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脑起搏器”促醒抗震英雄:植物人“最后的救命稻草”
2012-07-09谢学军罗自强
谢学军 罗自强
2010年11月,四川省绵阳市三台县消防特勤中队副中队长徐东惨遭车祸,脑部遭受重创,成了持续性植物人。成都、上海、北京等多家医院专家前来会诊,先后对其做了5次开颅手术,耗资200万元,却始终无法唤醒他。正在徐东的父母陷入绝望时,2011年8月,一项国际最新技术——“人脑起搏器”让在“西行路”上痛苦挣扎一年之久的徐东,竟奇迹般醒来了……
抗震英雄惨遭车祸,
幸福家庭在那一刻暂停
2010年11月18日凌晨2时许,绵阳市三台县消防特勤中队中队长张华驾驶马自达轿车,副中队长徐东坐副驾驶位,向城南加油站疾驰。此时天空大雾弥漫,车行至乡镇路段,张华再次接到加油站打来的电话:“你们赶紧过来,这个兵快疯了,要放火烧加油站……”原来,该队队员刘涛患有狂躁症,深夜窜至加油站胡闹,加油站老板此前给中队打来紧急电话求援。
一旦加油站被点燃,后果将不堪设想。张华不自觉地加快了车速,前面路面突然闪现一障碍物。慌乱中张华本想刹车减速,却一脚踩上了油门,车急速地向前撞去。他立即向右侧打方向盘,侥幸避开了障碍物,车却“轰”的一声撞翻了护栏,向路边2米深的沟坎侧翻。张华大叫声不好,迅速抓住车内的固定物保护好头部,而毫无防备的徐东像石头一样被抛出,撞碎挡风玻璃,头部重重地磕在车铁板上,晕死过去……
仅受轻伤的张华赶紧拨打了120,急救车很快赶到,徐东被送到了三台县人民医院抢救。经医院检查,他头部粉碎性骨折,双肺被玻璃碎片刺伤,瞳孔扩散,呼吸和心跳已停止。医生对其几次电击后,徐东才有了微弱的心跳。因伤势危重,徐东被火速送到绵阳市第三人民医院,住进了ICU病房。同时,接到儿子噩耗的徐家父母也连夜从湖南邵阳直飞绵阳……
在ICU病房外,望着昏迷不醒的儿子,49岁的母亲王满英失声痛哭。51岁的徐运文在一旁搀扶着妻子也抽泣着,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徐东1984年生于邵阳市新宁县,他还有一个小自己3岁的弟弟徐健。父母都是新宁县造纸厂工人。徐东从小学习成绩优秀。2004年,徐东以优异成绩考上了位于河北廊坊的中国人民武装警察部队学院。
2008年5月,即将毕业的徐东,成绩优异,体质过硬,被分配到上海消防总局闵行区分局工作。可这一年,举世震惊的5·12汶川大地震发生了。已买好机票准备到上海报到的徐东,临时接到组织的电话:为支持地震援救工作,组织上决定委派他去汶川……徐东想也没想,就改变计划奔赴汶川。
儿行千里母担忧,此后,王满英一直为儿子提心吊胆。在地震救援中,徐东所在分队抢救了30多条生命,为国家挽回直接经济损失500多万元。由于徐东在地震救援中表现突出,被留在了绵阳市三台县消防大队特勤中队,随后被升为副中队长。
2009年,因企业改制,徐运文夫妇双双下岗,但徐运文不久即被新宁造纸厂返聘为公司副总,年薪50万元,在北京上大学的小儿子徐健毕业后留京工作,一家人苦尽甘来,没想到徐东却突遇车祸,这让两口子如何承受?
父爱如山母爱泣血,
沉睡的东伢子啊你快快醒来
经过一番番施救后,徐东依然持续性昏迷。医院特地从成都、北京、上海等城市的大医院请来顶级专家会诊,为徐东做肺部清理手术。徐东左脑脑髓、脑干损伤严重,已无回天之力,而右侧颅骨破损稍轻,医生先后5次对其右脑进行了开颅修补手术……一次次手术,一次次抢救,数不清的手术刀在徐东脑部进进出出,昂贵的进口药物穿过他年轻的肠胃……然而,希望进去绝望出来,徐东依然挣扎在生死边缘。因病情凶险,医院先后几次对他下达了“病危通知书”。
日夜陪护在儿子身边的徐运文也心力交瘁,心急如焚,催促他回公司上班的电话不断。徐运文哽咽着向公司说明了儿子出车祸的情况,公司深表惋惜,只得与徐运文解除了劳动合同。再次失业了,徐运文毫不后悔,他可以抛弃其他一切,但不能抛弃不幸的爱子。
深度昏迷中的徐东,在ICU病房待了3个月,每天单护理费就是1000元。徐运文夫妇倾其所有,然而巨额医疗费让夫妇俩不堪重负,幸亏徐东是工伤,三台县消防中队垫付了其大部分医药费,先后耗资近200万元。老两口在医院附近租了房,拼了命,24小时轮番守护在儿子身边。在北京工作的弟弟徐健也赶到绵阳,对哥哥含泪呼唤。可是,曾经意气风发的哥哥,双目紧闭,面无表情,再也认不出自己的亲弟弟了。
因不堪重负,徐东不得不转入普通病房保守治疗。王满英守在儿子身边,泪哭干了,变得精神恍惚,做起事来也不像原来麻利了,经常颠三倒四;晚上她频频失眠,好不容易入睡后又做噩梦,时常梦见儿子一身白衣,头顶的血顺着脑袋往下流……
此后,王满英的精神愈发恍惚,大白天会突然对丈夫说:“儿子在另一个世界叫我,他说在那边好孤独,让我去陪他……”徐运文只好带妻子到神经科检查。医生检查后对他说:“你妻子患有中度抑郁症,除了要吃一些缓解神经的药外,你还要多担待一些。”看着昏迷不醒的儿子和痴呆沉闷的妻子,徐运文明白自己身上的担子更重了。
每天除了要照顾昏迷不醒的儿子,还要安排患抑郁症妻子的起居,徐运文整天忙得像陀螺。他才50岁出头,却倍感力不从心。但他埋下所有的伤悲,时常开导妻子抽空多到病房外去走走,呼吸新鲜空气。
“人脑起搏器”给力抗震英雄,
亲情坚守创奇迹
正在徐运文夫妇一筹莫展时,2011年8月,小儿子徐健忽然从北京来电话说,他在网上查到北京有家专门治疗植物人的机构——让爸爸带哥哥到这里试试。既然在绵阳治疗近一年、耗资近200万,可怜的儿子依然“沉睡不醒”,与其让其“活着死”,不如带儿子到京城作最后一搏!
2011年8月31日,夫妻俩带着儿子住进北京军区总医院附属八一脑科医院。对徐运文夫妇而言,这是一段从未有过的生死之旅。若儿子治疗依然无效,他们不知该如何结束这痛苦的旅程。
通过植物人昏迷意识检测,专家们对徐东施加外部刺激,发现其20次只有一两次能做出回应,实际活动能力为零,无自发性活动。如果这种状况持续下去,随着治疗最佳时间的延误,徐东由“持续性植物人”有可能成为“永久性植物人”,甚至连命也保不住。
听了专家的介绍,王满英差点晕死过去。徐运文“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夫,请你一定要救救我儿子,哪怕用我老两口的命来换,两命抵一命,我们也愿意。”医生连忙扶起他,沉吟片刻:“我院最近从国外引进了一项国际最新的植物人促醒技术——给病人植入‘人脑起搏器,它只需微创手术,安全系数高,对植物人的治愈率高达30%,但在我国还处于研究和实验阶段,我们正准备推向临床,客观地说,手术有一些不可预测的风险和挑战,不知你是否愿意让儿子尝试?”
与其让儿子像“活死人”在这个世界上受罪,还不如让他“向死而生”。想到这里,徐运文咬了咬牙:“哪怕只有1%的希望,我也愿意让儿子去试……”很快,医患双方签订了手术知情协议书。
鉴于徐东左脑几乎全损,而右脑受损较轻,主治医生决定在其右脑安装人脑起搏器进行刺激唤醒。
在医院,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和药物治疗后,2011年9月20日上午8时,徐东被推进了手术室。手术风险不可预知,手术室外,王满英已哭成了泪人。徐运文一边安慰妻子,一边默默祈祷上天能给儿子一个重生的机会。
手术室内,神经、麻醉、外科和植物人促醒中心的专家一一到位,大家都屏住呼吸。医生先对徐东进行全身麻醉,然后在其头部戴上一个头架固定住,随后再行核磁共振扫描,确定其脑内结构,然后把获得的数据输入“手术计划系统”,在该工作站中经过复杂计算后,把电极插入颅脑中的“点”(中央中核束旁复合体)计算出来。
得出结果后,由何江弘教授主刀,在徐东的右脑用机械臂钻一个指甲大小的孔。为了更精确地得出电极放入位置,先要在脑部植入一个微电极记录仪,该仪器能够清晰地记录脑神经组织电活动。通过分析这些电活动特点,可判断记录电极进入的组织结构性质,从而准确进行电生理定位,进一步确定电极插入位置。
在对徐东行缝合和修补手术后,医生用调控仪通过无线方式对徐东胸前的脉冲发生器进行参数调节,刺激电极的四个触点在脉冲发生器控制下,以不同模式在脑内运行。当晚6时许,耗时达10个小时的人脑起搏器安装手术才大功告成。
得知“人脑起搏器”在徐东大脑里安装成功的消息,徐家人喜极而泣。惊喜之余,王满英也不禁焦虑起来,在儿子大脑里安装这样一个“怪东西”,会不会有排异反应呢?该设备是否会对儿子的术后康复有影响?何江弘教授安慰她说:“该手术没有排异反应,如果徐东被‘人脑起搏器唤醒了,术后康复好的话,也可对起搏器进行拆除,该技术具有微创性、可逆性、无副作用等许多特点。”听了何教授的话,王满英稍微宽了心,何江弘又交给了她一个遥控器,说是控制脉冲发生器的开关,可开启起搏器,对徐东大脑进行刺激。
术后几天注定不平静,徐东出现了发烧、持续昏迷、抽搐等症状。进行鼻饲流食,他却不能吞咽。特别是看见儿子脑袋上的手术创口,想到儿子脑袋里有个“怪物”,王满英冥冥中又觉得儿子遭遇不测。
然而,在医生的指导下,徐运文用遥控器开启了脑起搏器。5个多小时连续刺激后,徐东的眼竟能慢慢张合,能随着刺激物缓慢移动。一周后,他认出了母亲,定定地看着她。王满英抱着儿子大哭起来:“东东,我是妈妈呀,你快看看我。”儿子转动眼珠看了看妈妈,呆滞的眼神中倏然挤出一行泪珠……惊奇不已的徐运文嘴唇颤抖,想喊一声“东东”,却蹲在地上,双手捂面,哽咽起来。然而,病房里响起了现场观测专家雷鸣般的掌声……
每天上午8点到晚上8点,是“人脑起搏器”的开启时间,晚上则关掉,以让病人像正常人一样得到休息。经过一个多月的治疗,何江弘教授又对起搏器的参数进行了调整。随着电极对脑组织的不断刺激,徐东沉睡的“意识”如冬眠后苏醒,能轻易认出父母和弟弟,高兴时,还能微笑、微微抬起手示意……
2011年11月24日,焦辉主任和何江弘教授来病房探望时,虽然徐东还不能说话,但他会用睁眼、闭眼和他们打招呼。笔者随同采访拍照时,徐东的眼睛能随着闪光灯的闪烁而移动。更让人欣喜的是,这天他能自主地吞咽流食,牛奶喝了一大杯。担心儿子待在病房里时间长了太沉闷,这天下午,徐运文推着轮椅带着儿子到楼下洒满阳光的小花园散步……
至此,为救治儿子,徐运文夫妇一年来已耗资260万元之巨。苦苦挣扎在“西行”路上整整一年的徐东,在亲情和高新技术的双重呵护下,终于从沉睡中醒来。
接受笔者采访时,何江弘感叹:“徐东能成功地促醒,是新技术带给人类的福祉,更是亲情坚守的奇迹。是其父母的不抛弃、不放弃和对新技术的信心,才有儿子醒来的这一天。”
2011年12月4日,眼见儿子一天天有了知觉,进食和气色也进一步好转,徐运文夫妇带着徐东飞抵长沙,在湖南疗养院康复中心进行后期安养治疗。也许,在生他养他的故乡,有血脉亲情相伴,新的奇迹还会发生!
编辑 / 孙鲁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