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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蝉

2012-06-04许松华

饮食科学 2012年12期
关键词:果林山墙狼狗

许松华

对合作化稍微有点印象的人,大约都能想起果林队来,也叫林业队,现在叫果园。那个时代,能在果林队干活,对大人来说,最直截了当的好处是活计不累,还可以往家偷水果。小孩呢,可以偷吃水果,当然更可以偷懒耍滑,甚至来点荤荤素素的享受。

依稀记得我村的果林队方圆很大,在果园的中间盖有几间非常高大的房子,房子盖得很粗糙,外墙都是石头砌的,甚至都没有用草泥什么的抹一抹,墙体全是石缝,里面住满了麻雀。还有几间大平房,我印象很深,因为大平房的山墙抹了草泥,然后又上了层白灰,上面涂画的是毛主席的肖像和语录。山墙旁边是狗窝,里面是条凶猛异常的大狼狗。这狗很凶,长长的链子也没让人有啥安全感,我们总担心它会挣断了链子冲过来。那狗见了人就狂吠不止,跟患了狂犬病似的,也不嫌累嗓子。

同村的小桂子因为惹了大黄牛,而被派到果园干活。想找小桂子玩,但大狼狗总是把我拦在山墙外。过了几乎一个月了,我才想出对付狼狗的法子,这才去找小桂子玩。我去的时候已经是盛夏,是个星期六。放学后我到果园,首先是要经过狼狗那一关的。事先我捉了只青蛙摔死了,摔得血淋淋的作为贿赂狗的贿品。远远的,我就谄媚地唤那狗,将青蛙扔了过去,狗呲牙咧嘴地叫唤了两声,就接受了贿赂,像研究外星人一样去研究它了。我小心翼翼地绕过去,对它说了几句我俩谁都不懂的土话,壮了胆子,很顺利地通过了哨卡。大狗只是呜呜了两声,竟然没有叫唤。

我是天擦黑的时候穿过防线的,看到小桂子的时候,他在收拾打药的工具,看到我很高兴,也很惊讶:“哎,你来的时候狗没咬你?我好像也没听到狗叫。”

“没啊,我和狗好啊。”

“这破狗,到现在看见我还叫唤,你怎么让它不叫唤的?” 小桂子提了个问题,可他显然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兴趣不大,接着小声说:“走,今天下工早,我们赶快回家吃饭,吃饭回来网知了”。

“吃饭回来就天黑了,怎么网?”

“就是天黑了才可以网。”

当我俩重新回到果园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怎么网?”

“不用网,网的太慢,太麻烦了。我们照吧。” 小桂子走进大房子,出来的时候,拎着一盏大汽灯。

在当时,果园是没有电的。看夜的老头晚上点马灯——就是变形的煤油灯,在火苗上罩一个玻璃罩子,风吹不着。当需要强力照明时,用的是汽灯。那天看夜的老头也光着脊梁跟了出来——因为只有他能点亮这汽灯。

当我们点燃灯盏的时候,汽灯发出可怕的嘶嘶的声音,亮得刺眼,老头拎着只破桶,拿了把破蒲扇在前面领路。小桂子拎着灯就往梨树那里走。知了喜欢栖在梨树上,一是因为梨树高,再是梨树汁多。

当走到梨园的时候,小桂子把灯塞给我:“你拎着。”然后开始摇晃树,恶狠狠地摇,用脚狠狠地踢。果然树上的知了受了惊吓,开始嘎嘎地叫着离开树,可周围都黑洞洞的没处飞,它们便像些没头的苍蝇似的往汽灯上撞。这种东西很有力气,撞得灯啪啪地响,老头则挥着手捉,拿蒲扇狠狠地拍打,把知了拍打到地上。没被捉住的呢,一撞之后,则展翅高飞,不知其踪。灯罩外面乱哄哄的颇为壮观。我从前还没经历过这种捉知了的方法,看着简直太过瘾了,于是把灯放地上和老头一起忙活。我张牙舞爪半天,也捉不着几个,于是老头又派了别的工作——要我把扑到的知了掐了翅膀丢到破桶里。

别看知了是小小的虫,可捉它们却是个力气活,不一会儿我们三个就满身是汗,被捕获的知了在桶里拼命地扑腾翅膀,扯了嗓子叫,叫得怪瘆人的。汽灯的嘶嘶声弱了,老头看了看破桶,竟有小半桶,说了声:“够吃了,灯也没油了。”算是收工。

回到大屋的时候,我和小桂子把知了翅膀都揪掉了,老头摸出半瓶花生油来,把知了炸了,撒了点盐,然后找出他的大酒桶,给我们三个每人倒了半碗老白干,就着锅大吃大喝了一顿。

那是我和小桂子第一次喝酒,在老头“能吃能干,英雄好汉”和“男人哪能不喝酒”的蛊惑下,我和小桂子挨着把那小半碗酒喝了下去。大餐结束时我有些熏熏然了,小桂子则醉态可掬地拖着我到附近的小河里去洗澡。

到小河边的时候,月亮已经升了起来,周围雾蒙蒙的,在凉水的刺激下,我很快就醒了酒,胡乱洗了洗。“华哥,回家吧。”小桂子黑暗中喊。

从那以后,我吃过不止一次油炸知了,吃的时候也更讲究了,有炸过之后加椒盐的,也有加芝麻盐的,可却再也没吃出那天晚上粗盐拌和的味道,再也没有了那天晚上汽灯下小河边的享受了。

责任编辑/刘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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