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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蛮劫

2012-06-18丁轻

桃之夭夭A 2012年6期
关键词:小蛮雍正皇上

丁轻

年羹尧(1679-1726),字亮功,雍正年间人,一生运筹帷幄,驰骋疆场。战功赫赫,深受帝宠。后因恃宠横行,被雍正帝以九十二条大罪削官夺爵,于雍正四年(1726年)赐自尽。

1.胭脂雪

雍正二年,春,二月

天空呈现麻灰色的阴沉,积了一夜的大雪,将整个乌兰伯克,掩进一片苍茫之中。

山谷中的军士们,经过了一夜严寒跋涉,虽然在清晨时分,终于追上了率众逃窜的罗布藏丹津余党,却都已累得筋疲力尽,连手都在微微发颤,只能凭着求生的本能和苦练多年的直觉,与敌军抗击。

“众将听令,眼下罗布藏丹津部下仅剩这二百余党,凯旋在望,大家一鼓作气,取下其首级者,可连升四级,随我回京领赏!”年羹尧一声令下,三千将士顿时激奋异常,连喝三声:“杀!杀!杀!”在这深谷之中激起一片直抵云霄的响彻回音。

与此同时,他身后的阵营里,突然冲出一道疾影。

枣红色高头战马上赫然坐着一个少年。一身黑色战甲映得他身形单薄削瘦,鲜红盔缨下,冻得通红的清秀面容却覆满杀机。左手提缰,右手持剑,迎着漫天飞雪便冲向了敌方阵营中坐在一匹鞍辔华丽的黑马上的首领吹拉克。

只见他策马直奔,一路之上,手中长剑挑刺劈甩,凛冽寒风中弥散起腥甜血气,那少年冲向吹拉克,剑尖在雪中吹得微微颤动成一星寒芒须臾间便逼至近前。

吹拉克连忙闪身避过攻势,手中的长枪直扫向少年身下的战马,枪尖将将碰到马身,那马便吓得鬃毛乱炸,振蹄嘶鸣。

吹拉克微微一笑,自觉这一枪已占尽先机,必胜无疑。

只是,他唇角笑容尚未绽开,便见那少年混然不觉危险般提着马缰竟在马背站了起来,长剑以俯冲之势迎面扫来,吹拉克猝不及防,只好横枪以对。

战马的厮鸣声中,他的枪头只来得及险险划过少年的脸庞,耳中已传来剑尖没入身体时的钝响。

偌大的战场上,一时之间,竟寂然一片。

再看那少年,脸上鲜血如注,如绝艳的胭脂在雪中洇开,伴着他头上被吹拉克枪尖挑起的盔帽飞起时惊落的一头如瀑青丝。

年羹尧顿时愣住,一夹马腹,疾奔着上前,险险捉住她从马上坠下的身体,淡若无痕的幽香自鼻间滑过。

她脆笑琅琅,迎风洒落一串碎玉般悦耳:“年将军,我们赢了!”

2.玲珑女

雍正二年,夏,六月

中军帐内帅案后,年羹尧端着茶碗有一口没一口的抿着茶,偶尔抬起头看一眼坐在灯下为自己缝补衣服的小蛮。

这个当日在冰天雪地里,以尤胜男儿之勇的女子,为他十五日平青海的神话画了完美一个句号的女人,此刻,她指尖轻捻着线。剩下的的三根手指在灯下翘成一朵白兰花。长睫下聚成幽湖的翦水双眸里含了温柔的笑。

年羹尧心头似被毛羽轻刷而过,眸光一闪,漫不经心道:“小蛮,你当初说,你为什么女扮男装来投军来着?”

小蛮嗔笑着看了他一眼,眉梢的笑纹聚成一团甜蜜:“是不是小蛮做错什么说做什么激怒了将军,将军想治小蛮罪?不过将军可得想清楚了,一旦治了小蛮的罪,将军放任女子随军可也不是小罪……”

年羹尧将手中书卷一放,忽然起身,惊得烛火一跳,人却已绕到小蛮身后:“本将军不过就是想听你说几句奉承我的话而已,你倒威胁起我来了?我堂堂抚国大将军,钦封一等公,平西藏,定青海,连皇上都不敢这样跟我说话,你倒給我拿起架子来了?”

“是是是,年大将军,小蛮不敢!”小蛮扔了针线,右手轻抚上年羹尧下颌的青森胡碴,双眼雾蒙蒙的望上来:“小蛮自幼学武,仰慕年大将军威名赫赫,无可匹敌,却恐将军是徒有虚名之辈子,所以才甘冒天下之大不韪,女扮男装投入将军帐下,不成想,不成想……”

“不成想什么?”年羹尧的心绪因她身上的幽香乱了七分,这女人自那场大雪中教他惊艳技容之后,便成了他心上的一瓣珍宝。恭维奉承的话,他从来听的不少。唯独自她口中说出来时,仿佛他四十八年的人生驰骋,都抵不上她此际薄嗔微醺的一张俏脸。

他一生纵横疆场,过往女子在他眼中,大都不过朝阳夕霞,烟起云散。唯独小蛮,一身坦荡的率真,从一开始就毫不掩饰她对他的喜爱。当日他要治她的罪,她却只说久仰将军威名,这次能为将军建功是小蛮之幸,只盼死在将军手上,也就不枉她对他一腔女儿心事,满腹孺慕之情。

只要一想到这样的天命之年,竟有这样一个水葱般玲珑七窃的女人,愿像藤蔓一样缠绕他,信任他,渴望他的庇护,他便想将世间最美好的都捧到她的面前。

他的手颤抖着抱紧她滚进有幽幽沉水香的罗帐,衣带轻款,是轻车熟路的丰腴柔脂。

小蛮的身体,如佻达的野鹿在他身下轻扭滑动,不经意间,一略垂散的白发落在她滑如小蛇的手上,年羹尧的心一顿,原本轻吮的唇,化作一口发狠的噬咬。

他要她,要她一直一直,这样臣服他,心只有他。越是察觉到自己的老去,那种想留住她,想证明自己的欲望就越是强烈。

3.沉香变

雍正二年,秋,10月

年羹尧被召回京,受命与管理抚远大将军印务的延信共同执掌军务。获赐双眼孔雀翎、四团龙补服、黄带、紫辔及金币等非常之物。无人不知,那是皇上对他的依附与宠信。

“小蛮,你可知道这跪在地上迎接我们的,是什么样的人物?”年羹尧端坐马上,居高临下指着路边的两名官员:“这个是正一品的都统范时捷,那个是当朝一品疆史之首的直隶总督李维钧。”

小蛮一身男装轻甲,浅笑着点了点头:“放眼大清朝,也只有大将军有此等殊荣了!”

年羹尧紧紧看着她的眼睛,确认那眼里的确盛满了浓浓的崇拜,心花才瓣瓣盛绽。

到京时,黄缰紫骝千乘万武,百官相迎绵延十里,舞拜郊迎,小蛮娇俏容颜略有些苍白,不时怯怯望上一眼,年羹尧却只是一脸得意,安然打马而行,他就是要她知道,这天下,只有他能給她这样的殊荣和眷宠。

年羹尧戴她进宫,要她亲眼看他是如何得到圣上眷宠倚重,然而,不经意的一个回眸间,却发现小蛮的眼,自入宫之后,视线便不在自己身上了。

她低垂着头,偶尔偷偷看一眼自己,但旋即必定也会看一眼皇上。

直到那一刻,他才忽然惊觉,这世上,最强大的人,不是他年羹尧。他拼死疆场是因为他必须听命于面前这个皇袍加身的男人。而他身上的赫赫威名,也是这个男人給自己的。

他才是这天下的王,他可以給自己一切,也可以夺走自己的一切,包括小蛮。这个只愿臣服强者的女人。

一团无名的妒火熊熊充斥在他的心里,灼痛他的五脏六俯。

从那以后,他才惊觉深夜他总是在浓郁的沉水香罗帐里,其实不仅有沉水香,似乎还混揉了某种其他的味道。

于是他发现,夜夜睡在他身旁的小蛮,偶尔会离床坐在书案前,素手纤纤,皓腕微扬,寸许长的小条,在她一声轻哨后,飞来一只通体雪白的鸽为她带走。

他在床上眯了眼,咧开嘴无声的笑了,两排整齐的牙,森森地亮在罗帐后。

4.枝生芽

雍正二年,冬,12月

“凡人臣图功易,成功难;成功易,守功难;守功易,终功难。若倚功造过,必致反恩为仇,此从来人情常有者。尔等功臣,一赖人主防微杜渐,不令至于危地;二在尔等相时见机,不肯蹈其险辙;三须大小臣工避嫌远疑,不送尔等至于绝路。三者缺一不可。我君臣期勉之,慎之。”年羹尧捧着圣旨,足足读了三遍,才望向一旁正捧着壶,为自己煮茶的小蛮:“小蛮,你觉得,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小蛮握壶的手微微顿了顿,一抹几不可见的慌乱泛出:“小蛮自幼跟着父亲练武,读的书少,不懂这些之乎者也。”

“是吗?”年羹尧勾了勾唇,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似是察觉到他的不悦,小蛮沏了杯茶递到他的手边,双手绕过他的颈项,语气是少见的痴痴昵昵:“不如将军解释給小蛮听听?”

“皇上这是在警告我,叫我不得骄横过度!”年羹尧冷笑一声,难得没有回应小蛮的亲近。

小蛮连忙摇头:“怎么可能?皇上上个月才赏了将军加一等的男世职,給富少爷承袭,皇上对将军眷顾有加,将军对皇上忠心耿耿,又怎会骄横过度?

年羹尧闻言,似乎高兴了些,拉过她细白柔荑:“小蛮,倘若皇上要因此治我的罪,我最放心不下便是你了。“

小蛮的手被他擎在半空,怔怔看着他已爬上皱纹的脸,忽然便落下泪来:“旧年这个时节,我们还在青海呢。冰天雪地里,三军校场上,将军锦衣银甲,赤手持枪,以一敌十,凶悍威猛,小蛮至今记忆犹新。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小蛮只想一直留在将军身边!”

“是吗?”年羹尧心头微动,想起在青海她自马上坠落时的那一刻,她的眼神那么清澈天真,叫他蓦然想起他最初爱过的纳兰家的小姐。

后来朝夕相对,他才发现,小蛮与纳兰氏并不相同。纳兰室一身纯净娴雅,可是小蛮不同,小蛮有着最清明的目光,也有最沸腾的热血。但这一切,并不是因为她爱他,而是因为,他爱这样的她。

想来,皇上还是了解他的。至少,皇上知道什么样的女人能得到他的喜爱。所以才会把小蛮安排到他的身边来。

终究,皇上便是皇上,四爷便是四爷。

四爷是可以与他称兄道弟,以心换心的。但皇上不行。皇上是一朝天子,有他的天威凛凛,他却天真到以为他还是当年那个可以与皇上通宵畅饮,醉后同榻而眠的亮功。

想起回京一路,他为了那点子私心和欲望,一路的招摇狂傲,都随小蛮的信鸽都飞进了皇宫,他不由遍体生寒。

是时候,该为自己准备后路了。

他幽幽叹了口气,端起小蛮刚刚为自己冲泡的那杯茶递到她的唇边:“天寒地冻的,先喝口茶暖暖身子!”

小蛮眼中似乎泛起了闪闪泪光,在黑眸轻跳。

她轻启朱唇,饮尽那杯清茶,才拉着他的手,覆上她的脸庞:“将军,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年羹尧手中的杯子,叭的一声落在了地上,脸上一片错愕:“知道?”

“连我冲給将军的茶,你都不敢喝了。”小蛮说着,如温驯小猫般蜷作一团缩进他的怀中,眼角眉梢的温柔,层层漾开:“皇上找到我的那年,我才10岁,在天桥卖艺,吃尽了苦头。是皇上带我进宫,那时候,他还是四阿爷,他派了武功高强的内侍教我习武。他说,将来我可能会入宫侍候圣祖康熙爷,也可能会成为他的敌人的女人,但是不管我去了谁哪里,成了谁的女人,我的主人始终只能是他。当年的四爷,如今的圣上!倘若背叛,我唯一的结局,就是死!”

年羹尧的脸上闪过一抹几不可见的痛楚,旋即,扯出一抹倦极的笑:“所以,皇上要你刻意女扮男装投入我帐下,并且在青海一战中让我发现你是女子的身份。目的就是要试探我对他是否忠诚?是否会按律处理你?”

“不,皇上要我留在您身边,倘使你无谋逆之心,我便是他安排在你身边的眼睛。但若是你有谋反不敬之意,皇上必不会对你手软!”小蛮说着,握紧他的手,轻轻覆上自己的小腹:“可是,将军,苍天垂怜,小蛮有了将军的骨肉!小蛮想生下这个孩子……”

年羹尧的身子顿时绷成了一块铁,仿佛怀中的小蛮,是个周身有刺的怪物。一个不慎,自己便被会刺得体无完肤。

“以将军之能,一定可以像从前一样,好好的,做小蛮和孩子的依靠,对不对?”她仰起脸, 眼中满是希翼:“小蛮想跟着将军一辈子,将军!”

“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年羹尧的手,轻抚过她乌油油的长发:“你这是在鼓动我谋反啊!小蛮,你这只小狼,你的心到底是向着谁的?”

小蛮闻言,咯咯一笑,双手环上他的颈项:“小蛮是将军的,小蛮的心,小蛮的身子,小蛮的命,从此刻起,便都交給你了!”

5.花且歇

雍正三年,春,二月

“小蛮夫人,你多少吃一点吧!”侍女端着托盘,为难的看着躺在床上的苍白女人。

小蛮摇了摇头,面对着床内侧,轻轻挥了挥手:“你走吧!我不饿!”

“你还是喝了吧!”年羹尧蹑足走了进来,接过侍女手中的白瓷炖盅:“虽然落胎始终少不了要挨些痛,不过大夫说了这落胎的药是宫中的方子,能少受些罪……”

小蛮终于缓缓回转身来,眼泪毫无预警的就这么簌簌地往下掉:“你想清楚了?”

年羹尧握勺的手微微一颤,见她双眸晶亮,似是看穿什么,不由沉沉叹道:“皇上最近似乎对我颇多微词,说我任用私人、乱结朋党……小蛮,我不能在这种时候,让自己真的变成心怀不轨的乱臣贼子啊!”

“你明明可以的,你是西陲重地,兵权在握的年大将军啊,只要你愿意……”

年羹尧连忙捂住她的嘴,眼中闪过一抹黯然:“小蛮,你别逼我!”

“逼?”小蛮闻言,苍白面容上不由浮起自嘲的笑意:“你说我逼你?好,我吃!但是年羹尧,从这一刻起,我收回我从前对你所有的感情,即使下一辈子我也不想再认识你!”她说着,夺过他手中的炖盅,如牛嚼草般含着泪往嘴里塞去。

年羹尧转过脸去,不忍看她此刻的表情。却听她忽然放下手中的瓷勺笑了起来:“那时候,我随你行军青海,一路上见你治军严谨,个性豪爽,我那时候在帅帐里每次听你布兵,都觉得全身的血都被你点燃一样。我想,连那个坐拥天下的皇帝,都有那么多要顾虑担心的事,为什么你只是区区一个将军,却可以这样傲视天下,自信满满……”她说到这,鼻中开始流出鲜红的血,蜿蜒着滑过那条伤疤,教年羹尧有片刻的失神,依稀恍惚,面前还是那时雪地里一身戎装的小蛮对着自己脆语如莺。

“小蛮……”他没想到那药效会发作的这么快,急急起身想帮她擦掉鼻中的鲜血,却被她拼力推开:“你走!我再不想见到你,带着你满身的荣耀,继续去当你的一等公大将军!原来,还是男人好啊!怨不得我一出身便被抛弃。爹娘嫌我是女儿身不肯要我,好容易以为自己遇上了贵人,却原来,又是被人当了工具。直到遇上你,我才以为这一生,终于有希望了,结果呢?”

年羹尧扑上去紧紧抱起她:“小蛮,你不要这样,如果你不是皇上的人,我一定会让你让生下这个孩子的……”

似是全身都开始了无法抑止的痉挛,小蛮的手紧紧扣住他的腕,长长的指甲,几乎陷进他的肉里。

“你是不是以为,我真的傻到相信这燕窝里是落胎的药?”小蛮的唇上染了血,是比胭胳还要红的妖艳:“从你悄悄站在门外看我那么久都不肯进来,我就知道,你决定了。你不要我,不要我们的孩子,你舍不得你的荣华富贵,舍不下你年大将军的盛名……”

她唇角、口中,有汩汩浓黑的血涌出:“我原以为,为了我,你会愿意放手一搏,没想到,我太高估自己了。你甚至不愿意相信我,怕我所做一切都是皇上授意的试探,是不是?”

年羹尧双拳紧握,任由她这样死命的捏着自己的手,却只是沉默的低头。

“你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不继续欺骗我?继续说你爱我,要把世上最好的一切都留給我?”小蛮不知是痛得发了狠还是气不过,狠狠拉着他的手放到唇边咬了一口:“年羹尧,你说话啊!像当初一样,用那样的甜言蜜语,哄骗我,让我到死都以为,你是真的爱我的!也不枉我从乌兰伯克一战后,在給皇上的每一次秘报里,为你写上你对皇上忠心可表……”她转过眸,静静看着他:“我这一生,注定就是被你们用来牺牲和利用的。皇上他根本就不该派我去接近你,因为你根根本就不可能谋他的皇位,在你心里,任何一切,都抵不上皇上給你的荣耀富贵!”

她说着,一直握紧他的那双手,那双曾经在灯下无数次为他缝补战衣,在他身上点燃过无数次喘息的手,终于无力垂下:“我太高估我自己了,原来,一直以来,你最爱的人都只有你自己!”

“小蛮!”年羹尧还想说什么,却见她杏眸微阖,仰面泪流,顺着眼角跌入发间,彻底不见。

年羹尧木然起身,帮她掖好了被角,轻轻拭去她脸上的血污泪痕,转身走出去。

一片晶莹雪花,悄然落在颊畔,化作一滴清明……

6. 功过抹

雍正三年四月,年羹尧川陕总督职被撤,调任杭州将军。

时年九月,年羹尧官职尽削,押送北京会审。

十二月,朝廷议政大臣向雍正提交审判结果,給年羹尧罪状分别是:大逆、欺罔、僭越、狂悖、专擅、忌刻、残忍、贪婪、侵蚀共92项。

雍正念其功勋卓著、名噪一时,法外开恩,赐其狱中自裁。

7.锦年断

雍正四年,春。

这个清冷的春天,当我将三尺白绫悬上颈项,意识一点一点被剥离身体时,我眼前闪过小蛮临死时,盛满了泪水的眼。

她到死都没有原谅我,她怀着对我的满腔恨意,寥寥死去。

可是我知道,我是真的爱她的。

我跟了四爷二十多年,我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从他将小蛮派到我身边的那一天起,就预示了我今日的结局。没有了我,却怀了我的孩子的小蛮,是不可能活着走出年府的。

一如小蛮不在了,他还是可以为我算出这92条责状。他信任我,需要我的时候,我是治军严苛,深蒙圣眷,可传达旨意,书写上谕的年大将军。而他不信任我,不再需要我时,我便是贪婪残忍,狂悖专擅的“年贼”。

打掉小蛮的孩子,是因为我是以一介庸愚,三世受恩的年羹尧,我在圣祖康熙爷面前时,就曾说过我会竭力图报。只是后来皇上給我的太多,多到我以为自己真的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忘了,那高高在上的“一人”,是和我一样,那么要强,那么自负的四爷。

我深信,当年在青海帅帐里,小蛮清水明月般的脸望着我说宁愿死在我手上时,是认真的。一如我深信这世上,永远不能再有这样一个人,如我这样,叫皇上信任到不敢再信!

我是年羹尧,如有来世,希望长成小蛮身边的一棵树,庇她一身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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