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是有原则的人
2012-05-08蔡毕统
蔡毕统
老徐说,他的灵感全是在坐公交时出现的,他说只有在缓缓行驶的路上,创作的灵感才会源源不断。我对此持反对意见,但却没直接揭穿他——老徐就是公交车上大名鼎鼎的“老顶”。虽然构思剧本和在公车上顶人都可以让老徐亢奋不已,但我觉得这两种兴奋还是有区别的。
我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就正在公车上,当时他的声音很低沉:喂,李时啊,啊,找我有事?
我就把事情告诉他了,他听了一半,就打断了我的话:啊,我现在没空啊,我在车上呢。等我下车我给你回过去。
我有点不满,心想你不就是在坐个公车吗,又不是开会,装什么正经啊。但细细一想,他现在的情况确实和开会没什么本质区别。开会时你满脑子胡思乱想,生怕被人发现,所以必须要低调,要隐秘自己;公车上顶人也是如此。还有一点,就是开会时你自以为小差开得天衣无缝,神不知鬼不觉,但在旁人眼里,那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老徐就经常假装看着窗外的风景做沉思状,其实谁不知道他在干嘛啊。
过了半个多小时,老徐给我回了个电话,还没等我说话,他就先喊了一句:我操!
他这么喊,是在表明自己怒气未消,所以我小心翼翼地问:你现在没在车上了吧?
废话!说吧,什么事?
于是我就接着刚才的话往下讲,谁知老徐“停停停”地叫了起来:从开头讲从开头讲,我刚才没听清。
看来老徐刚才根本就没听。我忍气吞声地把原先的话重复了一遍,幸亏那些话之前我在心里已经组织了好几遍,所以讲起来一点也不费劲。同样是先前被打断的地方,老徐又一次叫停了我:什么!你叫我陪你去打人?你有没有搞错啊。
我没想到他的反应会那么大,这倒出乎了我的预料:你别老那么激动嘛,对方是活该被揍……
什么活该被揍?姑且不说人家该不该被揍不是你我说了算的,就算人家活该被揍,我们又不是法律,有什么权利去制裁人家?
我这不也是被逼无奈嘛,希望你能来帮帮我。
这种事情你想到让我来帮?你这是对我人品的污蔑啊,老徐在电话那头总结道:这事我帮不了你,我好歹也是个文艺工作者,有自己做人的准则……
挂了电话,我感到十分沮丧,老徐是这个城市里我唯一的朋友,原想这事他会带着不满的情绪帮我搞定,但没想到他会回绝得这么坚定。
半个小时前,马力的跟班小马仔把背面写有地址的照片递给我,他的眼睛在我屋子的四处打转,嘴上漫不经心地说道:马总说了,要狠狠地打,往死里打——但不能打出罪证来。
我倒更愿意相信马力的原话是这样的:在不给那小子留下把柄的前提下,狠狠地打,往死里打!
小马仔说完就走了。我看了一会儿照片,对方是个消瘦的小伙子,照片上挂着灿烂笑容的他丝毫也没意识到自己身处险境。
从对方的穿着看,照片拍于近期,也就是说,他的身材短时间内不会有很大的改变。那么客观条件上分析,我是能胜任这项任务的,但问题是,打架可不是简单的物理题,除了身高、体重、爆发力,这里面不可预测的变数实在太多。凭着我童年时代看过的武侠小说所知,双方比武的胜负往往不是取决于武功的高低……
扯远了。总之,我胡思乱想了一阵,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我该找个帮手,可以帮我增加点气势或者说以防不测。
于是,我第一个想到人便是老徐。但给老徐打完电话,我才悲哀地发现,除了老徐,我竟然想不出第二个可以帮我的人选。四处举债让我变得众叛亲离,现在给他们打电话,无疑是提供他们催我还钱的机会。
正当我愁眉不展的时候,电话响了,我犹豫着要不要接:门铃接着就响了。我从破门洞里往外看,见王军站在外面,且手里拿着个手机。
李时,我知道你在家里,是我,快开门。他才按了一次门铃,就改用拳头砸起了门。
见我开了门,他连忙按掉手机,我差点忘了你家还有门铃。你知道,我去别人家习惯了先打电话的。
我做了个表示理解的表情,上回这家伙就是通过这种手段使我暴露了自己在家的信息。
王军大大咧咧地走了进来,留下我关门,只见他径直走到客厅里,将沙发上的书往边上一推,使自己的屁股有个宽裕的空间坐下。
放心,这回不是马力让我来找你的——这回来,纯粹是出于一个朋友的身份来看望你的。王军点了根烟,微笑着说。
虽然我还心存疑虑,但听到他说“朋友”这个词时,眼睛突然一亮。我连忙说,我知道我知道。
你知道?王军迅速地扫了我一眼,便低头在桌上张望,你家有烟灰缸没有?
这回我确定他不是马力派来找我的了,但我还是不确定他是不是以一个朋友的身份来看我的。记得王军上次来我家,他吸完烟,随手拿起我喝水的杯子,将烟头直接掐灭在了里面,而且,他掐烟头的动作让我联想到他在捏死一只什么小动物。
不等我回答,王軍就自己找了个盒子,撕开,然后将烟灰弹到了上边,之后他突然问我,马力给你打电话了?
嗯。我点了点头。
他让你帮他揍一个名叫沈健的人?
我的眼睛再次一亮,连忙点头说道,是的。怎么,马力让你过来帮我的?
王军又笑了,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他摇了摇头,说,我刚才说过了,这次我来,纯粹是以一个朋友的身份来看望你的。
我之所以对王军一再强调的“朋友”两字如此敏感,是因为我跟这家伙一共才见过一次面,而且,他上次来时的身份完全与“朋友”二字无关。
上次来,他是以一名打手的身份来的:他先狡诈地拨通了我家的电话,确认我在屋里之后,就象征性地摇晃了一下我的防盗门,继而便用脚踹。进屋之后,他道明了来意,他是替马力来跟我要债的。
我跟马力是同学,再说了,我一共才欠他五千块钱。对于他气势汹汹的模样,我吓坏了,用哀求的语气说道。
那我不管,反正马总叫我来收钱。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是乖乖还钱,二是我先揍你一顿,揍到你还钱为止。说完,他就伸出一只手来,揪住了我的衣领,并将我提到他的面前。
我吓得连忙用双手死死抱住他的另一只手臂,嘴上一遍又一遍地喊道,我真跟马力是同学,我真跟马力是同学……
上次我几乎都以为自己会被眼前这个王军揍个头破血流,但后来他竟问我是否可以和他交个朋友。我还有些心有余悸,心虚地说,当然可以,当然可以。
事情是这样的,他在要揍我之前,将手头的烟掐灭了,当放下杯子的时候,他发现茶几的玻璃下面压着的那张奖状,那是一本刊物颁给我的。
李氏就是你?
我点了点头,但马上又意识到李氏并不完全是我,于是补充了一句,李氏是我的笔名,其实我的真名还是李时。
真没想到啊!太巧了!我一直就知道咱们城里有个写小说的人叫李氏,没想到那人就是你啊!哎,我看过你不少小说呢,写得太棒了!太了不起了!真的!
——我能和你交个朋友吗?王军搓着他那双硕大的手,问我。
后来他跟我说,他一早就知道我是马力的同学,不仅知道我和马力是三年的初中同学,连高中也是一个学校里度过的。
马力说,你和他还坐过一个学期的同桌。但是,王军的话锋一转,脸也变得严肃起来,马总这人,很有原则,你要知道,这也是我唯一欣赏他的地方,他这人的原则就是从来不拖欠手底下人的工资,也不允许别人欠他的钱。所以,他在这一行里是老大,他的良好声誉让他的竞争对手不战自败。
所以,作为朋友,我奉劝你还是把他的钱连同利息都还给他吧,不然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见我没吭声,他还以为我同意了,过来拍拍我的肩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借着窗口射进来的光线念了起来,五千块本金加上两个月的利息,一共是六千七百五十四块。
说完,他还将纸条递给我看,我看都没看就将纸条还给他,以此证明我对他的信任。
不瞒你说,我身上一共才六十三块钱。我将身上的六个口袋全翻了出来,包括四个上衣口袋两个裤袋,我将手上的纸币加三枚硬币展现到王军眼前,说,而且,这些钱本来就是马力的。
要不这样,我给你打个欠条?
王军摇了摇头,说,我是来要钱的,不是来要欠条的。
过了一会,他又说道,我还以为你们写小说的,能挣很多钱呢,没想到,你比我还穷。
我说,有些写小说的能挣很多钱,有些则连养活自己的钱都挣不到。
那你怎么不做点其他的,你可以一边工作一边写小说啊,像你这样的,要找份赚钱多的工作多容易啊。
我有些难堪,他哪里知道,我除了写小说,其实什么都不会了。这家伙还以为写小说有多了不起呢。
不等我回答,王军做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声音也陡然提高了,我知道了,你这是不为五斗米折腰吧。
这家伙,竟然还知道不为五斗米折腰。
于是,我只好说出真相了:其实,能让我寫小说,就是一斗米我也会折腰的,关键是,没人愿意给我一斗米啊。
沉默了大概十几秒的样子,王军像是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他说,这样吧,我给马力打个电话。说完,他就拨通了他的手机,同时又说,其实我和马力不止是工作上的关系,我和他也是朋友,你知道,这年头有原则的人已经不多了,有原则的人都值得我交朋友。
电话打通了,王军打电话的样子很特别,他将电话放在嘴边,就像拿着一个话筒:马总,我是王军啊。
嗯,老王,事情办妥了?
原来,王军将手机的来电声音调得很响,这样,他的手机就跟一个对讲机有些相似。
没有,马总。
电话那边的马总似乎有些不可思议,叫了起来:什么!你没把钱要回来?王军啊,我可是很信任你的,你从来也没办砸过事情的啊。
是这样的,马总,我已经确切地掌握了情况,你同学李时他身上确实没钱,如果他有钱,我肯定能完成任务的。
屁话!他有没有钱我还不知道!要是知道他身上有钱还我,我还找你出手干吗。马力有些激动,电话那头传来一些嘈杂的声音,有人笑嘻嘻地让马总别动怒。
我接过王军的电话,对马力说道:马总,我是李时,我又不是说不还你钱,只是我现在真没钱还给你,你放心,我拿到稿费,肯定先还你的钱。
放屁!你上次就是这么跟我说的——每个欠我钱的人也都这么说。马力嘴上这么说,但语气明显缓了下来。
王军接过电话,说道:马总,李时再怎么说也是你同学,而且他确实也没钱,我看你就宽限他几天,或者,你想个什么其他的方式?
这时,我听到电话那头的马力对另一个人突然叫了起来:张老板,我问你,要是有人在你们家店里吃霸王餐,你怎么对付人家?——我要他给我做苦力,洗碗刷盘啊。怎么着,马总,你是要吃霸王餐啊。
于是,马力就决定找点活让我干干,以便我尽快还债。没过几天,我就接到他的一个电话。他让我去某个地方揍一个人。接下来,开头提到的小马仔就拿着照片非常及时地出现在了我家。
我毫不犹豫地向我的朋友王军提出请求,希望他可以和我一道出发,去揍那个叫沈健的人。
但让我没想到的是,王军竟然一口回绝了我:这种事我是不会去的。
为什么!我叫了起来。
其实马力给你打电话前,先找的是我,但被我拒绝了。王军不慌不忙地说,因为我不愿意去,他才找的你。
他出的钱太少?从我问完之后王军脸上呈现出来的表情看,我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不是!你还不了解我。我虽然是替马力工作,四处找人要钱,偶尔为了完成任务,会动用一些武力,但是,那也仅限工作所需——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不明白。我坦言道。
是这样的,我为马力工作,但内容仅限于要钱。
我微微一笑,这家伙如果不是在偷梁换柱,就是在故弄玄虚,我装作理解的样子说道:我知道了,要钱才是你的目的,武力不过是手段而已。
我就知道你能理解我!王军这回笑起来嘴咧得更大了,几乎所有牙齿都可以看到了,他激动地说,我有一整套自己的做人原则。在我看来,判定一个人是好是坏,就是看他是否有自己的原则,是否能坚定不移地执行这一原则。
我为马总工作只限于要钱,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嘛;所以我替他找人要钱,但因为要钱我绝不会说去揍别人,我只会拿拳头砸一下门,打翻桌椅,踢碎玻璃,但那些不过都是吓唬吓唬人家,暗示他不还钱我就会揍他——但实际上我是绝不会去打人的。连警察都没权利打人,更何况我了!所以,那天你根本不必担心我会真打你。
我可以帮马总去要钱,但是我绝不会帮他去揍人。最后,王军总结了一句。
听了他的话,我大吃一惊:没想到这个外表彪悍的大老粗竟能说出逻辑性如此之强的一番话来。
原本我想说:你只要跟我一起去,站在我身后替我助威,其余的事情我来干就好了。但如果那样,他肯定会说“那和我自己动手没有本质的区别”之类的话。
我知道,要说服这样的人,必须以他的思维方式进行思考,才能找到有效的途径。
末了,我不住地点头,并说道,我明白了,我非常赞同你,我相信,你是个真正的好人。
王军的脖子都红了,他一拍大腿:哥们,我就知道你和其他人不一样,我看你的小说时,就知道我和这人会有共同语言的。
我坐到他旁边,继续展开忽悠: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沈健就是欠了马力钱。马力包养了一个情人,他为那个女人租房子,买衣服,付饭钱,马力花出了大把的钱,那个女人也愿意为此付出自己的肉体,所以等于马力用那些钱买了那个女人的一段青春。但实际的情况呢?马力一个星期里睡那个女人两天,但是沈健却在其余五天的时间享受着那个女人,也就是说沈健偷走了马力付出的七分之五的钱。为此,马力是不是应该跟沈健要回那些钱?
王军想了老半天,终于点了点头,说:如果马力跟我说的是他想要回那些钱,我会接受这个工作,帮他要回那些钱的。
是的,但是他显然想要的不是那些钱,而是其他一些东西。
王军点了点头,说:那样我就没办法帮他了,因为我能接受的是帮他要回他的钱。
不是!我坚决地否定了他,不是的,你也替他要回过其他东西。
从王军诧异的眼神里,我就知道我的说辞马上就要成功了。我说,你来替他跟我要钱时,我就没还给他钱,我还他的是一部分劳动力。因为你那时和我已经是朋友了。
我承认,在这件事上,我有些卑鄙。但是我也是没办法了,用王军的话来说,我是在坚持自己原则的情况下,不惜牺牲了他人的原则。
况且,我也觉得,其实原则这东西远没有他说的那么重要,原则不过是一种说辞,是老徐不肯陪我去的一种说辞。就像我写小说解决不了还债问题,所以我就同意靠去替马力打人来还钱一样:哪天王军也没饭吃了,我相信他才不管什么动不动手打人这种问题呢。
于是,王军就陪着我出发前往照片后面写着的那个地址,我们俩坐了一趟公交车,路上,王军一再强调,他只负责站在那里吓唬人家。我则不断地点头表示理解。
小区很平常,并无特别之处。我们到的时候,已近中午,一进小区,王军就拉住了我,他从我手上拿过照片,看了一会,指着三楼的一扇窗户说,就是那儿了。我刚要走进去,便被他拦住了,他问我,等会上去,你准备怎么办?
我说,先骗对方开门,然后趁其还没反应过来就上去暴揍一顿——中途不能停,不能让他有缓气的机会。
我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并且有些得意。
嗯,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们就安全撤离啊。
不对,你这么做不对。王军大手一挥,说道,你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我不说话,等着他往下说。
你该告诉他你为什么要揍他,让他知道自己被揍的原因,这样,整件事才有意义。
我同意你的观点,你说得对,那等我揍得他只剩喘气的份时,我就告诉他,我们是马总派来的,马总想揍他。
还是不对,王军摇了摇头,说,你应该在揍他之前就告诉他原因。顺序错了,意义就不一样了。
见我盯着自己,王军有些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你想想,小时候你爸妈要打你屁股,他们是不是先告诉你哪错了,为什么要打你,然后才狠狠地打你;而不是打完你再说原因吧?前者是本着教育你的目的才打的,而后者则是出于惩罚的目的。
行!就按你说的办。我猛然从花坛上站了起来。说实在的,我已经有些烦这家伙了。
那天上午,杨波一直躺在床上,天花板上的吊扇疯狂地旋转着,光凭肉眼,已经无法数清到底有几片叶子了。
杨波记得有道脑筋急转弯,就是问吊扇有几片叶子的。杨波很想关掉风扇,那样答案就一目了然了。但此时他根本懒得起床,他甚至想,要是用意念就能起床、关风扇或者吃饭就好了。
闹钟在十点五十分时终于第二次响起——前一次响起,是提示杨波该起床吃早饭了,这一次响起,是提示他该去洗漱上班了。
十一点二十,杨波走下楼道,并停在那里,再往前跨一步,阴影即将消失在他的身后,而暴烈的阳光则会像一盆热水一样从他头上浇下来。所以,杨波将公文包顶在头上,同时深吸一口气,嘴里默念:一二三!
就在他冲向滚烫的骄阳下时,他不经意间瞥见花坛边上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让杨波的神经抽搐了一下——并且,那个人也转头瞥了杨波一眼,继而便又回过头去和他身边的那人聊了起来。
如果这个情景拍成电影,那将会是一个慢镜头,杨波缓慢奔跑,不远处一个男子缓缓转头,看了杨波一眼,再以几乎为逐帧的速度眨眼,转头。之后,一切恢复正常,楊波跑出小区,在车站前等公交。
——我之所以插叙此段内容,是因为它直接关系着那天上午的事件结尾。
王军照例给沈健打了个电话,在楼下我们都听得见沈健的喊声:“喂,哪位?喂喂!”我笑了,原来作为制造者,这事是如此有趣。
沈健家的门没有猫眼,所以我原先想好的骗词就无用武之地了。当他开了一半门,探出脑袋时,我就一脚踹过去,当时就把沈健踹出几米远。
我走过去,拎起惊魂未定的沈健,就要拿拳头揍他。
这时,坐在沙发上已经点燃了一根烟的王军突然咳嗽了一声,他和我对视了一眼,便四处寻找他的烟灰缸。
马总让我们来的。说完,我就盯着沈健脸上的表情看。很快,我就放心了,因为他原有的那些惊恐、愤怒一下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慌张。
王军说得没错,顺序很重要,现在的沈健因为理亏,完全没有了丝毫抵抗的意思。
我先在他的胃上揍了一拳,沈健抱着肚子惨叫了一声,于是我就想上去扇他一耳光,但是他拿手挡了一下。我想,不该打一个男人的耳光,那是对他的人格侮辱,但转念一想,这不就是马力需要的吗?于是我又上去扇他,他又挡了一下,但我换右手那下他没挡住,让我扇到了。沈健捂着脸喊道:别打我脸。
说实在的,面对这样一个人,我真不知道该怎么下手了,如果他反抗,或者不小心打了我一下,那么,我就有理由狠狠地打他了。
就在我犹豫之际,突然听到“咚”的一声,我们三个人都扭头朝屋里一个角落里望去。我看了眼王军,王军发现沈健也正看着自己,于是他便慢慢起身,朝声音发出的方向走去。我发现王军走去的方向是卫生间——当他伸手去推门框时,沈健突然起身冲了过去,但是王军赶在沈健阻止之前,一把就把门推开了。
里面,一个湿漉漉的裸体女人尖叫一声,便将身子扭做一团,愚蠢地想要用这个方式来挡住重要部位。
而我的第一反应是转过头去看王军。果然!我在心里大叫不好。接下来发生的事立马验证了我的预感。王军扯掉T恤,并手忙脚乱地想脱掉裤子,冲上来的沈健被他一把推到在了墙角,脑袋撞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我连忙也冲了上去,但是王军铁钳般的手一下子便咬住了我的脖子,顿时我的眼前一绿,但本能地,我立马伸出双手去扳,并从嘴里喊道:你别乱来。
但是王军却用通红的眼神盯着我,嘴里恶狠狠地蹦出五个字来:这事你别拦我!
说完他便放开了我,我喘了口气,便冲上去抱住了他的腰,企图将他往后拉,但随之脑袋轰的一声,眼前一黑,下巴重重地撞在了地上,眼前金星直冒。事后得知,王军一拳砸在了我的后脑勺,让我暂时性失明了,后来的情景是别人告诉我的:
就在那时,门突然被撞开了,一个肥硕的身影冲了进来。没几下,那人便将王军制服了,那人以标准的擒拿手法扭住王军的胳膊,右膝将他整个身子牢牢顶在地板上。
事后,王军在监狱里说,没想到杨波没当警察才一年,竟然就胖成那样子了,胖得自己根本认不他出来了。
杨波听了,说,虽然不当警察,钱赚得是多了,条件也好了,但是那时王军没把自己认出来,感觉竟然非常失落。这也导致了他上了公车,才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我们两人的可疑,于是在车上,杨波才喊司机停车。司机当时说没到站不能停,杨波就喊我是警察,骗了司机,这才愣是让人家停了车。也幸亏如此,他才赶得及时,阻止了事态的进一步恶化。
责任编辑/董晓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