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维兰热,丑闻不倒翁?

后稷

7月13日，国际足联（简称FIFA）前主席、96岁高龄的阿维兰热和往常一样在里约热内卢享受着宝贵的晚年时光。这位曾经的世界足坛呼风唤雨式的人物，近日并不“平静”：前不久因心脏“短暂停跳”刚逃过一劫的他，这一天又被纠缠不清的各种黑金丑闻所包围。

不过，阿翁似乎并不害怕，因为早已与FIFA化身于一体的他，早已成为国际足联乃至整个世界足坛无法扳倒的“不倒翁”……

巨额黑金，盘根错节

国际足联再度成为丑闻风暴的中心！

7月13日，国际足联在官方网站自揭家丑，根据一份被许可公布的法庭文件显示，FIFA前主席阿维兰热和巴西足协前主席特谢拉，受贿共达2200万瑞士法郎（约合人民币1.435亿元），这让现任国际足联主席布拉特再度承受巨大的压力。

据悉，这份关于阿维兰热和特谢拉受贿的调查报告是瑞士法庭提供的，这份法庭调查报告长达42页，矛头直指阿维兰热和特谢拉。现年96岁的阿维兰热曾经在国际足联掌权24载，在1998年法国世界杯被布拉特接替之前，他一直是世界足坛手握最高权杖的人。该报告指出，阿维兰热在1997年3月，即他离任前1年，仅从ISL一家公司就至少收受150万瑞士法郎的钱款，而前国际足联执委、巴西足协主席特谢拉，则在1992年至1997年期间，至少收受了各类贿赂1274万瑞士法郎。

ISL公司曾是国际足联市场伙伴，代表国际足联出售世界杯赛电视转播权，然而因为巨亏，于2001年宣布破产，瑞士法庭此后对该公司破产案进行刑事调查，最终在2010年结案，挖出了阿维兰热和特谢拉两个大蛀虫。

但是，让人意外的是，虽说阿维兰热和特谢拉的受贿丑闻铁证如山，但是这两个巴西人并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而国际足联的做法更是让人觉得难以理解。2010年6月，瑞士检察官与国际足联、阿维兰热、特谢拉达成协议，国际足联、阿维兰热、特谢拉同意向法庭支付赔偿金，法庭结束对阿维兰热和特谢拉的调查。

最终的结果是两个巴西人只上缴了部分赔偿金，特谢拉上缴了250万瑞士法郎、阿维兰热上缴了50万瑞士法郎，国际足联因管理不善被罚250万瑞士法郎，这些钱比起两名巴西人的受贿所得，简直不值一提！更不可思议的是，为何两年前的旧案，直到今天才得以公开？

这份调查报告批评FIFA在ISL公司倒闭前“对于资产缺乏监管”，指控“阿维兰热和特谢拉多次利用职权将这些钱财非法占为己有”。阿维兰热和特谢拉当时辩称，自己收受的是商业回扣。

既然FIFA已承认阿维兰热和特谢拉确实存在腐败问题，为什么不像之前宣称的那样“坚决打击”，反而以FIFA的名义对其袒护？或许，这份调查报告中一句颇具深意的话解释了一切：“FIFA清楚内部人员受贿，而且并未提出质疑，首先因为FIFA的多名执委都收了钱，而且值得一提的是，其中一笔支付给阿维兰热的金额，错误地打到了FIFA的另一个账户中，不仅执委会都清楚这件事，布拉特也知道。”

该报告指出，布拉特和阿维兰热一起在1997年与ISL签署了市场开发协议，该协议的签名者是当时的FIFA主席阿维兰热，而当时FIFA的秘书长，正是现任国际足联主席布拉特。

其实，这么多年来，FIFA一直都在特有的、看不见的黑金利益链条下运行。明白了这些，就不难理解布拉特为何明知阿翁受贿还要极力庇护，为何面对“丑闻”总能化险为夷。

有人这样形容FIFA黑金下疯狂的利益链：在时世变迁的社会中，在世事纷繁、人心不古，为人处世举步维艰的时候，我们怎样才能在越来越复杂的社会中站稳脚跟、呼风唤雨、左右逢源、一帆风顺地使自己的人生更为完美？曝料和谎言、指控和辩解、攻击和反击、计谋和权术……无论是当年阿翁退位，布拉特和原欧足联主席约翰松角逐FIFA主席，还是前不久布拉特和亚足联主席哈曼两人的FIFA主席之争，如今在国际足联内部已经衍生出一场利益交换的连环套，而随着一个个角色轮番走上舞台，每个人都对“厚黑学”的开篇发问作出了最精彩的解答。

布拉特自上任国际足联主席第一天起，争议便始终没有停息。14年前，布拉特击败竞选对手约翰松，接替巴西人阿维兰热成为国际足联主席。不过当时有媒体披露，阿翁之所以选择布拉特成为接班人，是因为瑞士人布拉特曾向他提供巨额贿赂，而且当选主席后，他会向巴西和特谢拉(南美足联主席、阿翁女婿)提供必要的庇护和支持。

其实，布拉特当年能够上位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原因：布拉特在竞选主席时，曾明确表态他上任后将继续推行不倡导财务透明、公开审计制度。应该说，深谙阿翁独裁利益链条的布拉特正是依靠这一杀手锏最终笑到了最后。

在近些年间，国际足联执委沃纳倒卖南非世界杯门票等系列丑闻中，布拉特一直力挺沃纳，这种庇护与当年阿维兰热交班给布拉特一样如出一辙。

当年，在国际足联主席阿维兰热宣布退休的9个月后，欧足联主席约翰松宣布参加国际足联主席竞选。约翰松在国际足联大会上提出改革计划，承诺当选后推行民主、团结、透明的政策，并表示会派会计师独立审计国际足联的商业活动。

这当然是阿维兰热最不希望看到的，那时已经有诸多关于国际足联经济问题的各种传闻。早在当年日韩世界杯举办地投票中，阿维兰热支持日本，但国际足联执委内部很多人支持韩国，最终两国联合举办。一系列事件，让阿维兰热认识到自己大势已去。其实阿维兰热并不喜欢布拉特，但他希望这个已经在国际足联做了16年秘书长的人接任主席的位子，正是因为布拉特不倡导透明公开的财务审计的制度，并因此对布拉特大加赞扬：“他拥有担任国际足联主席的一切优秀品质。”从阿翁选定“衣钵传人”的结果看，不难感受到他内心的顾虑：足球作为世界第一运动，也是世界上最富有的、非常具有盈利性质的体育组织，有些东西是不能公开的，也是不可能透明的。在国际足联这个巨大的“染缸”里，在巨额的黑金利益的交易中，又有多少人敢保证自己是清白的呢？

与FIFA融为一体，受贿又如何？

目前，尽管阿维兰热受到受贿的指控，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国际足联主席布拉特却坚称自己不会、也无权惩罚这位已经96岁高龄的国际足联前主席。

要知道，FIFA成立之初就注册为“非营利组织”，瑞士法律有“非营利组织不适用贪污罪”的法律条款，因此“腐败”也就无法加之于其身，倒是FIFA常祭出“不允许政治插手足球事务，否则将面临全球禁赛”的杀手锏，以威胁各国政府，“内政”成为了如日中天的FIFA的挡箭牌。

更何况，FIFA最为辉煌的时期正是阿维兰热一手缔造的，甚至一切游戏规则也都由他来制定。如今，无论是阿翁，还是他的继任者布拉特，早已都与FIFA融为一体。试想，如果瑞士地方法院能够扳倒阿翁，那就等于扳倒了布拉特，同样也就意味着扳倒了整个国际足联。

与萨马兰奇老人一样，阿维兰热无疑是一个划时代的标志，是一种权力和财富的象征，更是一段传奇。

阿维兰热生于巴西里约热内卢，他的双亲是移民巴西的比利时人。阿维兰热的父亲是一位煤矿工程师，他在阿维兰热18岁时早逝，因此阿维兰热从小就非常独立和成熟。阿维兰热青少年时代就读于比利时海外寄宿学校，该校不说葡萄牙语而是说法语，为阿维兰热打下了良好的外语基础。几经寒窗苦读，阿维兰热获得了法学博士学位。大学毕业后，他经营一家巴士公司，担任一家信托银行和化工公司的董事，并在几所学校里任职。阿维兰热非常喜欢体育，擅长游泳，作为巴西水球队队员他参加了两届奥运会，并先后两次任巴西奥运代表团团长。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他居然能一边管理着产值达数百万美元的企业，一边从事体育运动，两不耽误，这成了巴西体育界的一大奇迹。

当年，阿维兰热竞选国际足联主席时，欧洲是当时第六任国际足联主席、英国人斯坦利?鲁斯的“势力范围”，阿维兰热眼光独到地把拉票重点放在第三世界。当时，他先后访问了国际足联142个成员中的84个，行程达8万公里。他每到一处都庄严承诺将增加世界杯决赛阶段的名额，为第三世界国家发展足球提供资金、培训教练、裁判、官员和队医，建设体育设施等等。他不希望国际足联只是一个每4年办一届世界杯的机构，而是要向全球范围推广足球，提高民众的健康水平，促进世界和平。

1974年5月22日，欧洲足联内部决定支持斯坦利?鲁斯爵士竞选连任，原因当然是不想让国际足联的大权旁落到非欧洲籍人士手中。国际足联大会投票那天，第一轮投票结果为62比56，阿维兰热领先。根据规定，两人必须再进行第二轮的决战，结果稳扎稳打的阿维兰热终以68比52击败了当时已80岁高龄的斯坦利?鲁斯，登上了国际足联主席的宝座。从那一刻起，一个新时代也从此拉开序幕。阿维兰热上任后大刀阔斧地对国际足联进行了改革，他用早年积累的商业经验，把国际足联当成了一个企业帝国，把足球运动变成了一种产业，努力向世界推销，促进全球广泛参与足球运动。他从来不吸烟不喝烈酒，他参加各种酒会和集会总能找到借口早早离开。他宁愿呆在办公室，也不愿在酒会上多呆一分钟。他和家人呆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而是更多地与足球行政官员和技术官员一起研究足球的发展。从阿翁的努力下，国际足联也从以往单一依靠世界杯收入维持的体育组织，摇身一变成为了高度商业化的跨国机构。直到今天，足球已经成为了全球最大的“雇主”，有4.5亿人直接或间接依靠足球生活，足球的影响力更是其他体育运动项目不能企及的。所以说，作为国际足联前主席，阿维兰热“统治”了世界足坛整整24年，足球运动能够风靡世界，阿维兰热无疑居功至伟，他至今仍然可以在世界足坛发挥着“影子”作用。

虽然在担任国际足联主席的最后几年里，他的权威受到了挑战。但他毕竟是一个久经考验的官员，他成功地度过了危机，并帮助布拉特顺利当选成为他的继承人。阿维兰热一生获得过100多种奖励和奖章，国际足联执委会甚至还曾一致同意推举他为年度诺贝尔和平奖的候选人。在体育界，只有现代奥林匹克运动会的创始人顾拜旦有过这种殊荣。2004年前，在雅典奥运会前夕，国际足联举行了百年庆典，阿维兰热被授予“FIFA百年最佳管理者”金质勋章。

不难发现，近40年来整个FIFA的发展、壮大和权力运行都是在阿翁的领导和影响下进行下，从某种意义上讲，阿翁实际上已经成为FIFA的化身。在这种情况下，即使有腐败现象，外界又能把阿翁怎么样呢？正如中国足球的腐败一样，与其说某一个人的罪过，不如说是体制和制度的弊病，FIFA同样如此。

近些年，国际足联虽然连续曝出腐败、贿选丑闻，要求国际足联清理门户的呼声不绝于耳，但是外界对此却毫无办法。“问题是他们就在这种环境中生存，他们根本不想去谈这些。”约翰松认为，现在是启用独立调查机构对国际足联进行调查的时候了，否则足球的发展将受到极大的影响。不过，直到今天FIFA依然是我行我素，春风得意。

试想，一个每年收益超过10亿欧元，入盟数量甚至超过联合国，控制着世界杯等顶级赛事的庞大全球组织，如何能实现有效的内部监控和约束？尽管在6年前，国际足联为反腐专门成立了道德委员会，然而这种内部监控和约束也仅仅是停留在纸面和程序上的一种形式而已。

理论上，想要从外部实现对国际足联内部的监控，可以借由国际足联所在的瑞士苏黎世地方法庭，甚至上溯到卢森堡的欧洲法院。即便是在体育领域内，也有国际体育仲裁法庭。然而，鉴于阿维兰热式独裁为国际足联造成的独特管理方式，如今已膨胀到可以与国际奥委会平起平坐的国际足联，事实上是一个完全对外封闭的“独立王国”。一个“业余行会规则”，就足以屏蔽绝大多数来自法律程序的质询，尽管国际足联实质已成为一个跨国托拉斯。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道德委员会成立本身，就是国际足联规避内部监控的手段——它不处理成立前的贪腐行为，这意味着，2006年时，国际足联执委、中北美足联主席沃纳倒卖南非比赛球票、2006年南非世界杯申办时，有委员被曝光的贿选都就此不了了之，更别说阿维兰热和他女婿的涉黑丑闻了。

7年前，欧洲地方法官也曾突袭国际足联，搜获国际足联的财务记录。但这个最有可能实现破冰效应的举动，结果也无疾而终。没人知道法院在这些账目里究竟发现了什么，因为首先在这样的行业协会内，只要没人主动告发，就没有任何可能让国际足联的财务细节在法庭上曝光。

当年，约翰松挑战布拉特，是国际足联内部监控最接近成功的一次。可那次看似政变的问责，最终因布拉特利用贿赂拉票赢得大选而销声匿迹。布拉特的独裁抓住足球世界不平衡的关键弱点，用金钱换来大多数协会的支持。在这里，你可以看到很多绝对权力机制的共同特征：灰色利益的均沾，杜绝了大部分反抗意识的萌芽，被打压的反对派本身，其实也是既得利益集团的组成部分。正如有专家所言：作为阿维兰热时代国际足联主管财政大权的三巨头之一，布拉特为这个世界上最大的体育组织者缝制了一个庞大而缜密的黑金巨幕，这足以遮蔽住所有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