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佗《中藏经》校注后记
2012-08-15孙光荣李彦知韩世辉杨建宇
孙光荣 李彦知 韩世辉 杨建宇
(1 北京中医药大学远程教育学院,北京 100029;2 中国中医药现代远程教育杂志社,北京 100031)
《中藏经》整理研究,在李聪甫研究员主持与指导下,勘误订讹,注难析疑,辨章学术,考镜源流,终致版归一式。今将本次校注所需誌之者,列述于后。
1 《中藏经》作者及成书年代考
《中藏经》始载于宋·郑樵《通志·艺文略》医方下,题曰华氏中藏经。陈振孙《直齐书録解题》録为中藏经一卷,汉谯郡华佗元化撰。然而,关于本书及其作者之真伪,代有考辨而众说纷纭。有疑为邓处中所撰者,如《宋史·艺文志》题为灵宝洞主探微真人撰;有疑为六朝人之手笔者,如孙星衍;有统斥为后人讬名之作而又言具有元化之遗意,或为华佗弟子所辑者,如吕复;有言非元化之书,要其说之精者必有所自者,如周锡瓒;近人有言其纯属后人抄袭《内》《难》诸书而成者;或谓真伪杂糅之书,故《中藏经》沉淹千载矣。
1.1 存亡辨 言《中藏经》为伪书者,考历代辩辞千重万叠,归结之前主要依据有五:一曰史载华佗之书火于狱;二曰目录书所载晚见于宋;三曰邓处中序荒诞不经;四曰书中称述之书名、官名、药名有出自汉后者;五曰书中所论有多处与《内经》、《脉经》等所言相类似。然,伪巧而难辨,则有真之而伪,伪之而真者,今试考辨之,谨备一说。
华佗之书火于狱,乃始自《三国志·魏志》卷二十九,谓“华佗死,出一卷书与狱吏曰:此书可活人。吏畏法不受,陀亦不疆,索火烧之。”自此以降,一千六百余年来,誉为“神医”之华佗无书传世遂成历代医家之大憾事。但稽其史言,仅知华佗华佗索火烧之者惟“一卷”,且亦仅知为“此可以活人”之书,故火于狱之说,尚不可断言华佗绝无遗著传世。《隋唐·经籍志》、《旧唐书·经籍志》、《唐书·艺文志》均分别著录有《华佗方》十卷、《华佗药方》十卷、《华氏药方》十卷,虽题曰吴普撰集,但亦足证华佗身后仍有所传于世者。
1.2 真伪考 为何《中藏经》直至宋代始见于目录之书?《四部正讹》谓“覆之七略,以观其源,覆之群志,以观其绪”,因之,固可疑其伪。但如日人十街信敏《新较正中藏经叙》所言:“荆山之璧,由卞和传;丰城之剑,以雷焕闻。盖物隐显,虽自有时,亦俟其人耳。如华佗《中藏经》,是其然矣哉。”以史实观之,《中藏经》可因华佗遭害而隐,而由普阿辗转传出而显。况且,年移代革,兵灾水火,古籍之晚见于目录书者原非少见,后人整理而再传于世者甚多,岂独《中藏经》乎?周锡瓒《中藏经·跋》云:“世传医书,莫古于《素问》,王冰谓即汉《艺文志》:《黄帝内经》,然已不合十八卷之数,况后出之书耶?惟求是者信之而已。”
邓处中序自称华佗外孙,虽有《华佗别传》可考其次子邓思之名,但言因梦得书于石函之中,实荒诞不经。或言此避祸炫技之笔,但序中述及华佗“性贪不悯生灵”及“果为魏戮”等语,绝非“外孙”之言也,且序中未以干之纪岁不著岁时亦有违古之历律,故其伪甚明。今考周锡瓒跋云:“余得旧抄本,前后多缺,无序文目录并楼公跋,且避高孝两朝讳,疑即攻媿所较本。”足证本书始钞无序。本次校注所获赵孟頫手写本亦无序,是否赵孟頫因其序文怪诞而不录?不然,孙星衍序云:“赵写本旁注有高宗孝宗廟讳,又称有库本陆本异同,是依宋本手录。元代不避宋讳,而不该其字,可见古人审慎阙疑之意。”由此可见,邓处中序当疑后世道家据《华佗别传》讬邓处中之名而为之,非原书之序也。且邓序之讬伪,非《素问》、《灵枢》、《本经》等,因尊古贱今而讬名以入其说,而是借名托梦以神其书而羼入赝作,所谓借真售伪者是也,与古贤之讬名者有霄壤之别,故邓序之伪诚可反佐《中藏经》之真。
《中藏经》四十九论中确有三处引用“金匮”之名,分别为“金匮”、“金匮至真要论”、“金匮大要论”。但并非王洙得诸馆阁蠹简中之仲景金匮也。考《黄帝内经素问》第四十六病能论篇曰:“《金匮》者,决死生也。”可见其为诊断专书。而《内经》引用《金匮》、《大要》之名多矣,与《中藏经》所引均非仲景《金匮》之言同矣。日人奈须恒德曾注云:“按金匮文不见《内经》,盖古医经也。”宽保本亦有眉批云:“盖上古《内经》有之,而今脱乎?”前贤之见明矣。至于书中官名、病名、药名有确出自汉后者,且大多为北宋末、南宋初之方药。但本次初探平津馆本附方及周本附方,经首次以赵本校勘,其药名出自汉以前之方,初步可界定六十道方,此则足证《中藏经》祖本非伪,而有后人转抄续貂耳,故真伪相杂。今观孙本所存六十八方,竟无一方见于《肘后》、《千金》、《外台》者,而元化已见于《千金》、《外台》之八道药方,反不见于《中藏经》,此固可言其伪蹟显然,亦可言其别有所自。其中明目丹、扁鹊玉壶丹、破棺丹等,遗留六朝服饵金石之痕迹甚明,治尸厥卒痛方、三不鸣撒、太上延年万胜追魂散、治蟲毒方等,亦每具方士之风。六十八方大多用药诡奇,制法独特,用法稀异。且第一至第十论,骈散兼行,文风绮丽,六朝之笔法尤著,故以其部分论与方言之,孙氏所称“疑是六朝人手笔”之语不谬。
《中藏经》所论有与《内经》、《脉经》、《千金》相类似之言者,约占三分之一,若据此则断言全由后人抄制而成,窃以为有失公允。盖上古医经至唐代王冰整理《素问》时尚可见到《金匮》、《大要》等遗篇,张仲景、王叔和、孙思邈之著述亦均由所撰用,与仲景同时代之华佗亦自可阅及,惟各自所见之抄本有别,或各自采撷之内容及各自熔炉之方法不同而已矣。举如张仲景撰用之“并平脉辨证”而创六经辨证大法,以成《伤寒杂病论》;王叔和撰用之则类例相从,以成《脉经》;孙思邈撰用之则“删裁繁重”,以成《千金》。华佗,当亦可撰用之,创脏腑辨证之体系,以成《中藏经》,乃以脏腑脉证为中心,将上古医经及《内》、《难》中杂于诸篇之生理、病理之内容、系统归纳,熔铸己见,使脏腑辨证理论得以初步系统化,条理化,而终于奠定中医学脏腑辨证之基石。
1.3 年代考 今列举诸家之说,综合考辨,结合《中藏经》完整、系统、简明、精辟、实用之五大特点,仅能初步论断于次:
其祖本可能为华佗所撰,至少可认为存有华佗遗作片段;其书经后人整理、增附,且非出自一时一人之手。今之传本所据者,大约成书于六朝之时,始传于世际,即北宋末、南宋初,又再次有所增附,遂成是书。
因是书首题汉·华佗撰,故将华佗生平考略于后。华佗,字元化,一名旉。沛国谯人,即今安徽毫县人。历代相传为东汉时期大医家,誉为神医,首创麻沸散,称为中医外科鼻祖。但其生卒年代莫可确考。今能据以考证之正史,仅陈寿《三国志·魏志》及范晔《后汉书·方技列传第七十二下》,而据以考证华佗生卒之年者,亦仅有七处:其一,游学徐土,兼通数经。其二,沛相陈珪举孝廉,大尉黄琬辟,皆不就。其三,时人以为年且百岁而貌有壮容。其四,(佗死)及后爱子仓舒病困,太祖叹曰:吾悔杀华佗,令此儿疆死也。其五,广陵吴普,彭城樊阿,皆从佗学。其六,普施行之(五禽戏),年九十余,耳目聪明,齿牙完坚。其七,阿从其言,(久服漆叶青粘散),寿百岁余。
右述七处,乃正史所留之蹟也。其中尤可据者为二:一是以仓舒之死可逆推华佗卒年之下限,盖曹操悔杀华佗而令其爱子强死,则华佗死于仓舒之前无疑矣;二是以华佗卒年可逆推其生年之上限,盖“年且百岁”者,即谓寿近百岁也,而九十六岁以上则可言近百岁。其余五处则可为之佐证。今考《三国志·邓哀王沖传》云:“建安十三年五月甲戌童子曹仓舒卒。”故华佗卒年之下限可定为建安十二年,即约公元二百零七年。由此反推华佗生年上限约为汉安帝刘祜永初四年,即约公元一百一十二年。再考《三国志·魏志》,陈珪为沛相,时在汉献帝刘协兴平元年,即公元一百九十四年;黄琬为大尉,时在汉献帝刘协永汉元年,即公元一百八十九年。故“沛相陈珪举孝廉,太尉黄琬辟,皆不就”,当在公元一百八十九年至一百九十四年之间,此时华佗已年逾八十,虽华佗“本作土人,以医见业,意常自悔”,但此时年事已高,则无意于功名仕途,甚合常情,且其时已以医道而显,故陈珪、黄琬之举辟,亦符事理。
吴普、樊阿皆从佗学,故吴普、樊阿之年岁亦可考据华佗之生卒佐证。据李贤《后汉书注》引《华佗别传》云:“吴普从佗学,微得其方,魏明帝呼之,使为禽戏。普以年老,手足不能相及,粗以其法语诸医。普今年将九十,耳不聋,目不冥,牙齿完坚,饮食无损。”而魏明帝曹叡在位为公元二百二十七年至二百三十九年。召见吴普当在此一十九年之内,若以明帝晚年欲延寿而召普为禽戏,则召见之期在青龙五年,即公元二百三十七年左右,此时吴普以年近九十,则普约生于公元一百四十六年,小于华佗三十六岁左右,与史实甚相吻合。由是,可初定华佗约生于公元一百一十年,约卒于公元二百零七年,享年九十七岁左右。
2 《中藏经》学术思想初探
鉴古观今,医籍传世与否,自当首重学术价值。若学伪术伪,则虽非伪托亦终不传,若学真术真,则虽伪托亦终不可不传。《中藏经》因伪托之名蒙沉千载而终传于世者,盖其学术思想渊源于《内》《难》,而又以脉证形气决生死,一般脏腑辨证为中心独树一帜,实乃《内》《难》以降,理法方药俱备之最完整之医经,其学术思想之影响,启导易水,绵延不绝,泽及今世。故《中藏经》应有之学术地位,自当确立。自就其学术思想初探于后。
2.1 基于天人相应之指导思想总结阴阳否格、上下不宁之病机说 天人相应之整体观,乃中医基本原理。《灵枢·邪客篇》云人与天地相应。《素问·宝命全形论》云天地合气,命之曰人。《中藏经》以此作为全书的指导思想,列人法于天地为第一论。明确指出“人者,上秉天,下委地,阳以辅之,阴以佐之;人之动止,本乎天地;天合于人,人法于天”。故以人身四肢五臓,呼吸寤寐类比天地四时五行,寒暄动静,认为人之百病,病之百侯,候之百变,皆天地阴阳逆从而生。
然则,天地阴阳逆从何以为病?《阴阳大要调神大论第二》曰:“阴阳平,则天地和而人气宁;阴阳逆,则天地否而人气厥”。此则本于《素问·生气通天论》“阴平阳秘,精神乃治,阴阳离绝,精气乃绝”之旨。而阴阳者,气血也,寒热也,上下也,虚实也。故《中藏经》以《阴阳否格论第六》、《寒热论第七》、《虚实论第八》、《上下不宁论第九》、《脉要论第十》诸篇论述病机。
阴阳否格者,谓气机之不相从顺也。《素问·六微旨大论》曰:“非出入,则无以生长壮老已;非升降,则无以生长化收藏。是以升降出入,无器不有”。而气有阴阳之分,阴阳有否顺之机。阴阳否格,诸病乃生。《中藏经》从阴阳否格入手论述病机,可谓提纲挈领矣。
寒热者,病机也。脏腑之位有上下之序,五行制化有母子之系,而母子者,亦上下也。故一脏受病而累及他脏之病机,《中藏经》以上下不宁喻之,如“脾上有心之母,下有肺之子。心者,血也,属阴;肺者,气也,属阳。脾病则上母不宁,母不宁则为阴不足也,阴不足则发热。又脾病则子不宁,子不宁则为阳不足也,阳不足则发寒。脾病则气血俱不宁,气血不宁则寒热往来,无有休息。”若此,则脏腑受病之传移变化,五行生克之制化机变均涵泳于上下不宁论之中矣。《中藏经》论病位及其变移之意义,可谓发前人之所未发也。
气血者,阴阳也,亦病机之所本也。《中藏经》曰:“脉者,乃气血之先也。气血盛则脉盛,气血衰则脉衰,气血热则脉数,气血寒则脉迟,气血微则脉弱,气血平则脉缓。”故以脉象察病机,此则《中藏经》之一特色。《中藏经》论述病机归结为阴阳否格,上下不宁,源出《内》、《难》,而所论更为简捷而全面。
2.2 据以形证脉气之诊断思想创立“寒热虚实生死逆顺”之脏腑辨证“八纲” 中医学之辨证方法颇多,而以“阴阳、表里、寒热、虚实”为公认之“八纲”。此八纲亦公认为辨证方法之基本纲领。究其源起,则孕育于《内经》,滥斛于仲景。方隅《医林绳墨》云:“仲景治伤寒,着三百九十七法,一百一十三方……然究其大要,无出于表里虚实阴阳寒热,八者而已。”直至明代张景岳《景岳全书.传忠录》,以阴阳二纲统表里寒热虚实“六变”,方使八纲成为统一辨证之纲领,且以“阴阳”为其总纲,推演于各种辨证方法,相沿运用至今。世所鲜知者,《中藏经》源于《内经》而异流,以形证脉气为依据,创立脏腑辨证之“八纲”,曰“虚实寒热生死逆顺”也。本次整理研究,既确认《中藏经》开脏腑辨证之先河,又首次确定其创立脏腑辨证之八纲:辨病机定性为寒、热、虚、实;辨病势预后为顺、逆、生、死。
观之原文,自第二十二论至第三十二论均以形证脉气为依据,以虚实寒热生死逆顺为纲领进行脏腑辨证。如第二十二论,先述肝之生理,即与胆为表里,其经为足厥阴少阳,旺于春,嫩而软,虚而宽为正常之肝气,弦为肝之正常脉象;次述平脉、病脉;又次述以脉象而分虚实和太过、不及;又次述太过、不及诸证;又次述肝病之脉、证、形、气。以此为据而辨虚实寒热,决生死逆顺,井然有序。凡五臓则有太过不及之辨,六腑则仅言脉证而不言太过不及,盖仍本于五行生五臓也。其决生死逆顺,则或言死、几日死,或言不治,或言十死不治,或言可治、不妨,或言不治自愈,辞确言明。
在论杂病各篇以后,更以“论诊杂病必死候第四十八”、“察声色形证决死法第四十九”终竟诸论,其决生死法仍以形证脉气为依据,谓“五脏六腑之气消耗,则脉无所依,色无所泽,如是者百无一生。”故两论共列具决生死之脉候计一百一十六条。
《中藏经》乃以脉证为中心分述脏腑病证之最早著作,创立虚实寒热生死逆顺之脏腑辨证八纲,其诊断思想以形证脉气为依据,此即源于《内经》“有诸内必形诸外”之理也。
2.3 主以从顺其宜之治疗思想倡导调平阴阳、水火相济之大法 中医之治法千变万化,但其总则不外《内经》所言扶正祛邪,补偏救弊,因人因地因时制宜,察其阴阳所在而调之,以平为期。而《中藏经》所论治法既宗《内经》之旨,又有所创造发挥:水法有六论第十五曰:“病起于六腑者,阳之系也。阳之发也……状各不同,皆生于六腑也。”火法有五论亦曰:“病起于五脏者,皆阴之属也。其发也……如斯之候,备出于阴。”由此可见,《中藏经》之诊法固以脏腑辨证为特色,《中藏经》之治法,亦以脏腑阴阳为核心。
然则,如何救治脏腑诸病?《阴阳大要调神论第二》曰:“阴阳相应,方乃和平。阴不足则济之以水母,阳不足则助之以火精。”此则确立调平阴阳,水火相济之大法也。故“水法”云:“喜其通者,因之通之;喜其塞者,因以塞之;喜其水者,以水济之;喜其冰者,以冰助之。”“火法”亦云:“喜其汗者汗之,喜其汤者汤之。”第二十一论继之曰:“虚则补之,实则泻之,寒则温之,热则凉之,不虚不实,以经调之。此乃良医之大法也。”第四十七论再推而广之,分论“有宜汤者,有宜圆者,有宜散者,有宜下者,有宜吐者,有宜汗者,有宜灸者,有宜针者,有宜补者,有宜按摩者,有宜导引者,有宜蒸熨者,有宜暖洗者,有宜愉悦者,有宜和缓者,有宜水者,有宜火者。种种之法,岂能一也!”或曰:如此罗列之种种治法,皆正治之法,何以《中藏经》未详反治之法耶?盖反治之法施于真寒假热,真热假寒,真虚假实、真实假虚之证候也。《中藏经》既以“虚实寒热生死逆顺”为脏腑辨证之八纲,则反治已寓于“不宜”之中矣。故第四十七论详明“可汗不可汗,合吐而不吐,当灸而不灸,当针而不针,宜导引而不导引,宜按摩而不按摩,宜蒸熨而不蒸熨,宜暖洗而不暖洗以及不当下而下,不当汗而汗,不当吐而吐,不当灸而灸,不当针而针,不当导引而导引,不当按摩而按摩,不当蒸熨而蒸熨,不当暖洗而暖洗,不当愉悦而愉悦,不当和暖而和暖等误治之弊。又以脉证为据戒之勿汗、勿下、勿吐、勿针、勿灸、勿导引、勿按摩、勿蒸熨、勿暖洗、勿愉悦、勿和暖之诸病候”。曰“顺此者生,逆此者死耳。”全面系统,正反详明。
上述治疗大法之主导思想为何?水法有六论第十五曰:“病者之乐慎勿违背,亦不可强抑之也。如此从顺,则十生其十,百生其百,疾无不愈矣。”火法有五论第十六亦曰:“温热汤火,亦在其宜,慎勿强之。如是则万全其万。”论诸病治疗交错致于死侯第四十七归结之曰:“大凡治疗,要合其宜。”故《中藏经》之治疗思想乃“从顺其宜”也,根据此治疗思想而确立其平调阴阳、水火相济之大法。水火者,阴阳之征兆也,故以“水法、火法”统万法,因之,《中藏经》曰:“水火之法,真阴阳也。治救之道,当详明矣。”
2.4 崇以贵阳贱阴之学术观点 启迪扶阳温补之医学流派 《中藏经》对于《内经》阴阳学说不仅有归纳,有继承,而且有创新,有发展。其“贵阳贱阴”之学术思想,即为又一特色,实有启迪后世扶阳温补学派之功。
贵阳贱阴思想由来尚矣!曩自《周易》即以天地类比而定阴阳贵贱之位。《系辞上》:“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陈,贵贱位矣。”此种观点与老子坤柔守静观点同时渗入《内经》。后世医家发挥则各有所侧重:主阴者,以“水善火恶、泻心火益肾水”为宗旨,成河间、丹溪一派;主阳者,以“阳生阴杀、温补脾肾”为主臬,成元素、东垣一派。《中藏经》则推崇贵阳贱阴思想,且集中于阴阳大要调神论第二,曰:“天者,阳之宗,地者,阴之属;阳者生之本,阴者死之基。”故得其阳者生,得其阴者死;钟于阳者长,钟于阴者短;顺阳者所长生,顺阴者多消灭,因之强调“阴常宜损,阳常宜盈”。
然而,既云“阴阳相应,方乃和平”,又何以言“得阳则生,得阴则死”?为何“阴常宜损,阳常宜盈”?《素问·生气通天论》曰:“凡阴阳之要,阳秘乃固。”气者生之本。气者,阳也。证之于临床,气绝者,必亡阳;救逆者,必回阳。盖阳为生之本,阴为死之基,故有“分阴未尽则不仙,分阳未尽则不死”之说。由是可知,“得阳则生,得阴则死”。因而,阴常宜损,阳常宜盈,乃固惜真阳以为养生救逆之基本法则。且揆诸阴阳之大要,则先天因气以形而阳生阴,后天因形以化气而阴生阳,无论先天后天,惟真阳之火,乃生命之根本。
自《中藏经》弘扬“贵阳贱阴”观点之后,继之者代不乏人。张元素“以扶护元气为主,谓类王道”(杜思敬《济生拔萃》);李东垣提出“阳主生,故寿;阴主杀,故夭。”(《脾胃论·阴阳寿夭论》);薛立斋私淑易水而重温补,故特加意于“火”之一字;张介宾则对“贵阳贱阴、阳先阴后”思想发挥之,《景岳全书》谓“凡通体之温者,阳气也;一生之活者,阳气也;五官五藏之神明不测者,阳气也。得阳则生,失阳则死;阳惟畏其衰,阴惟畏其盛。”可见《中藏经》贵阳贱阴思想对于后世扶阳温补之医学流派确具启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