业中最具活力和最重要的组成部分的今天，自然成了各级政府和各大投资商的优先选择及优先发展的产业，直接促进着文化的繁荣；然而正是在这繁荣的背后，也出现了一些问题，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工具理性主义盛行扭曲了传统的危机。当今中国，在市场经济体制作用下，唤起了人们对利益的追求，财富成了成功者的化身，贫穷成了无能的代名词。为获得利益的最大化，现在工具理性主义在潜移默化中被膨胀起来，市场规则成了各行各业迅速发展的普遍真理，它在某种意义上对社会经济的发展和人的解放起到了重大的推动作用。它在向现代化的转型中，以客观、公正、合理的怀疑性方式激发着人们的自由平等意识，随之助长起来的即是利益的交换原则。然而，工具理性主义不承认人的情感，不承认非理性因素在社会发展中的意义，人与人的关系极容易被纳入等价交换的规则中，这对中国几千年的传统是非评判标准、和谐理念则提出了挑衅。人与人的亲情和友情在市场规则下异化，情感与道德被金钱所腐蚀，人们只认可市场的指令。于此相联系的是，许多时代相传的优良习惯和民风，以及许多体现着中华传统文化的宝贵遗产遭到了无情的毁灭，或被当作谋利的手段而中断了传承和发扬。文化作为一种人们的思维和行事方式，已渗透到了社会的各个领域，动漫作为文化的一种重要表现形式，一种文化载体，在工具理性主义盛行的今天，无疑遭到了发展上的巨大阻碍。

第二，功利化和短期行为普遍发展导致文化浮躁。在市场经济体制下，功利主义已经在很大程度上成了推动了文化的发展的动力源泉。一方面，当代大学为了争取重点学科，博士点或者研究经费，培养一流学者不惜弄虚作假，所谓的“文化大腕”、“著名艺术家”随处可见，然而究其论著、作品，却又肤浅而丧失内涵，经不起学术的拷问。另一方面，随着社会生活节奏的加快，工作压力和竞争压力的加大，使得许多人感到迷惘和无所适从，导致而来的便是寻找情感的宣泄和感官的满足，人们开始把希望寄托到文化娱乐产品。由此，许多文化事业单位或者制作传播公司开始想尽百般功夫，寻找能满足消费者的娱乐题材，出现了许多恶俗然而确实又是能娱乐观众的文化产品，近几年那些“无厘头”、“低趣味”的动画片即是典型的代表之一；这类产品，一旦成功则形成垄断之势，自鸣得意，独断专行。另外受于利益的驱使，一人成功，群起而效之，导致文化呈现出一片“繁荣景象”，文化产品在这种发展趋势之下必然失去了自己安身立命之所和追求真善美的品格。这些都是短期行为的表现，必将导致文化的浮躁，在相当大程度上，制约着文化事业的发展与进步。

第三，西方文化的冲击左右价值理念的形成。在改革开放的春雷中，国人思想开放，精神生活更加丰富多彩。随着中国国际地位的不断提高，WTO的加入以及与国外文化的频繁交流，如今的中国早已从传统的观念和封闭的体制中解放出来，人们愿意并且渴望接受新的知识、新的理念。在媒体广告及各路途径的引导下，西方文化和价值理念对我国传统价值造成了强有力的正面冲击，人们一度追求时髦和快乐，崇洋媚外之风盛起，甚至有人用洋东西、洋文化来标榜自己的生活质量，在这种意识形态中人们失去了对文化深沉性和超越批判性的思考。透过杭州动漫展，反观我国近几年的动画产品，发现数量虽然大幅度的增加了，可真正能迎合市场，得到国内外认可的却是凤毛麟角，对国外文化题材的盲目效仿，无视民族传统的元素，正是其中失败的最主要原因之一。忽视中国国情，把西方文化和理念生搬硬套地移植到中国国土上进行“无土栽培”，不仅会导致文化失去正确的方向，而且还存在着西方价值理念对中国传统理念颠覆的危险。

四、中国动画健康发展的路径选择

中国动画要快速发展，必须走民族化与现代化相结合之路。在对民族文化传承的同时，又要注重现代化的转型与创新，探索出一条适合自身发展的科学规范运作模式。

第一，民族文化的传承与创新。我国动画曾经在国际大舞台上也有过辉煌的历程，20世纪60年代和80年代的一大批国产动画代表了当时世界的最高水平。其中以《大闹天空》、《牧笛》、《哪咤闹海》、《三个和尚》、《鹿铃》和《鹬蚌相争》在内的29部动画片曾44次获得伦敦电影节、戛纳电影节、西柏林电影节以及萨格勒布国际动画电影节等多项奖项，究其原因主要在于这些动画片都坚持不懈地追求中国自己的民族特色，使作品充满了鲜明的中国气派和独特的民族风格。[4]因此，对于民族文化的传承在任何都应该坚持。但在坚持的同时，更应注重元素的创新，只有创新才有出路，才能保持旺盛的生命力。过去，由于许多中国动画人对“民族性”狭隘的认识，把民族性与我国古典文学、神话故事等捆绑在一起，以为“民族性”就是对这些文学作品以剪纸、京剧脸谱或水墨造型的艺术形式进行改编，把文字还原成影音图像，让人感到没有中国古典文学亦或神话故事的动画作品，就不能称之为民族性的。这种狭隘的认识大大束缚了我国动画人的创作手脚。其实不然，还是拿前面提到的《喜羊羊与灰太狼》系列动画为例，该系列动画是目前中国家喻户晓、老少皆宜、最成功最受欢迎的国产动画。可就是这样成功的动画作品，我们既没有在其中看到古典文学的影子，也没有看到剪纸、水墨等“中国式”造型艺术的存在。可又有谁敢不承认《喜羊羊与灰太狼》系列动画是中国本土动画呢？究其原因，还是该动画立足于民族文化的同时勇于突破、勇于创新。它的题材都是从我们身边喜闻乐见的小故事中获得。发扬中国传统文化的同时，又贴近中国现代文化。从红太郎拿平底锅打灰太狼，以及该系列动画许多堪称当今经典的时尚用语中都可以看出。例如“我们吃的不是面，而是寂寞”、“一菌做事一菌当”、“第一天见到你，就知道你是那种不甘久居牛下的家伙”，当听到这些话时，不得不让人会心一笑。“神马”、“浮云”这些2010年度的网络流行语的出现，更是让人倍感亲切。对于小朋友来讲，从该系列动画中获得的快乐就更多了，因为每集中的小故事，都是小朋友们热爱的小故事，他们都幻想着自己也能成为像喜羊羊那样的“小英雄”。对于他们来讲，要向“喜洋洋、美羊羊”他们看齐，远比要像哪咤、孙悟空他们看齐要容易得多。这种人性化得创作思路更贴近了受众的心理，把艺术生活化了。制作《百变小樱魔术卡》的日本讲谈社国际部部长吉冈富夫认为，中国的动画片还处在尚未苏醒的阶段，中国并不缺乏优秀的制作人才，拥有很杰出的画师，关键在于作品缺乏原创意识和想象力。[4]因此，我们的动画在立足民族文化的基础上，更应打破保守的创作思路，勇于开拓、勇于创新，开发出更多反映现实题材、接近生活的作品。

第二，建立现代化、产业化的经营运营模式。在国际动画大舞台上，美国、日本、韩国位居前三甲，他们的动画产品不仅能满足本国消费者的需求，同时还是世界上最大的动漫产品输出国。巨额的动漫产品收入，使美国稳居世界动画的龙头老大。而在日本，动漫业早已被定为成国家支柱产业，积极推行工业化大生产，促使动画产业链的形成。目前的日本动画已超过该国许多大型制造业，在国家支柱产业中位居前6，号称“无烟重工业”，成为世界上最大的动画大国之一。后起之秀的韩国，目前也已获得“世界动画大供应商”的美名。金大中政府的7条施政纲领中，就有一条是发展本国动画，甚至将动画从原来的服务行业规划到制造业，借此提升动画的产业类别。[5]这些国家动漫的成功崛起，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们高度重视其产业化的形成。

当今的动画业在各国的经济发展中，已经开始扮演着越来越重要的角色。 “显然，对于中国来说，已经不可能选择退出全球化循环被边缘化，随着中国加入世贸组织，这条道路已经被否定，那么就只有一条道路，就是成功的建立具有中国特色的电影经济。”[6]走现代化、产业化之路，已是国产动画不能回避的一个问题。就在我的邻国日本，侧是动画一落地，既开5朵花，这5朵花既是播放权、光盘、录像带、漫画、衍生产品。对于发展中的中国，也应该将制作、宣传、发行、放映、开发衍生产品相结合，不断整合市场，形成动漫产品之间的互补关系。只有这样，才能快速发展，改变以前那种作品形成不了产品，企业形成不了产业的局面。最终才能进入动画业的良性循环，从容的登上国际动漫大舞台。

第三，加强国外先进技术的学习。 当今世界，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带动了动画的发展，各国动画的表现形式正日新月异的呈现在世人面前。动画，是艺术与技术的结合体，两者有机结合，缺一不可。在当今的美国，3D动画已成主要发展方向，利用计算机三维软件来完成的3D作品，给人极其震撼的视觉冲击力。而在日本，随着该国科技的发展以及不断地与市场相吻合，也提炼出了独具个性特色的表现手法——2.5D动画，新技术的突破，为日本动画赢得了更多在国际上闪光的契机。而中国作为有着上下五千年的文明古国，有着世人羡慕的无数宝贵文化资源。我们提倡传承民族特色，可我们在传承的同时想更好的将民族的东西推向世界，无疑，学习国外精湛的先进技术，取长补短，让国外技术与我国民族特色相结合，将是中国动漫发展的“黄金组合”。

以上阐述通过杭州动漫展看中国动画的发展误区和未来的崛起方向。路漫漫其修远兮！国产动画的振兴与发展，是一个充满辛苦与挑战的行程，需要有刚强的毅力与能力的投入。如今的杭州动漫展，虽有不足，可我们也可以惊喜地看到越来越多的有志之士正以饱满的热情，投入到振兴国产动画的队列中来了。我们期待在未来的国际动漫大舞台上，留下更多中国动画的身影。

[1] 杨锐.动画电影《喜羊羊与灰太狼》系列对国产动画产业的启示[J].电影文学，2012(5)：76-77.

[2] 张松林.20世纪中国动画艺术史[M].西安：陕西人民美术出版社，2002（2）.

[3] 温家宝.政府工作报告[N].光明日报，2010-03-16（01）.

[4] 王仁勇.全球语境下国产动画片之民族化、现代化走向[J].上海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4,11(5):63-68.

[5] 郭虹.中国动画的出路在于产业化[N].人民日报，2003-09-12（5）.

[6] 尹鸿.全球化、好莱坞与民族电影[J].文艺研究，2000（6）：1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