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不见第二个顾苏安
2012-05-14方小姚
方小姚
雪人推荐:女主角一开始处在暗恋时期的小心思让我们看得很怦然心动,男主角那飘忽不定的几段恋爱体现出现在很多少男少女对待爱情的迷惘,他们不知道自己到底爱谁喜欢谁,可是又需要爱,缺乏爱,所以他们不断地去喜欢这个爱上那个,最后其实伤害了别人也让自己不好受。
有些人,天生就有不同的波长。
纪然邂逅了一场让她青葱岁月狼狈不堪的雨,在十五岁的初夏。
雨滴肆虐地在地面淤积成大大小小的領地,亮白的雾气和着刺耳的嘈杂席卷而来,似乎只是一个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下雨天。如果不是在课间听说了杜夕和顾苏安在一起的消息,大概此时的她会像往常一样,带着得逞的笑跑到顾苏安的教室门口,炫耀般地告诉他:“你看,天天带伞总没有错吧。”
或许还能够慷慨地将伞下不大的空间分他一半。
如果他没有和杜夕在一起的话。
其实她还能没心没肺地一番揶揄,再大方地拍拍他的肩膀,说一句:“连班花都搞定了,不错啊小样儿。”
问题的关键是,人生第一次失恋,真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
人声渐渐散去,走廊上的影子稀稀落落。出门的时候,纪然很意外地看见了顾苏安站在门外。清瘦高挺的少年脸上挂着懒洋洋的表情,有些轻浮的味道。可纪然从始至终觉得,他是一个骨子里认真善良的人,那双透亮的眼睛泄露了这个秘密。
纪然的声带绷紧了好几次,想要问什么却又觉得无从说起,是男生先打破了僵局。
他说:“我要送杜夕回去,你带了伞吗?”
纪然的思绪仿佛瞬间被抽空了。时间停顿的罅隙里,男生顺势拿过她握在手里的雨伞:“先借你的伞用用,等会儿给你送回来,你就在这里等我。”
渐渐地,艰涩的心情开始在潮湿的空气里发酵膨胀。
纪然看着顾苏安毫不迟疑的背影,隐隐感觉有雾气从雨里浸润而来,从眼底弥漫到了心里。
坐在教室里等待的三十五分零四十七秒里,纪然怔怔地看着窗外天边的乌云发呆。手表上的秒针以缓缓的节律前行,安静的空间里,时间的声音清晰可闻。
天渐渐染上暗沉的墨蓝色。
她不禁回忆起第一次见到顾苏安的光景。大约是小学,虽然同在一个学校同住一个小区,但不同班不同楼的两人交集寥寥可数。即使每天上学放学要经过同一条路,纪然也只会在自己快迟到的时候才遇见顾苏安。
那时候,姑妈还没有送她那块casio的手表。男生的存在对纪然这种三好学生而言,只是关于迟到危险系数的参考标准。
也因为这样,顺便记住了那个明明很瘦,却喜欢穿松大衣服的男生。
曾经在学校听过顾苏安的名字,和他名字随之而来的,是问题学生、成绩不好却意外地受女生欢迎之类的定义。课间偶尔有班里的女生讨论关于他的事,纪然碰上了会顺便听一听,没有多在意。
纪然怕狗,如果不是某次放学的路上,对面楼上某家养的德国牧羊犬对着她狂吠,她和顾苏安的人生轨迹大概会是两条永生不能相遇的平行线。
那时纪然真的吓坏了,大狗倨傲地站在离自己不到两米的位置,敏锐的目光好像在暗自寻找发动攻击的契机。她把自己的书包挡在面前,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紧张到甚至不知道顾苏安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男生拿着足足有自己身高一半长的木棍,像是拯救世界的超人般挡在了纪然面前,作势朝狗挥了挥。狗叫得更厉害了,他又向前走了几步,一副要发动攻击的样子,狗终于在他的恐吓里疾步跑开。
最后,纪然是一边哭着一边和顾苏安说的谢谢。
大概就是这样熟识起来的,九岁的纪然和十岁的顾苏安。
失恋的那天,纪然最终没有等到顾苏安回来。时间已经走到了六点,纪然却觉得仿佛是到了尽头。
离开教室的时候她还在想,自己和顾苏安这么久的交情,他为什么从来没有好好看过自己。又或者是,有些人天生就有不同的波长,就像红光和蓝光,就像超声和次声,永远都不会有干扰和共振。
最温暖的细水长流。
那场倾盆的大雨里,五月的寒气连同失意的悲哀侵入肌理,伤筋动骨。
接下来的周末,纪然因为高烧不退被送进医院,意识模模糊糊的时候,她好像听到了顾苏安的声音。等到第二天烧退了下来,已经是中午。天气不知道什么时候转晴了,纪然一睁开眼就看见了病床旁坐着的罪魁祸首。
顾苏安厚脸皮地说:“那天说好等我,怎么一个人淋着雨跑了。谁让你不好好待着,现在感冒了吧。”
纪然觉得委屈,只在心里偷偷补了一句:可你也没有说,究竟让我等到什么时候。
顾苏安在纪然的床边陪了两天,纪妈妈因为月末加班,只是偶尔过来送个饭,常常连顾苏安的那份也准备了。
明明是敏感的年纪,顾苏安和纪然之间的亲密,却连大人都不曾怀疑过什么。不是没有过他们之间的传言,有朋友直接称呼纪然为顾苏安的小女朋友,顾苏安会皱着眉头反应:你开什么玩笑,又或者是:你不要这么恶心好不好。
其实是很伤人的话。
纪然本身没什么不好,青春少女身形大都比较单薄,穿衣服也看不出什么曲线。大概是心思大半放在功课上的缘故,平时穿着也就是一路人角色,不认真地琢磨,绝对发现不了她有白暂光洁的皮肤和深黑明亮的大眼睛。
这样的她,和那个身居学校人气榜首位、朋友遍地成绩却烂得一塌糊涂的顾苏安,是两个世界的人。
没过多久便是初中毕业会考,躁动压抑的六月,时间被大大小小的试卷塞满了。
听说了杜夕保送一中的消息后,早已决定上附中的纪然想,自己和顾苏安,以后大概会分开。
考语文那天上午,纪然早早地便将试卷写完,又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看时间还剩下一点,便坐在那里发呆。
她恍惚地开始想有关顾苏安的事情。第一次发现,男生做过的让自己最感动的事,不过是十岁以后的每天早上提前起床二十分钟,在约定的时间和她碰头,然后一起去学校。不算惊天动地,也不是微不足道,而是温暖的细水长流。
考试临近末尾,纪然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肩膀微微颤抖着,引来不少考生侧目。连老师都以为她只是某个失意的考生,走到她身边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再然后,是漫长的暑假。纪然去了西安玩了一趟回来,回来后刚照面顾苏安便开始嘲笑她被太阳晒成小麦色的肌肤,她还来不及做出回应,就听他接着说:“对了,纪然,我被附中录取了。”
纪然有些错愕。
“以后还是校友呢。”他补充道。
纪然其实有好多话想问,稍稍犹豫,只是问了句:“怎么没去一中呢?”
男生爽朗地笑:“附中多好,可以住在学校里,从此就是自由身。”
“就当早至百年,他哪曾识你你会很甘心。”
纪然很久以前在书上看到了一句话,“懦弱的灵魂”。自己何尝不是在喜欢一个看不见自己的人以后,就变得懦弱了呢。
那时候的纪然才明白,青葱岁月里最有杀伤力的武器,不是考试失利,不是朋友疏远,不是老师责罚,而是那个人的忽略。
附中的寝室是六人一间,纪然搬进来的第一天,寝室里只住了一个叫夏岚的女生,有着柔顺的长发以及和纪然一样清亮的眼睛。她和夏岚就那样亲密了起来。两人一起吃饭一起自习,偶尔在半路上遇见顾苏安,对方会插进
来聊几句。
少了父母管束的顾苏安活得更加肆意,进入年级没多久,就因为球场上张扬的作风,在学校声名大噪。
每个周三,纪然的妈妈会给她送来家常菜,纪然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菜匀一部分出来带给顾苏安。两人碰头的时候,有熟识的男生路过会阴阳怪气地说:“我怎么就没有这么体贴的小女朋友呢。”
即便顾苏安对纪然的解释是妹妹,却还是无法阻止纪然喜欢他的传言莫名其妙地蔓延开来。
高一的艺术节,一直很高调的顾苏安抱着他那把宝贝吉他,在礼堂的舞台上唱了一首《情非得已》。唱歌的时候,纪然隐约觉得他的目光是看着自己这边的。从始至终,她都笔直地坐着,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台上的人,紧张得要命。
那个周末回到家,顾苏安晚上打来电话:“喂,我下午的表现不错吧?”
“马马虎虎。”纪然口是心非。
“当时你的表情呆死了,还不承认被帅哥我电到。”他在另一头反驳。
纪然恍惚地想起了明亮的灯光下男生沉静深邃的眼睛,心里蓦地一暖,几乎是行动快于思维地说:“有一点点吧。”
然后,心里压抑到快要发霉的情愫让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对了,苏安,我喜欢你这事,你知道吗。”
好像安静了几十个世纪一般长久,男生那头突然“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只留下了永恒的忙音。
不知道那样的反应代表了什么,算是变相地被拒绝了吗。或者是,被讨厌了。
无论是哪种可能,纪然都不敢去想。整个周末过得糟糕透顶,顾苏安成了她生活中的一个黑洞,冥冥中将她所有的心思与想念都吸引了过去,却无法透射出一丝渺然的光线。
回学校的时候是一个人。太阳将天染成了金橘色,只身走在操场上的时候,影子被拉得狭长而孤单。这时候手机响了,纪然拿出来一看,屏幕上是顾苏安的名字。她犹豫了一会儿,才接起电话。
“我爸说送我们一起去学校,你什么时候能出来?”男声有轻微的变质,两个人隔着半个城市的遥远,却仿佛在茫茫时光中从未交集过。
“我已经到学校了。”她说。
顿了顿,她又道:“对了,苏安,那天晚上的事……”
话音未落,便被男生嫌恶的语气打断:“你不要再提那件事了。”
说不上是错愕还是惊慌,纪然竟反射性地挂断了手机。
她想,哪怕再迟零点零一秒,自己便会对着听筒哭出来,让那个人知道自己此刻是多么难堪。
都说失恋后要听杨千嬅的歌。
和顾苏安疏远的那段日子里,她在MP3里塞满了听不懂的粤语音符,一边听一边斟酌歌词里的一字一句。歌词里说
“即使衷心相爱结局不要问,即使他一走了再无人相吻,就当早生百年,他哪曾识你你会很甘心。”
很有说服力的安慰。痛有多少种呢,撕裂痛,锐刺痛,灼烧痛,压榨痛。
关系糟糕成这样,还是无法避免地和那个人有深深浅浅的交集。
高一某次学校组织看电影《大鱼》,顾苏安的班坐在后排。纪然试图让自己从心底忽略那个熟悉的声音,直到有人在身后道:“顾苏安,你看,那个不是你小女朋友吗?”
安静了一会儿,然后有力道轻拍自己的肩膀。纪然回头,看见顾苏安那双深黑的眼睛在黑暗里发出莹莹的光。
“吃薯片吗?”
她对这样突如其来的示好不知作何反应。他又说:“是你喜欢的西红柿味。”
见纪然没有回答,顾苏安直接把那一大包塞在她的怀里。
电影散场后,纪然和女生走在一起的,不知什么时候身后一阵喧闹,然后看见顾苏安被那些男生推操着出来。他撞上纪然目光的瞬间有些不好意思,顿了顿才迈步走来。
回学校的时候,两人有的没的聊着天,却只字不提那天晚上的事,就像是某个时刻突然被人从生命里抹去了踪迹。
近元旦的时候,顾苏安谈了此生的第二场恋爱,对象是纪然寝室的夏岚。对纪然而言,这是平静生活里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
大概是因为知道纪然那些所谓的少女情怀,当事人对她有所回避。明明是善良的本意,却在纪然的心里留下了数不清的猜疑。那些伤人的征象以不同的感官形式充斥在生活的每一个角落里,让人无处遁形。
高一期考,纪然的成绩从进校的第六名下滑到二十三名。
老师找她促膝长谈的时候,问她的生活是不是有困扰。她幽幽地想到了顾苏安,不知道让自己这样委靡不振的,究竟是夏岚每天晚上打电话的温柔低语,还是自己不够强大的内心。
顾苏安后来请她们寝室的人吃过一顿饭,情况比纪然想象中的好。顾苏安不但对室友的刁难一一接下,偶尔还会说说些有趣的话,引得女生一阵一阵大笑。纪然却从始至终沉默着,认真地吃着面前的剁椒鱼,辣得眼泪都快掉出来。
最后还是哭了出来,在看到顾苏安俯身轻吻夏岚额头的时候。
昏黄的路灯下,清瘦的女生被男生小心翼翼地保护在怀里,两人的影子紧密地贴在一起,寒冷的空气里,呼出的温热气息融为一体。纪然捂住自己的嘴,努力不发出呜咽的声音。
后来夏岚的书桌上摆出了一张她和顾苏安的台照,照片里,两人手拉在一起,笑得灿烂。纪然的床在夏岚的正对面,每次很轻易便能看见。
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感谢过人类强大的适应能力,看了一遍又一遍,她终于能够渐渐习惯下来。
她开始拿自己和夏岚做比较。
曾经纪然以为优秀的功课,贴心的朋友是自己最大的财富,后来她才明白,比起夏岚,她没有柔顺的长发,没有甜美的酒窝,没有凹凸有致的身材。
这样一比,那些她自以为是优点的东西,又好像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高二以后,纪然开始留长发。那时候顾苏安和夏岚正在闹一些可大可小的矛盾,纪然作为局外人,自然不知道其中曲折。
顾苏安改不了老毛病,即使和夏岚在一起后,依旧和其他的女生保持着亲密的来往。周三下午纪然正站在走廊上做值日,突然夏岚冲进来,二话没说就扇了她一巴掌,末了还说:“你不要脸。”
周围有几个同学经过,看向纪然的目光意味深长。她摸了摸自己被打的左脸,只觉得火辣辣地疼。
晚上是顾苏安和夏岚一起来道歉的。
原来两人课间的时候闹了矛盾,顾苏安这几天和她在一起时老心不在焉,还不时地回短信。夏岚联想到纪然晚上在寝室短信不停,就质问顾苏安,是不是纪然缠着他。
顾苏安一时心情不好,回了句是又怎么样,两人便这样闹开了,怒火被转移到了无辜的纪然身上。
夏岚说对不起的时候,脸上有尴尬的神色。纪然只是好脾气地笑了笑,没关系的。
说是没关系,结果还是一个人偷偷跑到学校后面的花园里哭。
而顾苏安和夏岚的故事,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恶劣。
圣诞节的第二天,两人分了手。夏岚找到纪然,哭着对她说:“顾苏安真是个浑蛋。”
不过是在有了级花女友后,还和其他女生保持暧昧不清的往来:不过是圣诞夜的晚上,让女朋友在寝室楼下等了两个小时,自己则和别班的女生坐在天台上谈天。
电话是在纪然面前打出的,那边却传来男生薄凉的声音:“都分开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纪然忍不住抢过电话,低声对顾苏安吐了两个字:“人渣。”
对方立马就认出了她的声音。
痛有多少种呢,撕裂痛,锐刺痛,灼烧痛,压榨痛。
无论哪一种,都无法描述纪然那时的心情。对我来说,你就是那个听了太多遍的笑话。
两个女生,因为心里有着同样的洞,好像找到了到达彼此灵魂的密道一样,变得亲密无话不谈。
某天,寝室其他人都回去了,透过浓到化不开的黑暗,女生的声音幽幽传来:“纪然,你知道吗,我以前嫉妒过你。”
纪然安静地听。
“我在想,你和他认识那么久,如果有个人在他心里不一样,那也只能是你了。”
纪然翻了个身,打断她:“我向他表白过。”
“嗯?”
“我表白过的,很早以前的事了,不过被他拒绝了。”
纪然说这话的时候,模模糊糊还能记起那样一个午后,她只身走在操场上,男生嫌恶避讳的余音仍未散去,阳光并不炙热,却仿佛要将自己的灵魂蒸发一般。
顾苏安并没有和圣诞夜聊天的女生在一起,他找到纪然,让她收回那句“人渣”。
纪然却说:“你本来就是。一天到晚就知道在外面耍帅,又肤浅又花心,我真是脑子进水了才会那么喜欢你。”
男生的表情冻结了。
那样短的一瞬,短到在时间的横轴上要用游标卡尺计量,可纪然听到了“嗖”的一声,她把自己摆放在了离他更遥远的位置上。
从高二的那个冬天开始,顾苏安一反常态地低调起来,上课收起了手机认真听讲,课间向老师追问着那些所谓的低级问题,也有女生过来找他聊天,聊了没多久便联系上了学术,弄得对方哭笑不得。
大家都说,顾苏安帅气风光的样子,只能在球场上看到了。
在高考之前那段漫长的时光里,纪然接过顾苏安的一个电话,他对她说:“你不就是学习比我好,有什么了不起。”没等纪然开口,那边就匆忙地挂断了电话。
纪然才明白过来,自己是被某人讨厌了。
中间一年多的时间里,她和顾苏安形同陌路,那些往事变成了结痂的伤口,只要不想,就不痛。
意外的是,高考和顾苏安分到了同一个考场。考理科综合的前十分钟,她发现中性笔已经没了墨水,情急之下只好向身边的人借多余的笔芯。大概是顾苏安发觉了她的窘境,他慷慨地递来一支笔:“你用吧。”
纪然迟疑了一会儿才接过,低低说了声:“谢谢。”
两人后来是一起出的考场,顾苏安貌似不经意地问她:“考得怎么样?”
“感觉不太好吧。”
后来的成绩证实了她的话,高考失利,分数整整比模考低了三十分。而另一边,顾苏安的超水平发挥让他的父母和老师震撼得不行。
报志愿的时候,两人巧合地报在了同一个城市。
顾苏安突如其来的表白是在火车上进行的。
男生低沉有力的声音对她说:“以前看《大鱼》听到那样一句话:人可能会因为听一个笑话太多次,而忘记它为什么好笑。等到很久以后再听到它的时候,它就像是一个全新的笑话,这时你才明白自己当初喜欢它的原因。纪然,对我来说,你就是那个听了太多遍的笑话。”
纪然那个时候还没明白顾苏安的意思,直到他说了那句:“我们在一起吧,纪然。”
那一刻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了,窗外的景色飞闪而过,深深浅浅的绿意模糊不清地融合在一起,纪然的心就像那些被速度杂糅的颜色,柔软得失去了形状。后来还说了很多,纪然有些记不清。
还是在一起了,再混账的过往,抵不过酝酿了多年的爱慕。
两个人的学校相隔不远,每周会见上两三次。像普通情侣那样坐在奶茶店里聊聊天,或者去寻找城市藏在角角落的宝藏,心里的甜蜜渐渐发酵,一层一层掩盖那些满目疮痍的过往。
比如那个雨天里顾苏安拿着纪然的伞向杜夕献殷勤时,是什么心情。
比如同学称纪然为小女朋友时,他说的那句不要这么恶心好不好,掩盖了什么样的思绪。
或者是,他听见她表白时,嫌恶的语气。
有太多裂隙无法弥补,只好忽略。
纪然开始认真经营一段感情。
顾苏安带她去过一次学校的晚会。她坐在观众席的前排,看着舞台上自己喜欢的男生作为主持人和身边的搭档谈笑风生,心里有说不出的感觉。那一刻她那么骄傲:自己喜欢的人,正在一点点散发他的光芒,而她是如此充实而幸福地浸淫在这种光芒的笼罩下。
可纪然寝室的女生告诉她:“像顾苏安这样的男生,你驾驭不了。”纪然只是笑了笑,没有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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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要驾驭他呢。说到底,还是内心的安全感在作祟。
她天真地想,没有驾驭不了的情人,只有不够强大的安全感。
当最初蒙蔽双眼的热情渐渐淡去,当顾苏安每次活跃在众人之间她却无法融入其中,纪然心里渐渐有了难以言说的乏力感。
顾苏安带纪然参加了一次大学朋友聚会,其间有几个女生表现得和顾苏安熟稔异常。看见她们,纪然自然地联想到了杜夕,想到了夏岚,想到那个陪他在天台上聊天的女生。
因为她们的存在,陈旧的伤疤始终隐隐作痛。
后来两人一起吃饭,顾苏安去洗手间时,留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纪然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发现来件人是杜夕。
那个在他故事里突然没有了下文的杜夕。
心里无尽的猜疑让她几乎就要打开了短信,可立马她被自己内心的不齿所阻止,手伸了好几次,终于没有完成那个动作。
之后的日子里,纪然在人人网上看见过杜夕在顾苏安的主页里留言,在分享的相册里与他聊天两人甚至明目张胆地约出来见面。纪然问顾苏安这事的时候,他却无所谓地说:“客套话你也信,说你傻你还不答应。”
就这样被敷衍了过去。
直到顾苏安某次无意中将手机落在她这里,犹豫了很久,她终于翻开了他的通讯记录,赫然发现收件箱里多数是杜夕发来的短信,里面有普通的寒喧,也有露骨的表白。纪然只觉得脑子里嗡嗡的,大半夜跑到顾苏安楼下,只为一个解释。
顾苏安却满不在乎:“她是常发信息来,我都不怎么答理。”
话是这么说,可她想起杜夕那句“你以前说过要永远照顾我,难道你想食言吗”,心里怎么都不是滋味。
那个晚上,纪然给杜夕打了电话。当她带着心里的委屈和难过控诉对方是第三者的时候,杜夕却笑了笑,道:“纪然,有些事你搞错了,其实你才是第三者。”
纪然在惊讶的情绪里,听她缓缓道来:
“初中毕业后顾苏安和我一直没说分手。当初我嫌他不懂事,没让他和我一起去一中。我们约好,如果高考后他能和我考上同一所大学,便继续在一起。
“当初约定的学校,就是顾苏安现在上的大学。他能记得对我的承诺,说实话,我很高兴。”
后来还说了很多,纪然有些记不清,只知道挂上电话的时候,夜已经深了,心像沉睡的黑暗一样寥落。
纪然一直都在想,错过他是为了遇见谁呢?
纪然两天没有联系顾苏安。在那段晦涩的时光里,她懵懵懂懂地想起曾经那段夏岚和顾苏安在一起的日子,因为那个人的不爱,她觉得自己一无是处,那些优点不再是优点,缺点却被无限放大,她嫌自己的眼睛不够大,嘴唇不够丰满,身材不够好。
而现在,她憎恨他那段被杜夕占有的时光,她失落自己不是他的初次恋爱,她讨厌他对每一个女生翩翩风度的模样。也自卑自己不够完美到让他看不见其他令人心动
的风景。
顾苏安似乎察觉了端倪,打电话来对她解释,说自己和杜夕的事已经过去很久,当时年少轻狂,根本没有考虑未来。
纪然听到他信誓旦旦地说他和杜夕已没有一丝联系时,她只是幽幽地想,会不会将来有一天,他在别的女生面前,也这样提起她呢。
杜夕渐渐淡出了两人的世界,之后纪然还去过顾苏安学校几次,学生会举办的舞会上,几个低年级的女生始终萦绕在身边,学长长学长短地叫顾苏安,好不热闹。其中某个特别活泼的女生叫顾苏安哥哥的时候,他微笑着回头向纪然解释,那个女生是同乡,因为谈得来,便认作了妹妹。
那时的纪然已变得敏感而锐利,她看着女生青春洋溢的脸,没有多言。
而后来的事,就像是事先有了感知一般。她在网页上看他们兄妹的互动,在他手机里发现所谓“妹妹”发来的暧昧短信。直到后来有一次她因为月事肚子疼痛难忍,想打电话寻求他安慰。电话响了很久以后接通,那边竟然是一个甜美的声音在说:“哥,你的电话,是纪然姐。”
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那一句话时,纪然哭了。
那边的顾苏安接过,问纪然什么事。她努力掩藏话音里的哽咽,只说:“没事,你先忙。”
悲伤的情绪如洪流而至。
那一刻纪然才明白,再强大的安全感,也是可以被消磨掉的。
又一个滂沱的雨天,沉闷的空气让人好像回到了多年前的原点。大雨来势汹涌,淹没了肯德基前的那条街道,两人就这样被困在雨里。
纪然下定决心提出了分手。
对面的顾苏安有些错愕,想了想似乎明白过来:“你是在意我认妹妹的事对不对?我也觉得有些不太对劲,我以后尽量不和她来往就是。”
纪然却摇了摇:“你和谁来往都没关系,我以后再也不会管你了。”
那一刻,顾苏安才知道,纪然是认真的。
虽然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她还是哭了,在听到他哽咽着说那句话的时候。他说:“纪然,我是真的喜欢你的。”
两人陷入了沉默,窗外的雨滴砸在玻璃墙上,泛出苍白的水花。
很久以后,纪然摇了摇头:“可是,和你在一起后,我就觉得自己不是自己了。”
雨整整下了一个昼夜。
失恋的第二天,她找出当年听过的杨千嬅的歌,听到了这么一段歌词:“曾经与某人一吻,动心得不放心。如此小心,再爱也不合衬。”
好像没明白,又好像明白了。
生命里最懵懂最莽撞,也是最纯真最无畏的一页,就这样被翻了过去。
之后的时光里,她走过很多风景,见过很多人。她对待人事渐渐有了前所未有的从容,她一点一点在自己的世界里展现光彩和锋芒。只是,她再也没有遇见过第二个顾苏安。
纪然一直都在想,错过他是为了遇见谁呢?
后来的她才知道,那只是为了遇见更好的自己。
编辑/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