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大理
2012-08-14夏木南生
夏木南生
一、古城
从成都到昆明,再从昆明去往大理。上午的火车,下午抵达,历经八个小时。
在火车上我遇见那个日本青年,礼节性地过来寄放行李。穿宽大的军绿色长裤,背巨大旅行包,头上绑了白色毛巾。面容带着长时间行路而显现出的沧桑感。见他放好行李,然后走到过道座椅上去写字了,用的是无印良品一款非常漂亮的笔记本,封皮上是大朵繁盛的花朵纹样。
我拿出旧书来读,火车穿越冗长隧道,在黑暗中能够听见车轨间剧烈而有节奏的撞击声,类似心跳。待到将隧道度完,眼前豁然明亮。苍山映入眼帘,山顶被白色云团隐没其中不得真相。
在大理古城,初入其中不会立即体味到它的气质。待到将自己安放于此,每日行走在条条棋盘结构的巷道里,久了才慢慢觉着自己被一股传统风所包围。所及之处,地上铺的都是均匀有致的青石板。挨家挨户的房屋,全部采用飞檐的方式,配上粉墙黛瓦,以及房檐下繁复精细的水墨纹饰,仿佛是身处早已逝去的年代。
在诸如洋人街以及人民路等繁华地段,可以见着人流中掺杂的众多金发碧眼,多数是来自美国抑或欧洲一些国家。他们有的远离故国在此长久停留,有的只是旅途中邂逅此地,买一些漂亮的布包与白族传统衣饰,然后匆匆离开。这里沿街都是密密麻麻售卖银饰玉器以及传统手工艺品的店铺,有银匠终日在店门口制作手镯之类。像这般含银量较低的银器,价格在十到五十块不等。
大理图书馆位于古城正街,馆前有园子,园中生长巨大古木。待我们走进馆中打算用电脑室网络查收邮件时,才发现电脑室早已废除。有的,只是两侧小小的报刊阅览室和外借部,由此又必须前往古城寻找肯德基,使用自带电脑上无线wifi。但,用去一天时间也未找到麦当劳以及一家肯德基,只有一家德克士建在五华楼旁。想必,亦是古城中唯一一家大众快餐店。
五华楼是城中最为繁华地段,整日游客如织。楼下凉亭处每日晚上固定播放白族老电影《五朵金花》,早前的大理,当从中才能看到了。
二、洱海
那日,与友人一同去往洱海。
古城建在苍山脚下,要一直往下走,待到将古城走完,置身郊外田地间时,回头望去便看见整座古城早已化作一抹黑白相间的寨子,矮矮小小地铺陈在那里。
在洱海,遇见大风天,可以见着浪潮拍岸。类似海边,但它却不是海。只是高原之上四面环山的一个巨大淡水湖。湖中有轮渡,岸边植被繁茂,形成连绵的湿地。时而可以遇见各类栖息于此的水鸟,夏季正值繁衍季节,有一群群雏鸟由成鸟带着穿行在茂密芦苇丛中。有时遇见人,便仓皇逃去。
我们脱了衣服去水中游泳。洱海的水源都依赖于苍山上奔流而下的泉水,由此这水即使在烈日炎炎下依旧显得寒冷。时不时要冲出水面,让暴烈日光照在皮肤上,感受着强烈紫外线,皮肤下的血管仿佛被炙烤得沸腾起来。遥遥向苍山望去,剧烈翻腾的蘑菇云,组成一群不语的白色巨兽。
洱海的水质之所以还这般清澈,都缘于古城的环境治理。在古城内,你不会看见现今任何城市随处可见的污水沟,而在大理被取而代之的是遍布主街道清澈奔流的水渠。它们都是来自苍山的水脉,禁止沿街住户向内倾倒污物,通常,紧靠水渠的内侧有专供排污的下水道,污水由此排出。
三、蒼山
在《五朵金花》中所见的苍山,是原始而自然的。如今早已不再像以往那般,多了些人工布置,也遭到了令许多人不满的旅游开发。愈发地开始商业化。现今,要进入苍山都必须购票才得进入,就连当地人要上山采药,也难免被巡山人员赶出来。
在古城租住的小院内,爬上一层小楼楼顶便能一睹苍山,虽不得全貌,但依旧可以遥遥望着那些密林之中从浓浓云雾里流泻下来的山涧溪流。想起李白的诗句,颇有银河落九天之意。通常,在旁边便能见到一条长长的白色缎带,它是由于树木被清除后所留下的。上面,是架起的高高缆车索道,一只只缆车在上面缓慢爬行,一直通往山巅之上。
房东是一对六旬左右的老夫妇,土生土长的大理人。那天我们跟随他去往苍山脚下取泉水,与之谈起苍山。他说,去年有个上海人独自一人进了山,然后便一直未见回来。接连几天,大理政府派出将近一千人上山寻他,结果都是空手而归。老人说,苍山不能随便进去,山中森林茂密地形复杂,再加上苍山类似一个山脉,并非单单一座独立山峦,所以更加容易迷路。一进入山中便再也未归的例子从早些年代便时有发生,屡见不鲜了。更别提山中野兽,诸如熊、狼之类,一人独行如果遇见,生还几率无人知晓。
在苍山归来的路途中,邂逅一个来自爱尔兰的中年女子。戴眼镜,一头金发挽成随意的发髻盘在脑后。背上背了一个巨大的旅行包,那上面沾满了旅途中留下的泥土,早已被烈日炙烤干透。身材因为长途的行走而显现出有力的轮廓。穿一双绿胶鞋,一双碧蓝眼眸,神情淡然。她说,你们来自哪里,苏说,我们是中国人。她笑,说,你们看上去像来自东南亚一带。我们笑。她说,她去了越南,一路延续到海南,在海口再次来到大理。这里是她最后一程,即将去往香港办理手续,飞回爱尔兰。
四、南诏
所谓下关风,上关花,苍山雪,洱海月。大理国,风花雪月。
古时大理乃南诏国。这里再也找不见金庸的小说《天龙八部》里段誉公子的身影。却有小众成群的嬉皮士集结停留于此。这里不知什么时候成了中国嬉皮士的天堂。
小书店,烟酒店,各种创意市集或者流动小摊贩。很多落魄的人不是出于被动无奈,而是发自内心的意愿,日出而作,日落而歇。有吃喝,有睡眠,便知足。这里有很多隐居的诗人和艺术工作者。
在直通洱海门的人民路上,邂逅一个长发披肩,有着仙风道骨的人,盘腿而坐,地面上摆有他自己的诗集和他翻译的作品,例如达摩流浪者。这种谋生完全出自于内心的意愿。
大理不是上海北京。它是南方边缘的一个小城或者小镇。或许人有自己的道场,地方也是。也只有大理才会有这样的人存在。
摘自《新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