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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主义者的浪漫主义情怀——从《劝导》中看简·奥斯汀的理性主义婚姻观

2012-08-15温海花

太原城市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12年10期
关键词:温特沃斯婚姻观

温海花

(福建幼儿师范高等专科学校,福建 福州 350007)

一、引言

简·奥斯汀是一位现实主义作家,她所有作品都在探讨爱情与婚姻,而且大多数作品中都赞扬理性嘲讽感性。《劝导》是简·奥斯汀第一部感性战胜理性的小说,显露出诸多浪漫主义的特点。弗吉尼亚·伍尔夫认为:“她(奥斯汀)已经打算尝试一下自己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情。在《劝导》中已经有了某种新的因素、新的特点。”它讲述了十九岁的贵族小姐安妮在养母拉塞尔夫人的劝导下放弃了与她相爱的年轻人温特沃斯,长辈们认为他出身低贱、没有财产,不会有前途,出于对婚姻的谨慎和对家庭的负责,安妮忍痛撕毁了他们之间的婚约,温特沃斯为了维护尊严,投入英法战争,在海战中的英勇表现为他带来了荣誉和财富。八年后,衣锦还乡的他恰逢安妮一家遭遇经济困境,其父沃尔特爵士不得不将自己的住宅租给温特沃斯的姐夫,两人得以重逢,此时形势逆转:温特沃斯依然英俊多金,而安妮28岁未婚,容颜憔悴。然而,他们最后还是克服了思想上的障碍,遵从真爱的引领,重新成就了美好姻缘。国内研究奥斯汀的专家林文琛则认为:“安妮坚决排除了‘理性’的误导,同温特沃斯恢复交往,重燃旧情,终于迎来幸福的婚姻。《劝导》成为奥斯汀第一部表现‘感情’优于‘理性’的小说。”许多评论提到奥斯汀晚年的婚姻观有浪漫主义的转向,笔者认为,奥斯汀的浪漫只是特定时期的一种情怀,是根植于现实主义的。笔者将回顾作者过去的小说,深入分析这部小说的实质,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奥斯汀式”的集爱情、道德、金钱于一体的理性婚姻观。

二、一个理性主义者的浪漫主义情怀

从《理智与情感》到《曼斯菲尔德庄园》,反映了作者一个纯粹现实主义者的理性婚姻观:《理智与情感》中玛丽安对爱情的浪漫主义幻想终遭抛弃,而艾琳娜是个“感情强烈”而又“头脑冷静”的姑娘,她在选择对象时,不重仪表,而讲人品,最终获得了真正的爱情,奥斯汀借艾琳娜指出:人不能没有感情,但感情应受理智的制约;《傲慢与偏见》中达西和伊丽莎白克服了偏见和傲慢,最终获得对对方的理性判断之后,才体察到彼此的真情,而姐姐简虽与彬利一见钟情,却也要表现得“克制和谨慎”,最终才幸福地结合;在《曼斯菲尔德庄园》中,谨慎稳重的芳妮比浪漫热情的玛丽更能得到作者奥斯汀的喜爱,与出身英国上流社会的埃德蒙结合,成为了庄园的女主人,而小说另一个弗朗西斯小姐不顾家人反对,与一个没有受过教育、没有财产、没有尊贵社会关系的海军下级军官结了婚,婚后孩子成群,丈夫伤残无业,乐于社交饮酒,生活狼狈不堪,弗朗西斯小姐一味追求“真爱”而不仔细考虑后果和未来的婚姻,在奥斯汀看来是自私和不负责任的。在以上作品中,作者垂爱的女主人公无一不是遇见来自英国上流社会,或有丰厚家产,或有爵士头衔,修养、品性俱佳的绅士,她们又都因其理性、矜持和审慎的态度而获得幸福归宿。

《劝导》男主人公温特沃斯是奥斯汀笔下唯一一个出身底层、没有财产、没有头衔的年轻人,而安妮是贵族小姐,这种组合被认为是“门不当,户不对”,安妮也听从了拉塞尔夫人的理性“劝导”,但她却没有因这种“理性的克制”而获得幸福,作者让安妮抛弃了父权制社会中迂腐的等级思想,才得以寻回爱情和婚姻的归宿。这部小说折射出奥斯汀后期对婚姻思考的侧重点的改变:理性的婚姻恰恰应建立在真实情感的基础上,“情感”、“爱”比“现实”更重要。与之前的小说相比,全书似乎“带有一股弥漫全书的感情力量。”更有研究者认为:“奥斯汀在前期作品《理智与情感》和《傲慢与偏见》创作主题的共同点:当主人公用‘理智’制约‘情感’时,才能拥有美满的婚姻;而在后期作品《劝导》中,作者强调:‘谨慎、理性’只会带来痛苦,而对以后的幸福却毫无保障。《劝导》首次出现了感情战胜理智的结局,肯定了人物性格从理性到情感的演变,歌颂了人类情感力量的伟大,这充分说明了奥斯汀创作思想开始从理性主义向浪漫主义的转变,因为她已经醒悟到那种体现理性思想的谨慎是扭曲人的本性,而只有发自内心的纯真感情才能使人获得真正的幸福。”作者在文中一改往日的风格,对自然风景以及人物有浓重的浪漫主义色彩的刻画;甚至在描述安妮与本威克舰长交谈诗文时,也广泛涉及到当时流行的浪漫主义作品,足可见作者对浪漫主义文风的注视。然而,笔者却认为并不能由此说明其创作思想“开始从理性主义向浪漫主义转变”,作者写实的视角和文风并没有因为浪漫主义潮流的倾入而有所改变。以下笔者通过对《劝导》中男女主人公的角色分析,透视在新的社会背景下“奥斯汀式”的理性婚姻模式,以及浪漫主义情怀背后的现实主义。

三、《劝导》中的婚姻角色解析

(一)安妮——奥斯汀对女性婚姻角色的期待

安妮是奥斯汀作品中最具代表性的女主角,她集众多美德和才干于一身。她为人宽容,对劝她放弃爱人的拉赛尔夫人始终给予理解。她具有一个成熟女性的涵养,尽管她的内心承受着失恋的痛苦,但她并非一味地沉溺于个人感情之中,无论在哪里,她总能在自己的身边形成愉悦和融洽的感情氛围,给人以美好的感觉。在为人处世上,她有“薛宝钗”的成熟干练,却没有薛的强势,她总是默默地在每一个需要她的人身边,没有太多的言语,却是第一个做出行动的人。更重要的是,她对爱情忠贞不渝:虽然她在“劝导”下与温特沃斯分了手,但对他的情意依然如故,其间,她拒绝了马斯格罗夫的求婚,战胜了堂兄埃列奥特的诱惑。与哈维尔上校的谈话体现出安妮的爱情观:“我为我们女性感到骄傲的是:当现实和希望都消失的时候,她们心里的爱情依然会经久不息。”彼时的英国,女性不在外参加工作,她们在家中辅助丈夫的工作,照顾孩子,不论她们有多少美德和能力,婚姻始终是她们最终的归宿,她们的才能应当为丈夫服务,这是一个时代的道德,奥斯汀认为,忠诚和坚贞是维系家庭关系最重要的品质。安妮不仅符合当时英国男权社会对女性“贤良淑德”的要求,而且还具有紧跟时代变迁的新女性的远见:她并不迷信父权制下的等级观念,也不迷恋贵族阶层带来的光环。奥斯汀借安妮表达出对靠自己的勤奋、勇敢和智慧跻身于中产阶级的年轻人的美好期待。安妮对渴望通过婚姻、继承家产获得财富地位的威廉·艾略奥特极尽鄙夷,在认清他的本质后,断然拒绝他的求婚。可以看出,安妮对下层年轻人充满信心,希望年轻人能通过自己的努力获得财富和尊重。

2.温特沃斯——奥斯汀对男性婚姻角色的期待

19世纪的英国逐渐控制海上贸易的霸权,海员为此付出了艰辛的努力。《劝导》将温特沃斯、克罗夫特将军及哈维尔为代表的海军军官描绘成热情诚恳、朝气蓬勃、积极向上的年轻一代,他们靠自己的努力获得财富和尊严,这与奥斯汀以前小说中靠继承获得社会地位的男主人公截然不同。出生底层的温特沃斯没有了贵族们惯有的虚荣、放荡、自私和冷漠,他对爱情始终如一,懂得理解和宽容,并懂得尊重女性。八年之后,带着财富归来的他有众多女性的青睐,却始终没动摇对安妮的爱,即使她不再拥有青春美貌,即使他对安妮曾经的背叛还无法释怀,但他始终清晰地知道自己的情感归宿。《呼啸山庄》中有着相似经历的男主人公希斯克列夫,同样带着财富回来的他,虽然对凯瑟琳的爱始终如一,却无法忘记凯瑟琳曾经的背叛,最后因爱生恨,疯狂地报复他的爱人和仇人,最后在自己的狭隘、悔恨、孤独中度过余生。与他相比,温特沃斯的爱如涓涓的溪流,温婉流长,没有许多浪漫主义小说家肆意雕琢的大爱大恨。与以往有着各种贵族头衔的英国绅士不同,温特沃斯是奥斯汀在新的社会环境下塑造的符合现实潮流的男性角色:虽然出生下层,但他并不乏达西似的绅士教养,而且当他获得财富地位时,并没有旧青年贵族的傲慢。奥斯汀敏锐地观察到:旧式贵族正走向没落,而新的阶层正在产生。

四、“奥斯汀式”的理性婚姻观——浪漫主义情怀背后的现实主义根源

尽管奥斯汀在《劝导》中展现出罕见的浪漫主义情怀,然而她终究还是一个现实感很强的作家。在她的婚姻价值观中,始终没有离开金钱、地位和阶层,即使是温特沃斯,也只有在八年之后带着一身的财富回来,才能配上安妮的身份与才情,才能使这桩婚姻看起来门当户对。如果温特沃斯还是如八年前那样的穷小子,他们的重逢还会有这样浪漫的结局吗?

拉塞尔夫人认为安妮出身高贵、才貌超群,十九岁就要把自己葬送掉,去跟这样一个年轻人结婚,对自己的前途和家族是一个极不负责任的行为,而安妮并没有反对这样的论调,从安妮对拉塞尔夫人始终不变的爱戴可以看出,作者对拉塞尔夫人也并无贬义,或者说她在某种程度上是赞同的,所以她将他的男主人公推上上流社会,来满足拉塞尔夫人对“未来女婿”的选择标准。戴维·劳伦斯评价奥斯汀:“她(奥斯汀)是属于那种坏的、势利眼意义上的英国人。”然而,这并不能完全归结于她个人价值观的局限,那个时代的英国还处于男权时代,这是奥斯汀本人无法超越的时代局限性,因此在她的婚姻观中有无法抹去的男性中心意识。然而,她打破了英国社会对贵族阶层的迷信,敏锐地觉察到现实社会的变迁,表现出对英国社会传统阶层观念的超越:18世纪末19世纪初,英国在英法战争中取得胜利并赢得海上贸易主动权的同时,连年的战争给人民带来了极大的灾难和痛苦;在国内,工业革命激发诸多社会矛盾,广大农民因土地被征用而陷入破产,沦为雇佣工人,伴随着英国工人阶级的形成,工人运动也逐渐兴起,这一系列变迁都使奥斯汀强烈地感到贵族地主阶级统治基础的动摇,新的阶级必将取而代之,这对她晚年的人生观和创作思想产生了重大影响。作者不再重视考虑男方的家产、社会地位以及当时为上流社会十分重视的教养和风度,而是将目光投向逐渐崛起的新兴资产阶级。他们乐观向上,充满活力,不像旧式的贵族阶层依靠世袭的爵位和继承父辈的家产换来体面但虚伪的生活,以温特沃斯为代表的这群海军军官成了这一时期奥斯汀心目中最有前途的、最符合时代要求的理想男主人公。

[1]弗吉尼亚·伍尔夫.书和画像[M].刘炳善,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4.

[2]林文琛.《劝导》简论[J].外国文学评论,2001,(11):113.

[3]王立波,魏琴.《劝导》与简·奥斯汀的婚姻观[J].重庆科技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08,(2).

[4]简·奥斯汀.劝导[M].孙致礼,唐慧心,译.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1984.

[5]朱虹编.奥斯汀研究(前言5)[M].北京:中国文联出版公司,19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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