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自由时间理论生成论探析
2012-08-15张雪
张 雪
(四川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成都 610064)
在马克思的思想体系中,自由时间理论有着丰富的理论内涵和现实价值。然而,由于长期以来以革命为主题的解读维度占据主导地位,使得该理论一直处于被遮蔽的状态,马克思主义也相应面临着所谓“过时”的问题。理论生命力的困境及实践发展对指导理论的迫切需求,正不断推进马克思主义解读维度的历史性变迁,建设话语解释模式逐渐增多,“个体”、“日常生活”场域得到越来越多的关注,同时症候阅读法等一批具体方法得到运用。在此背景下,马克思自由时间理论悄然出场,方兴未艾。根据资料整理分析看,已有的研究主要集中于“马克思自由时间内涵”、“劳动时间与自由时间的关系”、“自由时间与休闲的关系”等领域,并取得了较大的成果,马克思自由时间理论的大厦已现雏形。本文尝试从生成论的视角进行探讨,以期助益于该理论的进一步完善。
一、理论来源:马克思自由时间理论产生的历史语境
马克思自由时间理论绝非凭空产生的,而是根植于当时的历史时代背景之中。首先,社会环境方面,19世纪的欧洲进入工业文明时期,在创造出前所未有的物质财富同时,也使社会的经济矛盾、政治冲突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尖锐和激烈程度,“资本主义未来走向”便成为此时代的重大问题。其次,意识形态领域,伴随着时代问题的产生,思想界一批优秀成果不断涌现,为时代问题的解决提供了极富价值的参考答案。其中,英国古典政治经济学开拓了正确认识人的本质、生产劳动和社会历史的思路;德国黑格尔思想中蕴含着深刻的自由主义思想,提出了描述历史的辨证方法,而费尔巴哈则使唯物主义登上王座,并且强调作为主体的“人”的现实性、感性存在性;法国空想社会主义则抨击了资本主义社会的病态性,揭示了理想社会的美好图式,等等。再次,主体动因方面,法国大革命“自由、平等、博爱”人道主义思想深深影响了少年时代的马克思,在其中学毕业论文《青年选择职业的考虑》中处处洋溢着对人和理性的崇拜,并认为“人们只有为同时代人的完美,为他们的幸福而工作,才能使自己达到完美”[1]。马克思便是在这种历史时代背景下通过“批判旧世界”来“创造新世界”的,自由时间理论也在这一过程中逐步产生、发展、完善。
二、世界观的变革:马克思自由时间理论的逻辑展开
至于黑格尔思想对于马克思的影响程度,学术界争论不一,然而可以肯定的一个事实是青年时期的马克思对黑格尔思想是基本认同的。理论与现实的对比使其产生疑惑后,马克思开始对黑格尔哲学进行批判,逐步从思辨唯心主义转变为人本唯物主义,最终确立历史唯物主义世界观。马克思自由时间理论便是在这三步逻辑阶段中逐渐展开,并且最终实现了时间主体的历史性转变。
大学时期至《德法年鉴》时期是马克思由思辨唯心主义世界观转向人本唯物主义世界观的阶段。博士论文《德谟克利特的自然哲学与伊壁鸠鲁的自然哲学的差别》是马克思受青年黑格尔派思想影响而展开的对个人自由原则的自然基础的详细论证。在文中,马克思对比了德谟克利特与伊壁鸠鲁两位先哲的思想差异。他认为,伊壁鸠鲁提出的原子偏斜运动思想“打破了命运的束缚,赋予原子以自由”[2],这实质上意蕴着个体自由思想。同时,他认为该学说是对德谟克利特纯粹空间规定的否定,而这个否定就是时间。马克思认同伊壁鸠鲁将时间视为“偶性的偶性”,是“作为自身反映的变化,即作为变换的变换”[3],即变化着的现象世界的绝对形式。这样,时间范畴便与人的发展范畴联系起来。从论证中可以清晰看出,此时的马克思虽然在一些具体环节中有别于或者超越了黑格尔,但总体上仍然迷恋于黑格尔哲学之中,秉持思辨唯心主义世界观。当然,对于立志“为同时代人的完美,为他们的幸福而工作”[1]的马克思来说,抽象思辨论证显然不是终点,他要做的是探讨“德国哲学和德国现实之间的联系问题”。在《莱茵报》工作期间马克思遇到了书报检查令和出版自由、林木盗窃案、摩塞尔河沿岸农民贫困等问题,使其早先在博士论文中潜在的现实倾向进一步发展,“理解社会关系的客观性”[4]思想应运而生,成为其思想历程中的一个重要里程碑。同时,现实问题关注中产生的对黑格尔国家与法关系等理论的诸多疑惑,又促使马克思从社会舞台重新回到书房。在费尔巴哈唯物主义理论影响下,于1843年夏完成了对黑格尔法哲学的批判。尔后1844年2月发表在《德法年鉴》上的《<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论犹太人问题》等一系列文章标志着马克思转向了唯物主义与共产主义。
然而,“这种唯物主义和共产主义,就其本质而言,都是建立在哲学人本学而非现实的经济学基础之上”[5],尚未摆脱人本学唯物主义和哲学共产主义的窠臼。为了探究“历史的深处”,马克思走出哲学,走进经济学,自由时间理论在此艰难的探索过程中实现了嬗变。
《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是马克思的政治经济学初作,具有哲学的经济学视野,该手稿在唯物史观建构意义上以及自由时间阐发意义上均具有重要地位。其一,从批判资产阶级经济学出发,通过对异化劳动详尽考察,开始找到社会历史发展的基础、动力和本质,即劳动和物质生产。异化劳动在当时成为一种普遍现象,是马克思重点分析的对象。他将异化劳动分为四类:首先,劳动产品异化。“物的世界的增值同人的世界的贬值成正比”[6]。其次,劳动活动异化。资本家“把工人的活动归结为最抽象的机械运动”[7],工人劳动得到的不是肯定而是否定自己。再次,人的类本质异化。马克思认为“人的类特性恰恰是自由自觉的活动”[8],但在资本主义社会,“动物的机能成为人的东西,而人的东西成为动物的东西”[9]。最后,前三个异化必然导致人与人关系的异化,异化劳动产生的是有阶级的社会。通过分析表明马克思开始使用劳动与物质生产范畴来说明人与自然以及人与社会的关系,并且“人的活动及其后果,的确具有不依人的意志为转移的规律性”[10]。其二,马克思不仅看到工人的劳动异化,还敏锐觉察到资本家与工人自由时间异化。首先,自由时间是人成为人的重要因素。马克思批评国民经济学时曾说:“国民经济学不考察不劳动时的工人,不把工人作为人来考察,却把这些交给刑事司法、医生、宗教、统计表、政治、乞丐管理人去做”[11],实质上暗藏着马克思关于“不劳动时的人”是“工人作为人”的重要因素这层含义,自由时间的重要性体现无余。其次,工人的自由时间异化。当时,资本主义国家中的“工人每天连续紧张劳动十六小时,才勉强买到不致饿死的权利”[12],而在为数不多的自由时间内,“酒店理所当然地是人民惟一的、至少得到英国警察宽容的星期日娱乐场所”[13]。工人在自由时间内发展自我、完善自我的机会受到严重的限制。再次,资本家的自由时间也存在严重异化现象。他们注重自身“需要的讲究”,奢侈性、炫耀性消费屡见不鲜。其三,资本主义社会异化的历史性及异化的消除途径也是该手稿的重要结论,是马克思第一次探讨未来社会的自觉行为。
反观该手稿,马克思在“人的本质—本质异化—本质复归”分析模式中,秉承西方人道主义传统,探讨的中心放在“人”上。“人”的内涵也不再是黑格尔的思辨的人抑或费尔巴哈的生物人,而是自由自觉的“劳动人”,即“自由人”。然而,这个“劳动人”“从根本上讲是一个不具有现实关系的抽象物”,标志着马克思唯物史观建构任务尚未完成。《神圣家族》便是对该手稿的直接继续,“它奠定了革命唯物主义的社会主义的基础”[14]。在《神圣家族》中,马克思的自由时间理论取得重大发展,“在直接的物质生产领域中,某物品是否应当生产的问题即物品的价值问题的解决,本质上取决于生产该物品所需要的劳动时间。因为社会是否有时间来实现真正人类的发展,就是以这种时间多寡为转移的”[15]。可以看出,马克思在这里已经将人类发展与劳动时间相联系。紧接着,马克思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对费尔巴哈直观唯物主义进行了批判,对科学实践观点进行了精辟的阐述。1846年夏《德意志意识形态》标志着唯物史观的基本形成,为科学共产主义学说的形成奠定了理论基础。至此,马克思已经实现了由探讨抽象的人到现实的人、社会的人、历史的人的转变,新的世界观正式形成。马克思视域中的“时间”也将发生历史性变革,探讨现实的人的具体活动,历史唯物主义也将成为这项探讨的指导理论,这标志着马克思自由时间理论的萌芽。
三、“剩余价值”的发现:马克思自由时间理论的基本生成
伦敦时期是马克思经济学批判的科学期。这一时期,唯物史观已经内化为其经济学研究的方法。《1857—1858年经济学手稿》、《1861—1863年经济学手稿》、《资本论》第一卷是这一时期的代表作,“剩余价值”的发现则是本时期最重要的成就。马克思自由时间理论也在“剩余价值”发现过程中不断阐发至基本生成。相对于其逻辑展开时期,这一时期的自由时间理论具有更加明显的现实逻辑基础。
《1857—1858年经济学手稿》是马克思转入经济学研究领域后的一次思想整理,深刻揭露了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内容深刻丰富,实际上是《资本论》的初稿。“它的特点是哲学因素与经济学因素的双向作用”[16]。与往常一样,这一时期的自由时间理论也是在“批判旧世界”的过程中予以阐发的;而与以往不同的是,该手稿以资本主义经济现实为研究对象,用“时间”范畴来阐释其生产方式,这样“自由时间”等概念便明确提出来,这将有利于马克思自由时间理论的系统建构。这一时期的自由时间理论主要体现为:
其一,三大社会形态划分理论——总体时间理论。马克思在《货币章》中提及三大社会形态划分,即分别以人的依赖关系、物的依赖关系、人的自由全面发展为基础的社会形态[17]。这种划分方式揭示了人与社会发展的规律,也为我们认识自由时间的演变提供了整体视域。
其二,自由时间内涵及对个体发展的作用。对于自由时间,马克思并没有明确界定,通常情况下是以劳动时间的否定形式或主题论证时的间接形式出现的。马克思将其分为闲暇时间及从事较高级活动的时间[18],前者是“消费性自由时间”,后者则是“生产性自由时间”[19]。他认为只有“体育、智育或精神方面的消遣”[20]才是“真正的生活乐趣”[20],“很大一部分工人在当前制度下所过的生活是没有意思的”[20]。此外,对于自由时间对于个体自由全面发展的重要作用,马克思也予以了论述,“使整个社会的劳动时间缩减到了不断下降的最低限度,从而为全体社会成员本身的发展腾出时间”[21],可以看出自由时间是人全面发展的时间前提。
其三,资本主义社会工人自由时间现状。马克思认为,资本主义制度造成的最严重后果是物化,一切活动均围绕资本逻辑展开。资本家为了追求剩余价值,千方百计地延长工人的劳动时间,增加工作强度。“现今财富的基础是盗窃他人的劳动时间”[22],“个人的全部时间都成为劳动时间,从而使个人降到仅仅是工人的地位,使他从属于劳动”[23]。工人的自由时间被剥夺了,变为为资本家获取剩余价值而劳动的剩余劳动时间,这不仅为资本家提供了开展自由活动的物质财富,还创造了资本家的自由时间,这一切在资本的强势逻辑下都是无偿的。这便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
其四,自由时间与财富的关系。马克思反对以劳动时间作为财富的尺度,他高度赞同《国民困难的产生极其解决办法》匿名作者的观点——“一个国家只有在劳动6小时而不是12小时的时候,才是真正富裕的”[24]。他认为“真正的财富就是所有个人的发达的生产力。那时,财富的尺度绝不再是劳动时间,而是可以自由支配的时间”[25]。因为,在自由支配的时间内,工人会得到全面发展,个体能力会相应提高,这才是最大的生产力,财富的获得也必然是相应的。
其五,共产主义制度下的自由时间。马克思在批评资本主义自由时间分配不合理现状的同时,也肯定了资本主义制度的历史作用,认为它“为整个社会和社会的每个成员创造大量可以自由支配的时间”[26],而这正是共产主义社会的基本特征。
在马克思的第二部经济学手稿《1861—1863年经济学手稿》中,他进一步探讨了自由时间的概念及资本主义社会自由时间的对抗性矛盾,历史批判与理论构建相互渗透是其特点。首先,在探讨剩余劳动的性质时,他提到“他们支配的自由时间,不管这一时间是用于闲暇,是用于从事非直接的生产活动(如战争、国家的管理),还是用于发展不追求任何直接实践目的的人的能力和社会的潜力(艺术等等,科学),——这一自由时间按都是以劳动群众方面的剩余劳动为前提”[27]。可见,马克思在这里是将其分为三类的,并且暗含着自由时间是否从事相关生产活动的划分标准。此时的马克思已经完全将时间与人的实践活动联系起来了,他认为“时间实际上是人的积极存在,它不仅是人的生命的尺度,而且是人的发展的空间”[28]。其次,马克思也进一步分析了资本主义社会资本家对工人自由时间和自由发展空间的占有及阻碍,“一方的自由发展是以工人必须把他们的全部时间,从而他们发展的空间完全用于生产一定的使用价值为基础的;一方的人的能力的发展是以另一方的发展受到限制为基础的”[27]。同时,马克思认为“迄今为止的一切文明和社会发展都是以这种对抗为基础的”[27]。可以看出,马克思在揭示、批判阶级剥削关系的同时,也看到了它在历史发展中的作用,是历史唯物主义方法论应用的又一次典范。
与往常的经济学手稿一脉相承,马克思的光辉巨著《资本论》第一卷的核心范畴是时间,是非人性化的时间,代表了马克思思想的成熟。唯物史观方法论与经济学实证方法相互渗透在这部著作中充分体现出来。该卷探讨的是资本的生产过程,旨在揭露资本家发财致富的根本秘密——剩余价值,在这里社会必要劳动时间、剩余劳动时间、自由时间等高度抽象的概念成为马克思的分析工具,《工作日》一章则占据重要分量。马克思自由时间理论也是在这一分析过程中形成的。
研究工作日,是因为工作日概念更符合人们的日常生活感受,人们往往被迷惑于其间。马克思首先注意到了工作日的可变性,“它的一部分固然是由不断生产工人本身所必需的劳动时间决定的,但是它的总长度随着剩余劳动的长度或持续时间而变化。因此,工作日是可以确定的,但是它本身是不定的”[29]。当然,工作日只能在一定界限内变动,即生理界限与社会界限之间,然而这两种界限又具有很大的弹性。马克思详细揭露了资本家是如何在工作日方面做文章获取超额剩余价值的。首先,劳动时间与工作日最为直接相关。劳动时间与自由时间存在此消彼长的关系。1867年工厂法规定,工人一周中前5天每天工作12个小时,周六为8小时,周末休息。但是,资本家并不满足于此,他们“零敲碎打地偷窃”工人吃饭时间和休息时间,当时的工厂视察员称之为“偷占几分钟时间”,“夺走几分钟时间”,而工人则称之“啃吃饭时间”[30]。其次,劳动强度与工作日关系。由于当时有了工作日限制法,“当法律使资本永远不能延长工作日时,资本就力图不断提高劳动强度来补偿,并且把机器的每一改进变成加紧吮吸劳动力的手段,资本的这种趋势很快又必定达到一个转折点,使劳动时间不可避免地再一次缩短”[31]。加大劳动强度,实际上是变相延长工作日,属于相对剩余价值获取方式。劳动强度的加大在当时已经严重影响到了工人的健康状况。再次,劳动工资与劳动时间、工作日的关系。资本家付给工人的工资极为微薄,只能甚至不能满足生存的需要。降低工资实际上便是增加资本家的剩余获得、剩余劳动时间,实际上是工人的自由时间受到严重挤压。最后,劳动环境与工作日关系。劳动环境对工人工作日、自由时间的影响是通过影响工人生产积极性、影响工人身体健康间接达到的,也是不可或缺的因素。通过以上分析,马克思得出结论:资本家发财致富的秘密在于无偿占有工人的剩余劳动时间,也就是剥削工人的自由时间。“至于个人受教育的时间,发展智力的时间,履行社会职能的时间,进行社交活动的时间,自由运用体力和智力的时间,以至于休息日的时间(即便是在信守安息日的国家里),这全都是废话!”[32]。另一方面,马克思也介绍了争取正常工作日的斗争,包括:十四世纪中叶至十七世纪末关于延长工作日的强制性法律、对劳动时间的强制的法律限制,即1833年—1864年英国的工厂立法、英国工厂立法对于其他国家的影响。马克思指出,工人反抗资本家的斗争,实质上是争取自由时间支配权的斗争。只有推翻以私有制为基础的资本主义制度,工人才会真正拥有自由时间支配权,实现人的自由而全面发展。
至此,经过三部著作的相互补充、相互印证,马克思已经形成了较为完整的自由时间理论。可以看出,马克思自由时间理论的形成是伴随其探索剩余价值理论而完成的;无产阶级的自由时间支配权是马克思自由时间理论首要的、根本的问题;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则是马克思自由时间理论的宗旨归依。
四、“新世界”的展望:马克思自由时间理论的进一步完善
《资本论》二、三卷由恩格斯根据马克思遗愿整理,第四卷为考茨基整理,分别探讨资本的流通过程、资本生产的总过程、剩余价值理论等,这三卷与第一卷一起揭示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内在矛盾,是马克思理论体系中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马克思自由时间理论便在这三卷的整理过程中进一步发展完善。
一如之前,马克思仍然是在“批判旧世界”的过程中“发现新世界”的,劳动问题在这三卷中也依然是马克思关注的焦点。在引证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研究的同时,前资本主义社会的劳动形式和劳动特性进入马克思的视野,从中我们可以解读出这一历史阶段——原始社会、奴隶社会、封建社会——的劳动时间与自由时间之间的关系。在原始社会的蒙昧时代,靠天吃饭是常态,“自然界已经直接提供了生活资料,起初不需要人们去生产它们”[33],而野蛮时代的生产工具也极其简陋。劳动时间与自由时间浑然不分,是这一时期的基本特征。奴隶社会的到来标志着人类进入文明时代。第一次社会大分工产生了奴隶主和奴隶两大对立阶级。奴隶被束缚在土地上终日进行“无酬劳动”[34],在奴隶主眼里,他们只不过是一种会说话的工具,而奴隶主则整日休闲自得、纵情酒色。可以看出,这一时期,出现了劳动时间与自由时间的严重对立。人类历史也第一次产生了有闲阶级与无闲阶级。徭役劳动是封建社会劳动的基本特征,自始至终存在,到了其中后期,实物地租、货币地租也陆续出现。相对于奴隶,封建社会的农民有了些许闲暇机会,但是劳动生产率的低下及封建地主的盘剥,使得他们还是为生计终日忙碌,自由时间较少,乃至根本没有。资本主义社会的劳动,是马克思终生关注的对象。在这一时期,由于科学技术的进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自然时间被打破。马克思对之进行了异化劳动、雇佣劳动两个阶段和维度的批判。劳动时间与自由时间是尖锐对立的,工人培养了有闲阶级,自己却变成了无闲阶级。同时,马克思也较为详尽地向我们昭示了“新世界”——未来共产主义社会的劳动特性,以及劳动时间与自由时间的关系。马克思认为,共产主义社会是一个“自由王国”,它的实现“只是在由必需的和外在目的规定要做的劳动终止的地方才开始;因而按照事物的本性来说,它存在于真正物质生产领域的彼岸”[35],“这种同时作为拥有自由时间的人的劳动时间,必将比役畜的劳动时间具有高得多的质量”[36]。也就是说,未来共产主义社会的劳动是对人的类本质的回归,是自由自主,不受外在力量役使的,真正达到了劳动时间与自由时间的同一,个人也得到自由而全面地发展。这样最终,我们便获得了人类史各个阶段的劳动与自由时间关系的谱系,与《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资本主义社会异化的历史性与消除、《1857—1858年经济学手稿》“三大社会形态——总体时间理论”等理论一起,构建起马克思自由时间理论的历史维度蓝图。
纵观马克思毕生的思想轨迹和社会实践活动可以看出,在“批判旧世界”过程中“发现新世界”是其最显著特征,而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则是其贯彻始终的价值诉求,也是马克思自由时间理论的宗旨归依。自由时间理论是伴随着唯物史观、剩余价值论的发现而进行逻辑展开、基本生成且不断完善的,作为工人自身解放、整个人类解放的重要范畴,在马克思理论体系中占据重要地位,期待更深入的研究。
[1]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0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7.
[2][3]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论哲学史[A].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1988:156,173.
[4]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216.
[5][10][16]郑忆石.马克思的哲学轨迹[A].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61,70,147.
[6][7][8][9][11][12][13]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 42 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90,134,96,94,56,61,138.
[14]列宁全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0:7.
[15]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62.
[17]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上)[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104.
[18][20][21][22][23][24][25][26]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下)[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225-226,227,218-219,218,222,225,222,221.
[19]刘方喜.试论“自由时间”的双重内涵及两种价值趋向[J].自然辩证法研究.2006(9):96 -99.
[27][28]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7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215,532.
[29][30][31][32]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259,270,457,294.
[33][35]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5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958 -959,926.
[34]张永红.马克思休闲思想及其当代价值[D].长沙:中南大学研究生院,2010:70.
[36]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6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28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