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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断与蜕变:后工业化时代正义观的困境与反思
——以南茜·弗雷泽的正义理论为视角

2012-08-15张笑扬龙玲玲

中共四川省委党校学报 2012年4期
关键词:弗雷泽正义话语

张笑扬;龙玲玲

(东莞市社会科学院,东莞 523083;中共广东省委党校,广州 510053)

中断与蜕变:后工业化时代正义观的困境与反思
——以南茜·弗雷泽的正义理论为视角

张笑扬;龙玲玲

(东莞市社会科学院,东莞 523083;中共广东省委党校,广州 510053)

正义中断;全球化;正义困境;反思

在当前全球化和新社会冲突涌现的背景下,对正义的诉求已经分裂为三种不可替代的维度:经济领域的再分配,文化领域的承认,政治领域的代表权。传统的建立在分配基础上的、以民族国家或地域为基础的规范正义理论已不能满足上述三个维度的正义诉求。面对着后工业化时代的正义中断与困境,南茜·弗雷泽立足于反规范时代背景,提出要建立一种新的正义批判理论,并对非规范的正义的实质、主体和如何实现等问题展开论述。弗雷泽的正义理论对于处于转型期的中国破解社会正义问题具有重要的启示意义。

随着越来越多的批判理论家对全球化宏大背景下的经济需求、文化诉求和政治实践关注度日益提升,及时反思后工业化时代正义理论面对的困境和新问题,成为迫切的现实需要。工业化进程导致人的发展的悖论和正义的抽象化,而南茜·弗雷泽正义理论正是在这一背景中集中反映了政治哲学家对西方社会和国际社会矛盾的洞见和深刻反思。

一、打碎范式:正视危机与刷新民主革命策略

随着时代背景的转化,社会主义理想的衰落,承认差异诉求的不断膨胀,平等主义在分配诉求中的相对衰落,不同群体差异化诉求和去除群体差异的诉求构成一对表面的矛盾体,即承认/再分配矛盾。这一时代背景下经济正义的诉求必然与文化正义相冲突,其不可缓和的矛盾引起对公众的误导,我们不得不对这些诉求进行协同和“解构”。弗雷泽认为,经济非正义和文化非正义都十分普遍,制度性障碍导致一些人群处于(经济或文化上)不利地位。现实中经济非正义与文化非正义会彼此加强,交互重叠。但是,两者之间不能化约,即使最具物质性的经济制度(充斥着各种意义与规范)也拥有建构性的、不可化约的文化维度;同样,即使最具话语性的文化实践也具有建构性的、不可化约的政治经济维度。“具有偏见性的文化规范在国家和经济中得以制度化;同时,经济上处于弱势阻碍了在日常生活和公共领域里文化形成中的平等参与。其结果经常造成了在文化和经济从属地位上的恶性循环。”[1]

由于分配和承认在资本主义社会中并未分离,并且两个维度经常相互作用,只有考察两个维度,探寻什么情况下阶级地位和经济阶级的复杂情况,否则,如果承认斗争取代争取经济正义的斗争,那么将会促进压抑的社群主义。因此,在资本主义社会中,文化价值模式并没有完全取代或者支配经济分配,同样,经济阶级的不平等也不单单反映地位的差异,只有通过调整两者相互作用的价值观,才能构筑促进社会生活中参与平等的新价值观。

身份政治的涌现,使得受主流文化压迫和贬低的群体有机会矫正那些个人与自我关系扭曲的事实,恢复被内化的负面的自我形象,把既定的贬低描述和混乱表达纠正为自我构建的新形象。经济决定论和文化决定论导致了承认政治与再分配政治的相互替代。承认的身份模式还倾向于具体化的身份,它企图向人们强加单一的、被彻底简化的群体身份,否定人们生活的复杂化、身份认同的多样性和他们不同从属地位的多向拉力。身份的斗争充当了错误承认的急先锋,在权力和权威之间的争斗强化统治力量,它鼓励了群体之间的跨越差异的社会相互作用,导致文化承认成为一种自我描述、自娱自乐的毫无约束的话语,反而加剧了族群分离主义和群体独立。

此外,身份政治的扩大,加剧了身份和阶层的固定和程序化思维。以福利国家的福利政策为例,这些政策使人们产生了心理依赖,它消除了人们自谋生计的动力,并且在一段时间内,用一种不断灌输和强调下层阶级思想倾向和社会地位的方式,孤立和侮辱福利接受者,而依赖谱系与权力斗争密切相关。虽然“依赖在前工业化时代含有肯定的意思,暗含着信任、可靠指望另一个的思想”,而当今依赖存在的一个政治背景就是服从而非公民权,而同时“依赖”和“独立”等术语常常作为政治讨论的核心内容,并在工业化时代出现了三种依赖的代表。第一种是“贫民”,他们主要靠救济生存,贫民的形象主要出现在依赖话语中的新兴体系中,贫民不仅贫困并且蒙受羞辱,他们的品行不端并且其意志会因为依赖慈善捐助而被消弱。第二个代表交替出现在“殖民地居民”和“奴隶”的形象中,由于长期的依赖和为住民主义辩护的新种族主义话语交织在一起,殖民地和奴隶的固定的、实质上的依赖证明了殖民和奴役的正当性。作为第三个代表的家庭主妇,在雇佣劳动关系中成就着男性白人的独立地位,女性从配偶变成了寄生虫,而白人男性工人在经济上看似是独立的,实际上在很大程度上是虚幻的和意识形态的。后工业化似乎已经消除了福利依赖的每一个社会结构基础,但是后工业化的依赖变得个人化,后工业化文化产生了新的依赖型人格,包括黑人的、未婚的少年、十几岁的、依靠福利的母亲等,这些形象占据着原有的符号空间,它浓缩着多元的、相互矛盾的依赖关系,并且产生了一种意识形态修辞,能够组织起分散的文化焦虑,并将其社会基础掩盖起来。因此只有当照顾工作受到重视,家务劳动被支付薪水的时候,当依赖不是一个难听的名字时,当相互依赖成为规范时,才能真正减少贫困。

弗雷泽认为,解构的反本质主义与多元主义的文化失败的共同原因是它们都没将认同和差异的文化政治和平等的社会政治结合起来,也就是说没有将为承认进行的斗争与为再分配的斗争结合起来。[2]要实现这一结合的关键在于在实现社会平等的基础上,文化差异才能被自由地阐释,才能被民主地调停。我们需要将文化差异问题和社会平等问题重新结合起来,不断刷新革命策略,通过发展替代版本,为反本质主义的多元文化主义进行的斗争和对不同差异的价值做出规范性判断。

二、话语斗争:公共领域女性主义的双重图式

哈贝马斯构建了一个公共领域,一个协商的剧场,一个话语关系的舞台,在这种机制设计中,公民可以不受限制地理性地讨论公共事务,所有人地位平等,纯粹的私人利益和政治权力被排除在场外。这种乌托邦式的民主模式是社会与国家分离的写照,但是,福利国家的兴起,导致社会和国家的交织和渗透,这种公共式的协商被街头私下的利益妥协所取代,公共性领域被权力和关系所取代、所加工和操纵。社会身份的话语建构是以具体的社会历史背景为基础的,男性群体的话语霸权表明了权力、不平等和话语的相互交叉,关于性别、性、民族、种群的话语争论此起彼伏。弗雷泽认为,必须消除社会不平等和对差异的错误承认两种障碍,将承认政治和再分配政治分解开来,阻碍了女性主义发展为一种可信的激进民主前景。

全球金融危机、大规模移民、种族对立和“结盟意识形态”的衰弱,加上旧的性别秩序的瓦解,以男性为主导,依靠男性生产劳动的生活模式正在不断变化。首先,愈来愈多的女性进入劳动力市场,虽然选择的多为临时性或兼职性的工作,但整体而言就业状况更加普遍。其次,女性的家庭劳动正在引发无尽的争论,传统的家务劳动是不能产生“剩余价值”的,造成女性的待遇和地位远不如男人,伴随女性主义运动,许多人不再满足于男性生产劳动作为家计负担者——女性家务劳动作为家庭主妇的传统模式,离婚率愈来愈高,同性恋数量愈来愈多,家庭形式面临着多样化、去稳定化。

弗雷泽指出,错误承认的不公正与分配不公同等重要。两者之间不能被相互还原,两种伤害都是根本上的,在概念上不可还原。对于“异性恋”的考察,要排除基础—上层建筑的经济一元论模式。错误承认的不公正和分配的不公正同样具有物质性,错误承认的不公正根植于阐释、评价和交往的社会模式中,或者根植于象征性秩序。但是,这些不正义并非象征性的,各种规范、意义和人格组织了妇女、种族化民族以及男女同性恋者平等地参与社会生活。所有这些不正义并非存在于某些琐碎或者虚无的角落里,它们具体地体现在制度和社会实践、社会行动、具体习惯和意识形态国家机器中。

男女的性别关系是各种承认的关系,一种固化的评价模式把异性恋定位规范的、约定俗成的,而异性恋的建构则是异常的,弗雷泽认为它从根本上否定了男女的参与平等。由于现代资本主义国家内含着形形色色的鸿沟,这些鸿沟遍布经济秩序和血缘关系,家庭和个人生活,地位秩序和阶级差异等之间,面对着这些分化和断裂的社会秩序,把弗雷泽认为的性行为模式仅仅视为以经济结构或者再分配的错置等等都是没有意义的。

弗雷泽有益地引入了双重集体的概念,以说明为什么社会正义具有社会经济和文化维度,两者不能够被分离,并且在本质上是相互交错的。性别种群是一个双重集体的典型例子,在这种群体案例中,经济维度和文化秩序发挥了某些非还原性的作用,我们需要双重的正义概念。没有一个人只是从属于每一单个集体的成员,因为从属于一条社会分工的人们,很可能受到另一条轴线的支配。当我们被置于一个大的、相互交织的复杂领域之中时,我们如何能够战胜再分配——承认的矛盾。对此弗雷泽分析了三个理由,以期证明社会主义和解构的结合优于其他替代方案。一是由于性关系和阶级旗帜下动员起来的现实世界集体证明比上述理想性建构更有二价性,比较适用于社会主义与解构的结合,且对于更广泛的群体而言,双重社会改造性方法应该成为一种选择方向;二是阶级、种族和性别关系的相互交叉,进一步强化了改造方案的必要性,从而使得社会主义和解构的结合更加具有吸引力。三是社会对抗的增加以及社会分裂运动以及美国右翼势力越来越具有号召力,建构联盟在当前成为一项紧迫任务。

在尝试后工业思想实验——家庭工资之后,在后工业社会的一个前景中,家庭工业时代将让位于普遍化的家计服务者时代。通过促进女性就业来实现性别平等,主要是通过使女性自己劳动赚钱来供养自己和家庭,女性成为工作者的公民,成为和男性对等的劳动者。当全职工作成为女性的工作模式,一种机会均等的设计能够消除性别歧视的刻板印象,打破女性在传统文化中处于劣势的情景,是女性具有和男性同样对等的地位。

这样,大量的家务劳动从家庭转向市场和社会国家,更多的雇员来承担家务劳动,这种有偿的家务方式又往往呈现几个特点,如报酬低、女性居多、主要有种族化和移民来承担,家务劳动的报酬也在争论中,这种被编码为女性或者非本土的工作技能需要承认矫正。虽然普遍化家计负担者模式离现实还有很多路要走,但是能为我们实现后工业化时代的性别平等提供很多思考。首先,普遍化家计负担者模式能够很好地防止贫困,也会阻止多数女性的可剥削性依赖;其次,普遍化家计负担者模式能够较好地促进收入平等,给予女性更多的休闲时间的可能,但是能否实现女性的休闲平等,依赖的是能否诱导男性去公平地承担这一工作,由于它贬低了无酬工作,刺激了人们去推卸责任,所以普遍化家计负担者模式不可能实现平等休闲;再次,普遍化家计负担者模式能够实现尊重平等,消除约束性的地位差异;最后,普遍化家计负担者模式期望所有人能够从事全职工作,但同时它阻止了政治和市民社会的参与,它以一种片面的、“强调工人利益的”方式反对女性的边缘化。普遍化家计负担者模式在克服大男子主义方面也收效甚微,因为在传统的家计负担者/主妇的夫妻模式中,女性消失了,其独特的美德和能力未被很好地保留下来,而本属于男性的内容却被普遍化了。因此,对于这些女性和其他女性而言,这一模式并不能实现充分的性别公平。[3]

而作为多数西欧女性主义者和社会民主主义者的政治实践所体现出来的重要前景,照顾者模式通过致力于支持非正式家务劳动来促进性别公平。其要旨在于使承担重要家务责任的女性能够通过家务劳动或家务劳动加兼职工作的方式来供养自己及其家庭。分娩、养育子女与非正式的家务劳动被提升至与正式有酬劳动同样重要的地位,照顾者的角色被置于与家计负担者同等重要的地位,使得女性从事家务劳动加兼职的模式无须为差异付出代价,和男性享受同等重要的尊严和福利。

照顾者平等模式将大量的工作保留在家庭之中,通过公共基金对其提供支持,并且福利救济的水平将是固定的,对家务劳动和劳动就业也是一视同仁。但是,照顾者平等模式的实行需要花费巨额公共基金来偿付津贴,需要对原有税制和政治文化进行大量改革,但其同样可以为我们思考后工业化时代福利国家的性别平等提供有益启示。首先,照顾者平等模式能够很好地阻止贫困,使那些极易遭受贫困的女性和儿童摆脱贫困;它可以成功防止对多数女性尤其是极易受到伤害的女性的剥削,减少了妻子对丈夫的依赖,减少了受其雇主剥削的可能性;但是,照顾者平等模式在实现收入平等方面显得比较乏力,它可能使得差异付出更少的代价,但是绝不是不付出代价。其次,照顾者平等模式在休闲平等方面的功用不错,通过使得不同生活阶段选择支持性的全职和兼职家务劳动,使得所有女性有可能避免两班倒;照顾者平等模式在促进尊重平等方面只是让人比较满意,但是对于“独立加平等”的性别角色,在今天实现真正的尊重平等还有很多路要走。再次,照顾者平等模式巩固了家务劳动的性别分工,在反边缘化方面显得差强人意;照顾者平等模式认为家务劳动具有内在价值,不只是劳动就业的障碍,对于只有男性的传统模式才是完整的人的行为规范提出了挑战,在反对大男子主义方面要优于普遍化家计负担者模式。

总之,普遍化家计负担者模式主张女性与男性适用同一标准,却构成了阻止女性充分达到这一标准的安排,而照顾者平等模式设立了双重标准以适应性别差异,但制度化的政策却未能保证对女性行为和生活方式的同等尊重。显然,两种国家福利的乌托邦前景都有优缺点,怎样综合考虑,进行制度重新设计,建构一条可行性方案,弗雷泽提出了“普遍性照顾者模式”,通过有效消除家计承担工作与家务劳动之间的性别对立来促进性别公平。它将当前相互独立的行为融合起来,消除性别代码,鼓励男性也从事这些工作,这就意味着废除现有的性别分工,减少性别作为一种社会组织的结构性特点,为促进平等参与、丰富社会生活提供了新的更大可能性。

传统的维多利亚时代情况下公共领域被简单认为是男性的领域,而私人的领域往往视为女性的领域。同时,公共领域与私人领域又具有种族—族群维度。这实际上就是说公共领域与私人范畴被性别和种族编码。主流公共领域的话语建构往往成为专家的事务,而日常公共舆论的权力实践受到大众参与形式的影响,如在哈贝马斯所谓的公共领域舞台上,成员就关心的公共事务进行讨论,并试图说服别人听从自己的意见,从而对政府决策形成影响。这样,日益勃兴的私人领域与公共领域交织在一起,界限变得模糊而难以划定,性别斗争与种族、“阶级权力”和大众媒体的关系在相互解释中冲突。

关于女性主义政治话语与权力理论,弗雷泽主张依靠替代模式来发展一种能够体现女性主义社会主义理论的语言解释。对于每一个公民,其身份是相当复杂的,常常是多元不同的描述和表达,而社会身份的话语建构又以具体的社会历史背景为基础,复杂而多元,从而使得静止的、惟一变量的、本质主义的性别认同去神秘化;社会群体的身份也会随着话语关系而改变,在身份的追逐和湮没中不断获得新的突出地位和中心性,身份成为自我确认和归属感的核心内容。话语霸权表现是统治型社会群体的话语优势,性别、阶层与种群的分化,影响着社会群体的形成,表明了权力、不平等和权力话语的交织,这些问题与现实的政治实践也密切相关。通过对结构主义话语模式考察,可以发现,这种模式是从言语中抽象出来的,因此它将实践、行动和言语主体排除在外,并未与话语实践结合起来,而现实中社会身份和社会群体的形成正是通过话语体系才形成的。“拉康主义”虽然有希望超越结构主义,但是其引入的言说主体,并非话语实践的行动者,仍然存在许多概念上的缺陷。

总之,复杂的、变化的、话语建构的身份体系,一方面为具体的、本质主义的性别认同概念提供了替代,另一方面也为简单否定和认同的分散提供了替代。弗雷泽认为,如果说女性主义将文化上的大男子主义视为主要的非正义,将对女性的重新评价矫正视为主要矫正,那么多元主义的多元文化主义则取而代之以文化帝国主义作为更为普遍的非正义,以将所有被蔑视的身份重新评价作为更普遍的矫正。与差异文化女性主义一样,多元的文化主义将身份认同实质化,它往往形成割裂,将一些群体与另一些群体分离开来,忽视了跨群体的相互关联和相互作用。弗雷泽认为,对于一个激进民主主义者来说,今天的民主既需要经济再分配,也需要多元文化承认。从平等的角度而言,性别差异往往与性别歧视联系在一块,女性主义的目标就是摆脱差异的束缚和建立平等,以同样的尺度衡量男性和女性。平等还是差异,女性主义内部关于性别公平的争论不断,其中一种女性主义认为通过承认性别差异和重新评价女性来反对低估女性价值。对于以男人为预设的道德规范,对于现存性别等级的洞见,我们需要发展一种同时反对社会不平等赫尔文化大男子主义的观点。

三、整合模式:后社会主义时代正义话语建构

1989年以后,东欧剧变,苏联解体,全球社会主义运动陷入低谷,社会主义共产主义的合法性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质疑与打击,特别是左翼的情绪受到了巨大冲击。世界观的迷失,阶级斗争力量的耗散,整个阵营充斥着“彷徨”与“翌晨”的氛围。相反,20世界末期,为承认差异的需要而斗争占据着政治哲学的舞台。在全球经济高度不平衡的发展进程中,弗雷泽认为,寻求身份认可、差异或承认等并不能表明“虚假意识”的退潮,也不能矫正传统共产主义模式的物质主义范式下的文化盲目性。

面对着“再分配和承认”矛盾的现实存在,我们必须把对这一问题的考察放置于宏大的后工业化背景。911事件之后,在人道主义和反恐战争之间,人们更多地开始思考跨国界的不正义问题,但是,北欧乃至整个北大西洋的富裕国家的反移民主义、种族主义与民族主义的滋生蔓延,跨国界的不正义问题往往遭遇着现实的强烈反击。面对着不发达国家残留的殖民主义和帝国主义的现实残留物,后社会主义时代的正义话语往往夹杂着经济不平等,群体性差异,在面对资本主义制度的巨大伤害时,一些群体运动开始关注女性多元主义、多元文化主义和“同性恋文化”,而以承认为目标的正义范式遭遇传统经济再分配的诉求时,许多人往往以一种普世主义的姿态对其进行质疑。当弗雷泽从两维主轴的正义模块向三维乃至更多维的光谱缓缓移动时,正义之声不绝于耳。

当不发达国家的穷人的诉求只局限在其狭小的地域空间时,当争取承认的斗争发生在一个物质财富分配极不均衡的世界之中时,过度的政治理想可能沦为一种虚假的意识,也就是面对着承认政治有可能消弱再分配政治,对此弗雷泽从四个部分出发,提出了她的概念框架。首先,后社会主义时期文化创新与经济变革的诉求混在一起,但是身份政治诉求愈来愈占据主导趋势,一方面是传统意义上的剥削、经济边缘化与机会剥夺所反映的平等主义分配表达,另一方面是文化统治下的压制、包括侮辱诽谤与歧视,这些不承认或者错误承认造成了心理上的伤害与仇恨,当上述的文化诉求与矫正经济不正义的诉求冲突时,可能会出现一个矛盾,就是文化承认往往扩大着群体差异,而经济平等则试图消弱这种差异。由于纯粹的集体只是理论上的存在,弗雷泽以阶级、性别与族裔这几个双重集体为例,它们既包括了政治经济的方面,又包含着文化评价的要素,并且相互构成了一个循环。这两方面相互交错,辩证地彼此强化。

当面对再分配——承认的难题时,弗雷泽从肯定的方案和改造的方案进行了全面探讨。通过比较可以发现,肯定的矫正方案通常倾向于扩大群体差异,而矫正的方案则倾向于动摇或者模糊群体差异,肯定的再分配矫正能够产生错误承认的反作用,而改造的再分配矫正有助于矫正某些形式的错误承认。然而,所有不正义的轴线相互交叉,每一个交叉方式都影响着每一个人的利益与身份认同。当今的社会正义问题既要求再分配,又要求承认,弗雷泽从三个理由论断了社会主义与解构结合的方案优于其他方案。再分配与承认的现实矛盾不仅仅存在于关于性别、种族等二价集体,也更多地在相互交织的各种集体之中。因此,阶级、种族、性别和性别关系的相互交叉,进一步强化了改造性解决方案的必要性,从而使得社会主义和解构的结合更加具有吸引力。[4]她力图从诸多方面整合新社会主义运动,并致力于找回新马克思主义对资本主义批判中的有价值的立场,并把这些立场整合进后马克思主义批判理论中最具洞察力的观点之中。

正如凯文·奥尔森所指出的那样,“她(弗雷泽)的理论框架提供了当前政治图景的概要,并把表面上分散的不正义的点连接起来,让我们能够思考我们如何把本来是各不相同而分散的斗争与更大的政治图景结合。”[5]克里斯托弗·F·泽恩认为,弗雷泽提供了极富洞见的理论,描述了我们所处的世界以及这个世界进步变革的前景和图景。弗雷泽通过构建一种详细的双焦点理论,同时对社会制度的承认和分配维度进行考察。而克里斯托弗·F·泽恩提出了第三种社会不正义,它并非直接根源于分配结构和文化价值结构,而是直接根源于民主政治实践的以国家为核心的政治和司法排斥,这些排斥导致了某些群体相对于其他群体的制度从属。这为弗雷泽三维理论框架形成提供了有益启示。即运用“参与平等”,分析我们成为不正义的社会结构,这些社会结构否定了某些社会成员平等地与其他社会成员一起参与社会生活的机会,要想使所有平等地参与正义中来,也就是说使参与平等成为可能,至少有两个条件必须满足,一是物质资源的分配必须确保参与者的独立和发言权,二是必须要求所有制度化的文化价值模式对所有参与者表示同样的尊重,并确保获得社会尊重的平等机会。

弗雷泽参与平等的规范性框架有三个优势,第一就是参与平等复兴了规范性社会理论的缘由传统,及试图理解并广泛理解社会正义,为了考虑到每个人作为与他人平等地参与生活,而不仅仅是获得法律面前的平等对待,并具有某些投票影响政府决策的平等机会,参与平等标准要求社会制度普遍的民主化和得到广泛理解;第二个优势就是确保了宽泛的规范性理念,参与平等的框架并不是描绘关于完全正义的社会和良好规制的社会特征的详细讨论,而是为了说明当前的社会关系中什么被视为非正义;第三个优势就是当各种激烈的竞争诉求表达于复杂而多元的现代民主社会的公共领域之中时,面对各种价值诉求,该框架鼓励了真正的批判精神。

弗雷泽认为,一种理论只有受实践的、解放的、揭露支配的兴趣所引导,才是批判的。在同孔普雷迪斯的论战之中,弗雷泽被认为采用了一种准黑格尔式的战略,通过对承认观点的发展的阶段性考察,最后证实了对有关批判理论的社会本体论回答。那么,人们用什么范畴来提出正义的批判理论呢?弗雷泽和瑞尼尔·福斯特在正义的规范性问题上也产生了分歧。福斯特支持评判概念的多元主义,他运用合理的公平规范来代替弗雷泽的参与平等原则,拒绝了她对正义三个相互交错的从属秩序的论述。弗雷泽认为,两人的观点都属于话语理论家族的成员,他们对正义的诉求也置于在商谈的过程中得到确保。在这种商谈过程和气氛中,所有潜在受影响者都能够平等地参与到正反观点的表达,这种话语诉求和话语表达被构想为一种真正的民主政治过程,只有那些潜在受到影响者能够作为平等的一员参与其中,也就是只有在已确立的权力不均等缺席时,这个过程才是公平的,其结果才是合法的。[6]然而,福斯特把合理性证明的理论方案和把参与者所交流的理性的正式句法规则当作优先考虑的对象,而弗雷泽的参与理论则认为平等的标准并不适用于他们所表达的意见的句法结构,而是适用于他们对话的社会条件。一些社会条件或制度化的权力不平等剥夺了对话者平等参与的资源、地位和对话权。弗雷泽的方案策略重点在于发挥作用的权力关系,参与平等原则通过质疑商谈对话过程基础的社会权力关系,来评判对话过程中的程序公平性;另一方面则通过考察对话结果对未来社会相互作用的影响,来服务于评判商谈结果的实质正义。至于弗雷泽平等参与理论的循环论证嫌疑,弗雷泽则认为任何理论、设想通过确实产生于不公正环境下的政治过程而把社会安排变得正义,都将产生循环论证问题,问题的关键在于采取步骤防止出现这种情况。

对于中国的现代化进程而言,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建构引起了社会全方位的深刻变动,人们的世界观、价值观、人生观包括生活方式、消费观念、交往方式等都发生了剧变;加上全球化背景下多元文化、自由思潮、人道主义影响,传统正义观念与西方普世价值相互纠缠,引发人们诸多思考。在一定程度上来看,西方后工业化时代的正义困境也似曾相识地出现在当代中国现代化进程中。我们要构建公平正义、幸福和谐的社会主义社会,必须积极借鉴西方批判理论发展的最新成果,包括对弗雷泽等政治哲学家的正义理论进行积极扬弃,并赋予其中国实践特色,在坚持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的前提下,建构当代视阈下的马克思主义正义观。同时,要始终扭住分配和再分配这一实现公平正义的中心环节,不断推进经济体制改革,为社会公正奠定物质基础;要关注不同群体特别是受主流文化和权力扭曲的人们的文化承认、观念表达、精神认同和社会尊严,关照其精神层面的感受和体验;要更多地关注不同人民群众政治权利诉求,特别是弱势群体、边缘群体包括女性群体的生存状态和政治诉求,使人民当家作主、依法治国、社会公正和政治自由更多地贯彻到公共日常生活之中,使她们更好地平等地参与政治生活。另外,在进行社会保障和国家福利制度设计时,应更多地考虑到弱势群体和各边缘群体的群体性差异,避免国家权力、主流文化以政治权威、道德前沿名义垄断正义话语,化解群体矛盾和种群分离,将正义理念的生成、建构和表达寓于全球化和后工业化的深刻背景之下,寓于社会的经济、文化、政治和社会安排之中。

[1][2][3][4][美]南茜·弗雷泽.于海清译.正义的中断——对“后社会主义”状况的批判性反思[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9.17、199、58、35

[5][6][美]凯文·奥尔森.高静宇译,侮辱 +伤害——争论中的再分配、承认与代表权[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9.9、336

B01

A

1008-5955(2012)04-0104-06

2012-08-03

张笑扬(1984-)男,河南漯河人,东莞市社会科学院研究实习员,主要研究方向:马克思主义哲学,政治哲学;龙玲玲(1989-)女,湖南湘西人,中共广东省委党校硕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马克思主义哲学,政治哲学。

(责任编辑:黄效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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