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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爱大地、敬畏生命、诗意栖居*
——生态批评理论探源

2012-08-15陈忠平

外语与翻译 2012年1期
关键词:利奥波德海德格尔敬畏

陈忠平,央 泉

(1.湖南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湖南 长沙410081;2.中南大学外国语学院,湖南长沙410083)

珍爱大地、敬畏生命、诗意栖居*
——生态批评理论探源

陈忠平1,央 泉2

(1.湖南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湖南 长沙410081;2.中南大学外国语学院,湖南长沙410083)

20世纪以来,自然环境破坏严重,人类生态危机已成为全球关注的焦点,文学生态批评也因此应运而生。本文讨论了“土地伦理”、“敬畏生命”及“诗意栖居”等生态批评的几个重要理论资源以及生态批评的意义。

生态批评;土地伦理;诗意栖居

20世纪以来,生态环境恶化已成为一个突出问题摆在整个人类的面前。科学技术和现代工业文明的飞速发展,极大地改善了人类的生活空间和生存质量,但人类也不得不面对技术革命所导致的严重后果:环境破坏、生态失衡,数千年来人类赖以生存的地球家园已经千疮百孔。正如当代英国生态批评家贝特所指出的那样,21世纪刚刚开始,自然世界已是危机四伏,“全球开始变暖,冰川和冻土不断融化,海平面持续上升,降雨模式在悄然改变,风暴日益肆虐……我们生活在一个充满了有毒的废弃物、酸雨、和各种有害化学物质的世界里”[1]。更糟糕的是,环境污染和生态失衡迅猛蔓延到人类的精神世界,悄然侵蚀着人类的灵魂,使人类陷入严重的精神危机,甚至丧失了自己的“精神家园”。

日益恶化的自然环境和不断突发的生态灾难使人们越来越清醒地意识到,人类现在所驾驶的这列快速列车,不是带着我们驶向幸福的天堂,而是快速奔向苦难的地狱。生态危机和生存危机呼唤着人类生态意识的觉醒,生态批评也因此应运而生。1974年,密克尔出版了《生存的喜剧:文学生态学研究》,首次提出了“文学生态学”这一术语,提倡文学批评应当探讨作品中所揭示的“人同其它物种之间的关系”,“细致深入地审视、挖掘文学对人类行为和自然环境的影响”[2]。1978年,鲁克尔特发表了《文学与生态学》,第一次使用了“生态批评”的概念,主张“将文学与生态学结合起来”的研究方法,强调文学批评家“必须具有生态学视野”[3],从此生态批评这星星之火开始逐渐壮大,到今天已形成燎原之势,成为文学批评的又一重镇。

一、利奥波德的生态伦理观:珍爱大地

人类文明历史长河中积累了大量生态思想和智慧,为生态批评的发展提供了广博的理论基础。利奥波德的“土地伦理观”,施韦策的“敬畏生命”的道德原则以及海德格尔的“诗意栖居”理想都是当今生态批评重要的理论渊源和批评准则。

奥尔多·利奥波德1887年出生在美国依阿华州伯灵顿城的一个法国移民家庭。伯灵顿位于密西西比河畔,那里风景秀美,利奥波德从小就喜欢在这样的自然环境中活动。1935年,利奥波德在威斯康辛河畔购买了一个荒弃的农场,并称之为“沙乡”。此后的十几年里,利奥波德和他的家人在工作之余常常在此躬身劳作,进行种草植树等生态恢复,并亲手搭建一所小木屋里,过着梭罗式的简朴冥思的生活。正是在这些岁月里,他开始了《沙乡年鉴》的写作,并于1949年将其出版。

在《沙乡年鉴》这部作品中,利奥波德首次提出了一种全新的生态伦理观。他认为,“最初的伦理观念是处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的”,“后来所增添的内容则是处理个人和社会的关系的”[4]。由于人和土地没有被纳入伦理的范围,“人和土地之间的关系仍然是以经济为基础的,人们只需要特权,而无需尽任何义务”[4](P193)。既然伦理是发展的,因此,需要“有一种处理人与土地,以及人与在土地上生长的动物和植物之间的伦理观”[4](P192)。利奥波德进而提出:“土地伦理就是要把人类在共同体中以征服者的面目出现的角色,变成这个共同体中的平等的一员和公民。它暗含着对每个成员的尊敬,也包括对这个共同体本身的尊敬”,因为“人只是生物队伍中的一员”是一个生态学事实[4](P194-195)。生态世界观认为每一物种的存在就标识了它具有内在价值,自然万物和人类一样拥有生存权利,因为“每种和每个有生命的个体都有相等的固有价值”[5]。在生态系统中物种间没有地位的贵贱、价值上的高低,它们各有各的独特功能,具有不可替代性。大地伦理的根本原则就是:“当一个事物有助于保护生物共同体的和谐、稳定和美丽的时候,它就是正确的,当它走向反面时,就是错误的。”[4](P213)这对当代生态哲学产生了深远影响。这种伦理旨在将人与人的道德关系扩大到整个自然即大地的领域。利奥波德指出:“我不能想象,在没有对土地的热爱、尊敬和赞美以及高度认识它的价值的情况下,能有一种对土地的伦理关系。所谓价值,我的意思当然是远比经济价值高的某种涵义,我指的是哲学意义上的价值。”[4](P212)利奥波德要求人类理解自然,改变对待自然的粗暴态度,加强物种间的理解,抛弃人类中心主义,因此,“利奥波德的这种生态整体论思想,标志着生态主义时代的到来,生态主义的根基由此而奠定”[6]。今天《沙乡年鉴》被誉为“现代环境主义运动的一本新圣经”[7]。

二、施韦泽的生态伦理学:敬畏生命

生态理论的另一种重要来源是法国学者阿尔贝特·施韦泽创立的以“敬畏生命”为核心的生命伦理学。施韦泽于1875年诞生于德、法边界阿尔萨斯省的小城凯泽尔贝格,他于1913年来到非洲,在加蓬的兰巴雷内建立了丛林诊所,服务非洲直至逝世。他获得了1952年的诺贝尔和平奖,被称为“非洲之子”。

施韦泽从生态整体观出发,提出了“敬畏生命”的生态伦理思想,将伦理学的范畴由人类扩展到自然界所有生命。施韦泽将人与自然的关系看成是一种文化关系,“一切精神生命都离不开自然生命。从而,敬畏生命不仅适用于精神的生命,而且也适用于自然的生命。……人越是敬畏自然的生命,也就越敬畏精神的生命”[8]。在施韦泽眼里,“一切生命都是神圣的,包括那些从人的立场来看显得低级的生命也是如此。”[8](P133)

施韦泽认为,一个人应该做到像敬畏自己的生命意志一样敬畏所有的生命意志,在自己的生命中体验到其他生命。对他来说,“善是保存生命,促进生命,使可发展的生命实现其最高的价值,恶则是毁灭生命,伤害生命,压制生命的发展。这是必然的、普遍的、绝对的伦理原理。……只有当人认为所有生命,包括人的生命和一切生物的生命都是神圣的时候,他才是伦理的。”[8](P9)如果我们能够摆脱人类的偏见,抛弃我们对其他生命的冷漠,与我们周围的生命荣辱与共,那么“我们就是道德的,只有这样,我们才是真正的人”[8](P19)。地球环境的破坏、生物多样性的减少、人与自然关系恶化的背后,隐藏着的是人与人、人与社会、人与自我之间关系的危机。只有摒除人类中心主义,人类才能回归本真的自我。

敬畏生命观否认人类对自然世界及其他物种的主宰地位,尊重一切生命的生存权利和感受;它使人类意识到敬畏自然之神秘和伟大,并力图使自然伦理成为人类的伦理信仰,体现了人类在危机中自我拯救力量的苏醒。艾比也曾经说过“保护野生动物是一个道德问题。所有的生物都是生来平等的……为没有声音的生物代言是人类的责任。”[9]因为“每一种不同的生物——动物、植物、细菌或别的东西——它们都是以自己的方式而存在的某种神奇:每一种生物都代表了广大神奇生命的不同表现形式”[10]。美国诗人斯奈德更为生动地说,我们应该重新定义人文主义和民主:“我们必须设法把其他的‘人民’——爬行的人民、站立的人民、在天空飞驰的人民、在水中游泳的人民——重新纳入政府议程的运作中。”[11]

敬畏生命的伦理观拓展了对人类之外其它生命的伦理关注,对传统伦理是一个有益的补充。敬畏一切生命,保护动植物和生态平衡等等,在20世纪中后期的西方逐渐成为一种具有广泛影响的社会思潮和社会运动,敬畏生命也成为了这一思潮的一种开创性学说。施韦泽作为这一运动的杰出代表,奠定西方生态伦理学的基础。

三、海德格尔的生态哲学:诗意栖居

德国哲学家海德格尔的“诗意栖居”可以说代表了生态批评的最高目标和终极梦想。随着19世纪西方工业文明的蓬勃发展,冷酷机器在大规模地破坏自然世界的同时,也使人类异化,丧失了作为人的本性,人类从此丧失自然和精神的双重家园,现代人处于一种“茫然失其所在”的“非在家”状态[12]。“欧洲的技术——工业的统治区域已经覆盖整个地球。……诗歌的大地和天空已经消失了……大地和天空、人和神的无限关系被摧毁了”[12](P218)。人“从大地上连根拔起”,“丢失了自己的精神家园”,地球变成了“迷失的星球”[13]。海德格尔深刻指出了人类中心主义思想以及在这种思想指导下人类对自然征服、掠夺、控制和蹂躏所必然导致的结果,那就是“天地”所代表的自然与人类疏离对立,“神”所代表的精神信仰不断沉沦和走向死亡,最后自命为中心和主宰的人类既失去了自然家园,又失去精神家园,成为无家可归者。在海德格尔眼里,“本真的世界是天地人神自由游戏的四方关联体,而现代世界则是一个以人为中心的主宰的场域。……一个天地隐匿、诸神逃离、万物被掠夺的世界不是真正的世界,而是一个地基被毁的深渊,悬于深渊中的‘现代人’是无家可归者。”[14]

在《追忆》一文中,海德格尔首次提出了“诗意栖居”这一美学命题。他先从荷尔德林的诗开始:“充满劳绩,然而人诗意地/栖居在这片大地上,”然后,他接着指出,“一切劳作和活动,建造和照料,都是‘文化’。而文化始终只是并且永远就是一种栖居的结果。这种栖居却是诗意的。”[12](P107)诗意地栖居观是与自然密切联系的存在观,是海德格尔生态存在论的具体表述。而如何才能做到“诗意地栖居”呢?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必须要爱护自然、拯救大地。在《筑·居·思》一文中海德格尔指出,“终有一死者栖居着,因为他们拯救大地……拯救不仅是使某物摆脱危险;拯救的真正意思是把某物释放到它的本己的本质中。拯救大地远非利用大地,甚或耗尽大地。对大地的拯救并不控制大地,并不征服大地”[15]。人类要诗意地栖居,就必须“保护大地”,因为“人不是自然的主人,人只是自然的看护者”[12](P209)。海德格尔认为,“诗使人的栖居进入其本真的自然状态,它的此在。诗是栖居最本源的进入。”[12](P1194)“诗意”就是一种自由自在的境界,就是人与自然自由自在的相处。“诗意地栖居”是一种本质意义上的存在状态,是海德格尔为人类设想的一种崭新的生存方式和境界,表达了人类对本真的生存方式的追求。让自然万物如其所是地存在还意味着,灵魂与自然之间,自我与环境之间的“天人合一”。

诗意地栖居是与生态存在论思想密切相关的生存观,它主张尊重自然规律,反对征服统治自然,倡导人类同自然和谐相处,最终达到同自然相栖共生、天人合一的共存境界。“海德格尔不仅提出了一个生态整体观,而且指出了人类自觉地融入生态整体的途径,那就是遵循生态整体的内在精神,遵循自然规律。只有这样,人类才可能真正返回家园——自然的家园和精神的家园。”[6](P91)

四、结语

生态批评是在环境破坏严重、自然灾难频发、人类生存危机四伏这一大背景下产生的,反映了批评家们的强烈社会责任感和自然使命感。经过近半个世纪的发展,当今的生态批评已成为继形式主义批评、精神分析批评与原型批评之后的又一种极为重要的文学批评形式,并在不断地日益壮大。在追求和谐、生态发展的时代,生态批评将会担当起自然和人类家园的守护神。

[1]Bate J.The Song of the Earth[M].Cambridge:Harvard University Press,2000.

[2]Meeker J.The Comedy of Survival:Studies in Literary Ecology[M].New York:Charles Scribner’s Sons,1974.

[3]Rueckert W.Literature and Ecology:An Experiment in Ecocriticism[A].in C.Glotfelty& H.Fromm[C].The Ecocriticism Reader:Landmarks in Literary Ecology.Athens:The University of Georgia Press,1996.

[4]奥尔多·利奥波德.沙乡年鉴[M].侯文蕙译.吉林:吉林人民出版社,1997.

[5]彼得·S·温茨.环境正义论[M].朱丹琼,宋玉波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

[6]王诺.欧美生态批评[M].学林出版社,2008.

[7]纳什.自然的权力:环境伦理学史[M].杨通进译.青岛:青岛出版社,1999.

[8]阿尔贝特·施韦.敬畏生命[M].陈泽环译.上海: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3.

[9]程虹.寻归荒野[M].北京:三联书店,2001.

[10]布赖恩·巴克斯特.生态主义导论[M].曾建平译.重庆:重庆出版社,2007.

[11] Snyder G.Turtle Island[M].New York:New Directions Book,1974.

[12]海德格尔.荷尔德林诗的阐释[M].孙周兴译.上海:商务印书馆,2000.

[13]冈特·绍伊博尔德.海德格尔分析新时代的科技[M].宋祖良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3.

[14]余虹.艺术与归家——尼采、海德格尔、福柯[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5.

[15]海德格尔.海德格尔选集[M].孙周兴选编.北京:三联书店,1996.

2012-01-08

湖南省社会科学基金项目(2010WLH46)

陈忠平(1971-),男,湖南慈利人,讲师,博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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