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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深处的岁月

2012-05-29祁玉江

延河 2012年11期
关键词:仔仔同学

祁玉江

祁玉江,陕西子长人,中共党员,中国作协会员。1978年开始发表作品。2006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著有散文集《山路弯弯》、《心路历程》、《山外世界》、《征途漫漫》、《山高水长》等。

梦的回味

我至今都不知梦的原理,但我仍在做着梦。

所做的梦,有苦有甜,有辛有辣,也有幸福有忧伤,但更有急切有惊恐。而且随着年龄和环境的变化而变化。

小时候,梦的最多的是跳崖、飞翔和小解。梦中的我,漫无目的地在原野上行走着,蓦然,前面出现了一个不可逾越的山崖。恍惚间,我便从山崖上滚下。在这万分焦急的一刹那,我的两眼紧闭,心一下子提在了嗓子眼上,身子蜷缩成一团,想,这下可完蛋了。然而,不知怎的,那么高的山崖下去以后,却轻轻地落了地,竟毫发无损,镇静之余便暗暗庆幸起来,觉得自己福大、命大……好端端的一个人,身上并不像飞鸟一样长了翅膀,却能够在天空中自由自在地飞翔,阵阵冷风扑面而来,头顶星星闪烁,脚下乱云飞渡,仿佛进入仙界一般,就觉得自己很是伟大,不可一世……周围男男女女有许多人,当下自己内急得不行,就想瞅个僻静之处去小解,可怎么也找不到合适的地方,似乎到处都是人。情急之下,终于找到一个可以方便的好地方,就放心地小解起来,那舒坦劲儿就甭提了,心想总算解了应急之危。梦醒了,眼前的状况和梦中的情形大相径庭,一切又回到了现实。奇怪!我就问母亲这是怎么一回事?母亲说,梦见跳崖和飞舞,是长身体哩;而梦见小便,那肯定是尿急了!我就呆呆地坐在炕头痴想,可我的个子怎么一点也没长,而身下倒汪了一汪,被子和沙毡各湿了一大块。我害羞,又怕大人谩骂,就使劲地钻在被窝里,硬是用温热的身子吸着尿液,试图将尿液烘干;要不,就将被子和沙毡早早叠卷起来,放到炕的一角,以逃避眼下的窘迫。因为常吃梦中小解的亏,以致正常情况下的小解,也使得我担惊受怕,不知真正是在现实中还是在梦中,半天反应不过来。

长大了,进学堂了,梦的最多的是上学迟到和考试答不好试卷。那种急切而惆怅的心情无法用言语形容。于是,梦醒后,每天上学,我总要将时间把握好,坚持不予迟到。每次考试的时候,总是认真思考,仔细地阅答着试卷,生怕成绩考不好,落在别的同学后面。可不知怎的,越是这样,夜晚越会梦到这种焦急的事情,身心自然疲惫不堪!

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尤其是渐入老境,梦的最多的是诸如车祸、飞机失事和大旱、大涝的那些惊心动魄的场景。前面好端端的一条公路,行驶着大卡车或者小轿车,隐隐约约,我也坐着一辆小轿车跟在后面。行着行着,眼睁睁地看到,不是大卡车就是小轿车突然就冲出了公路,倾翻在深深的谷底;接下来,便是忙乱地救人场面……客机在峡谷间的跑道上有秩序地起降,忽然,一架客机好像发生了什么故障,机声嘶哑,机翼倾斜,在山头上来回盘旋,怎么也飞不上去,不一会儿就坠落了。正当我万般焦急的时候,梦醒了,但被惊恐万状的场面弄得心怦怦直跳,半天都缓不过神来……五黄六月,正是农作物生长的关键季节,可老天爷就是不下雨,大地一片枯黄,眼看粮食就要绝收,着急得人不知如何是好?要不就大雨磅礴,洪水肆虐,摧垮了很多堤坝,满沟里翻滚着洪浪,水位竟然上升到半山腰,淹没了许多良田,冲走了不少人畜,那场面,简直惨不忍睹!

再后来,还会做一些稀奇古怪的梦。比如,冥冥中,我登上了一座十分陡峭高耸的山峰,举目四望,大有“一览众山小”之感,惊恐茫然中,生怕滚下山来。还有,父母或村里有的人早已经去世了,可我依然能够梦见他们,就像生前一样,与他们一起吃饭,一起闲聊,一起下地干活……可一觉醒来,他们却跑得无影无踪了。

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也许这句话是对的!可我在白天并没有过多地思考这些问题呀,而梦境中却奇迹般地出现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山沟沟里的那所学校

我常常想起山沟沟里的那所学校。

学校称桑塔中学,地处陕北白于山区腹心地带的子长“三岔”(涧峪岔、南沟岔、李家岔)地区的重耳川上游,是一所七年制初级中学。

记忆中,这所学校是在原有小学的基础上,于1970年增设了初中,被称为“戴帽中学”,一直未得到上级教育部门的正式批准。我们那一带,地广人稀,全公社有29个大队,每个大队平均六七个生产队,最远的地方距公社所在地70华里,孩子上学是十分不便的,是当时公社革委会为解决偏远农村孩子上学一个难得的应急性措施。

学校坐落在半坡上一个较为平缓的地带,背靠西北,面向东南,先后挖凿的14孔红胶泥土窑洞,砌了砖面,错落有致地一字儿排开。当时,在这偏僻的小山沟里,算是规模很大的了,吸引了很多人驻足围观。

学生以桑塔大队为中心,辐射至周围的高新庄、方家河、李家洼以及李家岔公社的榆树梁等30多个生产队。换一句话说,上述范围内,六、七年级(初一、初二)的学生和桑塔大队一至五年级的学生都在这所七年制中学就读。我是涧峪岔公社高新庄大队高家峁则生产队人,小学毕业后,自然就上了这所中学。

1971年秋至1973年底,我在这所学校里度过了两年半的学习生涯。

我们大队与我一起考入桑塔中学的还有3名同学,分别是高占军、郭鼎财和白云清。

记得当时学校共有100多名学生。我们初一班有30名学生,初二班的人数和我们班差不了多少。剩余的就是小学一至五年级的学生了。校长是南志军,教师有杨培著、曹清贵、薛巨才、曹清毅、任茂元、景凤川等,是公社从公办教师当中委派的,也有几个为民办老师。

学校面前的沟为西东走向,背山和面山非常高大。一条羊肠小道顺着山势,左旋右盘,很吃力地蜿蜒而上。沿着山道攀上山巅,举目眺望,但见山连山沟套沟,漫无边际,山道即刻湮没在茫茫山峦沟壑之中。

在这大山之中的山道上,我不知跑了多少回,留下多少脚印。

在“文革”疾风暴雨刚刚过去的那个时期,应当说学校对教育教学工作抓得还是比较紧的。身材敦实、头发花白的南校长,从早到晚背操着手,铁青着脸,伴着咽炎所致的小咳嗽,在校园内不停地转悠,使人一看就十分害怕;至于那些敬爱的老师们,也很是负责,教案备得非常认真,每节课循循善诱,讲得细致入微,给我留下了难忘的印象。比如语文、化学兼班主任老师杨培著,数学老师薛巨才,物理老师曹清毅,对我们要求更是严厉,课程排得满满的,作业布置了再布置,动不动就提问考试,使人不敢有半点偷懒。

我深知,我的所思所学就是在那个时期奠定的。所以,我应当永远感激那所山沟沟里的学校,感恩培养过我们的敬爱的老师。

小时候的我十分贪玩,小学压根儿就没有学下多少东西。所以,进入初中后,与别的大队来的同学相比,成绩很差,有一段时间几乎处于全班后几位。杨培著、薛巨才老师,对我毫不客气,因我回答不上来问题或“趴黑板”没有演算出数学题,而当众训斥并罚我站在教室门口。

那个年代,农村的生活普遍很苦。陕北一带尤其是子长“三岔”地区的生活更苦。衣不遮体、食不果腹的境况司空见惯。有不少学生因家中供不起念书而过早地辍学回家,小小年纪就担负起了繁重的体力劳动。能供起孩子上学的家庭是十分令人羡慕的。为了让孩子上学,不少家庭的口粮是省了又省,能变卖的家产全变卖了,以此来满足孩子们上学的需求。家离学校近的同学基本上是“跑灶”(在家吃住),而像我们这些离家较远的学生,“跑灶”显然是赶不上上课时间的,住校也难以拿出口粮。在这进退两难的情况下,只能选择住校加“跑灶”的办法,艰难度日。

无论春夏还是秋冬,师生们早晨都起得很早。首都要到操场,集体跑步上操。这对我们来讲是一件很惆怅的事情。经过一整夜的饥饿,加上瞌睡,只能迷迷瞪瞪地跟在别人后边胡乱地奔跑,二三十分钟下来,早已累得难以走进教室。接着便开始朗读。之后就连续上三节课。早饭一般在上午九点至十点。下课铃一响,同学们便拿起早早准备好的碗筷,“哇”的尖叫一声,蜂拥出教室,冲到灶房门前的大黑瓷老盆跟前。表现好的还自觉地排起长队,表现不好的,不是随意插队,就是发疯般地挤到饭盆前,为的是第一个打到饭吃。饭是红高粱糁糁饭,一份只能吃到不稀不稠的两铁勺,盛到洋瓷碗,仅有多半碗,还没有走到应走到的地方,就吃完了。打饭往往以班为组,由生活干事掌勺。为了多吃一点或吃稠一点,大家就千方百计与生活干事搞好关系。早饭结束后,稍事休息,便又开始了上课。没上几节课,肚子就饿了,心烦意乱,坐立不安,哪有心思听课呢?以致老师提问都半天反应不过来。下午一般是自习课,主要是做作业和温习功课。可实在饿得学不进去。但是,为了不辜负父母的期望与老师的教导,还是硬着头皮勉强学习。试想,这样的处境如何能够学好呢?晚饭通常在下午五点到六点,同样是两勺不稀不稠的红高粱糁糁饭。能在糁糁饭中煮几块洋芋,那就算好饭了。晚饭后自由活动。条件好上进心强的,不要老师督促便自觉地选一个安静的地方,坚持学习,诸如背诵时事政治、数学和理化公式,练习数学题,构思作文。条件差学得不好的,便破罐子破摔,不顾老师们的多次警告,跑到山野里寻找食物充饥去了。那时,偏远山区还没有通电,夜里是不上晚自习的。天一黑,同学们便早早回到宿舍,一孔窑洞的土炕上拥挤着八九个人,常常饥饿得迟迟不能入睡。为了充饥,拿干粮的同学便偷偷地吃了起来,没有干粮的就将周末回家带来的油炝韭菜或酸菜用开水冲泡着吃,什么都没有的,只能冲着盐开水喝。我们这些“一穷二白”的孩子,对那些拥有干粮的同学是多么的羡慕呀!关系好的,人家还给你分出一点吃,关系一般的,那就“望洋兴叹”了。和我同一个大队的郭鼎财同学,有一次在宿舍里就饿得栽倒在地。他长得高大,倒地时如一面墙般塌陷下来。一个饥饿时代的饥饿形象,40年后我仍记忆犹新。

由于饥饿,有的同学便做出了一些诸如小偷小摸的出格举动。发生最多的是,时不时有同学大喊大叫甚至哭闹着,说他带的干粮被别人偷吃了。那时候,为了填饱肚子,几乎所有同学都要从家中带些干粮。大部分带的是家常便饭,诸如糠窝窝头、黑面饼子、两面窝窝、煮玉米、洋芋擦擦、酸白菜,以及瓜果梨枣等等。只有极少数家庭条件好的同学带的是玉米面馍馍、白面饼子或白面馍馍。这些干粮本应精打细算计划食用,做到“细水长流”。可是,十几岁的我们哪能考虑的这么周全?压根就饿得不行,不少同学的干粮不到星期三就吃完了。自己没有了干粮,就开始思谋着如何寻找别人的干粮吃。当用花言巧语骗不来别的同学的干粮时,就只能瞅准机会,将手伸进别人的干粮口袋里。为此,老师上课时动不动就讲起偷干粮的事,同学们个个都是“嫌疑犯”。说实话,看到别的同学大口大口地吃着干粮,我是多么眼馋呀,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的食欲。有几次,我也准备偷吃同学的干粮。可当我真正动手的时候,心却怦怦直跳,血液一下子冲上了脑门,思想斗争异常激烈。不下手吧,肚子“咕咕”地叫着,饿到了发疯的地步。下手吧,我怕同学们发现,更怕老师审查。一旦审查出来,就会永远背上“贼娃子”的罪名。那时,要遭到父母严厉的打骂,同学们的耻笑,众人的冷眼和学校的处分,就会成为家庭和社会的罪人!轻则一辈子抬不起头,重则会断送一生的前程。比我低一个年级而且学得十分好的一个姓高的同学,就因为利用管灶的便利条件先后两次贪污学生灶的口粮,在全校师生大会上被批判过。想到这些可怕的后果,我便咬着牙,红着脸,羞愧地缩回了那只肮脏的黑手,一溜烟跑到山野里大哭一场。从此往后,我再也没有过那种非分之想。

但是,亲爱的读者朋友们,请你们宽恕我吧!今天我要真诚的坦白,偷吃玉米、瓜果之类的事情在我身上还是发生过。学校坡下的河滩边有一片玉米地,夏日绿茵茵的一片,秋天玉米棒子长得很是结实,甚至一株玉米生长着两三个棒子,很是诱人。晚上,实在饿得不行了,趁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便约了两名同学,小心翼翼地摸到玉米地里,每人快速地掰上两个玉米棒子,一溜烟跑回宿舍,偷偷地在灶火上烧了起来。还等不到烧熟,就半生不熟的啃了起来,不一会儿就下肚了。所庆幸的是没人发现!我家距学校20华里,全是蜿蜒曲折的山道,而且途中还要翻越两座大山。一周中途或周末的下午返回家中时,翻越过一座大山后就连累带饿一步也迈不动了。那时那刻,能够吃到一点东西多好啊!可是没有!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山野里有的是果实、蔬菜。于是就挣扎着走上一段多余的路程,采些诸如杜梨之类的野果,或偷摘拔一根萝卜,一屁股坐在地上,用衣服或菜叶子稍稍搽搽就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吃完了,肚子好受了许多,浑身也有劲多了,这才站了起来,沿着崎岖的山路继续前行。

写到这里,有一件事不得不提及。学校西头不远的地方住着一户姓郭的人家,男人早早病逝了,丢下婆姨和两个儿子。这个婆姨大约有50多岁,我们就称她为郭大妈。与其他人相比,他们的日子过得似乎更苦一些。好在大儿子已成家立业,另过日子了。她和小儿子跟财生活在一起,相依为命。毕竟人口少,好顾就,再加上郭大妈人缘好,学校灶上忙了就雇她帮灶,生活勉强还能过得去。记得跟财和我的年龄不差上下,但不知什么原因,他没有上学。我们上课的时候,他便会时不时地在教室门口转悠。我们放学后,也常常找他或到他家里去玩。跟财经常拿出零食给我们吃。有时,他母亲郭大妈也给我们吃他们剩余的饭。有一次,我高烧不退,郭大妈知道后,就和跟财将我背到她家,给我做了一碗黑面拌汤。喝了那一大碗滚烫的黑面拌汤,美美地出了一身汗,浑身顿时清爽了许多,高烧很快退了下来,使我没有过多地耽误学习。郭大妈在我生命危难中给我所做的那碗拌汤,我终生难忘。不知为什么,从此,我再也没有吃到如此美味的拌汤!

1973年冬,我们班30名同学有9名考上了涧峪岔高中,我是其中的一名。当我完成两年半艰难的初中读书生涯,告别亲爱的母校和敬爱的老师,即将踏上新的征程的时候,泪水早已浸满了眼眶!

山沟沟里的桑塔中学哟,是您灌输了我丰富的知识,是您哺育了我茁壮成长,是您照亮了我前进的道路。我永远怀念您!

同桌的他

我曾经发誓近些日子不再写作,繁忙的工作和应酬不完的琐事禁锢的我烦躁不安。我要做短暂的休息,在处理完一天的政务之后,尽量自己不给自己额外地增加负担,好好静下心来歇息一下,让疲惫的大脑松弛松弛,积蓄后劲,以更好的精神状态和更旺盛的精力投身于工作、学习之中。

可是我怎么也做不到。一桩桩、一件件往事像魔鬼一样紧随着我,在大脑中反复萦绕。同桌的他就是其中的一件,迫使我不得不又拿起沉重的笔将他“驱赶”出来。

他是我初中的同学,名叫景黎买。

上初中的时候,我们班有30名同学。在这些同学中,有好几位同学早早就失去了母亲,靠父亲既当爹又当妈拉扯长大。记忆中有钟新东、刘治元、王治平、刘生荣等,当然也包括我的同桌景黎买。

印象中,入校的时候,他14岁,我13岁,他比我大一岁。因为我俩都长得瘦小,老师就安排我们做了同桌。

景黎买在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因病去世了,与父亲相依为命,过早地担当起了家庭生活的重担。听同学们讲,景黎买的父亲年轻时当过几天兵,自己常常炫耀自己的枪法准。可是说话结巴,一时又很难表达清楚。他逢人就说,他年轻的时候路过一个地方,看到高高的山崖上落几只鸽子,他举起枪,一枪出去就打中了一只鸽子,那鸽子就“扑……踏踏,扑扑……踏踏地掉了下来。”意思是说,鸽子被打中后,拍打着翅膀挣扎着欲往起飞,可飞到半空因身负重伤就怎么也飞不动了,最后从空中掉了下来。从此,一些好事的人就给他父亲送了个绰号“扑踏踏”。

黎买在同龄人中,相对长得个矮体瘦,背微微驼着,头发干涩,脸颊稍长,面容黝黑,一双乌黑滚圆的眼睛却高度近视,读书或写字脸几乎要贴在纸上。两只手黑溜溜的,手背上常留一些没有洗净的面痂;一年四季总是穿着那套破烂不堪的衣服,因为肠胃不好,腰间常常系一根带子。但是他也有过人之处,他的优点是学习踏实,反应灵敏,口齿伶俐,心地善良。课余时间常常坐在教室里学习,而且数理化成绩很是不错。因为他的这些缺憾,同学们往往爱与他逗笑,用他父亲的绰号和他的高度近视眼调侃他。可他并不生气,也瞅准别人的一些短处,编成绰号,反唇相讥,以致好几个人都逗不过他。没办法,大伙就蜂拥而上,将他蹂躏一番。他实在扛不住了,就央求大伙放了他。可大伙一松手,他就远远跑开,站在一边又戏弄起人来了,大伙往往拿他没办法,活脱脱一个鲁迅笔下的阿Q形象。

黎买家境自然不好。因交不起口粮,只得和村里几个孩子一起“跑灶”。每天放学,他要跑上七八华里路,回到家中,不是砍柴割草,就是帮助父亲下地劳动。晚上,父子俩还要自己做饭吃。通常晚饭要多做一些,除了当晚食用外,还要为第二天早晨父亲下地和他上学食用早做准备。于是热一顿冷一顿,饱一顿饥一顿。为了充饥,他常常从家中带些煮玉米、糠窝窝、梨果之类的食物作为干粮,饿了就吃上一些。因我和他同桌,他常常给我吃他带的干粮,至今我都很是感激。

我们初中升高中的时候采用的是“推荐加考试”的办法,也就是说两项缺少任何一项都不行,而且升学的比例仅为30%。黎买的这两项条件都处于一般状态,再加上受升学比例的限制,他自然就名落孙山了,最终未能进高中学习。

对此,黎买早有预料,并不悲观,也不怨天尤人。他还是那么乐观,见人就笑,跟大家开着玩笑,很负责任地给学习和思想表现好的同学投票,并做好回村务农的思想准备。

初中毕业分别后,因种种原因,我再也没有与我的同桌景黎买相见。先是听说他娶妻生子了,生活还算过的可以,只是眼睛更近视了。再后来,听说他得了肠梗阻,因距县城较远,加之去医院动身得有些迟缓,待家人与村里人将他送到县医院后,人已处于昏迷状态。最后,在医生们的全力救治下,性命虽然保住了,但落下了极大的后遗症,从此再也不能干重体力活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的同桌景黎买现在已经是五十六七岁的人了!黎买,你现在还住在榆树梁村吗?生活和身体如何?你那荣耀一生的老父亲还健在吗?我迫切的想知道!

循着父亲的足迹

我的父亲祁俊堂已经去世整整18年了,但我常常想起他,想起他老人家生前给我所讲的他那惊心动魄的战斗故事。

1914年农历11月14日,父亲出生在陕北横山县一个贫苦的农民家庭里。父亲从小寄人篱下,靠给地主揽工艰难度日。20岁的父亲,于1934年春,参加了谢子长领导的陕北红总队,跟随刘志丹、宋任穷转战陕北,东渡黄河。直到1947年春,在阻击国民党胡宗南部进犯延安的“七天七夜”战斗中,父亲身负重伤,左臂挂花,才不得不退伍回家。父亲是一位经历过土地革命、抗日战争、解放战争的老红军,为革命做出过不少贡献。这些经历是父亲一生的光荣,他逢人便讲,似乎永远讲不尽,道不完。

我至今还清楚地记得,每逢农闲时节,尤其是在漫漫长夜,闲聊中,父亲就会讲起他那战斗的往事。其实这些故事他不知讲了多少遍,我们也不知听了多少遍。可是,面对客人和我们,他总是当做第一次讲述,讲得总是那么认真,那么绘声绘色,那么激情飞扬,而我们也听得总是那么专注,那么新奇,那么感动,从不敷衍塞责。诸如陕北闹红、打富济贫、转战陕北、攻打横山、解放榆林、渡黄东征、保卫延安……由胜利到失败;再从失败到最后取胜,一次次、一场场,都是那样惊心动魄,扣人心弦。阳道峁、井武塌、柠条梁、青阳岔、三皇峁、三川口、周硷、巡检寺、神泉堡、交道、茶坊、麻洞川、松树林等一串串陕北地区的村镇,以及白文镇、三交镇等晋西北地区的一些地方,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中,永不磨灭。

年少时,我曾多少次思索过,日后一定要循着父亲当年闹革命所走过的地方,走一走、看一看,身临其境,从中领悟父辈们伟大的革命情怀。然而因条件所限,迟迟未能如愿。直到今天,当初的愿望终于实现了,我正激情满怀地踏着父亲的足迹,战斗在他曾经为之流血流汗的这片火红的热土上,心境是那样的复杂。

少儿时代艰苦的生活和冷漠的社会,造就了父亲坚强的意志和吃苦耐劳的品格。多少次,面对敌人的围追堵截,在生死紧要关头,父亲总是挺身而出,带头冲锋陷阵,冲破敌人的包围圈,使我军绝路逢生,转危为安。长期的战斗经历也使父亲积累了丰富的作战经验,由夜晚自身所带的枪支自动发出的响声中就可以断定即将要发生的战斗。从炮弹的呼啸声中就能断定子弹离得远近。有不少被敌人狂轰乱飞的炮弹吓傻了眼的战友在死难关头,被父亲机警地推倒在地,化险为夷,躲过一劫。我曾好奇地问过父亲:“打仗怕吗?”父亲坚定地回答说:“要说不怕是假的,人的生命只有一次,子弹是不长眼的。可是枪炮一响,只是憋着一股劲一心打败敌人,就什么都不怕了。每次看到朝夕相处的战友顷刻间倒下后,那真是杀红了眼,早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就是拼上老命也要冲上去为战友报仇。”

印象最深刻的是,父亲不计名利,不讲报酬。父亲既是老红军,又是革命伤残军人,退伍返乡后,一直默默无闻地生活在农村。曾经担任过排长的他,从不居功自傲,更不伸手向党和政府要这要那。在那困苦的岁月里,一大家人缺吃少穿,村里一些人就劝我父亲向政府要点救济,母亲也因生活过于煎熬,在父亲面前不停地唠叨。可父亲说什么都不理睬,他说:“党和政府对我们够好的了,有许多战友为革命献出了年轻的生命,而我现在还活着。比起死去的战友,我不知要幸运多少倍,幸福多少倍。现在我们生活虽然苦一些,但挺一挺就过去了。眼下国家还很困难,用钱的地方很多,我们决不能给党和政府加重负担,增添麻烦。”父亲就是这样的人,永远拥有一颗善良的心,感恩的心,知足的心!

襟怀坦白与人为善是父亲的又一特点。文化大革命期间,有人诬陷父亲投敌变节过,被整了很长一段时间。面对造反派的文攻武围、软硬兼施,父亲无所畏惧,对党忠诚,坚持真理,时刻充满着必胜的信念。最后在内查外调铁的事实面前,强加在父亲头上的不实之词不攻自破,使造反派的阴谋最终破产。“文革”结束后,一些人自感理亏,在不同的场合用不同的方式,向我家和父亲表达了愧疚的意思。可父亲一笑了之,并不计较,依然与他们相好如初。

勤俭持家、勤劳务实,是父亲的一贯本色。记忆中,他是个永远闲不住的人。虽然身有残疾,可他拖着残疾的身子,整日劳作在田间地头,样样活计不在话下。甚至七八十岁的晚年,他仍然坚持劳动,很少歇息,直至生命的最后。

父亲的一生是艰辛的一生,也是无比光荣的一生。与父亲相比,我深感差距很大,自愧不如!抚今追昔,我思绪万千,感慨良多。我想,父亲及其战友们,当年出生入死闹革命究竟为的什么?不就是为了广大人民群众过上幸福美好的生活吗?如今,他老人家早已长眠于地下,我再也看不到父亲忙碌的身影和亲切的笑脸。但是他老人家的思想不朽,精神永存。他留给子孙后代的精神财富太多太多,永远值得我们学习敬仰!我一定要继承父亲及其老一辈革命家的遗志,踏着先烈们的足迹,发扬他们无私无畏的革命精神,在全面建设小康社会、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征程中奋勇前进!努力完成他们未尽的事业!

在海边

一边冰天雪地、寒气逼人,而另一边却绿意盎然、温暖如夏。仅仅才几个小时,就将我从寒冷的北国带到了温暖的南方。这在过去别说亲身经历了,恐怕连想都不敢想。可现在竟奇迹般地实现了!感慨之余,不禁为现代文明和便捷的交通而欣慰!

我爱大海。每次出差来到海滨城市,总要选择离海岸较近的宾馆酒店入住,为的是在海边多走走,多看看,细细领略大海的风采,享受大海带来的愉悦。

这次又来到了海滨城市,选择什么地方入住,那自然就不必多说了。

这座城市濒临南中国海,位于祖国大陆的最南端。历史上这里地域偏远,人烟罕至,是封建王朝发配和流放朝廷重犯的蛮荒之地,素有“天涯海角”之说。是啊,天涯海角古时距长安,距洛阳,距南京,距燕京等地,少说也有几千公里,何况中间还隔一道宽几十海里的海峡。那时交通极度落后,囚徒发配至此,至少需要大半年吧。有的还没来得及到达就已经病死或累死在途中。至于顺利到达这里的,何日才是归期?除非皇恩浩荡,要不至死都不能回归,那苦闷惆怅的心境可想而知。但现在这里风景秀丽,景色宜人,宾客如流,繁荣昌盛,是著名的旅游胜地。抚今追昔,这是多么大的变化呀!使人不禁对历史的变迁、社会的进步、祖国的强盛而自豪!

下榻的酒店是天通国际酒店,就在大海旁边。进入房间放下行李后,我顾不得旅途疲劳,换上休闲服,迫不及待地向大海边走去!

时间已到深夜11点,我兴奋得像孩童似的沿着海边自由自在地走着,一边是灯火辉煌嘈杂热闹的都市,一边是幽黑深邃波涛汹涌的大海,一明一暗,一闹一静,形成鲜明的对比,难免使人产生无限遐思。我任凭海风吹拂着脸颊,海水拍打着腿脚,心情是那样的快活,大有回归自然、返朴归真的感觉。夜已经很深了,我毫无倦意,依然不停地在海边走着,看着,想着,久久不愿归去!

第二天,我早早起床,利用空闲时间,来到了天涯海角。

走进景区大门,高大的石碑上,郭沫若亲笔题写的“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十个大字赫然映入眼帘,耳边亦响起了“请到天涯海角来”的优美歌曲,一下子我就走进了这如诗如画的美景中。

是啊,好一个天涯海角!“请到天涯海角来,这里四季春常在,海南岛上春风暖,好花叫你喜心怀;三月来了花正红,五月来了花正开,八月来了花正香,十月来了花不败……”

徜徉在海岸边,只见树木茂盛,绿草如茵,鸟语花香,人流如织。远眺大海,碧海蓝天,茫茫无际,群鸥滑翔,船只往来。置身其中,犹如进入仙境一般。我赤脚踩在被海水淘洗了无数遍的沙滩上,柔柔的、软软的、痒痒的,心里有说不出的畅快和惬意。

激动了,兴奋了,我就挽起裤腿,下到海里,尽情戏水。再看周围,游人黑压压的一片,有的信步,有的打闹,有的戏水,有的拾贝壳,有的在大海里游泳,有的躺在太阳伞下假寐,有的甚至赤身露体爬在沙滩上晒太阳,有的干脆用滚烫的沙子将自己掩埋,只露出一颗头颅,做起沙浴来……天空灰暗,天气闷热,阵阵海风吹来,柔和而凉爽,像母亲对婴儿吟唱的一首首催眠曲。走累了,玩够了,我索性坐在沙滩上静静地回味起来。

海是博大的。上初中的时候,地理课老师对我们讲,世界上最大的是海洋。五亿一千万平方公里的地球,71%被海水覆盖,陆地只占29%。当时我怎么也不理解,那我们这里怎么全都是山呢?海跑到哪儿去了?百思不得其解。后来长大了,懂得多了,方才信服了老师讲的知识和道理,领悟到了地球的真谛。“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浩瀚的大海,胸襟博大,兼收并容,远远望去,海天相接,不知海在天上,还是地在海中,十分雄伟壮观。船只与小岛,在茫茫大海中,充其量只是沧海一粟。一句话,人类与大海相比,那简直太渺小了。

海是温柔的,温柔得像母亲的怀抱一样。生物考古科学证明,生命是由海洋孕育的,海洋是生命的摇篮,地球上的一切生命都是由海洋中的单细胞生物逐渐衍变进化而来。没有海洋就没有生命。海洋推动了历史更替和人类文明进步。人类自从发明了船只,极大地方便了运输,缩短了运距,促进了相互交往,加快了认识世界、改造世界的进程。海洋中蕴藏着丰富的物质资源,给人类提供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生活用品。目前已探明海洋生物有21万种,预测实际数量会更多,其中鱼类就有1.5万种。同时,海底还蕴藏着丰富的石油、煤炭、天然气等矿物质资源,可供人类开采、利用。海是人类的物质宝库。

海是汹涌的。大海平静的时候,像美丽的少女一样,是那样的羞涩,那样的含蓄,那样的温顺。可一旦咆哮发疯起来,力大无比,势不可挡,遇上大风,那阵阵海浪腾空而起,一浪紧似一浪,一浪高过一浪,咄咄逼人,有时竟然将船只打翻。如果逢上台风,尤其是地震引发的海啸,瞬间可以将海上的巨轮、岸边的树木,甚至整座沿海城市摧毁和吞噬。“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面对发疯的大海,生命太脆弱了。

我静静地坐着,细细地想着,仿佛与天地和大海融为一体。

乐在毛仔

不知不觉中,小孙子毛仔仔已经一周岁了。看到他刚生下时那个小不点儿,就想,这孩子何时才能够长大?可现在看来,这种担忧大可不必!

随着时间的推移,孩子一天天长大,可以说一天一个样,一月一大变。由不懂人言,不理事物,渐渐变得聪明起来。先是生出了点点乳牙,不经意间,竟长成两对白生生的小门牙;见了人尤其是看到家人,就咯咯地笑;你伸出手与他握手,他就伸出嫩嫩的、胖胖的一只小手与你迎合,使人非常好笑;你张开双臂,示意要抱他,他就从另一个人的怀中远远地伸出双臂向你扑来,很是逗人。

仔仔身体很好,全身胖乎乎的。严格地讲,还差十余天才满周岁,然而体重却已达到24斤。有事没事的时候,我就爱抚摸他的身子,肉肉的,绵绵的,很是好玩。不知是他懂得我对他的亲爱,还是他已感受到抚摸时的舒服,他很是欢喜。

我常常把他作为“玩物”,时不时把他仰面朝天放到床上,从头到脚一遍一遍地抚摸,让他长长,教他“弹蹄蹄”。他已经懂得了我的言语,便会手舞足蹈,使劲地快速蹬起双腿来,十分好笑。

仔仔是一家人的“开心果”,包括我的亲家一家人和邻居,人人想抱,个个想亲,久而久之,给毛仔惯下了依恋人的毛病,动不动就要人抱他。小小的他,玩具竟然一大堆,小车、摩托、飞机、摇车,学步车……应有尽有。至于布娃娃、响铃、皮球、小琴等,种类更是繁多。这些玩具和玩物都是亲人、朋友们买来的,任凭孩子玩耍。

大凡孩子都爱玩具,毛仔也不例外。他对这些玩物十分喜爱,玩得很是投入,甚至达到专心致志忘乎所以的地步。

玩够了,玩腻了,他就将这些玩物一个个弃到一边,兴趣开始转移到别的事物上。

仔仔对任何事物都十分好奇。家里来了客人,他总是死死地盯着,目不转睛,从头要看到脚。大人洗脸、刷牙、梳头,他也总要看个够,有时竟模仿着大人动作,要不就将你手中的物什抢了,自己胡乱地折腾起来。家里人开始吃饭,他也动着小嘴,从那渴望和急切的表情中,明显地看出他想和大人们一块吃饭。茶几上放的桃子、杏子、苹果、西瓜等水果,他也紧盯不放,信手抓起就往小嘴里塞,常常搞得大人不知所措。

仔仔虽然还不会说话,但已善解人意。需要什么东西就一边叫一边往跟前扑。拿到了,就张着小嘴,露着小白牙,眯着眼睛对人莞尔一笑。玩高兴了,还一个人哼哼唧唧地吟唱,看起来,很是快乐自在!

毛仔仔的个性和他的父亲小时候一样,好动。整日不宁,手脚一直不闲,几个人抚养,一天下来都觉得很累。随着他的见识的增多,已远远满足不了屋里的世界,时不时喜欢让大人领他到外边转悠。我已经分明感受到这是他最为高兴的事。

俗话说,孙子是爷爷的心头肉。而我,既把小孙子毛仔仔当心头肉,又当作小玩物。工作之余,一静下心来就想起了仔仔。每当我忙碌完一天工作回到家中,只要一唤仔仔,他似乎就感觉到我的回来,无论我的声音高低,不管他在哪里,便早已兴奋不已地向我扑来。我要上班走了,他就扑腾着身子,想让我抱他出门;要不,就死死盯着我,似乎不愿让我离开,弄得我迟迟动身不了。有时我回来,因公务繁忙,一时顾不上理他,仔仔就很失落,半晌灰灰的。我读报、写作和批阅文件,他就爬在我跟前,胡乱地撕稿纸、扯报纸;要不,就在我面前晃来晃去,似乎有意捣乱。总之,也惹得你无心学习和工作。

小毛仔很有灵性。他的稠密而乌黑的头发,他的圆圆的小脸蛋,他那端庄的小鼻子、小耳朵、小嘴巴,他的胖胖的小手手,他的滚圆而光滑的小肚肚,他的肉乎乎的小脚丫子,处处散发着可爱的气息,使人永远爱不够、亲不够。小毛仔最打动人心的是他的一双大眼睛。他的眼睛清澈、明亮、传神,黑白分明,可将任何事物一眼望穿!我常常信口开河:仔仔天生长一副飞行员的眼睛!

最逗人好笑的是仔仔的睡觉。玩了一天,折腾了一天,他显然是累了。晚上睡觉,先是打起哈欠,继而两只小手揉起了眼睛,接下来就一边眯合起双眼,一边在大人怀里胡乱地扭动,看起来很是难受。将他抱到床上抚摸睡觉时,他又不听大人使唤,便在床上反复地打起滚来,直到熟睡为止。那乖乖的、憨憨的、侧卧着、一手压着另一只手、一腿搭着另一条腿的模样,令人十分心疼。我便久久地坐在他的身旁,静静地盯着他,怎么也不愿离开。

我就是爱毛仔。亲他的脸蛋、亲他的小手、亲他的脚丫子,亲他的一切的一切!只要有小孙子在,只要见到心爱的毛仔,我必定会将仔仔抱在怀里,一切的烦恼,一切的忧愁,一切的疲惫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周身仿佛增添了无穷的力量!

仔仔呀,你为何让爷爷如此喜爱如此亲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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