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慢与偏见》中人物会话的语用分析

杨 璐

《傲慢与偏见》是英国著名女作家简·奥斯汀的代表作。这部小说以日常生活为素材，一反当时社会上流行的感伤小说的内容和矫揉造作的写作方法，以无比轻巧、细腻的手法讲述了一个关于出身于名门世家且每年拥有一大笔财富收入的傲慢男士达西与一位出身卑微、生活在下等阶级且对达西有着严重偏见的女子伊丽莎白从相识到相知最终步入幸福礼堂的故事。这部小说不仅在当时吸引着广大的读者，时至今日，仍给读者以独特的艺术享受，其重要原因之一在于小说的语言魅力。《傲慢与偏见》中人物话语鲜明生动，颇具个性，含义丰富，耐人寻味。本文尝试用合作原则来分析《傲慢与偏见》中的人物会话，着重分析人物会话对英语语用学合作原则的成功违反，了解人物会话丰富的语用含义。

一、Grice的合作原则

美国哲学家和语言学家Grice于1967年在哈佛大学作了三次演讲，他指出为了保证会话的顺利进行，谈话双方必须遵守一些基本原则，特别是所谓的合作原则。Grice认为人们在谈话中遵守的合作原则包括四个范畴，每个范畴又包括一条准则和一些次准则。①

1、量的准则(Quantity Maxim):

a)所说的话应包含交谈目的所需要的信息;

b)所说的话不应包含超出需要的信息。

2、质的准则(Quality Maxim):

a)不要说自知是虚假的话;

b)不要说缺乏足够证据的话。

3、关系准则(Relevant Maxim):要有关联。

4、方式准则(Manner Maxim):要清楚明白;

a)避免晦涩;

b)避免歧义;

c)要简练(避免罗嗦);

d)要有条理。

这就是Grice提出的著名的合作原则。然而，在实际交往过程中，人们并不总是遵守这些合作原则，有时甚至有意违反合作原则及其次准则，以产生言外之意。这种违反往往会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正如我们所看到的《傲慢与偏见》小说情节一样，这种对合作原则的成功违反，不但不会影响人际的正常交往，反而产生了言外之力，成功地刻画了人物性格，表达了复杂的情感，烘托了主题，并突出了幽默的基调。

二、《傲慢与偏见》中人物会话对合作原则的成功违反

作者用优美的语言刻画出鲜活的人物形象，通过让人物会话违反合作原则所产生的语用效果，使读者充分了解小说中人物的鲜明性格和个性。本文从语用学的角度来分析《傲慢与偏见》中人物会话对合作原则的成功违反以及其在揭示人物性格方面所起的作用。

1、对量的准则的违反

量的准则指所说的话应包含交谈目的所需要的信息，所说的话不应包含超出需要的信息。在《傲慢与偏见》的人物会话中，有很多违反量的准则的现象。例如在小说第二十九章中，凯瑟琳夫人和伊丽莎白有以下一段对话:

“Upon my word，” said her ladyship，“you give your opinion very decidedly for so young a person.Pray，what is your age?”

“With three younger sisters grown up，”replied Elizabeth smiling，“your ladyshipcan hardly expect me to own it.”(216 －217)②

在这里，傲慢无礼的凯瑟琳夫人以居高临下的语气向伊丽莎白询问她多大了，而伊丽莎白微笑着回答，我三个妹妹都已长大成人，您老人家可不能指望我招出自己的年龄。伊丽莎白的回答明显违反了量的准则，未给出直截了当的回答，所说的话没有满足当前交谈所需要的信息，所说的话没有提供恰如其分的信息量。她的回答使有钱有势、盛气凌人、威风凛凛的凯瑟琳夫人感到非常惊奇，和她说话的人，大都趋炎附势，唯唯诺诺，投其所好。而富有个性的伊丽莎白用机智的话语嘲弄了她，从中体现了伊丽莎白机智聪明，在权势地位面前不屈权势，不卑不亢。

2、对质的准则的违反

在合作原则中，质的准则要求不要说自己认为是不真实或缺乏足够证据的话，在谈话时要注意话语的真实性，强调说话要有根据。但是在日常生活中，人们却故意违反质的准则，说一些自知没有根据或虚假的话。在《傲慢与偏见》的人物会话中，有很多违反质的准则的现象。例如在小说第九章中，宾利先生和贝内特太太有以下一段对话:

Bingley met them with hopes thatMrs.Bennet had not found Miss Bennet worse than she expected.

“Indeed I have，sir，”was her answer.“She is a great deal too ill to be moved.Mr.Jones says we must not think of moving her.We must trespass a little longer on your kindness.”(53)

在这里，简的病情明明已略见好转，但当宾利先生说希望简的病情没有她想的那么严重时，贝内特太太却说真是比我想的要严重啊，她病得太厉害了，根本就不能挪动，明显违背了质的准则。事实上贝内特太太看到简的病并不怎么危急，但是她一心想招有钱女婿，她想让女儿简继续留在内瑟菲尔德庄园与宾利先生接触，所以故意说了违心之语，故意说了一些明知是虚假的话，口是心非，有意违反了质的准则，从中体现了贝内特太太的思想浅薄，肤浅庸俗，智力贫乏，贪图富贵，一心想把自己的女儿嫁给有钱的男人。

3、对关系准则的违反

关系准则要求说话内容要连贯，交际双方在会话过程中应该提供与话题相关的信息，交际双方所说的话都是和话题有关的，这样双方的对话才能顺利进行下去。在《傲慢与偏见》中，这类例子也比比皆是。例如在第四章中，贝内特太太与贝内特先生进行了下面一番对话:

“Oh!My dear Mr.Bennet，”as she en-tered the room，“we have had a most delightful evening，a most excellent ball.I wish you had been there.Jane was so admired， nothing could be like it.……So，he inquired who she was，and got introduced，and asked her for the two next.Then，the two third he danced with Miss King，and the two fourth with Maria Lucas，and two fifth with Jane again，and the two sixth with Lizzy，and the Boulanger.”

“If he had had any compassion for me，”cried her husband impatiently，“he would not have danced half so much!For God’s sake，say no more of his partners.Oh!that he had sprained his ankle in the first dance!”(16)

在这里，贝内特先生的话语显然跟贝内特太太的话语不连贯，违反了关系准则。本来贝内特太太正在喋喋不休地和他说着宾利先生和谁跳舞的事情，尤其是跟她的女儿简跳了两场舞，这使贝内特太太尤其高兴。看到贝内特太太那样欣喜若狂，贝内特先生被她的絮絮叨叨弄得很不耐烦，说了一些无关的话语来有意违反关系准则，从中体现了贝内特先生爱讥讽人的性格，他的话语表明了他对太太愚昧无知，粗俗浅薄，想把女儿嫁给有钱的宾利先生的一种讽刺。

4、对方式准则的违反

方式准则在表达方式上提出了要求，要求说话人条理清楚，说话要简练，避免罗嗦。但是在实际的交际活动中，交际双方往往会咬文嚼字，以拐弯抹角的表达方式传递信息。在《傲慢与偏见》的人物会话中，违反方式准则的现象俯拾皆是。例如，在第一卷第十章中，达西先生和伊丽莎白小姐之间的一段对话:

“Do not you feel a great inclination，Miss Bennet，to seize such an opportunity of dancing a reel?”

She smiled，but made no answer.He repeated the question，with some surprise at her silence.

“Oh!”said she，“I heard you before;but I could not immediately determine what to say in reply.You wanted me，I know，to say‘Yes’that you might have the pleasure of despising my taste;but I always delight in overthrowing those kind of schemes，and cheating a person of their premeditated contempt.I have therefore made up my mind to tell you that I do not want to dance a reel at all—and now despise me if you dare.”(66)

在这里，达西先生邀请伊丽莎白小姐跳舞，伊丽莎白小姐只是笑了笑，但是没有说话。伊丽莎白小姐的沉默不语显然违反了量的准则。达西先生见她沉默，又把问题重复了一次。对于达西先生的这一问题，伊丽莎白小姐只需要简单地回答想跳或者不想跳就可以了，但是她没有这样做，她说了很多，给了达西先生一个罗嗦甚至不必要的冗长答案。她明显违反了方式准则:说话要简明扼要。从中体现了伊丽莎白聪明伶俐，活泼敏锐的性格，以及她对骄傲自大、傲慢无礼的达西先生的蔑视和偏见。

本文将语用学理论引用到文学作品的分析当中来，用合作原则来分析《傲慢与偏见》中的人物对话。小说中的主人公们在交际过程中有意违反合作原则，产生了特殊的会话含义和语用意义。这些会话含义一方面体现了在特定环境下人物想要传达的真正意图，另一方面又真实刻画出人物角色不同的性格特征。通过分析《傲慢与偏见》中违反合作原则的现象，我们可以正确认识语言在刻画人物性格上的作用，对英语教学和英美文学欣赏都有一定的启示作用。

注解【Notes】

①此原则参见 Grice，P.Logic and Conversation.In P.Cole＆ J.Morgan eds..Syntax and Semantics.(New York:Academic Press，1975).

②以下引文均出自Austen，J.Pride and Prejudice.盛世教育西方名著翻译委员会译(上海:上海世界图书出版公司，2008年)。以下相关引文只注明页码，不再一一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