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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中吴老太爷死亡原因分析

2012-08-15李城希厦门大学中文系福建厦门361005

名作欣赏 2012年20期
关键词:老太爷子夜公馆

⊙李城希[厦门大学中文系, 福建 厦门 361005]

作 者:李城希,厦门大学中文系博士后,厦门大学中文系副教授,研究方向:鲁迅研究、现代文学与中国传统文学研究。

吴老太爷是《子夜》开篇集中表现的重要人物形象,他为何进城生命即告结束是面对《子夜》时需要回答且与《子夜》的艺术结构及逻辑进程密切相关的首要问题。但是,如同《子夜》众多被忽略的“有意味”的人物和问题一样,吴老太爷的这一形象一直未能引起研究者们的注意,他死亡的原因更是没有人在意,之所以如此是因为:1.研究主体思维方式问题。受意识形态解读思维方式的影响,长期以来在小说艺术阅读过程中却鲜见对类似“吴老太爷为何进城生命即告结束”这样一些具体而细小的实事或现象做有意味的审美解释;2.作品本身的问题:首先,由于吴老太爷刚进入上海不久生命即告结束,其性格、心理与行为的表现非常有限,人们因此对其存在的意义与死亡的原因不太在意;其次,人们历来把目光主要集中在吴荪甫等少数几个所谓的典型人物身上,忽略了包括吴老太爷在内众多人物形象在作品中的存在,更不要说吴老太爷死亡等问题的讨论;第三,关于吴老太爷死亡原因,《子夜》中借范博文这个人物之口所极力强调的疾病本身及精神原因且有其合理性,于是人们不再深究。

但是,仅仅强调疾病本身及精神作用对吴老太爷死亡所构成的影响显然不够,事实上,吴老太爷之所以一进上海不久生命即告结束,除精神受到刺激之外还有其非常直接的外在原因,主要是:1.旅行时间、环境、方式的不断变换与吴老太爷的难以适应;2.都市光、声、空气污染对吴老太爷身体的直接伤害;3.吴荪甫等人照料病弱老人经验和常识的缺乏。正是这样一些重要因素的共同作用导致吴老太爷迅速死亡。

一、旅行时间、环境、方式的不断变换与吴老太爷的难以适应

吴老太爷到上海之后不久生命即告结束,其首要原因在于年迈病弱的吴老太爷从他家乡的书斋到上海吴公馆的过程中,旅行时间、环境和旅行方式的不断变换让他难以适应,从而对他的身体构成潜在甚至直接伤害并最终导致其死亡。

吴老太爷从他的书斋到上海这一旅行过程所经历的时间、环境与方式的显著变化主要表现在这样几个方面:1.旅行时间的变化:从白昼到夜间。吴老太爷从家乡到上海首先经历了从白昼到夜间这两个完全不同的时段,这会引起旅行环境与心境的变化。吴老太爷出发的具体时间作品并没有交代,但一定是“赶早”,当他到上海时“太阳刚刚下了地平线”并继续旅行。显然,白天旅行过程中因主体能够直接观察周围环境的变化并与外界直接交流从而获得安全感,这对于病弱年迈且多年不出门的吴老太爷特别重要。夜间旅行则完全不同,因自然光线的消失而无法看清周围环境从而无法把握与外界的关系,主体处于被动状态从而会产生压抑感、焦虑感、不安全感甚至恐惧感,即使在都市也是如此,这些负面情绪的汇聚是吴老太爷情绪和行为过激反应的重要原因。2.旅行环境的多重变化。旅行环境是指旅行者旅行过程中置身或穿行其中的自然与社会环境。吴老太爷从家乡到上海经历了自然环境、社会环境的显著变化,并从不同方面对吴老太爷的身心产生影响:一是自然环境的变换:从陆地到河道再到陆地。吴老太爷从家乡到上海旅行过程中经历了从陆地到河道再到陆地这一地理环境的交替变化。从他的书斋到双桥镇的码头是陆地,从双桥镇码头到上海的“云飞码头”之间是河道,从“云飞码头”到吴公馆又回到陆地。陆地与河道对于置身其中的旅行者而言有明显不同:首先是安全感。陆地与河道两种不同地理环境给予旅行者的安全感截然不同,病弱的吴老太爷对此感觉就一定更加明确和突出;其次是温度和湿度不同。陆地与河道的湿度及散热能力不同决定了期间旅行感觉的不同。就吴老太爷当天的旅行情况来看,“天气骤热”,大部分时间行驶在河道,一定会感到潮热,这对他的身体影响一定不小;再者就是自由度不同。陆路旅行的自由度远大于水路。二是社会环境的变化:从田园到都市。吴老太爷旅途环境最大的变化当是一天之内从他长期生活的书斋到书斋之外的乡村小镇再到“东方大都市上海”这一重要变化,实质是经历了从田园到都市的这一重要变化。环境的直接改变对吴老太爷的身体和精神都提出了要求,他必须适应并承受不同环境所带来的压力,但从吴老太爷自身的实际情况来看,他显然难以承受。三是心理或精神环境的根本改变:从家园到异乡。吴老太爷从他的书斋出发到上海的吴公馆,从心理或精神环境来看可以说是经历了从家园到异乡这一根本改变,这对他的身心具有整体深层性的影响,最重要的是在异乡无法获得安全感甚至失去自我,这对吴老太爷极为不利。3.旅行方式的变化:从人力抬到小火轮再到汽车。这里所说的旅行方式主要是指交通工具。吴老太爷从他的书斋直到上海吴公馆,就交通工具或旅行方式而言经历了三次明显变化:一是人力抬。从书斋到双桥镇码头这一过程是人力,“坐卧都要人扶持,半步也不能动的他……只好让他们从他的‘堡寨’里抬出来,上了云飞轮船”,被抬的这一过程很重要,它的速度相对于车船而言慢,并且一定会经过小镇某些较为热闹的地段,吴老太爷因此可以与抬他的人以及前来送行的亲友故旧有所交流,从而是对吴老太爷的精神安慰,有利于他释放离别情绪,适应室外环境,缓解对长途旅行的焦虑并为随之而来的长途旅行做较好的心理准备。二是乘船。从家乡双桥镇直到上海“铁马路……行驶内河的小火轮的汇聚处”的“云飞码头”,期间的距离是“二百多里水路”,吴老太爷所乘交通工具是轮船,陪伴他的是蕙芳、阿萱及船员。行走在水路上的吴老太爷相对而言会缺乏在陆路上所具有的安全感;长时间行走在河道上因无法与外界交流,会变得压抑和焦虑;轮船相对于汽车较平稳,但如果速度快就会“颠得利害”等等,这些都会引起吴老太爷的不适从而对他的身体和心理构成潜在甚至直接伤害。三是乘车。到上海之后吴老太爷再次回到陆地旅行,所乘交通工具是“一九三0式的雪铁笼汽车”。从东到西穿过上海老市区,其间无论是汽车行进的速度还是舒适度来看都远远超出吴老太爷的承受能力,这无疑会对他的身体与心理构成直接伤害。

二、都市光、声、空气污染对吴老太爷身体的直接伤害

吴老太爷进入都市之后迅速死亡,还与早已存在但我们现在才意识到的光、声、空气等污染有直接关系,“机械的骚音,汽车的臭屁,和女人身上的香气,霓虹电管的赤光,——一切梦魇似的都市的精怪,毫无怜悯地压到吴老太爷朽弱的心灵上,直到他只有目眩,只有耳鸣,只有头晕!直到他的刺激过度的神经像要爆裂似的发痛,直到他的狂跳不歇的心脏不能再跳动”,这实际上就是都市光、声、空气等污染,它对吴老太爷的身体毫无疑问构成了严重伤害,是吴老太爷死亡的重要原因。

首先是光污染对吴老太爷构成的直接伤害。吴老太爷进入上海时所遭遇的光污染主要有这样几个大的来源:一是城市生活设施所发出的强光:“吴老太爷向前看。天哪!几百个亮着灯光的窗洞……光秃秃的平地拔立的路灯”;二是交通工具发出的强光:“外白渡桥的高耸的钢架,电车驶过时,这钢架下横空架挂的电车线时时爆发出几朵碧绿的火花”,“长蛇阵信的一串黑怪物,头上都有一对大眼睛放射出叫人目眩的强光”,交通工具发出的光的强度、不确定性及不稳定性常常会超出人的生理与心理极限,一旦与之接触就会产生强烈影响;三是工商业广告发出的不同色彩的光:“异常庞大的霓虹电管广告,射出火一样的赤光和青燐似的绿焰”,它的目的就是要引人注意,与之接触一定会对人构成影响;四是家庭及娱乐场所发出的强光:当吴老太爷接近吴公馆时,“蓦地车又转弯,眼前一片雪亮,耀的人眼花”,进入吴公馆时“他看见满客厅是五颜六色的电灯在那里旋转,旋转,而且愈转愈快。近他身旁有一个怪东西,是浑圆的一片金光”,此外还有一些不知名的设施发出的强光对吴老太爷构成直接影响,“不知从什么高处射来的一道红光,又正落在吴老太爷身上,像是浴在血水中了”;五是光的色彩、强弱、明暗的变化,当吴老太爷穿过市区时,他基本上一直处在“不断的红绿灯光的映射中”,“夜晚”作为重要自然现象因此消失。

弥漫的都市灯光与吴老太爷长期生活的乡下构成强烈对比,迫使吴老太爷适应和承受,但这显然已远远超过吴老太爷的承受能力并对他的身体构成直接伤害。

其次是噪声污染对吴老太爷身体构成的直接伤害。对吴老太爷身体构成直接伤害的又一重要因素是在不同空间所遭受的不同类型的噪声污染,主要是:1.都市生活、交通、娱乐设施发出的巨大噪声对吴老太爷的影响。吴老太爷从“云飞码头”到吴公馆的过程中首先遭遇到娱乐场所、交通工具等发出的巨大声音的影响,“太阳刚刚下了地平线……风吹来外滩公园里的音乐,却只有那炒爆豆似的铜鼓声最分明,也叫人最兴奋”,娱乐场所发出的声音在市区特别是南京路一带一定更加密集,比这声音更大的是交通工具特别是蒸汽机车发出的轰鸣声,对吴老太爷产生了直接而严重的影响,“他的耳朵里灌满了轰、轰、轰!轧、轧、轧!啵、啵、啵!叫人心跳出腔子似的猛烈嘈杂的声浪”,此外还有那市区普遍存在的工业生产发出的噪声。都市的噪声让年轻的四小姐“只觉得乱烘烘地叫人头痛”,蕙芳尚且如此,吴老太爷就更难以承受,噪声使他的身体与精神持续处于极度紧张的状态。2.在相对安静环境中发出的尖锐声音对吴老太爷的影响。吴老太爷所遇噪声的另一影响是在相对安静的环境所发出的声音,这主要是:一是高速行进时汽车的马达声。当汽车行进在安静“平坦的静安寺路上”,汽车高速行进时马达声会很清晰地突出来,对吴老太爷而言就是噪声。二是宁静环境中尖锐的喇叭声及开关门时的撞击声。当汽车靠近吴公馆时,汽车的喇叭声以及开关铁门时的撞击声再次对吴老太爷构成影响。3.相对封闭的吴公馆内的噪声对吴老太爷的影响。吴老太爷再一次遭遇噪声污染影响是在相对封闭的吴公馆这一特殊环境中,此时的噪声对吴老太爷的影响有这样几个主要特点:它发生在吴老太爷长途旅行的终点,此时的吴老太爷精力消耗殆尽;同时,在相对封闭的环境中的噪声因距离近而对置身其中的个体具有逼迫性,让个体无法回避;再就是,此时的噪声不同于此前由某一物体发出的较为单一的具有可辨的方向性的声音,而是人声与生活设施发出的声音的混合,表现为“嘈杂”,对人的影响也就具有笼罩性。此时的噪声主要有这样几个来源:一是亲人的急切问候。当吴老太爷进入吴公馆时,“满客厅的人……围住吴老太爷叫唤问好。她们嘈杂地说着笑着,簇拥着老太爷……”这些直接面对吴老太爷的问候并非老太爷的急需,因而成为噪声。二是室内娱乐发出的声音。也许是为了表示自己的热情和敬重,吴荪甫等人没有因为吴老太爷的到来而终止娱乐活动,相反,“都在那里疯狂地跳,跳……狂荡的艳笑”。三是吴公馆里的生活、娱乐设施发出的声音。如吴老太爷“身旁有一个怪东西,荷荷地响着……吹出了叫人气噎的猛风”,此外还有“一架华美硕大的无线电收音机”,所有这些都与吴老太爷的最急切的安静休息这一需要相背,对吴老太爷构成了伤害。

再次,空气污染对吴老太爷身体构成直接伤害。吴老太爷进入上海不久生命即告结束与他乘车进入市区之后在车厢、市区、吴公馆等特定环境中遭受空气污染的直接伤害密不可分:1.车厢内的空气污染。吴老太爷乘坐的汽车现在看来一定存在空气污染问题,原因在于:(1)新车本身存在污染。吴老太爷所乘的是“一九三0年式的雪铁笼汽车”,车厢内一定或多或少存在污染问题并在行进过程中不断地表现出来;(2)车内人多空气不流通。吴老太爷所乘坐的汽车包括司机在内一共五人挤在里面,车厢内的空气质量不可能好;(3)女性化妆导致车厢内空气污染。“芙芳……拿出手帕来抹一下嘴唇。一股浓香直扑进吴老太爷的鼻子,痒痒的似乎怪难受”,同时,“二小姐……打开她的红色皮包,取出一个粉扑,对着皮包上装就的小镜子便开始化起妆来”,强烈刺激的气味加上粉尘无疑会对车内构成污染;(4)汽车发动和行走时产生的尾气或多或少会渗露到车厢内,对车厢构成污染;(5)市区污染的空气会进入车厢,加重车厢内的空气污染。因此,吴老太爷进入上海之际首先遭到来自车厢内的空气污染对他构成的无法回避的持续性影响和直接伤害。2.市区空气污染。吴老太爷置身其中的上海是“三百万人口的东方大都市”,生活、交通及工业生产等活动造成的污染已相当严重。当汽车进入市区时,空气中弥漫着“汽车的臭屁”。同时,蒸汽机车的运行、工业生产排放的废气以及生活本身产生的废气等对空气的污染本身就不可忽视。此外,当天天气骤热也会加重空气污染。当汽车走在“平坦的静安寺路上……四小姐惠芳像是摆脱了什么重压似的松一口气”,污浊的空气对吴老太爷的影响就不难想象。3.吴公馆内的空气污染。吴公馆同样存在的室内空气污染问题,原因在于:一是大概是因为吴老太爷的到来,吴公馆里是“满客厅的人”,当天天气骤然变热,室内空气就不可能好;二是亲友们急于问候,“围住了吴老太爷叫唤问好”并且“嘈杂地说着笑着,簇拥着老太爷”,这只能让他产生窒息感;三是室内有人正在跳舞,“疯狂地跳,跳”,剧烈运动会加剧空气污染。可以说,吴老太爷自坐上汽车那一刻之后直到吴公馆就一直没有呼吸过新鲜空气。

三、吴荪甫等人照料病弱老人经验与常识的缺乏

吴老太爷进城不久生命即告结束还与吴荪甫等人缺乏照看病弱老人的经验与常识有重要关系,这主要表现在以下几方面:

1.未能把握吴老太爷长途旅行的节奏。吴老太爷从乡下到上海,其间“二百多里水路”,再加上市区的路程当接近三百里,就是在今天也算是中长途旅行,对年迈病弱的吴老太爷而言就是绝对的长途旅行了。从旅行的具体情况来看,吴荪甫等人显然未能把握好吴老太爷长途旅行的节奏,这主要表现在:一是行程安排不当。吴老太爷从乡下到上海近三百里路程,中途未能得到任何休息,如果吴老太爷第二天到达上海,他的旅行就会由长途变成短途,对吴老太爷身体的伤害就会大大降低甚至完全消除。但是,吴老太爷自出他的书斋之后直到吴公馆一直马不停蹄,这就对吴老太爷构成致命伤害。二是车船行进的速度控制不当。吴老太爷年迈病弱,吴荪甫等人如果稍有经验或常识就会交代要控制车船行进的速度,但两百多里水路一天赶到,其速度可以想见。进入市区时除交通拥堵外,汽车几乎一直是“发疯似的向前飞跑”,高速行进时的噪声、惯性、颠簸、转弯及刹车等行为和现象引起的震荡等等都会大大超出吴老太爷身体的承受力。三是照看吴老太爷的动作力度不当。当吴老太爷下车时,“二小姐挽住老太爷的左臂,阿萱也从旁帮一手,老太爷身不由主地便到了披发头的旁边了,就有一条滑腻的臂膊箍住了老太爷的腰部”,让他下车,然后是“半扶半抱……上五级的石阶,走进那间灯火辉煌的大客厅”,这些行为动作的力度完全超出吴老太爷的身体与心理承受力。

2.未能安排安静舒适环境,让吴老太爷得到较好的休息。若是稍有经验或常识,吴老太爷到来之前吴荪甫等人至少要考虑这样一些问题:一是长途旅行之后急需安静舒适的环境休息;二是年老病弱需要安静舒适的休息;三是长期住在乡下,习惯安静。吴荪甫完全有能力做到,但从实际情况来看他却没有注意到这些,这主要表现在:一是吴老太爷休息方式安排不当。吴老太爷经过一整天的旅途奔波,当他进吴公馆后却是在“一张高背沙发椅里坐下”,这显然不利于吴老太爷消除疲劳,直到吴老太爷出现问题时,吴荪甫才突然意识到“在这沙发上不是办法,我们先抬爸爸到那架长沙发榻上去罢”,但已无济于事。二是对吴老太爷问候的时间与方式不当。吴老太爷进吴公馆时急需安静休息,但此时亲人们急于问候,如果仅仅是问好可能不存在问题,“她们嘈杂地说着笑着,簇拥着老太爷”,热情问候的时间与方式和吴老太爷此时安静休息的需要构成直接冲突,再次严重干扰了吴老太爷本已极度不安的内心世界。三是室内活动安排不当。吴老太爷到达吴公馆时,吴荪甫等人不仅“都在那里疯狂地跳,跳”,而且“她们身上的轻绡掩不住全身肌肉的轮廓……无数高耸的乳峰,颤动着,颤动着,颤动着的乳峰”,这不仅与吴老太爷此时的需要大相径庭,而且与吴老太爷的观念相冲突,对吴老太爷的身心构成双重伤害。

3.未能提前向医生了解或咨询,准备必要的药物,特别是急救的药物和方法。吴荪甫等人照料病弱老人经验与常识的缺乏还表现在:(1)没有提前向医生了解或咨询,没有准备必要药物特别是急救药物。如果提前向医生咨询:吴老太爷的行程就不会安排得那么紧;一路上会得到合理的照顾;进吴公馆后会立即得到安静舒适的休息;会提前准备一些必要的药物特别是救急药物,懂一些基本的急救措施和方法;遇到意外情况时不至于慌张。但从吴荪甫等人的反应来看,他们没有任何准备。(2)不懂任何救急措施或方法。当吴老太爷病发时,从吴荪甫的反应可以看出他们不懂也没有任何急救措施或方法,如吴荪甫把吴老太爷的病看做“发痧”,于是要“冰袋”降温,这不仅判断有误,而且此时“冰袋”也不在手边。杜竹斋则是“慌慌张张地把他那个随身携带的鼻烟壶递过去”,这显然无济于事,最后只好等诗丁医生的到来。(3)没有请医生到家里或提前与医生预约。就吴荪甫的能力与条件而言,完全可以请丁医生提前到吴公馆以便在吴老太爷到来时可以及时观察他的身体状态,至少提前与丁医生预约,让他有所准备,但从事发当时来看,他完全没有考虑到。

4.对吴老太爷的生命随时可能结束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吴荪甫等人缺乏照看病弱老人经验与常识的缺乏还表现在他们对年迈病弱的吴老太爷生命随时可能终止缺乏应有的心理准备。当吴老太爷发病时“吴少奶奶蓦地惊叫了一声,茶杯掉在地下”,如果说吴少奶奶因为年轻,这一反应算是正常,那么“二小姐捧住了吴老太爷的头,颤抖着声音叫。竹斋伸长了脖子,挨在二小姐肩下,满脸的惊惶。抓住了老太爷左手的荪甫却是一脸怒容,厉声斥骂那些围近来的当差和女仆”等等这些行为,一方面固然与吴老太爷突然濒临死亡引起的痛苦、紧张和恐惧有关,另一方面则是他们对吴老太爷的生命随时都有可能终止没有心理准备的表现。如果他们有必要的心理准备就不会过分紧张,会针对吴老太爷的病情采取相应的措施。

“吴老太爷为何一进上海生命即告结束”这一问题是《子夜》众多“有意味”的问题或细节之一,这些具体而细小的问题或细节是《子夜》也是所有小说艺术世界具有奠基意义的构成要素,对类似这样一些问题深入的审美解释是对《子夜》艺术世界的审美接近与阅读活动本身的充实,也是对此前意识形态化的解读以及由此而来的对《子夜》误解的回避。

[1] 本文以《中国新文学大系1927—1937》第8卷,上海文艺出版社1984年版中的《子夜》初版本为讨论依据。

[2] 茅盾.子夜[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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