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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球经济治理力量重心的转移:G20与大国的战略

2012-08-15洪邮生方晴

现代国际关系 2012年3期
关键词:经济体经济

洪邮生 方晴

如果说1975年建立的“七国集团”(G7)是一种影响世界经济的主要全球治理机制的话,那么自2008年以来,有新兴经济体参与的“20国集团”(G20)机制却在主导着世界应对全球金融危机,并从应对金融危机的临时举措向“全球经济合作的主要论坛”方向转变。这种演变反映了全球经济治理的力量重心正在发生转移:从垂直层面来看,从发达国家共治转向发达国家和新兴国家共治;而从水平层面来看,则从大西洋地区向亚太地区转移。

迄今,人们对上述转移的看法并不一致。在新兴大国欢呼自己跻身于这一“世界经济的指导委员会”(steering committee)的同时,质疑的声音亦颇为强烈:除了怀疑甚或反对G20取代G8外,有人认为G20说多做少,或者认为其合法性不足将阻碍G20进一步发展。①Andrew Elek,“A Testing Time for the G 20”,East Asia Forum Quarterly,October-December 2010,p.18;Gary Hawke,“Consensus,Compliance and the Limits of Legitimacy’”,East Asia Forum Quarterly,October-December 2010,p.21.笔者认为,更大的挑战来自G20成员国在巩固和发展G20问题上是否具有必要的政治意愿和大体的共识:一方面在应对全球金融危机已见成效的情况下,美国是愿意继续支持G20这样“一个崭新的、较少等级性的全球治理方式”还是回到G8、维护其“霸权领袖角色”?②Alan S.Alexandrof,f“Stuck in Transition:Conflicting Ambitions for the G-20’s Future”,Global Review,Vol.6(3),September 2010,p.4.其他发达经济体将如何看待G20的成长?另一方面,新兴大国在与发达国家的合作和博弈中能否协调各自的利益和立场、团结一致地反映发展中国家的诉求?新兴大国是否有能力推动G20在世界经济“强劲的、可持续的和均衡的增长”中继续发挥关键作用?本文将从主要发达国家和新兴大国对G20的态度和战略的角度,探讨G20未来的发展问题。

以G20的建立为标志出现了发达国家与新兴国家共治的趋势,这是否是全球经济治理力量重心发生了实质性转移?回答这一问题在很大程度上要看这种趋势是否能被传统发达国家所认同、接受。事实上,在全球化的今天,在世界范围内经济实力格局变化后,发达国家已不能无视新兴国家的重要作用和影响。但是,美国和欧洲对G20及新兴国家的作用有着不同的态度。

由于美欧在经济上一直存在竞争性、欧洲联合的深化使得二者之间控制与反控制的斗争更加表面化,以及在外交和安全战略领域存在理念差异,欧洲早已对美心怀不满。受美国次贷危机引发的全球金融危机影响及“主权债务危机”折磨,当前欧洲国家经济恢复艰难,欧盟的经济管理体制和欧元的未来发展都受到质疑,这加剧了欧洲对于美国所控制的全球金融体系以及美元霸权的不满。“金融海啸后法德领导人发起改造既有的国际金融体制、构建‘布雷顿森林体系2’的倡议,学界则开始反思‘盎格鲁—撒克逊模式’的弊端。”①袁鹏:“国际体系变迁与中国的战略选择”,《现代国际关系》,2009年,第11期,第42页。在应对全球金融危机方面,欧洲的想法与美国也存在较大分歧:欧洲主张加强国际金融体系的规范及其制度化、较少强调金融刺激而更强调财政纪律,以及更为重视能源和环境问题;相反,美国十分不情愿将注意力集中在这些方面。为增强在G20中与美国讨价还价的能力,欧洲有意加强与新兴经济体的协调和合作。2010年4月法国总统萨科齐在访问北京时表示,法国和中国考虑在20国集团内讨论改革全球货币体系,建立一个“新多级货币体系”。此后萨科齐在南京G20国际货币体系研讨会及其他场合多次表达了类似的想法。法国以及其他欧洲国家的积极主张与行动都显示了这样一种意愿,即它们支持在G20框架下,通过与东亚新兴大国等新兴经济体的合作重构世界经济秩序。

就美国而言,虽然它依然是现行国际体系中最强大的国家,但它是在一个与二战后初期不同的环境中运作它的霸权的。在这种环境中美国的霸权被削弱了。②Mart Beeson&Stephen Bell,“The G-20 and International E-conomic Governance:Hegemony,Collectivism,or Both”,Global Governance,Volume 15,January 2009,p.70.特别是近几年,经历了两场饱受争议的战争(阿富汗战争和伊拉克战争)和一次被他国称为“罪魁祸首”的危机(金融危机)后,美国实力的相对削弱以及其对国际体系的控制和影响力的下降,成为美国集体性反思的主要内容。世界权力东移、西方制度危机、中国等新兴大国崛起、全球议题和规则的变革等,都是美国方面探讨现今国际格局与制度变化的主要内容。全球治理重心向亚太地区水平转移还不能明显说明美国的权力被削弱,然而,如果G20模式所表现出来的治理重心的垂直转移是实质性的变化,这种趋势就可能真的导致美国影响世界的权力的分散化。

客观上,由于现阶段美国的超级大国角色和作用还没有根本上发生改变,它对于全球经济治理力量重心的转移必然抱有复杂和矛盾的态度。对美而言,G20模式有着双重的作用与影响。一方面,G20对于美国有着有利的一面:(1)G20模式通过提升新兴国家地位,可以减轻由于金融危机的恶劣影响而导致各国对美国的疑虑和不满,缓解美国与这些国家的矛盾与紧张;(2)通过给予这些国家一定的较为平等的地位,促使这些国家以更为积极的态度参与危机的处理,确保这些国家能够提供必要的帮助与合作,如从中国等新兴大国那里获得摆脱危机所需的资金支持等,这有利于美国经济减轻负担,尽快恢复;(3)通过承认新兴国家地位与作用上升的事实,美国可以较为自然地将提供全球基本公共产品的责任转移到更大的平台上,从而要求中国、印度和巴西等新兴国家承担更多国际义务和责任;③王国兴、成靖:“G20机制化与全球经济治理改革”,《国际展望》,2010年,第3期,第15页。(4)G20平台有利于美国维持影响力和实质控制权,推行美国的治理改革理念和方式。美国将有更多的机会通过协商与谈判,乃至一定的利益交换,促使新兴国家最大程度遵守其所主导建立的各项国际规则。总之,美国是想利用G20这种以更广泛与平等的合作为基础的全球经济治理的新模式,为其在更广阔的范围内主导秩序的重构寻找合法性,从而维护和巩固其在现行全球治理体系中的领导地位。

另一方面,从不利的因素看,G20模式确实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美国操控世界的能力。如在G20峰会上,美国企图引导各国对中国汇率制度形成集体性压力,却没有得到包括欧洲国家在内的与会国家的一致认同,这使中国有了更大的政策选择空间来缓解压力。另外,西方国家特别是美国根深蒂固地认为,“西方文明是人类文明的顶点,其他任何形式的改变都可能预示着一个新的黑暗时代的到来”④[新加坡]马凯硕著,刘春波、丁兆国译:《新亚洲半球:势不可当的全球权力东移》,当代中国出版社,2010年,第112页。。正因如此,美国对于以中国模式为代表的新兴发展模式和理念对原本占主导地位的西方传统的发展与治理模式可能造成的冲击与挑战会产生抵触与疑虑。加拿大学者肖逸夫(Yves Tiberghien)指出,美国的兴趣在于新兴的治理机制“不会加快发达国家向新兴国家的权力转移,如果可能甚至想促使这种转移放慢步伐”,包括放慢G20的制度化进程;“如果G20不能维护美国的利益并成为‘后美国霸权治理’的工具,美就会越来越想忽视或贬低G20。”①Yves Tiberghien,“Global Power Shifts and G20:A Geopolitical Analysis at the Time of the Seoul Summit”,pp.11-13,http://faculty.arts.ubc.ca/tiberg/Working%20paper/Tiberghien,%20Yves.%20Global%20Power%20Shifts%20and%20G20%20A%20Geopolitical%20Analysis%20at%20the%20Time%20of%20the%20Seoul%20Summit.pdf.(上网时间:2011年10月28日)艾伦·亚历山德罗夫(Alan S.Alexandroff)也观察到,自从2009年匹兹堡峰会后,美国政府对G20的态度“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强调G8仍然是一个合适的集团,越来越明显地支持G20与G8并重,以达到其全球治理的目标。②Alan S.Alexandrof,f“Stuck in Transition:Conflicting Ambitions for the G-20’s Future”,Global Review,Vol.6(3),September 2010,p.4.这似乎标志着美国从赞同G20定位为“世界经济合作的主要论坛”的立场后退了。确实,是把G20作为主要的全球经济治理的制度还是使G20与G8并重,甚至于虚化G20,两者之间的区别是重要的,它关系到美国等发达国家是否正视新兴国家的崛起和参与全球治理的正当要求。

对于全球治理力量重心的垂直和平行转移,欧洲国家的失落与忧虑也是显而易见的。但相比美国,欧洲国家似乎更易于承认和接受这种全球范围内权力分散与转移的趋势。欧洲更愿意作为一个积极的参与者,通过与新兴力量广泛的合作,争取自己的构想受到更广泛的支持,而本质上更倾向于现实主义地看待国际体系变迁的美国,对于这种转移则更为敏感,对于其地位遭到威胁的可能性有更大的危机感。

美国和欧洲是其所在地区乃至全球秩序的主导者,其G20战略较少考虑其在本地区的地位;与此不同,G20中另一些发达经济体对G20的态度,不仅与其在全球经济治理中的定位有关,而且还与其在区域竞争中的地位联系在一起。

日本是早已参与原有的全球经济治理核心机制G7的发达国家,是现行国际秩序的“现状维护者”。对日本来说,G20“是一个挑战而不是一个机遇”。应该说,G20机制形成后日本还是积极参与的。研究G8和G20机制的专家约翰·柯顿(John Kirton)不吝赞词地称,“像在G8治理中,在G20治理中日本仍然是一个贡献者并的确是一个领袖”,“日本被证明远比中国更是G20的领袖”。③John Kirton,“A Committed Contributor:Japan in G8 and G 20 Governance”,paper for an international workshop on“Japan(still)Matters:What Role in the World”,Sheffield University,April 30-May 1,2009,pp.6-8,http://www.g7.utoronto.ca/scholar/kirton-japansheffield.pdf.(上网时间:2010年4月5日)可是日本对G20的热心和支持是有前提的,这就是G20应处在G8的控制之下,“维持在G8事实上的小伙伴的地位上”。④Joel Rathus,“Japan and the G20:Ambivalence and the China factor”,http://www.eastasiaforum.org/2011/02/12/japan-and-theg20-ambivalence-and-the-china-factor/.(上网时间:2011年6月4日)因此人们不难理解,当2009年G20匹兹堡峰会将G20机制长期化并声称它是“全球经济合作的主要论坛”时,日本首相鸠山由纪夫直言不讳地强调,G8机制不应被抛弃。实际上,鸠山的态度是G20峰会以来日本历届政府的共识,它们的理由大致有四点:(1)G20成员众多,效率不高,极难在峰会上形成结论,而由主要发达国家精英组成的G8易于获得成果。(2)G8领导人拥有共同的价值观,相互之间能够进行坦率而诚挚的交流。在2010年G8和G20加拿大峰会前,菅直人称:“G8的重要性一如既往,其重点在于共享的基本价值观,如自由和民主……共同的基本价值使G8成员团结在一起,对国际和平与安全负有共同的责任。”⑤Hugo Dobson,“Asia shaping the Group of 20,the Group of 20 shaping Asia or Does A6 go into G20?”presented at University of Leeds international Conference“The Asia-Pacific,Regionalism and Global Governance”,Leeds,May 12-13,2011.(3)G8不仅是发达国家的集团,通过“G8+5”机制,发展中国家可以与发达国家一起参加讨论。(4)经济问题原则上主要在G20中讨论,而G8主要讨论政治和安全等问题。

日本政府的态度反映了日本的担忧:以G20取代G8,将意味着日本在全球治理机制中地位的下降,日本作为全球领袖、特别是东亚代表的地位将受到挑战。日本十分看重自己G8成员国的身份。作为具有全球影响的东亚经济大国而不具有联合国安理会常任理事国资格的国家,日本的G8成员国身份俨然标志着它是全球治理中的领袖之一,更是对它的亚洲领袖地位的承认。东亚新兴经济体,尤其是中国的崛起开始使日本感到威胁。1999年G20创立之初仅是成员国财政部长层面的政策协调,这大体符合日本的基本利益。2008年G8东京峰会上日本支持中国以“+5”之一的身份参加全球经济治理活动,这样既将中国等新兴经济体纳入西方政策轨道,又能维护日本在全球治理机制中的地位和影响。然而,G20匹兹堡峰会将自己界定为“全球经济合作的主要论坛”,势必使G20的性质发生变化,日本对此显然可以理解地难以接受,因为它“将中国置于这样的位置:不仅正式地与日本处于同等地位,而且实际上影响也等同于日本”。①Joel Rathus,“Japan and the G20:Ambivalence and the China factor”,http://www.eastasiaforum.org/2011/02/12/japan-and-theg20-ambivalence-and-the-china-factor/.(上网时间:2011年6月4日)此外,日本屡次申请主办G20峰会未果,而东亚的另一经济大国韩国却争取到合办2010年G20多伦多峰会和主办首尔峰会的资格,从而成为东亚第一个主办G20峰会的国家。在这种失落心态下,日本一方面以操纵汇率为由质疑韩国主办峰会的资格,另一方面极力阻止G20制度化的提议,反对中国支持的设立G20秘书处的建议,并积极主张建立“全球治理集团”(Global Governance Group,即3G)的G20扩展计划,达到以增加成员国来削弱G20的目的,维护自己在G8中的地位。

G20中的韩国以及澳大利亚是经合组织(OECD)成员国,已经跻身于发达经济体集团。但是,它们不是传统发达国家俱乐部G7成员,因而处于全球经济治理的边缘,这种地位决定了它们对G20的态度:一方面,它们是现行国际秩序的“修正主义者”,希望在G20中发挥重要作用,其目的很大程度上是一种强烈的“身份渴望”,即挤入全球经济治理的核心圈、充当新的“世界领袖”,并以此同时加强在东亚区域的影响力;另一方面,它们对于发达国家所主导的国际制度的实质内容并没有多少想法,因为它们毕竟是“搭便车者”而不是受害者,变革的要求并不强烈,这与新兴经济体的态度有一定的差别。

就韩国而言,受到国家实力和东北亚地缘政治以及安全态势的影响,韩国长期以来并没有在世界经济治理中扮演更重要的角色。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后,G20上升为成员国领导人峰会,这给韩国提供了大幅提升其国际地位的极好机会。尤其作为一个非G8国家主办2010年G20首尔峰会,更让韩国看到了充当“领导世界的一流国家”的希望。对此,韩国“峰会协调委员会”主席司空一(SaKong Il)谈到:“韩国迄今为止对于参与全球事务相当消极。然而作为G20的主办国,韩国应该领导这一非正式的全球经济指导委员会,以建立新的全球经济秩序和新的全球标准。韩国第一次有机会显示其全球领袖。”②SQ INTERVIEW,“Seoul’s G20 Host Comes Full Circle,October 2010”,SERI Quarterly,p.89.因此,迥异于日本的态度,韩国对于发展G20有着极大的兴趣。但是,韩国学者还是比较清醒地认识到,限于自己的经济实力和国际地位,韩国充当世界领袖的空间并不大。他们认为,除了具体的经济议题,作为峰会的主办国,韩国能够在以美国为首的发达国家与新兴经济体之间协调分歧和促进共识;同时利用自己的地缘政治优势在自己的盟国美国与东亚最大的新兴经济体中国之间起到沟通的“桥梁”作用。③Kim Yong-Ki,“The Rise of G 20 and Korea’s Response,October 2010”,SERI Quarterly,pp.56-57.令人感兴趣的是,与既想继续充当“世界领袖”又要维护“亚洲领袖”地位的日本相比,韩国人在渴望充当“世界领袖”的同时,却没有表现出要争当“亚洲领袖”的欲望,似乎满足于“从来没有被中国或美国视为潜在的地区霸主”,④Kim Yong-Ki,“The Rise of G 20 and Korea’s Response,October 2010”,SERI Quarterly,pp.56-57.这样更容易在中美之间周旋。这可以解释不想卷入所谓美日与中国之间东亚霸权之争的韩国,在其G20战略中没有或许有意规避敏感的东亚合作话题,而更愿意在亚太区域合作的框架中讨论它。

新兴发展中国家加入全球经济治理是G20最为显著的特征,G20的一半成员国是发展中国家,因此被认为是“全球经济治理的重大转移”①Mahendra Siregar&Tuti W.Irmam,“The Global Agenda:A Bigger Role for Asia”,East Asia Forum Quarterly,October-December 2010,p.11.。新兴经济体可谓现行国际经济秩序的“修正主义者”,具有参与全球经济治理的强烈动机,都希望参与全球经济治理的核心机制并在其中扮演重要角色,这导致新兴经济体产生了一定程度上的“认同”意识,并促使其建立一些它们之间协商合作性的跨区域集团。例如,中国、印度、巴西、俄罗斯和南非组成金砖国家集团,将自己界定为“各成员国在经济金融发展领域开展对话与合作的重要平台”。这一机制虽然范围小,却因为身份相似更加容易找到共同的利益,达成一致的意见。引人注意的是,金砖国家领导人已经通过峰会等途径协调在G20中的立场,以在全球经济治理领域更好地反映自身以及广大发展中国家的特定利益诉求。在2011年4月举行的中国三亚峰会上,金砖国家领导人明确表示,要支持G20“作为国际经济合作主要论坛,在全球经济治理中发挥更大作用”;“呼吁各方积极落实二十国集团峰会确定的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改革目标,重申国际经济金融机构治理结构应该反映世界经济格局的变化,增加新兴经济体和发展中国家的发言权和代表性。”②“金砖国家领导人第三次会晤三亚宣言”,http://www.fmprc.gov.cn/chn/pds/ziliao/1179/t815159.htm.(上网时间:2011年9月30日)

以金砖国家为代表的新兴经济体在G20事务上的合作,为全球经济治理注入了新的动力。美国学者史蒂芬·希尔姆(Stefan A.Schirm)提出,新兴大国在G20中已经像工业化国家一样阐述它们的国家利益和对全球经济治理的信念,“就其在贸易、金融和货币事务中不断提高的份额而言,新兴国家参与全球治理在经济上被证明是必要的;就其在指导世界经济的谈判中问题导向的务实行为而言,在政治上是适当的”。因此,“在G20进程中,新兴大国可以视为与工业化国家一样的利益攸关方”。③Stefan A.Schirm,“The G20,Emerging Powers,and Transatlantic Relations”,Transatlantic Academy Paper Series,May 2011,pp.11-12,http://www.transatlanticacademy.org/sites/default/files/publications/Schirm%20G20.pdf.(上网时间:2011年10月20日)

新兴经济体在G20中不仅参与了全球经济问题的处理,更重要的是可以争取影响全球议程设定的更大的权力。有学者注意到,通过多年参加G20峰会以及财长和央行行长会议,新兴经济体“越来越有信心和决断力提出自己感兴趣的议程问题,包括主权债务的重组和布雷顿森林制度的改革等”,这意味着它们已进入G20领导层,使得“G20不大可能成为G7的政策工具”。④Leonardo Martinez-Diaz and Ngaire Woods,“The G20—The Perils and Opportunities of Network Governance for Developing Countries”,p.3,http://www.globaleconomicgovernance.org/wp-content/uploads/G20_PolicyBrief.pdf.(上网时间:2011年10月25日)毋庸置疑,新兴经济体之间存在着矛盾甚至利益冲突,但同样可以肯定的是,面对现行国际经济体系的弊端和自身工业化进程中的相似处境,它们有着更多的认同和共同利益诉求,更有可能在全球经济议题上进行合作和协调,这将有力推动全球经济治理力量重心的转移。

新兴大国的共同特点是表现出积极参与全球经济治理的强烈意愿,并在G20中发挥了建设性作用。同时由于受到自身综合实力、复杂的国内矛盾、国际治理经验等因素的制约,它们影响全球经济治理的能力仍有待提高。这些特点使新兴大国对G20的期望和战略不尽一致,大体有三种类型。

第一种类型以印度和巴西为代表,它们具有比较强烈的“身份渴望”,但与其实力有较大的差距。作为地区大国,印度经济近年发展较快,虽然按市场汇率计算,它是世界第十大经济体,但按购买力平价计算,却已是世界第四,因此印度人认为,“随着全球权力向东方转移,印度今天所拥有的影响已不是受人嘲笑的问题了”。⑤“G-20 is all about money,and power”,http://www.rediff.com/business/slide-show/slide-show-1-india-at-g-twenty-will-bigeconomies-be-able-to-deliver-the-goods/20111103.htm.(上网时间:2012年1月16日)他们对于辛格总理在海利根达姆“G8+5”会议上“我们到这儿来不是作为乞求者,而是作为伙伴”的抱怨印象深刻,对于印度在G20中有了一席之地感到兴奋,因为这使印度跻身于全球经济治理的中心,“有了发言权”。⑥“G-20 is all about money,and power”,http://www.rediff.com/business/slide-show/slide-show-1-india-at-g-twenty-will-bigeconomies-be-able-to-deliver-the-goods/20111103.htm.(上网时间:2012年1月16日)然而,印度现在仍然是G20中人均收入最低的贫穷国家。印度学者在G20戛纳峰会前坦率地谈到,印度受到棘手的国内问题的困扰:大量的财政赤字、高通胀率、飞涨的物价、惊人的腐败以及经济增长的减速。在这种背景下,对印度来说,向欧元区提供一揽子刺激计划“从促进经济和政治智慧来看都是没有意义的”。①“G-20 is all about money,and power”,http://www.rediff.com/business/slide-show/slide-show-1-india-at-g-twenty-will-bigeconomies-be-able-to-deliver-the-goods/20111103.htm.(上网时间:2012年1月16日)英国有学者也认为,尽管印度对G20做出了贡献,但事实上,印度仍是国际援助的接受者而非提供者,对于克服全球金融危机并不处于特别有力的地位。②Simon Cox,“India and the G 20:Enjoy the Silence”,in India in the G20:Macroeconomic Policy Coordination,Regulation and Global Governance,Centre for Economic policy Research and National Council of Applied Economic Research,2010,pp.1-5,http://www.cepr.org/pubs/other/IndiaG20.pdf.(上网时间:2012年1月15日)因此,印度的G20战略是坚持自己的发展中新兴经济体的身份,把克服全球金融危机对本国的影响作为重点,在力所能及的前提下帮助西方国家纾困。IMF前执行董事、印度人克尔卡尔(Vijay Kelkar)清醒地提出,对于印度能够为国际体系做些什么,印度不应该过分自我陶醉,“我们仍然是价格接受者而不是制定者,奢望我们现在就能大大影响(国际金融)体系超过了我们现在的能力”。③Simon Cox,“India and the G 20:Enjoy the Silence”,in India in the G20:Macroeconomic Policy Coordination,Regulation and Global Governance,p.4.基于本国的现实,辛格总理对于G20峰会提出的目标是:“像印度这样的发展中国家需要一个良好的全球经济环境来应对它们所面临的巨大挑战。在一个相互依赖不断增强的世界上,我们不得不警惕通胀压力输入印度经济的蔓延效应。我们需要保证发展中国家能够通过多边发展银行获得必要的基金和可供投资的盈余,以满足它们的基础建设和其他重点需要。”④引自“India would like the Euro zone to prosper”,http://www.rediff.com/business/slide-show/slide-show-1-india-at-g-twenty-will-big-economies-be-able-to-deliver-the-goods/20111103.htm.(上网时间:2012年1月5日)

印度的“身份渴望”与实力的差距也体现在拉美最大的新兴经济体巴西身上。全球金融危机爆发时,巴西正处于经济发展的较好时期,因此,巴西积极参与G20峰会的活动,并表示能够并且愿意对受到金融危机影响的西方国家提供帮助,被誉为“G20峰会中的一位领袖”,并且“已做好准备未来在加强G20治理中起到领导作用”。可是,巴西也未能避免全球金融危机的冲击,尤其国内通货膨胀率连年居高不下。为了遏制通胀持续飙升,巴西央行连续五次加息,其基准利率已处于G20成员国中的最高水平。在此背景下,巴西开始试图把本国经济困难的原因嫁祸于其他新兴经济体。2011年2月G20财长会议前夕,盛传巴西欲联合印度将在该会议期间与美国一道向中国施压,试图迫使中国政府允许人民币以更快的步伐升值。这种做法与G20成员国磋商和协调宏观经济政策的宗旨并不合拍。此外,出于自身利益,巴西在多哈回合日内瓦贸易谈判中追随美国不仅得罪了印度和南非,而且也受到南方共同市场成员国的抱怨。

俄罗斯是另一种类型,它是金砖国家的成员国,但它在2002年已经正式加入G7集团,这就使其能够在G20中的发达国家和新兴经济体之间有着较大的回旋余地,而它确实欲利用这一特殊的双重身份,通过积极参与G20事务,为其国家现代化战略目标服务。新世纪以来,俄罗斯利用其资源优势,经济得到较快发展,综合实力有了较大恢复。2007年俄罗斯权威智库“外交与国防事务委员会”为梅德韦杰夫总统制订了俄罗斯经济发展战略构想,提出在2012-2015年间经济发展速度增加到6%-7%;2008年梅德韦杰夫明确提出,要使卢布成为世界经济主导货币之一,并将莫斯科建设成为世界金融中心。另一方面,俄罗斯对于美国主导的国际政治经济秩序深为不满,特别是冷战结束后北约不断挤压俄罗斯战略空间,这直接阻碍普金—梅德韦杰夫组合恢复俄罗斯世界强国的雄心。因此,俄罗斯急欲加强与新兴经济体的关系,利用G20在全球经济治理中抗衡西方,帮助俄罗斯加速现代化进程。俄罗斯有不少人认为,对于俄来说,G20比G8更为有利,因为在G8中俄罗斯的声音十分弱小,没有人听,而在G20中大多数成员是发展中国家,俄“与它们打交道更加轻松,因为它们遇到的问题和俄罗斯一样”。⑤汪宁:“俄罗斯与G20:期望与现实”,《国际观察》,2011年,第6期,第42页。凭借着经济实力的提升和中国等新兴经济体的支持,俄罗斯对G20强势提出改革国际货币金融体系、建立超主权国际储备货币等主张,①赵志鹏、刘恺:“G20:俄罗斯的主要立场和主张”,http://www.xinhua08.com/forex/Observation/201011/t20101110_74835.html.(上网时间:2012年1月15日)梅德韦杰夫更是向全世界宣布,俄罗斯要参与制定全球经济的游戏规则。

但是,在当今国际经济力量格局中,俄罗斯并不处于有利的地位。俄经济总量在G20国家中排在印度之后,处于第11位,经济增长仍不稳定,同时还受到较高的财政赤字的困扰。有观察家还注意到,由于对资源严重依赖,俄罗斯与金砖国家中其他成员国经济发展的差距在拉大,成为其中的“掉队”国家。②高健:“‘东张’不误‘西望’:俄罗斯欲在G20中左右逢源”,http://finance.stockstar.com/IG2010071530008971.shtml.(上网时间:2012年1月16日)为了引进提升其现代化水平所亟需的资金和技术,俄罗斯在与新兴经济体加强合作的同时,也急切希望与西方国家保持良好的经贸关系。俄罗斯经济部长纳比乌林娜在2010年6月圣彼得堡经济论坛上表示:“我们对美国的直接投资非常感兴趣,这会让俄罗斯经济部门的现代化和多元化水平明显提高”。③高健:“‘东张’不误‘西望’:俄罗斯欲在G20中左右逢源”。俄在争取欧洲支持方面表现得更为积极,2010年11月梅德韦杰夫率先提出欧盟是“俄罗斯现代化进程中的伙伴”的概念。经济实力的现实和对西方的需求使得俄罗斯在G20中向美国叫板时显得底气不足。有中国学者指出,“如果说俄罗斯在G8都难以有所作为的话,对于G20来说,它的作用和影响恐怕也将是十分有限的”。④汪宁:“俄罗斯与G20:期望与现实”,《国际观察》,2011年,第6期,第43页。这种评论当属客观。

中国属于第三种类型,虽然它在新兴大国中最为令人瞩目并在G20中被赋予很高的期望,但中国的G20战略相当理性和冷静。经过30多年的改革开放,中国经济获得了惊人的发展,以GDP标准衡量已经超过日本成为世界第二经济大国,同时中国还是联合国安理会常任理事国,被认为在全球多边治理的正式和以Gx为标志的非正式制度中“都获得了领导地位”⑤Alan S.Alexandroff,“The Gx Global Governance:China Faces G20 Leadership”,Global Review,Vol.6,No.3,May/June 2010,p.26.。中国越来越被看作是一个世界大国,因而认为中国会对标志着大国地位的参与全球治理核心制度有着强烈的“身份渴望”。但实际上,虽然中国政府认识到,随着自身强劲的崛起中国必须在国际社会承担更多的责任,但是始终坚持中国的发展中国家身份。例如,中国国内对于是否需要参加G8集团这一发达国家俱乐部的问题出现了热烈的讨论,但主流观点仍然是相当谨慎和警惕的,中国政府也并不刻意争取在条件不成熟时加入G8。当美国出现了中美共治的G2“共享全球经济领导权”并使中国在某种程度取代欧洲的说法时,⑥C.Fred Bergsten,“A Partnership of Equals:How Washington Should Respond to China’s Economic Challenge?”Foreign Affairs,July/August 2008.中国政府和学界同样保持了相当的冷静。新兴大国与“身份渴望”之间看上去的不平衡,反映了中国政府的对外战略思维,即它始终将国内经济建设放在第一位,对外开放和参与全球治理在某种程度上成为实现国家现代化的途径或手段,在外交上则奉行颇受他人怀疑的“韬光养晦、有所作为”方针。

不同于G8,G20给中国提供了一个与发达国家相对平等地参加全球经济治理的机会,这是中国乐于看到的,而由于拥有3万多亿美元外汇储备及世界第二大经济体身份,中国在G20中能扮演一个“关键角色”备受人们期待。⑦例如,肖逸夫认为,G20中存在着一个由美国、欧洲和中国组成的核心圈,而又由于美欧意见不合,它们都需要争取中国的支持,因而“使中国处于一个关键地位”。Yves Tiberghien,“Global Power Shifts and G20:A Geopolitical Analysis at the Time of the Seoul Summit”,pp.12-13.确实,中国在G20中为协调各国政策,应对全球金融危机做出了重要贡献,并积极呼吁改革现行的国际货币金融体系。然而,来自西方学者和观察家的负面评价并不少见。例如,亚历山德罗夫对中国国家主席胡锦涛在G20多伦多峰会上的演讲的评论是“没有对G20领导人提出任何中国的建议,完全没有将中国置于这一集体领导事业的前沿”,因而声称中国只是一个“兼职”(part-time)的领袖,“主要专注于国内发展,仍不愿意承担更多的全球责任”。⑧Alan S.Alexandrof,f“Stuck in Transition:Conflicting Ambitions for the G-20’s Future”,Global Review,Vol.6(3),September 2010,p.4.

实际上,中国政府对全球治理低调、不当头的方针没有因为参与G20而有根本的改变,这是中国在G20中未能起到有些人所希望看到的作用的主要原因。确实,一些中国学者对G20机制抱有很大的期望,如认为“中国应将G20作为加强国家间在解决全球重大政治经济问题上的协作平台,以替代G8机制”。①刘瑞、徐毅鸣:“金融危机之后中国对G20应当持有的基本立场”,《社会科学研究》,2010年,第2期,第67页。但另一种声音认为,发达国家在G20中占有明显的优势,它们之间分歧较小,而发展中国家之间共同利益有限,分歧较大,中国“尚没有上升到可以决定G20议题和制定国际规则的地步”,因此中国不能过高估计它的作用。“中国应该继续坚持韬光养晦、有所作为的外交方针,将自身定位为代表发展中国家利益的大国,制定全球层面和地区层面相互协调的综合战略。”②刘宗义:“‘G20机制化与中国参与全球经济治理’学术研讨会综述”,《国际展望》,2010年,第2期,第99-101页。

本质上,全球经济治理力量重心的转移意味着主导世界经济发展的主要力量的重构,它是新兴力量要求变革原有的力量分配格局以及反映这种格局的国际制度以获得更多权利的一种自然趋势,而对如何应对这种趋势,新兴经济体和占有既得利益的发达国家有着不同的利益诉求和反应,它们相互之间的合作、摩擦、甚至冲突都难以避免。G20中发达和新兴大国各自的战略和表现反映了全球经济治理重心转移所面临的这种挑战。

在美国和日本看来,虽然主要发达国家与新兴经济体共治是适应主导世界经济力量发生变化的需要,但这毕竟可能意味着自己在全球治理中权力的下降。如果G20取代了G8,就会使它们在全球权力中心的地位进一步削弱。因此,美日某些势力对全球经济治理力量重心的垂直转移抱着警惕甚至抵触的情绪。欧洲国家对G20机制表现较为积极,很大程度上出于欧洲重新崛起而又自身实力不足的处境。在目前遭遇主权债务危机的情况下,欧洲国家更愿意在全球经济治理的框架内借助新兴经济体的力量。不过,一旦它们认为新兴大国的崛起威胁到其利益,它们对G20的兴趣下降的可能性还是存在的。新兴经济大国,包括已跻身发达国家但尚处于全球权力中心边缘的经济体,真切意识到有利于自己的全球经济治理力量垂直转移的机会已经到来,虽然实力仍显不足并且对如何应对也态度不一,但整体上它们推动这种垂直转移的动力是强大的。这样,不同力量的不同利益诉求造成了全球经济治理重心转移进程中的复杂局面,影响着该进程的推进。

主导世界经济的力量格局发生变化并不必然导致全球经济治理力量重心的顺利转移。应该看到,当今全球经济治理是在一个全球体系中运行的,它的发展特别要受到全球政治和安全关系变化的制约。具体来说,冷战后美国在全球政治和安全体系中的霸权地位没有实质性改变,虽然新兴大国的崛起冲击着原有的世界经济力量格局并作用于全球政治和安全关系,但凭借其现有的超级军事力量、结盟体系和政治实力,美国仍然对全球经济治理方式的发展施加举足轻重的影响,它对新兴大国崛起的态度和战略在很大程度上影响着全球经济治理力量重心转移的进程。实际上,美国非常警惕被视为潜在对手的新兴经济体,尤其是东亚新兴大国的成长,其“重返亚洲”的战略被解释为遏制中国崛起的性质就不足为奇了。近期美国又推出“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议”(Trans-Pacific Partnership Agreement,TPP),意在利用其政治和安全资源,联合其战略盟友与中国争夺在东亚经济合作中的主导权,这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全球经济治理力量重心转移的艰巨性。

当然,一个超级大国主宰全球秩序的局面既不合理也不可能持久,世界多极化是历史发展的大趋势。特别是在经济高度相互依赖的今天,各个层面上的国际制度发展起来,为各种冲突的国家利益提供了相互合作、相互协调的平台。因此,以全球经济治理为目标的G20通过合作协调各国的经济目标和经济政策,为世界经济的“强劲、可持续和均衡增长”创造条件,这正是推动全球经济治理机制发展的原动力。在此背景下,新兴经济体与发达经济体的关系也并不必然是竞争性甚或对抗性的,新兴经济体更愿意接受与发达国家共治的全球治理模式,构建一种公正合理、平等合作并能够真正反映其切身利益的国际秩序,实现以互利共赢为目标的全球经济治理。

我们认为,新兴经济体可以从三个层面来对现在以及未来的全球治理做出贡献。首先,在国家层面,全球治理需要行为体自身的实力与能力的提升,这是参与治理机制的构建以及实践的基础。新兴国家可以通过自身经济实力的提升,带动本地区的发展和繁荣,为全球治理打下坚实的经济基础。近些年“华盛顿共识”受到了国际社会的普遍质疑,特别是在金融危机之后,西方的经济理念和发展模式受到了全球性的反思,而东亚一些国家根据自身国情选择的发展模式愈来愈受世界关注。乔舒亚·库珀·雷默在其《北京共识》的报告中,提出了“中国模式”,他认为这是一种适合中国国情和社会需求、寻找公正与高质量发展的途径,其要诀是发展经济、完善管理、改善社会、并谋求维护有利于发展的良好的国际环境。①Joshua Cooper Ramo,The Beijing Consensus,London:The Foreign Policy Centre,May 2004,http://fpc.org.uk/fsblob/244.pdf.(上网时间:2010年3月8日)世界银行出版的报告《东亚的奇迹》则探讨了东亚国家的发展模式,指出其不同于一般经济学理论的方面,即政府在为企业寻找市场、提供资金等方面起到了积极的作用。②杨洁勉编:《国际体系转型和多边组织发展:中国的应对和选择》,时事出版社,2007年,第135页。这些不同的发展模式在西方主导的世界中发出了自信的声音,使得世界发展模式趋向多元化。包括东亚新兴国家在内的新兴经济体的发展和对于全球治理的参与,将促使全球治理模式的构想打破西方主导的局面,为世界提供更多可以相互取长补短的、可供选择和搭配的治理理念和方案。

其次,区域治理与全球治理紧密相关、相互推进,为全球经济治理提供了丰富经验。东亚各国通过双边与多边合作、联盟、组织和会议论坛等多种方式沟通合作,可以有效地对该区域的经济等领域的事务与问题进行治理。“这种开放的、包容的地区进程提供了处理竞争以及缓和地区成员之间紧张关系的途径。这种以共识为基础的包容性保证了中小国家的观点将不仅被倾听,而且将被关注和考虑。”③Kishore Mahbubani&Simon Chesterman,“Asia’s Role in Global Governance,Special Report for‘Global Redesign Initiative:Singapore Hearing--Asia’s Contribution to the Redesign of Global Governance’”,December 1-2,2010,p.5,http://www.spp.nus.edu.sg/docs/Jan2010_Special_Report_Asia_Role_in_Global_Governance.pdf.(上网时间:2011年6月4日)通过地区层面合作的成功发展,新兴经济体可为更高层次的全球合作创造基础和条件,其实践中的经验与教训可以为G20等全球治理模式的设计与完善提供参考。例如,G20的合法性是其进一步发展所必须解决的一个紧迫问题,尤其需要正视包括新兴经济体在内的广大发展中国家经济诉求表达远不够充分的现象。东亚区域合作为G20的制度创新提供了借鉴,有助于探讨建构新的制度网络、在大国精英主导与其他众多经济体参与之间取得平衡。

第三,在全球层面,新兴经济体以积极态度参与多种形式和领域的全球治理。现在一些新兴大国是联合国安理会的常任或非常任理事国,它们积极参与联合国各项治理事务,并对联合国改革做出了自己的贡献。新兴国家在包括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世界银行、世界贸易组织等治理机制中的重要性上升,如中国、印度等在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中的票权数得以提高,开始更为深入地参与国际经济体系的管理。很大程度上,正是由于这些新兴国家实力与影响力的上升促进了全球经济治理的模式发生变革:从G8到“G8+5”再到G20,它们已经开始与传统发达国家一起参与全球金融危机的应对、国际金融货币体系的改革以及促进世界经济发展等事务。上述发展适应了全球经济治理的新要求,增强了如G20这样的全球经济治理机制应有的合法性。

总之,新兴大国的强劲崛起已是当今全球经济政治中的一个不争事实,我们认为,这也许是21世纪最具有世界历史意义的重大事件。伴随着新兴大国、尤其亚太新兴经济体的崛起,当今全球经济治理力量的重心确实正在发生转移。在未来的全球经济治理中,以新兴大国为代表的发展中国家将发挥愈来愈大的作用,并有力推动着全球经济治理模式的重构。就G20而言,它虽是应对金融危机的一种安排,但也代表着这种重构的发展方向,甚至可以断言,即使作为反映这种重构的G20最终没有取得人们预想的成功,这种发展方向也是不可逆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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