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新青春电影影像叙事的文化观照
2012-07-11刘新生
□金 萍 刘新生
栏目责编:曾 鸣
台湾新青春电影是指2000年以来,台湾本土出品,以青春、成长为主题的影片。此类影片由台湾新锐导演执掌,意在“青春”的外衣下,去探寻当下台湾青年一代的成长轨迹、心路历程,以及由此折射出的文化观念。在绚烂多姿的青春绪语中,探究其创作风格的一致性,研究并阐明文化在影像中的呈现、流转与变更。
文化视阈中的影像叙事
文化是人的本质力量的实现形式,在人类社会实践活动中,在主体与客体、人与环境、对象化与非对象化的矛盾不断解决过程中得以形成、积累、传递、发展,其最终结果是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以及不同族群、不同时代人们之间联结的重要中介物。文化创造活动及其成果存在于多维度的时空之中,并在单向度、历时性的文化时间中行进着,表现出不同文化间的共通性和差异性。这种共通性和差异性只能在创造文化的实践活动中去寻找。
影像中折射的历史民俗景观
历史足迹的自然流露。2010年初,一部以艋舺老街巷为背景的台湾新青春电影,掀起岛内的观影狂潮,创造了台湾一个新的热门景点。艋舺是台北“反现代化”的街区,密密麻麻的矮房屋,道路狭窄得仅容一人通过,色彩异常鲜艳缤纷的寺庙香火鼎盛,烟雾弥漫。“台客”这个名词从早期台湾的“眷村时代”而来,“台客”原本是外省人对本省人略带歧视性的称呼。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台客”被认为是土、俗、粗的别称,典型的装扮是大花衬衫、粗金项链、木屐,这些一度成为落伍的符号。然而,本土化电影《海角七号》与《艋舺》打造的台客文化,让“台客”重新回到潮流时尚的前端。
导演钮承泽倾力打造的 《艋舺》,将台客文化再次展现在世人面前,花衬衫和走路带风的木屐成为热门商品,万华剥皮寮及祖师庙的观光游客也日趋增多。“台客文化”真真切切地在电影的热映中走到了台湾人的流行文化前沿。
民俗文化的娓娓道来。长久以来,台湾文化受到各种外来文化的浸渗,在不断吸收、融合的过程中显示了颇具特色的文化特征。然而在上世纪90年代,电影导演们正是在这种交融的过程中选择了不恰当的文化阐释方式,或者说根本丢失了本土的文化特性。台湾新青春电影不是改革,只是拾起了遗失的文化结晶。《练习曲》中的庙会,《九降风》里的棒球赛,《海角七号》里的海边演出,彰显着浓郁的台湾传统民俗特征。这些源自本土特色的生活片段,迎合了当地观众的审美标准。《海角七号》中的“国宝”茂伯经过自己的努力,最终以传统乐器月琴在演唱会中展现出自身魅力。传统文化的另一个隐喻是原住民的琉璃珠文化。琉璃珠是排湾族的传统手工艺品,友子送给团员代表着不同寓意的琉璃珠,透过琉璃珠把每位团员的心中愿望都表达出来。
性别意识中影像叙事的演变
父亲形象的缺失与找寻。台湾复杂的历史身份,使得探讨新青春电影中父亲形象的缺席显得尤为重要。台湾新青春电影中很难见到和谐美满的家庭生活,总是习惯于呈现破碎的单亲家庭与倾斜的生活空间,根本无意去塑造父亲和男性形象。① 《蓝色大门》里孟克柔自小就缺乏父亲的庇护;《夏天的尾巴》中张家月只有母亲与奶奶;《刺青》中缺席的父母将小绿遗留在乡下的外婆家;《练习曲》中的明相因听觉障碍难逃被父母抛弃的命运;《盛夏光年》中调皮捣蛋的余守恒只在母亲的监护下成长,康正行和杜慧嘉虽然双亲俱在,但前者父亲形象模糊,后者双亲离异;《海角七号》中阿嘉面对的是一个不愿承认的“继父”,而像《不能说的秘密》里表现父子亲近的影像则少之又少。
女性形象的重塑与意识的转变。历经岁月的洗礼与影像形态的变化,台湾新青春电影中,女性形象成为表达电影主题不可或缺的重要元素。懵懂的少女、叛逆的青春、逐梦的青年、温婉的主妇,各种女性形象在台湾新青春电影中散发着独特的魅力与韵味,借助光影塑造着当代台湾女性形象,传达着新潮的意识形态。
《第36个故事》中,朵儿放弃工作,开起自己喜欢的咖啡店,每天一道特色甜点,友善地服务着来往顾客,倾听着不同的故事,编织着自己的梦想与生活。那种为了兴趣爱好与理想的简单生活,没有金钱与欲望的辖制,只是单纯地、暖暖地在街角的朵儿咖啡馆静静聆听生活,感悟生活。《听说》中,秧秧与小朋相依为命,为实现姐姐的梦想,秧秧过着节俭的生活,奔波忙碌,却从不觉得辛苦。与天阔一起出去吃饭,即便是数着硬币,也坚持用自己的薪水请客。天阔父母对秧秧的评价,如实地褒扬着这个自尊心很强的女孩:很努力、很乐观、很可爱、很活泼、很孝顺、很亲切、很善良、对姐姐很好。导演通过秧秧这个角色,表达出自己对美好女孩的期许与称赞。《一页台北》里的Susie对小凯淡淡的爱恋,在共同的经历中逐渐升温,最后幸福牵手。温婉可人的Susie,在书店角落里,安静地书写着自己的生活,对待爱情,不卑不亢,从容淡定。
2011年上映的拼盘式影片 《爱到底》之《第六号刘海》,女主角是个扮相极其古怪,说话、行为都有些令人费解的单身一族。在命理师的指导下,开始寻找第六号男生刘海。每一位刘海男都有这样或那样的缺点或瑕疵,令她失望连连,当与第六号男生 “终成眷属”时,却发现是个天大的误会……导演采用略带喜剧且戏谑的手法,去探寻现代都市单身女性的爱情归属。
爱情的守望及其柏拉图式的韵味。《海角七号》是一部以爱情为线索的青春电影,但爱情的炽热与激烈转化为七封信中淡雅且幽深的海风气息,是一种平和与留恋,亦是一种坚持与感怀。影片中的主人公有着迥异的生活背景与成长中的迷惘无助,却因暖场乐团的戏剧性组建实现了梦想的坚守与华丽的转变。每个人的情感都是那般清晰却并不狂热,那样坚定却又温柔含蓄地表露着。正如台南恒春小镇的安详,正如七封信中承载的六十年矢志不渝的爱恋,犹如一笺弥漫着淡雅清香的散文诗,书写着质朴、美好的梦想与情感。
《夏天协奏曲》中,身患重病的小青对生活与爱情有着无限的憧憬与留恋。小青的手机里存有她对阿宽的依恋,“有一天你会发现,能够牺牲一切去爱一个人,是很幸福的。”纯美的爱情伴随着金门美丽的自然风光,在音乐的渲染中升华为一种永恒。当 《听说》中天阔和秧秧经历过美丽的邂逅与无声的交往后终于可以敞开心扉,自由地表达长久积蓄于心的话语,天阔说,我一直想让你听听下雨的声音,因为那是一种思念的声音。这样的爱情显得更加弥足珍贵。
中国传统文化在影像叙事中的青春诠释
台湾新青春电影,对于中华民族的传统道德观念,有着深沉的继承与新颖的传承。在《夏天协奏曲》中,阿宽的母亲因父亲的抛弃精神崩溃。阿宽承担对母亲的照管,为母亲做饭、洗澡,不敢接受小青的感情,为陪伴母亲舍弃自己的爱情。“金门第一痴情男”阿辉伯每天为逝去的伴侣扫墓、送花,在坟墓旁种满她最爱的鲜花,坐在她身旁分享自己的心情。即便自己生病无法前去扫墓,也拜托阿宽代替他完成每日的祭拜与思念的传达。这些是最为根本的尽孝与忠诚,是那份伟大而又珍贵的矢志不渝。
清新浪漫的《听说》,则对传统文化精神有着温暖而诙谐的诠释。天阔延误了送便当的时间,母亲佯装责备他耽误工作,让他把没卖掉的便当都吃光,其实是保证儿子有足够的营养。《爱到底》之《三声有幸》,讲述阿正在医院巧遇罹患绝症的阿路,当阿路发现他们的声音异常相似时,时日不多的阿路恳求阿正,等他过世之后,每年忌日都假装成自己打电话到家中,让孤独的母亲不要有寻短见的念头。七年来,阿正一直履行这个承诺。然而,正面临重大手术的阿正,也希望能够像阿路那么幸运找寻跟自己的声音很像的人,以守护自己的爱人。爱的传递、人文的关怀,在新青春电影导演的镜头下有了更直观的呈现与褒扬。
全球化语境中的文化选择
作为现代都会的标志性建筑,台北101大楼在台湾新青春电影中成为出镜率颇高的“特邀嘉宾”,宣告着台湾现代性与时尚性的存在。《海角七号》的开场,在背景是101大楼的台北夜晚街头,阿嘉摔吉他骂粗口,抒发内心的苦闷与不得志,忿恨这聒噪的城市与快节奏生活的压迫感,与故事主场地恒春小镇的舒适轻松感形成强烈对比。《一页台北》,小凯与女友在台北街头道别,牵起远距离恋爱的思念,身后的101大楼烘托着这份离愁别绪。《第36个故事》中,101大楼陪伴着朵儿咖啡馆的开张、经营,共同在氤氲的咖啡香气中,营造台北这片温暖土地。2010年2月荣获第60届柏林电影节最佳亚洲电影奖的《一页台北》,将101大楼、诚品书店、大安森林公园、师大路夜市、全家便利商店等台湾本土特色的文化意象完美地呈现于大银幕之上,伴随故事的发展,书写着一篇静谧舒缓的台湾文化人文志。
台湾新青春电影,得到台湾新闻局、文化局、观光传播局等单位的赞助与支持,使得台湾的自然风光、历史民俗、本土文化设施等在电影影像中或纯朴、或华美地贯穿于故事之中。既对唯美温馨的主旨表达推波助澜,又实现了观光旅游的无形号召与吸引。电影文化产业与旅游行业相辅相成,相得益彰,共同拉动台湾经济、文化等领域的发展与进步。
注释:①陈林侠,宁成凤:《当下台湾电影的成长故事》《“同志”文化与殖民记忆》,《台湾研究集刊》,201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