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之师
2012-06-24赵款款
回忆少年时,满心欢喜的是一个人看杂书、看小说的光景。埋在书堆里,好似世界打开了另一扇窗户。而有老师教导的时光,总是愁苦不堪。大概每个人都遇上过没什么耐心的、简单粗暴的、甚至阴阳怪气的老师。
初中时,叛逆顽劣。上高中后,貌似比现在更要呆一些。话很少,也不怎么与人交往。对同学,对老师,印象都很淡漠。
记得入学时,是个大晴天。我去班主任办公室报到,一堆陌生的新同学。轮到我时,班主任看了看名字,抬起头,闲闲地问:你的分数并不够,是怎么分到重点班的?
我脸涨得通红,说不出话。他又说,我是你们的数学老师,以前和你爸爸是同学。
当年,我勉强考上高中,就高出分数线几分。不愿意进非重点班被区别对待,是我爸托人说的话。
班里每个人的学号,是按分数高低排列的。我是倒数第二个。
第一堂课,分配班干部。我默默坐着,神游。突然,听到老师喊我名字,分我当学习委员。一时没搞清楚情况,随即又羞又恼。
我说为什么要如此取笑我!我妈说,这是激励法……
好吧,从那一刻起,我开始好好学习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日子一天天过着,我的测验成绩一次比一次好。不止语文,是各门功课逐步推进。我爸很欣慰,说当年和他并无太多交情,没想到对自己闺女如此照顾。
与此同时,我变得越来越呆。
除了正常学习,不是偷偷看小说,就是在神游。幻想自己是外星人,有一天同类会从天而降,把我接走之类的。
有一天上数学课,同桌在我耳边小声说,你看,老师像不像在跳探戈。
我定睛一看,才看清楚。他穿一件白衬衫,乍看普通,仔细看,上面竟有镂空的花……拿着教鞭,好像是在解一个难解的方程式。从这一头,跳到那一头,再猛一回头,跳回这一头。语气激昂,姿态竟真的很像跳舞,像跳探戈。
突然地,我俩就忍俊不禁了。他看着我们窃窃私语,以及止不住的笑,停住,深深地看了我们一眼。我们,也就噤声了。
这位数学老师,确实是和别人不太一样的。他的办公室,一尘不染,干净整洁。他总是不温不火不急不缓的样子,语速也慢,一看就是好性子,从不发脾气。但是,再坏的学生也不在他跟前放肆,总留几分面子。
他重视仪表。夏天是一水的白衬衫,熨烫平整,有时是纯色,有时是暗条纹或者暗格,那件镂空花纹的,出镜率最高。春秋穿深色西服,换不同颜色领带,冬天是黑色呢子大衣。头发,总是一丝不乱,三七开。
从小我便以貌取人,在观察这些细节方面获得乐趣。前一节课,化学老师一身皱巴外套,兜里塞一只红色购物布袋,露出一截,一看就是老婆安排下课后要去买菜;后一节课,数学老师便盛装出席。我和同桌悄悄数过他有多少件衬衫,以及有多少颜色各异的领带……
这样一个人,显然是不合时宜的。他总是独来独往,十分不合群。人人说他怪,还有各种流言蜚语。他和我爸一样年纪,却没有孩子。这样一个外表无懈可击看似温和的人,生活却似一团乱麻。
显然,我也是不合群的,也不爱跟人说话。所以,记忆中竟没有跟他说话的片段。他对我的照顾,是过后才体会到的。那会儿,只有数学组办公室最远,作业本又厚,我每次收上来很大一摞,要抱过去很辛苦。一开始,象征性跑过几趟,后来,他每次都是上课自己顺便带过来,又让我提前收,下课后自己带走。
还有,收资料费、班费之类的,我都是拿一个袋子放桌上,同学们把钱放进去,自己找……然后,我把袋子拎回家让我妈帮我数。常常会短钱,几块到几十不等……都是我妈贴进去。后来,他看我对于收上来的钱一问三不知,明细都是写在纸上,笔迹又不是我的。这项差事,便给了班长。
所以,我担着学习委员这个虚名,两年间,什么都没做过。等高三,分到文科班。那时候,我的成绩已经是很好了。
再在校园里碰到数学老师,也只是远远点头示意。再之后,就没见过了。后来也想过去看他,但总觉得见面显得突兀。他过得怎样,也不得而知。
一晃,已经过去十几年。如果不是当初他的激将法,不知道现在我会身在何处,会过什么样的生活。
时常觉得自己幸运。因为在人生每个阶段,都会有人愿意帮助我。那一点点恩惠,足以让人感激一辈子。
[送你一杯茶]
台湾著名女作家琦君曾在《一袭青衫》中写到她的初中老师梁老师:他常年着一件又肥又短的褪色淡青湖绉绸长衫;穿一双前头翘起像龙船的黑布鞋;一说话,便露出微暴的金牙,透着一股土气,因此被学生们起了外号叫“土牙”。但在接触过程中,他循循善诱,于平常事物中教学生做人的道理;他关心体谅学生;他节俭、孝顺……最后深受学生们的爱戴和尊重。也许,在少年时代,我们每个人都遇上这样一位不喜欢的老师,他或许说话刻板、严厉,在你犯错误的时候,言语犀利,让你觉得心灵受到伤害;他或许不时髦,衣着土气,让你觉得很丢面子;他或许脾气阴阳怪气,让你无法接招,不知怎么应对。但是,他们都有一颗饱含爱的心,他们都倾其全部心血希望自己的学生能够成才!也许那时年少的我们无法读懂他们,但成人之后,我们便会时常忆起那份弥足珍贵的师生之情,并感恩一辈子!
【文题延伸】我的老师、让人难忘的记忆、我和老师……(小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