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令辉：在质疑中“上位”

张伟

人才济济的中国女乒终于“换帅”了，如今随着施之皓“引退”，乒羽中心精心培养了6年之久的“女乒储君”孔令辉正式被扶正，一切都是那么毫无悬念、水到渠成……

运动员时代，孔令辉是辉煌的“大满贯”选手，然而众所周知，他在退役后的几年助教生涯中并无多少亮点。女乒主帅为什么是孔令辉，为什么他能够在一片质疑声中“上位”？这其中究竟有什么玄机和奥秘呢？

质疑从何而来

杭州，黄龙体育馆，在2012年国际乒联职业巡回赛总决赛期间，赛前准备会、赛后混合区，他都是当仁不让的第一主角，其风头盖过所有国手，也盖过往日里最受记者追捧的男队主帅刘国梁。

杭州激战正酣，作为分管教练，孔令辉指导身边的刘诗雯、郭跃等选手已经长达5年之久了，队员跟他太熟悉了，然而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是孔令辉首次以主教练的身份闪耀亮相。

其实，早在4年前，孔令辉取代施之皓出任女乒主帅的传闻就被炒得沸沸扬扬，当时业内人士都更加看好孔令辉。然而，当时年轻的孔令辉相比施之皓，除了年轻，其他优势并不明显。论成绩，施之皓带队成绩有目共睹；看现状，女队当时梯队发展不错，王楠退役并没有影响到女队的实力；说个人，施之皓仍然希望继续带队，乒羽中心实在找不到不让他继续干下去的理由；而如果让孔令辉上位，他是否会比施之皓做得更好，谁也不敢打保票。

在当时的情况下，孔令辉只好再等4年。从队伍的长远发展来看，年轻的孔令辉接班只是迟早的问题，让他跟着老练一点的施之皓锻炼几年再接手，不仅有利于队伍稳定地向前发展，同时也有利于孔令辉积累丰富的执教经验，提前进入接班角色。

然而，令人始料不及的是，一直以女乒“储君”身份担任助理教练的孔令辉，在北京奥运会后却遭遇到了执教生涯的“滑铁卢”：他直接分管的两大核心球员郭跃和刘诗雯成绩和状态一落千丈，也导致了中国女乒意外丢掉了世锦赛团体冠军。

有乒坛资深人士认为：“长期以来，中心领导都是重点培养孔令辉的，可是，从孔令辉近几年的执教成绩看，显然他还有太多需要学习和改进的地方，如何管理大牌球员，是需要经验、技巧和策略的，可是这些方面他都显得不太成熟。”

提起孔令辉近6年的执教经历，不得不提另一位中国女乒分管教练李隼。

在去年女乒“直通鹿特丹”的世乒赛队内选拔赛上，名将郭跃0：4惨败给“黑马”木子，而木子则一路高歌猛进，杀进决赛，并在决赛中击败另一位名将李晓霞，夺得冠军，拿到了“直通鹿特丹”的最后一个名额。

郭跃和木子，一个是成名已久的天才少女，一个是突然涌现的乒坛黑马。两人原先都在孔令辉手下，然而有意思的是，一个如今依然在孔令辉手下，正陷入低迷怪圈，另一个脱离孔令辉，转投李隼，却一夜成名，成为黑马。

木子的突然崛起，一方面成就了自己，另一方面也让人们对名帅李隼更加刮目相看，这位一手带出王楠、张怡宁、李晓霞的教练，带木子才刚刚一个多月，是他导演了木子大胜郭跃，一路杀到决赛。

从中不难看出木子转投李隼麾下后，心气提升了，技术水平也明显提高。两年前木子和张继科合作获得世锦赛混双亚军时，担任解说嘉宾的邓亚萍就曾指出，木子正手抢攻能力较弱、上手能力不强，很难获得主动权。两年过去了，人们在比赛中看到的是，木子一有机会就果断侧身进攻，上手意识和能力有了明显提升。

看着木子的表现，不禁想起郭跃和刘诗雯，这些年郭跃的乒乓之路一直跌跌撞撞，不知道孔令辉和她沟通时出了什么差错，导致她的心态突然出现巨大失常。至于刘诗雯，那就更惨了，这位一度被施之皓认为是女乒未来“接班人”的实力好手，居然在世乒赛上一溃千里。即使这次刘诗雯在杭州获得了乒联总决赛冠军。但她的球似乎还缺少点厚度和韧劲，还不够稳定。

再看看李晓霞、丁宁这两位选手。多年来，李晓霞总是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其起伏不定的心理素质，令一些人并不看好。然而，李晓霞在投靠李隼的门下后，发挥越来越好、技术越来越全面、状态越来越稳定，结果在伦敦奥运会以绝对实力获得冠军。丁宁，在6年前还是名不见经传的乒坛小丫，然而经过李隼的精心雕琢，实力和锋芒已经完全盖过郭跃。在伦敦奥运会上，如果不是裁判的原因，她与李晓霞谁能笑到最后还真是很难说。

“如单单从教练的执教水平来看，我更看好李隼！”那位乒坛元老，一语中的。

然而，在人才济济的中国乒乓球队，客观存在着许多综合考量的因素，执教水平的高低仅仅只是一个因素，国家乒羽中心早在多年前就将主帅人选圈定为孔令辉，其间肯定还有更深的玄机和奥秘。

双子星“品牌”

为什么选择孔令辉担任主帅，而不是其他实力更出众、更善于指导队员的教练？要回答这一问题，绕不开一个乒乓球教父级的人物，也是中国乒乓球最顶层的设计者——蔡振华。

一方面，无论是为人处世还是执教风格，乒坛“双子星”刘国梁、孔令辉都是和恩师蔡振华一脉相承的。他们之间长达21年的师徒情，是任何东西都无法取代的。

21年前，蔡振华履新男队主教练，亲自将一批有前途的二队小将调入一队，刘国梁、孔令辉、秦志戬、冯喆都在其中。而刘国梁和孔令辉是老蔡精心打造的一对双子星。在蔡振华时代，双子星同辉，也成为中国男乒大打翻身仗一个最大的亮点。

12年前，在马来西亚吉隆坡世乒赛上，《新民周刊》记者就在比赛现场，目睹中国队在男团决赛中输给瑞典，记者在第二天的《新民晚报》上写了一篇《狠狠地抽着烟——蔡振华男团兵败纪实》的报道，但随后记者又了解到，当时比赛前，中国队集体食物中毒，许多队员都在拉肚子，当时蔡振华告诉《新民周刊》记者：“由于吃了大会提供的不洁食物，中国男乒上厕所要排队，中国队已经向组委会提出了抗议。”可能是主将刘国梁服药不慎陷入了兴奋剂“药检风波”，令刘国梁陷入低谷，虽然最终国际乒联还了他一个清白，但他的状态却受到了影响，输给了瓦尔德内尔，记者在第一时间向国内球迷通报了这一最新情况，因为之前的8年，刘国梁对老瓦一直保持全胜，但恰恰在那一次最关键的男团世乒赛上，他输了。那次大赛结束后，《新民周刊》记者随中国队到香港参加奥运会预选赛，了解到师徒三人来到一家夜间路边大排档，一边喝酒，一边谈着世乒赛的失利，说到动情处，三个大男人都哭了。他們倾诉着自己的内疚和遗憾，那时候，蔡振华提出了男队要“第二次创业”。

正是有了这一次委屈，几个月后的悉尼奥运会，当孔令辉击败老瓦赢得男单冠军，才有了全世界目睹的狂吻国旗的瞬间，才有了和蔡振华的激情拥抱。生活中是难以见到这样的孔令辉的。他的爆发，不光是为自己实现了大满贯，也是为恩师蔡振华、兄弟刘国梁实现了三个人一起背负的梦想。

那之后，蔡振华带着“双子星”参加过一次电视节目，谈他们的感情，憋了半天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蔡振华的好友告诉记者：刘国梁和孔令辉就相当于是蔡振华的手心手背，他们情同父子，这种感情是患难中的深情，是战斗的男人之间的情谊。那届奥运会之后，蔡振华进入教练员的成熟期，他们三个人的组合也进入了成熟期。直到现在，有时候和蔡振华一起聊天，他也会怀旧，念叨起哪一年两个小子发生过什么事情，一转眼已经21年了！

由此可见，这次老蔡力排众议先后将刘国梁、孔令辉扶正，既是一种情感，更是一个承诺，一个约定，甚至这个约定早在十多年前早已着手规划。

如今，他们在国乒教练的岗位上，简直就是蔡振华的影子。9年前，刘国梁就任男队主帅的时候，曾开过一句玩笑：“小子们！当年师傅怎么治我，我就怎么治你们！”实际上，刘国梁并没有蔡振华那样威严，但一样在原则问题上不容商量。孔令辉说自己“平时比较随和”，但到了训练时还是挺严厉的，“蔡指导平时给人很严肃的感觉，有些小队员见到他会比较害怕，其实他没有管过她们，说明他树立的威信比较深。”

蔡振华是江苏无锡人，他的性格并不像施之皓那样是典型的南方男人性格，相反，他总是风风火火、大刀阔斧，但却粗中有细、敏感又注重细节。刘国梁和孔令辉也继承了蔡振华的风格，人很豪爽，从不放过小细节，对球的琢磨一丝不苟。

有人分析，蔡振华是处女座，追求完美，无论是训练计划制定还是比赛战术设计，都力求万无一失，重要比赛的准备总是想把所有问题都想到。场上的排兵布阵、运筹帷幄，实际上是都是场下的功夫使然。1995年世乒赛翻身仗等许多大战之前，男队的准备会都要开两三个小时，当时记者专程前往天津采访，在《新民晚报》上写了一篇整版报道《激战前夜》，蔡振华和队员们反复讲述要点、反复看录像，甚至就在决赛前一天的半夜时分，他会突然坐起来，叫醒同屋的陆元盛，着急地说：“咱们把录像再看一遍吧！我想看看瓦尔德内尔的发球。”

多年受到师傅潜移默化的影响，伦敦奥运会男团决赛前的准备会，刘国梁足足开了5个小时！每一局领先、落后、相持该怎么打，都布置得滴水不漏。

除了师徒情深的因素，老蔡力挺孔令辉还因为，他们之间还有一个“第三次创业”宏伟蓝图。

在蔡振华看来，孔令辉上位，不仅仅要带队取得好成绩，更重要还要充分利用“双子星”的影响，大力推广和普及乒乓球运动，三人携手进行“第三次创业”。中国乒乓球新闻委员会主任夏娃说：孔令辉的“上位”，“开启了中国乒坛真正的偶像时代”。

已经率队征战过三届奥运会的国乒男队主教练刘国梁告诉记者，他执教的未来思路将超越单一的成绩、金牌这个层面。“我未来的执教思路最主要是保持中国乒乓球的长期可持续发展。怎么让中国乒乓球延续辉煌，这不是单单成绩的问题，中国乒乓球队在成绩上已经到了极限；更重要的是蔡局提出的三次创业 ，这对我们年轻队员和教练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他特别强调，金牌不是目的，但肯定是最重要的核心之一，关键是怎么能够在拿金牌之外，让乒乓球的社会效益、项目推广、团队形象和对整个社会的贡献等方面提升得更高。

伦敦奥运会后，国乒提出建設“多元化复合型团队”，强调通过乒乓球带动全民健身，让更多人喜欢乒乓球，喜欢运动。刘国梁表示，跟单纯强调成绩相比，这个要求更高，难度挑战非常大。“我们要培养出新的运动员，要影响到更多青少年，要让我们的运动员用自身的优秀品质跟青少年有心灵上的碰撞。”他说，“我觉得赢得人心和民心比赢得金牌更可贵。”

由此可见，双子星再次共辉，既是老蔡的一大杰作，更是中国乒乓球队另一个新的“品牌”。当然，孔令辉自己心中也非常清楚，他要提高的地方太多了。球员时代孔令辉的光芒远胜李隼，但是育人、管理、指导大牌球员方面，孔令辉要向李隼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他与刘国梁负担的“第三次创业”的担子更加沉重。

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