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果戈理《死魂灵》中的“安宁观”
2012-05-25田妮芝
摘要:纵观国内对果戈理《死魂灵》的论述,大多集中在对五位地主的批判上,或是肯定其体裁、艺术特色,亦或是谈论鲁迅与其的翻译渊源等等;但至今却没有人从东正教中的“安宁观”来分析阐释这部作品,这也是本文的目的。希冀通过《死魂灵》这部作品解析其中弥漫的“安宁观”;并浅析这种东正教的观念是深入到每个俄罗斯人的骨髓中的,是俄罗斯人所特有的宗教道德,是他们日常生活的最崇高最神圣的理想。
关键词:果戈理;《死魂灵》;安宁观;宗教道德
一、绪言
《死魂灵》是果戈理以其深刻的思想和卓越的艺术才能交织在一起的典范之作,无论是作者的批判力量还是爱国热情,都在这部作品中获得了最充分的表现。因为他把毕生对俄罗斯的希望和悲伤都倾注在《死魂灵》里了。
小说第一部出版后立即引起了俄国文学界和评论界的关注,围绕着果戈理创作的论争,几乎达到了高潮。当时文学界主要有三种观点,一种以布尔加林和森科夫斯基等反对分子为代表认为在任何一种人类语言中都没有写过比这更糟的作品。另一种以亚克萨柯夫为代表,认为《死魂灵》和荷马的《伊利亚特》一样地伟大,企图抹杀作品的批判倾向。第三种则以别林斯基为代表,认为这是“一部纯粹俄国的、民族的、从人民生活深处取材的、真实而富有爱国情绪”。[1]而《死魂灵》第二卷的问世却引来了更大的争议。当时的评论家基本上都继承了别林斯基的观点,认为果戈理晚年因精神危机和健康恶化而陷入了宗教神秘主义的误区,把沙皇专制制度下的地主和官吏描写成英雄,没有现实依据,是保守甚至是反动的,并对他的晚期作品持批判态度。
人们对果戈理这位伟大的俄罗斯批判现实主义作家的研究一直没有停歇,研究领域逐步扩大,层次逐渐提高,呈现出多元化的趋势。对五位地主的批判,肯定其艺术特色,谈论其与鲁迅的翻译渊源;或从叙述学、修辞学、翻译理论角度来细读作品;亦或探究果戈理创作过程中的思想危机、宗教情结,追寻其中所流露的俄罗斯主题等等。但纵观之后,却发现至今还没有研究者从东正教中的“安宁观”角度来分析阐释这部作品,这也是本文的目的——希冀通过《死魂灵》这部作品解析其中洋溢的“安宁观”,而这种东正教的观念是有着深刻的历史渊源,它深入到每个俄罗斯人的骨髓中的,地主、农奴、知识分子、新兴的资产阶级,以至无生命的大自然;它是俄罗斯人所特有的宗教道德,是他们日常生活的最崇高最神圣的理想。
二、追溯与历史
“安宁”的宗教本体论意义可以追溯到圣经。在上帝和人的第一约言——《旧约》中就确定了这种精神的宗教基础,《创世纪》中,“到第七日,神造物的工作已经完毕,安息了。神赐福给第七日,定为圣日,因为在这日神歇了他一切创造的工,就安息了。”而《新约》则继续了这一启示,认为驯顺的宁静状态是与神合一的征兆。基督徒当守这个日子,因为这一日上帝所造的世界进入永恒。
“在永恒的宁静中预示着即将到来的复活,对于最初的基督徒来说这是毋庸置疑的,甚至可以在神秘的静修中得到体验。这种复活的希望已经作为一种乐观的末日情绪充满了它们的精神和肉体生命。进入神的宁静王国就意味着进入宗教的自由之中,宁静与自由一体的思想在俄罗斯的世界观中已成为一个重要的宗教形而上学的公理。”[2]
普希金首先远离了原有的书面文体诗歌的路子,常常从文字的表面深入到语义的深处,而“宁静”成为他揭示人内在生活本质的一种温和状态,重新成为一种教会传统中的形象——概念模式。”[2]从普希金的《叶普盖尼·奥涅金》,到果戈里的《旧式地主》、《密尔戈罗德》,再到冈察洛夫的《奥勃洛摩夫》等等,整个19世纪俄罗斯文学伟大的经典作家都不约而同地对俄罗斯旧式地主的生活方式进行了讽刺和揭露。而果戈理作为具有强烈的宗教意识和东正教传统观念的作家,他在创作《死魂灵》这部毕生心血的史诗时,是不可能不去思考他笔下人物这种生活状态的精神意义的。
果戈理的童年是充满幻想的。家乡的风土人情、生活习俗往往给他一种美丽迷人的感受;而那些荒诞离奇的故事传说,又给他那幼小的心灵抹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伴他进入了一个瑰丽、烂漫的幻想天地。而多年的流亡生活更是让他思念俄罗斯田园式的生活方式,古朴而纯洁;深厚的宗教情缘又把这种思想上升为一种宗教情怀,直到他为宗教献出了自己的整颗身心。
三、“安宁”观的弥漫
果戈理曾说这些地主是一个不如一个,一个比一个堕落……但不可置疑的是,书卷中流淌着果戈理对乡村自然风光歌唱和安宁生活向往的情愫,即便是丑恶的地主、不见经传的农奴、“骗子”乞乞科夫、无所作为的官员,无不在内心深处拥抱着“安宁”。
1、地主
文章对于地主“安宁”思想的反映尽管有所不同,但不管是第一部中被讽刺的五位地主,还是第二部中被颂扬的地主,其中都潜藏着一股安宁的理想,只是这股潜流到第二部已成了大江大河,奔腾着。
①玛尼罗夫——面对乞乞科夫时盛赞着乡村离群索居的生活;而当乞乞科夫离开后,他又开始幻想和朋友居住在河滨,架一座桥,建一座大宅,筑一座高塔,“到了夜晚又可以在那儿露天喝喝茶,谈论谈论一些什么有趣的事。”[3]从中不难看出,对安宁乡村生活的幻想已成为他那光秃秃的生活中的情趣追求了。
②科罗博奇卡——当乞乞科夫感觉他的对手是一个榆木疙瘩时,便生气地诅咒她的毁灭;她却异乎寻常地大吃一惊,整个脸刷地发白,叫了起来,害怕魔鬼世界的黑暗和惩罚,惧怕自己的灵魂最后得不到安宁,所以她迫切地希望自己的灵魂能够进入天堂,享受上帝的恩泽。
③诺兹德廖夫——他虽是一个放荡成性、惹是生非、撒谎毫无目的人,但他身上那种开朗直率大胆的神情,对于打猎、枪剑、音乐、动物、棋牌的喜爱,却让我们感受到他是一个对生活充满兴趣的人——喜欢顺应人的自然本性生活,无拘无束,快快乐乐,而不用过多地去想生活中的烦恼!
④索巴凯维奇——他拥有熊一样的身体,熊一样的生活,熊一样的居住环境,还有熊的贪婪,但却和熊一样活得真实,不虚假——放开自己的肚皮吃,尽情地嘲笑官员们的浮华做作之风,也希望自己的庄园能够和他一样健壮、长久!
⑤泼留希金——他也曾是一个克勤克俭的当家人,有妻室有儿女。只是突然的变故,善良贤惠的女主人去世了,他才变得焦躁不安,多疑和吝啬起来;而大女儿的私奔,小女儿的早夭,儿子的放荡……这一切慢慢地攫取了他的善良热情,使感情在他身上一点点地枯竭,直至成了废墟——失去了家庭的欢乐、安宁,人性也就接近了死亡。他,可悲可怜还是可恨,自有人评说!
⑥坚捷特尼科夫——在辞官之前他对叔叔说:“如果我费一点心思去保全、爱护托付给我的人的生命,改善他们的命运,并且给国家三百个精壮的、不酗酒的、克勤克俭的臣民,那么,我为公家在哪一点上做得不如一个什么叫连尼津的科长呢?”[4]之所以他会有这样的的想法,是因为他开始觉得乡村是一个自由的栖身之处,是孕育深邃思想的源泉。
⑦彼杜赫——“十二名船工挥动着二十四支浆,引吭高歌,载着他们在平静如镜的湖面上飞驶。……丛林接着丛林,树儿长得错落有知,构成了令人赏心悦目的画面。”[5]一个好客的主人如果自己不喜欢的东西,我想是绝不会拿出来炫耀的。享受自然——水上泛舟娱乐就是他对乞乞科夫最好的招待。
⑧康斯坦丁——在论到一些人投资办企业时他说“要知道,从国外回来之后,他变得更愚蠢了,比以前愚蠢上一百倍!”[6]“庄稼人在咱们这个国家里比谁都值得尊敬。”[7]而他的妻子则“脸色鲜丽,白里透红;时分健谈和快活。”他们始终和自然、和一年四季起步并进,是造化的一切创造活动的参与者和知音。
⑨摩拉佐夫——他在劝说谢苗乃奇时说:“抬起头来,瞧瞧上帝的一切创造吧……连石头也是为了让人利用而存在着的。而人,人是万物之灵,却闲着一无奉献。这能够为天地所容吗?”[8]老人衷心地希望每一个人都能通过劳动和祈祷,踏踏实实地履行作为人的职责,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获得一种宁静,够博得上帝的欢喜。
2、其他人
在第二章,作者呈现了所有地主老爷府第里的管事人梦想的发迹史。“最初仅仅是府第里的一个粗识文字的小厮,后来娶了太太手下的一个宠婢,管家阿伽施卡,自己也当上了管家……跟田庄上日子过得富足一些的人结交往来,认干亲家,给比较穷的农民多派赋税和劳役,他自己呢,早晨九点多钟才起床,等茶炊烧滚了,慢吞吞地喝上几杯茶。”[9]
而在第三章中,当乞乞科夫的仆人,谢里方因喝酒而导致马车翻到时,他说:“要鞭打我,就鞭打好啦;我绝对没有半句怨言……因为庄稼汉太放肆,规矩是一定得遵守的。”[10]这席话虽然带些逆来顺受的语气,但却鲜明地反映出仆人对规矩生活的肯定,对骚动生活的否定。而彼得卢什卡则从早到晚和朋友泡在酒馆里,马儿也美美地享受着美味大餐。“总之一句话,大伙儿都过得挺惯,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11]
也许有人会因此断论,追求安稳平静的生活只是下里巴人的无奈之举,其实不然。亚历山大·彼得罗维奇校长作为年轻人心目中的偶像,教育界的奇才,要求学生“能够不嘲笑别人,但却有隐忍任何讥讽的度量……在任何情况下绝不以怨报怨,始终心平如镜,冷静而又矜持。”[12]而将军的千金,“从来不为自己发怒,不为自己争闹,也从来不为自己辩护。如果她发现恼恨的那个人正陷于不幸,那么,怒火会立刻烟消云散。不管一个什么穷人只要一开口要求布施,她就会把整个钱包,不管里面有多少钱,既不考虑,也不合计,一股脑儿地扔给他。”[13]当戈贝金大尉提出要政府给予救济和扶持时,将军说“我这儿有许多伤兵,他们都可以提出同样的权利……用忍耐来武装自己吧。”忍耐顺服成了人们战胜一切挫折和逆境的金钥匙了。
通过上面不同层次、角色的分析,我们知道希冀安宁的思想并不是只局限于某一个阶层或人群,而是弥漫在俄罗斯每一个人的骨髓中,不知不觉地、静静地流淌着……
3、乞乞科夫
作者在开篇说“在为上帝和国家效忠了一阵,赢得了人们的普遍敬意之后,胖子就辞官归隐,换个地方定居下来,变成了地主,变成了非常好的俄国老爷,他慷慨好客,日子过得挺美。”[14]虽是在论述别人,但读者知道这正是我们的主人公乞乞科夫梦寐以求的生活。
当他遇到玛尼罗夫时说不可能有比幽居生活,欣赏大自然景色,或者偶尔翻翻书这样的事更让人愉快了;而面对女地主科罗博奇卡家的田庄景色,他忍不住流露出了羡慕和迫切拥有的心情。而在与诺兹德廖夫交锋的过程中,他则以婚姻为借口说必须拥有三百个魂灵才能成家;而当他幸运地逃脱诺兹德廖夫的威胁时,他首先想到的是他的子孙后代和财产名声。拜访泼留希金时他却在漫想主人家有几个儿子女儿,还有他们清脆的笑声、游戏。于是邂逅省长的女儿后他开始尝试爱情。为爱时而迷迷糊糊,时而怅然若失;而舞会的热闹让他幻想自己俨然已是一位赫尔松地主,拥有这一切了。
原来人生一开始对他就冷若冰霜,狭小的屋子、病病歪歪的父亲和友情的缺失,这一切让他对家有一种超乎寻常的感觉,所以在几次跌倒后他仍能够爬起来。因为他不能让自己就这样的失败,没什么脸面去见那些成家立业的人,担心子女会说:“瞧咱们的父亲,这个老畜牲,一丁半点的财产也没有给咱们留下!”
于是,他又开始了新的旅程。只是这次他厌倦了茨冈式的流浪生活,想要在一个风光旖旎的田庄上,休憩一些时日。想象年轻美貌、白净脸儿的娇妻,一个淘气的小子和一个漂亮的妞儿或者两个小子,两个甚至三个妞儿,好让大家知道,他的的确确生活过,存在过,不像一个什么影子或者幻象那样,在人世间一晃就消失不见了,而自己也可以在祖国面前问心无愧。
所以一见到地主安德烈·伊凡诺维奇就对主人恬淡明哲、不慌不忙的作风赞不绝口;而在拜访将军时,又借言说他是忍耐的化身,因为仕途受到小人的排挤,所以才想在垂暮之年求得一隅之地,聊以安度余生;所以他批评彼杜赫是个大草包竟想着在大饭店和大戏院受教育,认为那还不如自得其乐地住在乡下的好。而与康斯坦丁一家饭后在一间烛光荧荧的、小巧舒适的屋子里聊时,他真想说一声:“够啦!”因为这样令人陶醉的静谧使他忘掉了自己,忘掉了路途的坎坷,忘掉了投宿客店的不舒适,忘掉了现今的淫秽不堪入耳的调笑声,也忘掉了许多骗人勾当的狡猾奸诈。这种感觉让他的思想处于亢奋状态,“耐心!劳动!”认为田庄的发达繁荣,亲骨肉的笑声才是真正的生活。
于是,在因变故而被逮捕时,他说:“我当时确实撒了谎,我既没有子女,也没有妻室;可是,上天作证,我始终希望成家,希望尽一个人和公民的义务,以便往后真正获得同人和上帝的尊重。然而,多么不幸的遭际啊!我必须用血,大人哪,用血去争得微贱的生存呀。”[15]摩拉佐夫老人说只有抛弃所有这些发财致富的欲念,才可能获得灵魂的救赎和安宁,“您得相信,有志者事竟成。古人告诫咱们说:‘天国是努力进入的。”[16]
于是,一种热爱劳动的生活,一种脱离都市的喧嚣,断绝人因为忘记劳动,耽于安逸而萌生的欲念的生活,在他的面前发出了强烈的魅力……
4、抒情主人公
“俄罗斯!俄罗斯!我看见你了,从我那美妙迷人的远方看见你:你贫瘠,凌乱,荒凉……可是,究竟是什么不可捉摸的、神秘的力量把我往你的身边吸引?为什么飘荡在你山川平原上的忧郁的歌声总是在我耳边回响缭绕?这里面,这歌声里面,蕴含着一股什么力量?是什么在呼唤,在呜咽,在紧紧地揪住我的心?……这片一望无垠的土地将给我什么启示?是不是只有在这里,在你的身边,才能够产生无限广阔的思想,因为你本身是无边无际的?是不是只有在你的身边才能成为一个勇士,因为你有让勇士尽情驰骋的地方?也就在这个时候,壮阔的土地气势凛然地把我搂入胸怀,以令人颤栗的热力将自己的姿影刻印入我的心灵;我的眼睛被一种超乎自然的磨砺照亮了:哦!俄罗斯!你是一片多么光辉灿烂、神奇美妙、至今未被世间认识的异乡远土哟!……[17]
对俄罗斯故土的热爱,对田庄农民的留恋,对静谧安宁生活的眷恋,深深地吸引着抒情主人公,而这一切只有在俄罗斯这个地域辽阔、人民淳厚朴实的国度里才能够相融。所以,经历过严峻内心反省和闭门思过生活之后的抒情主人公不再像年轻人一样冲动,不是因为那是很不合适的,而是因为他更深地了解了俄罗斯,爱上了它,想要和它融合,一起静静地流淌……
四、“安宁”观存在的意义和价值
“以往的文学批评在谈及俄罗斯文学传统中对于地主庄园这种宁静而沉闷的古老生活方式的描写时,都认为那是对农奴制度的无情揭露和抨击。之所以做出这样的结论,一是从历史唯物主义出发的思想方法使然,二是没有真正了解俄罗斯作家们的精神特征。”[18]其实俄罗斯的作家,在精神上一直追寻的是一种俄罗斯式的生活理想;虽然在《死魂灵》中不乏讽刺和批判意味,但是这并没有降低它的宗教意义和精神价值,而是使宗教的主题提升到更高的层次上,并获得绝对真理的神恩和福祉。所以在面对田园生活的现实主义描写中,不乏一些欣赏、怀旧甚至自豪的成分在内,因为他感到这才是真正属于俄罗斯的,这种象征着心灵超脱的宁静被理解为对抗波涛汹涌般急剧变化的外部世界的内在精神力量。对此作者曾感叹道:“在这柔和的、驯顺的温暖中,生命是多么安宁啊!
侨民作家鲍里斯·扎伊采夫曾说过:“我们没有时间在俄罗斯居住,呼吸它的空气,欣赏它的田野、森林、湖水,感受到就在自己的人民之中。……我们活着并且认为,这些都很自然,俄罗斯就是这样,就应该这样,过去是将来也是,这是我们的家,因此尤其必须和它一起思索。”[18]因此可以这样说,侨民知识分子是俄罗斯东正教精神最典型最纯正的传播者。而多年的流亡生活,更加深了果戈理对祖国长久的思念,使他在对俄罗斯式宁静生活的神圣意义细细品味中找到安慰和快乐。
在这种宁静特征的深处,我们看到了俄罗斯真正的自由,并在精神的自由中看到完美的、创造后的宁静。“费奥多尔修士大司祭对此曾做出这样的神学和哲学论述:人根据自身的神人本性直接参与上帝创造的宁静,而且这种参与是双重的。一方面,永恒的生活的宁静会作为神恩的体现方式而庇护人,但另一方面人自身又应该因自己的精神创造事业而使自己在尘世能够参与神的宁静。”[19]
“生活在无限温顺的宁静中,就是上帝对人类存在的完美性的爱和关注的体现。如果说创世是完成物质世界的行为,那么宁静则是精神上的创造行为,由前者产生出多变的自然和历史,由后者产生向超自然的终极完美的内在运动。宁静是一种理想的精神存在状态,在其中世界和上帝交融在一起——这就是俄罗斯意识从《圣经》中所理解到的“安宁”思想。”[18]
五、结语
在基督教的传统中,“安宁”被视为造物主完美以及神圣性的固有性质,而动荡则是不完美的表现,远离宁静的完美必然会陷入混乱无序的疯狂状态。然而或许正是在这种宁静的状态中,可以找到可与外界种种欲望相对抗的精神力量。就像圣者金口约翰的教义中所讲的:“没有比心灵中存在的欲望更能引起我们痛苦的东西了,因为一切不幸都是从外面发生作用,而欲望是从内心产生的;由此将产生巨大的折磨。即使整个世界都令我们难过,但只要我们自己不去折磨自己,那么对于我们就没有什么承受不了的。”[20]
果戈理对艺术创作的理解就是在这种“安宁”的思想下行进的,“对人类来说,关于神的天国的暗示存在于艺术之中,因为这一点它就是超越一切的。庄严的宁静无限高于一切尘世的躁动;创造无限高于破坏;天使因其灵魂纯净而光明的童贞无限高于一切其他力量和撒旦的欲望;艺术的创作高于世间的一切……艺术家就是在惊恐不安中感受得到安宁。”[20]
后来作家创作都以不同的方式表达着这一概念,表达着俄罗斯人意识中这种根深蒂固的对上帝创世后的“安宁”状态的向往——“安宁”中,天堂与尘世合二为一,人与上帝相遇……持久的、缓慢的、几乎是无感觉的习惯的力量流过俄罗斯的土地,流过俄罗斯人的心……■
参考文献
[1]王远泽:《果戈理(1809-1852)》,辽宁人民出版社,2009,第87页。
[2]刘琨:《东正教精神与俄罗斯文学》,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9,第203页。
[3][4][5][6][7][8][9][10][11][12][13][14][15][16][17]果戈理:《死魂灵》,满涛、许庆道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第22页;第277页;第203页;第329页;第330页;第364页;第32页;第43页;第291页;第273页;第283页;第143页;第371页;第377页;第236-237页。
[18][19][20]刘琨:《东正教精神与俄罗斯文学》,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9,第210页;第203页;第214页。
作者简介:
田妮芝,女,汉族,陕西西安人,硕士,现为西北师范大学文史学院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研究生,师从李晓卫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