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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人格思想的传统文化意蕴——周敦颐《爱莲说》解读

2012-08-15刘国和邓永芳江西理工大学文法学院赣州341000

名作欣赏 2012年29期
关键词:周敦颐爱莲说陶渊明

⊙刘国和 邓永芳[江西理工大学文法学院, 赣州 341000]

作 者:刘国和,硕士,江西理工大学文法学院讲师,研究方向:思想政治理论课教育与研究;邓永芳,博士,江西理工大学文法学院副教授,研究方向:中国古代哲学。

《爱莲说》是宋代理学开山祖师周敦颐(公元1017-1073)的散文名篇,历来是选文家喜爱的作品。当代中学语文教材也没有遗漏这样的优秀作品,甚至由此生发引导学生体味“莲文化的魅力”。但是,对于《爱莲说》及其莲文化的解读却忽视了其中的传统文化意蕴。其实,关于《爱莲说》,可以通过儒佛道三教合一的视角从“君子人格”这一核心内涵出发做深层次解读,并且可以充分发掘其时代性价值。

一、《爱莲说》中的莲文化与君子人格思想

恰如周敦颐所说“,水陆草木之花,可爱者甚蕃。”人世间有百媚千红,那么莲有何可爱之处?爱莲何以成为一种文化?作为食品的莲(荷花、藕、莲子)可能比较缺乏文化韵味,但是莲(荷)本身的植物学特征(如花美而香、亭亭玉立、出泥不染、藕断丝连等)、所处的环境(田园)以及“莲”、“荷”二字的读音(“莲”音同“连”、“怜”、“廉”,音近“恋”;“荷”音同“和”)等无不引人联想,于是莲的象征意义愈来愈丰富,由是汇聚成独特的莲文化:在书画文化中,莲是咏诗作画的题材;在情恋文化中,莲是怀人寄情的载体;在隐逸文化中,莲是乡土田园的象征;在官场文化中,莲是清正廉明的比喻……莲之爱,可画于图,可形于舞,可咏于诗,可寄于信,可品于人。正因如此,莲的众多特质勾画出了一个意象繁复的精神家园,这就是莲文化的魅力所在。

对莲文化魅力所做的具有个人特色的概括中,周敦颐《爱连说》中的“莲,花之君子者也”可谓经典凝练。然而在中国传统文化中,梅、兰、竹、菊才是“花中四君子”,莲是花中君子的说法并未得到广泛认同。显然“,君子”一说,乃是借花喻人,蕴涵的是周敦颐对于人性的一种特殊理解。周敦颐所处时代的思想状况,以儒学为主体,同时也充分吸收了佛学与道家思想,呈现出三教合流的特色。周敦颐对于莲文化所蕴含的君子人格的体认自然也充分吸纳了儒释道三家的思想。

二、《爱莲说》君子人格思想的儒学渊源

“君子”一词,很早就大量见于先秦儒家典籍中,如《易经》中“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诗经》中有诗篇《君子于役》。尤其是在儒家经典《论语》中有大量关于君子的言论,孔子因而也成为中国最早系统阐述君子思想的人。“君子”是孔子的人格理想。这种理想人格具有丰富的内涵:君子是仁义智勇诸种德性兼备的人,“君子义以为上”(《论语·阳货》),“君子道者三……仁者不忧,知者不惑,勇者不惧”(《论语·宪问》);君子注重自我修养,“君子有九思”(《论语·季氏》),“君子求诸己”(《论语·卫灵公》),“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论语·述而》),立于礼,成于乐;“君子”往往与“小人”对举而出,君子与小人的分野在于是否有高尚的道德,而君子则是理想道德人格的典范。

作为理学先驱的周敦颐,对于君子的理解与早期儒家自有一致之处。周敦颐在其名作《太极图·易说》中说道:“圣人定之以中正仁义而主静”,“立人之道,曰仁与义”。在另一名作《易通》中论“德”:“德,爱曰仁、宜曰义、理曰理、通曰智、守曰信。”可见,周敦颐理想人格的内涵之一是早期儒家提倡的“仁义礼智信”这“五常”。周敦颐在《爱莲说》中直接把莲誉为“花之君子”,既表达出了对时世的强烈不满,也寄寓了自己高洁的理想志操,更揭示了其君子人格思想的儒学渊源。

君子尚义不崇利,小人汲汲于名利,君子与小人分野的一个重要标志是处理利益上态度的不同。周敦颐在《爱莲说》中几乎把这一点发挥到了极致,在他看来,“牡丹,花之富贵者也”,“宜乎众矣”,是众小人之所爱者。但他对“牡丹之爱”的鄙夷态度,实在是鼓吹“无欲”,开了“存天理,灭人欲”的先河,无疑是一种值得批判的文化糟粕。

三、《爱莲说》君子人格思想的佛说因缘

佛学经过隋唐两代的大发展,其社会影响和理论造诣已经超过了儒家,导致“儒门淡薄,收拾不住”,连韩愈这样以“辟佛”为己任的大儒也失去了“挽狂澜于既倒”的气魄。理学作为封建社会后期的统治思想,不能不正视这种尴尬局面,援佛入儒也就成了自然之理,思想的主题也转向了“性与天道”(人性与天道)。

周敦颐的君子说巧妙地借用了莲这一独特载体,而这恰恰暗含了佛说因缘。众所周知,莲是佛界圣物,是佛的象征,所以称佛国为“莲界”、寺庙为“莲舍”、袈裟为“莲服”、座台为“莲台”、和尚行法手印为“莲华合掌”。莲在佛教文化中有着如此重要的地位,究其原因,同样在于莲的形象本身契合了佛性的要求。

其实佛性不过是人性的映射,莲的自性清净、在泥不染也是一种人格要求。佛教要求人们摆脱欲望和邪见的污染,“灭染成净”。《华严经探玄记》认为莲花有“真如四德”,亦即“香”“净”“柔软”“可爱”。周敦颐对莲“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的描写可谓深受其影响。朱熹曾说:“周茂叔,穷禅客”,足见他的君子说是援佛入儒,用佛学比附儒学,进而把人性修养问题从儒家日常生活领域提升到一个更为高深的哲学层次,从而也赋予其君子人格思想以佛家“净”的内涵。由此可见,缺失了佛教文化这一环节,莲文化的魅力将无从完整地体现出来,其所蕴含的君子人格思想也无从完整体现,对《爱莲说》的解读也将流于肤浅。

四、《爱莲说》君子人格思想的道学意蕴

在《爱莲说》中,陶渊明是周敦颐推崇的君子人物。“晋陶渊明独爱菊”,“菊,花之隐逸者也”,“菊之爱,陶后鲜有闻”,寥寥数语,一述一赞一叹,其意分明。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陶渊明《饮酒》诗)的隐士形象,契合了周敦颐晚年退隐庐山的文化追求,因此“爱莲”的他对这位“爱菊”前贤的思想和遭遇有一种惺惺相惜之感。

在魏晋玄学盛行的时代,陶渊明的思想比较复杂,兼有儒道释三家思想,但老庄哲学是其核心。陶渊明的天命观、养生观、生死观与政治观中充满了浓郁的道家气息,如“聊乘化以归尽,乐夫天命复奚疑”(《归去来兮辞序》)、“抱朴守静,君子之笃素”(《感士不遇赋》)、“纵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惧”(《神释》)、“悠悠上古,厥初生民,傲然自足,抱朴含真”(《劝农》)等诗文化用老庄文字,明晰可见。自然,“乐乎天命”、“抱朴守静”等以“无为”为特征的道家思想是陶渊明式的君子人格的核心内涵。

对“爱菊”的认同和推崇其实也是对陶渊明的认同和推崇。事实上,周敦颐思想体系得力于道家、道教最多,如《太极图·易说》虽说是道教《太极图》和儒家《易说》的融合,但道教色彩浓过儒家意味。在《易通》中,周敦颐阐述其君子道德论的核心概念“诚”的两方面的含义:诚是自然本性,拒绝妄为(“诚,无为”,“无妄则诚”);诚主静,无须用功(“寂然不动者,诚也”,“诚则无事”)。显然,对“诚”的解释是道家的。可以说,由“爱莲”而“爱菊”,周敦颐在《爱莲说》中为其君子人格思想注入了丰富的道学意蕴。

五、《爱莲说》君子人格思想的时代启示

《爱莲说》之“香远益清”,其实源于君子人格魅力的激发。对万事万物的品评,最终都得回归到人本身。改造和建构一个新的社会,其实就是对人的德性的改造和建构。因此,《爱莲说》的君子人格思想的时代性价值值得我们去发掘。如从莲文化中“君子人格”这一核心内涵出发,可以对当今廉政文化建设、生态文明建设做出独特的阐发。

莲文化揭示了廉政文化建设的根本所在。廉政文化是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其基本内涵是要求从政的官员廉洁自律、奉公守法。廉政文化建设涉及范围很广,但首要的一点是加强公务员的君子人格修养。以莲为喻,乃是通过莲之自性清净、在泥不染,要求公务员做到自净自律,这是一种高层次的道德自觉,而奉公守法只是道德自觉的外化。莲文化及其君子人格思想对于廉政文化建设最大的启迪是:廉政文化建设中最根本的建设是公务员的道德建设。

莲文化与生态文明建设有着自然的关联。当代的生态文明建设,源于对过度开发自然、严重污染环境的工业文明反思和反拔,在哲学理念上要求尊重和维护自然、促进人与自然、人与人、人与自身、人与社会和谐共生。而以莲文化为代表的田园文化是农业文明的产物,要求人们从内心深处追求“和”、“净”,在实践上“不妄为”,这一方面要求道德人格上有所追求——心灵和谐,人格干净,另一方面也把人们对于自身的要求推广、延展到人和自然关系上,在追求天人和谐的传统文化中注入了以“和”、“净”、“不妄为”为特质的精神因子。莲文化及其君子人格思想对于生态文明建设的启迪是:作为绿色文明原始形态的文化写照,莲文化是生态文明建设可资利用的文化资源,而其蕴含的君子人格思想应该融入当今时代所倡导的“生态人”观念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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