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奏折上面玩段子

张维谦

在野史或影视剧里，雍正大多以勤奋刻苦、不苟言笑、冷酷刻薄甚至阴险狠毒的形象示人。但事实并非如此，尤其在给大臣的朱批中，雍正俨然是段子界的一股泥石流。

一

雍正二年（1724年），与雍正关系最好的十三弟、怡亲王要外出游猎，向雍正上了一道奏折：“圣主办理天下之万事，而臣等遵照训谕尽行游猎……皇上若不为我众奴才而圣意有所忧虑……”怡亲王这个马屁拍得很溜，明明自己想去公款游猎，却说成“遵照训谕”，还说不让哥哥为自己担心。雍正也不甘示弱，幽默了一把：“朕确为尔等忧虑……”意思是我的确为你们担心，当你们练得又肥又壮，回来时恐怕认不出来了！

怡亲王继续上奏折：“感谢皇上隆恩，我们这次去必定好好学习游猎，但若真的发胖，不堪入目怎么办？”雍正回复了两个字：“甚好。”怡亲王有点儿懵，不明白“甚好”的意思，赶紧上奏请示。雍正大笔一挥，回复一大段话，意思是：对于发胖后不堪入目的事，你们不要有顾虑，尽情地玩尽情地胖，平平安安地去高高兴兴地回，就是那个叫马尔赛的大臣太胖了，一匹马驮不动，得用两匹。

两兄弟你来我往的奏折对话，完全就是在贫嘴，让人忍俊不禁。原来一向高冷的雍正批起奏折来也很萌。

二

當然，如果有人一而再地欺上瞒下，雍正是不会客气的。

雍正二年，河南闹蝗灾，巡抚石文焯却上奏说，全省各州县的蝗虫灾害已扑灭十之八九。雍正不信，调查河南其他官员后得知石文焯的奏报果然不是实情，于是提醒石文焯：“如果不是你在欺骗我，就是你被下属欺骗了！”可是，石文焯老毛病难改，调任甘肃巡抚之后，依旧故伎重演。雍正四年夏天，甘肃大旱大半年，七月下了一场小雨，石文焯赶紧奏报说：已是丰收在望，这都是皇上敬天爱民的结果。雍正看了很不耐烦，挥笔批道：“经此一旱，何得可望丰收？似此粉饰之言，朕实厌观。”毫不客气地揭了石文焯爱说谎、善迎合的老底，直抒胸臆地对石文焯说：我讨厌你！

同样的揭底，还有更彻底的。一位大臣为讨好雍正，给他送了厚礼，雍正十分看不惯这种做法，直接在那位大臣的奏折上批示：“你以为我是好糊弄的吗？你别忘了我登基时已经40多岁了，什么没见过？你们每个人的老底我都很清楚。我没当皇帝的时候就知道你曾经弹劾过我，现在给我送礼物有什么用？晚了！告诉你，你给我小心点儿，你的一举一动我都看着呢！”不知道那位官员接到这样的批示会是什么心情，估计被吓得不轻。

三

对于不同的大臣，雍正回复奏折的方式也不一样。

一次，大臣年羹尧在奏折上报告青海战役，说自己已经有11个夜晚没睡觉，雍正就在奏折上批了：“朕好心疼你，好心疼。”平定青海叛乱后，雍正很兴奋，在给年羹尧奏折的朱批中情不自禁地写道：“朕实在不知怎么疼你。‘尔用心爱我之处，朕皆能体会‘尔之真情朕实鉴之，朕亦甚想你。”“你想我、我想你，你爱我、我爱你”这么肉麻的话出自冷面王雍正笔下，真够让人惊讶的。

可惜，这对君臣的基友情没修成正果，愈发狂妄的年羹尧逐渐令雍正失望，雍正在朱批中写道：“朕览之，实实心寒之极……不知上苍如何发落你也。”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君臣的情谊说凉就凉……雍正与年羹尧的君臣情谊，宛如从“我爱你、你爱我”的海誓山盟到“我不负你，你却负我”的怨女怒斥渣男的戏剧情节。

雍正还有一位好基友是大学士张廷玉。一次，张廷玉回老家省亲，走的时间长了，雍正就写信给他说：“朕即位11年来，朝廷之上近亲大臣中，只和你一天也没有分离过。我和你义固君臣，情同密友。如今相隔月余，未免每每思念。”与年羹尧不同的是，雍正和张廷玉的情谊有始有终，雍正临终，命其为顾命大臣，死后配享太庙。

还有一次，喀尔喀副将军策旺扎布等人上奏问候雍正平安，也得到了雍正的亲切关怀：“尔等如此使朕畅快……朕之亲切宝贝尔等俱好么？”不知在战场上吃惯了风沙的将军看到“亲爱的宝贝，你们好吗”时会不会惊掉下巴？

对于巡抚石文焯，雍正揭过他的短，也给他批过情话：“喜也凭你，笑也任你，气也随你，愧也由你，感也在你，恼也从你，朕从来不会心口相异。”呵呵，雍正这个批注对仗工整，间不容发，就差一句“我爱你”了。很难想象，这样的“‘隋话”竟然是雍正这样的汉子写给一个经常说假话、空话的男人的。

四

身为皇帝，雍正自然也有霸气侧漏的时候。

“孤臣”田文镜深得雍正赏识，任河南巡抚时，他积极推行新政，做事只讲原则不讲情面，一时间引起了官员群体不满，大量弹劾他的奏折摆上雍正的办公桌。雍正认为，越是孤立、越是不被广泛赞誉的大臣，往往是因为不善矫饰所致，而那些人缘口碑好的官员未必可靠。于是，雍正坚定地给田文镜点赞，在奏折中颇为动情地鼓励他说：“尔等大臣若不负朕，朕再不负尔等也。勉之！”雍正直接表明自己的脾气秉性：我就是这么爷们儿，你对得起我，我自然也不会亏待你，字里行间透着直率、坦诚和霸气。

一次，署理知州张球贪污，但事前被田文镜袒护，田文镜于是羞愧地前来谢罪。雍正并没有怪罪他，只是自我嘚瑟了一番：“我早就知道张球不是个好人，怎么样，佩服不？我不是神仙，也是个半仙。”

年羹尧的妹妹被封为贵妃，年羹尧哥哥上了道谢恩的折子，雍正的批复也很霸气：“知道了。一切总仗不得。大丈夫汉，自己挣出来的，方是真体面。勉之。”本来年羹尧哥哥要谢恩，却被直男雍正训了一顿：“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大丈夫爱拼才会赢。”

在表达不满方面，雍正也与众不同。雍正对布政使佟吉图很不满，想炒掉他，于是批折说：“‘知人则哲，为帝其难之。朕这样的平常皇帝，如何用得起你这样的人！”炒鱿鱼的最高境界不是说你工作能力不行，而是老板太平常，用不起你伺候了。

在雍正的折子中，他对大臣的“爱”简单粗暴，“‘恨”也童稚天真，严肃中带着小调皮，幽默中又带着小脾气，堪称一位真性情的皇帝。估计，雍正在心里也嘚瑟地宣称过：我就是这么真性情、有温度，你能拿我怎么样？

编辑/夏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