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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童生:整理影片,就像考古一样

2012-07-04整理杨振宇

电影 2012年4期
关键词:资料馆童生胶片

整理/杨振宇

赵童生,是中国电影资料馆近40年的“老资料”,几乎从事过馆内各个部门的工作。特别是作为第一批出国访问其他电影资料馆的收集人也是有很多心得的。

后站者为赵童生(此文图片为:1986年3月,赵童生到荷兰电影资料馆学习进修时拍摄)

有着40年从业经验的赵童生老师明年即将退休,可以说是把自己毕生的精力都奉献给了电影资料保存的事业。本文通过对赵童生老师的采访,以自述的形式展现了一位40年“老资料”的电影情怀。

自述:

对于影片整理的工作,在我看来,就是两个字——考证,就像考古一样,考的就是历史。我们整理的胶片很多都没有片头片尾,我通过查看胶片勘别年代。胶片都有保质期,过了保质期不是说不能用,只是成像质量会差一些。所以,尽管胶片都是复制过的,但是每复制一次都会在胶片上留下痕迹。比如一部片子用的胶片是DDH(代代红,也就是乐凯胶卷的前身),但是突然出现了伊斯曼标记,找到伊斯曼胶片就能找到年代标记,也就是胶片的生产年代。再通过片子的细节一联想,年代就能确定,前后差不了一两年,这是非常简单也是最基本的考证方法。再有就是看演员,假定一部片子没有片头片尾,就看其中的演员是谁。就我个人来说,对中国早期的演员也有很多认不出来的,倒是认国外的早期电影演员更清楚一些。看完影片再把故事梗概从头到尾地写下来,再根据备阅资料,对应演员、故事查询。但这也有个缺点,故事往往都是很相似的,有声片还可以听对白,根据主人公的姓名查找,无声片便无从下手。何况现在保存下来的有声片很多的声轨也坏了,听到的都是嘶嘶啦啦的杂音。到这时候就要根据服饰确定片子。无论剧中人物怎么化妆,就算是古装电影,但是在服饰上也会留有拍摄年代的风格。这样就能确定大概的历史时期,缩小面积后再去那个时期去挖掘。

当然,考证也会有出差错的时候,大部分属于主观判定的错误。比如1931年中国全国性发大水,片子里就是一些发洪水的镜头,但是这是在哪?是彬江还是武汉?恐怕就看不出来了,因为我不是当时代的人,对当时的很多细节并不了解。像这样的电影就只能存疑。

我整理过的《八国联军在中国》,去年的研讨会上也放映过。最开始这部片子记录在案的片名是《红军在台湾省》,我们都纳闷啊,就拿过来看看,红军到底有没有登上过台湾岛。拿出来一放才发现不对,影片内容跟红军一点关系没有,开篇就是前门楼子,是八国联军的部队。于是我们就开始查阅国外的影片目录,一直查到爱迪生影片目录,才发现这原来是1902年爱迪生来中国拍摄的纪录片,当时定下了名称《八国联军在中国》。

我每期都收集《电影》杂志,就是为了要最后一页的“权威发布”,虽然会有变动,但可以作为参考,知道都有什么片子。来了片子之后,首先要查重,库里有没有,是否与馆藏冲突,再看与记录的卡片是否一致,之后才能入库。收进来的片子也会有重复,特别是中外合拍的片子。比如有一部影片国内翻译为《第十九层地狱》,我们从香港买到的时候叫《地狱究竟有几层》,其实是同一部电影。有重复就合并。

上世纪八十年代,那时候电影资料馆刚加入国资联不久,荷兰电影资料馆馆长杨·德瓦尔在国资联任司库,伊文思也刚刚访问完中国不久,便由他做牵线人与荷兰电影资料馆有了交流,这也是资料馆第一次派员工出去学习。馆里经过考试最终选拔出了两个人去荷兰进行11个月的学习,一个是学习技术,一个是学习编目。我学习的是技术。荷兰母语是荷兰语,所以虽然能够英语交流,但很多内容还是靠口眼相传,领会意思。当时的学习方式就是跟着他们一起干活,看他们卡片,熟悉全盘业务。虽然不属于四个发起国之一,但荷兰电影资料馆也算是老牌的资料馆了,占地面积很大,有三个胶片库,两个是战时的弹药库,一个地下堡垒用于易燃库。当时他们虽然已经有了计算机,但觉得条件还不成熟,在管理上仍旧沿用卡片管理。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外国同行是如何工作的,比如荷兰电影资料馆只有两个人做影片整理,有7台设备可以使用,自己操控将影像投射到小银幕上。国内整理是需要放映员来放影片,可整理影片恰恰需要是随时停机随时记录,但放映员放映的话一本影片中间不能停,一旦停下在一个点时间过长就容易把胶片烧着,易燃片只要停一秒钟就会燃烧。这是当时工作方式的最大区别。而且这两个人每个人都会四种语言。这个也是很多资料馆共通的弱项,对语言人才的缺乏导致很多影片无法整理。他们人员构成也很简单,工作效率很高。三个库一共就只有9名员工负责,其中包括前面说到的两个做影片整理。

后来在2003年的时候也去过朝鲜电影资料馆,尽管在文字语言上一无所知,但根据他们卡片格式大小位置也能判断基本上跟中国差不多。2007年,俄罗斯电影资料馆需要我们派人过去帮助他们整理“满映”时期的电影。我发现那里不仅有很多馆里保存不全的满映时期电影,也保存有很多汪伪政权拍摄的纪录片,比如华影、中联、华北这几家电影公司拍的。

我去别的资料馆参观的时候都喜欢翻看他们的对外卡片,看看到底是什么格式,如何排列,有什么组合。掌握了人家的编列方式其实也是方便自己使用。先看卡片盒的第一张,然后确定是根据什么排序,最后看盒外的标签确定是什么类型的片子。通过简单的翻阅就能对别人的工作方式以及库存影片有大致了解,得到的信息也比人家讲述的概况要更多更全面。我觉得对外参观交流就要主动,有时候就是简单的一句“May I”就能有很大作用。有时候,甚至直接索要几张空白卡片留存,拿回来再跟我们自己的对照。比如人家技术成分如何设定,有什么格式,可以从中吸取到什么经验。充分利用每一次出去的机会,弄清楚对方的长处才是对外交流的真正目的。

我觉得资料馆的工作就是“如何藏”、“如何拿”,最重要的是这两点中间的管理环节。藏进去了,片子要做很多藏前的工作,否则霉菌就会带进库。而“拿出来”就要通过导引卡片、检索,仅仅知道库位是不够的。我们档案工作的出发点是为了服务社会,想达到的目标也是为了实现社会服务,两点相交就是一个圆,中间的工作也就是这个圆其实都是为了这个目标所做的管理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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