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全球航程(下)
2012-05-04撰文陈锡珍
撰文/陈锡珍
难忘的全球航程(下)
撰文/陈锡珍
摄影/陈善义
在美国的日子里
来美国之前,看了不少资料,对美国海岸警卫队的安全检查颇为紧张。因为我们这艘船是一艘比较老旧的船,越是老龄船检查得越仔细、越严格。虽然抵港前组织过驾驶员、轮机长、轮机员进行认真布置准备,但因为早有耳闻他们对中国船查得严,罚款甚至扣船是经常的事,所以心里没底。
下午,值班水手领来了两个穿黑制服的海岸警卫队安检人员。我看这两个美国年轻人很随和,便用冰镇汽水招待了他们。他们其中一个人抬头看了我挂在墙上的天球图,问我这是干什么用的。我告诉他:“我是老师,年轻的驾驶员和水手是学生,我给他们上天文航海课。” (我并没有夸大其词,那时,公司教育处给船上布置了教育培训任务,我们没有敷衍了事。)他听了非常感兴趣并说:“我们也在学习这些航海知识,你们这样做非常好。”这一下缩短了我们之间的距离。这两位官员分别上了驾驶台和轮机舱,进行了认真的检查。完毕后,认真填了表格、签了字。那个检察官告诉我,如果我轮还要到美国其他港口,有人检查,给他看这个单子就行了。然后,他又对我们船的安全设施和安全工作给与了很高的评价,我如释重负。
到费城港的第三天是验舱,货船装载谷物一定要检验货舱,必须要符合装载谷物的条件,因此验舱是非常严格的。但也不尽然,如果让美方安排当地人工扫舱,检查就会马虎从事。在西方国家,安排他们的人工劳务费是很高的。船员自己能干的事这笔费用不能便宜他们,于是我做出安排,全船上下齐动手,三个部门分在五个大舱同时展开,挑灯夜战。大家干劲十足,挥汗如雨,扫完后,用高压水龙头冲洗,然后打开大舱通风机吹风。美国验舱人员的挑剔是出了名的,果不其然,验舱人员带着白手套在大舱里东摸摸、西看看,检查两次都没通过。第三次,作为船长的我亲自陪同他们一个舱一个舱地查验,看着他们比机关检查卫生还仔细,真感到又好笑又可气。可能是看着我这个比他们年纪大得多的船长和他们一起爬大舱感动了(每个大舱有几层楼高,梯子直上直下,就是小伙子上下几个大舱,都要气喘吁吁的),检查完最后一个大舱,那个黑人验舱员看了看擦汗的我,两手一摊,终于说了声OK,围在舱口站在甲板上的船员们欢呼起来,两个验舱员望着欢快的人群也笑了。
费城离纽约、华盛顿及巴尔的摩几座城市都不远,船员们有幸搭乘爱国华人的汽车去纽约和华盛顿游览,不少人在联合国大厦、白宫等地留了影。我拿美国和西欧国家做了比较,美国的高速公路给我留下了颇深的印象,公路网四通八达,而且很多都是多层高架公路。虽然高楼大厦比西欧显得繁华,但残破住宅建筑也屡见不鲜,这在西欧城市中很少见到,无家可归露宿街头的流浪汉比西欧多多了。再要提及一点的是我们所靠泊的粮食码头,其破旧脏乱现状令人吃惊,即使在我们国家任何港口,像如此破败的码头我是没有见过的。代理告诉我,这个码头年代已经很久远了,因为来的船少,码头主人没有经济能力修建新的,甚至休整也无能为力。看着这个脏乱不堪杂草丛生的码头很难使我与世界头号强国联系起来。
生活在巴哈马的石斑鱼。
船员们搭乘爱国华人的汽车去纽约和华盛顿游览。
在美国,无家可归露宿街头的流浪汉比西欧多多了。
归心似箭的返程之旅
满载着3万吨的谷物,载着对祖国家乡的思念返程了,此时船员的心情既兴奋又焦躁。恨不得把船插上翅膀,飞回国内。很少上驾驶台的人此时也光顾驾驶台了,让驾驶员指出船在海图上的位置。来的人多了,驾驶员笑骂着将这些人赶下驾驶台。
船通过巴哈马群岛,穿过向风海峡及安地列斯群岛的牙买加海峡进入加勒比海。在加勒比海航行的时候,从VHF电话中,传来了呼叫我轮的声音。我环顾了一下左右,发现不远的右舷方向有一艘同向的船。看来是该船向我轮呼叫,我立即做了回应。他说他们船卫星导航仪坏了,船位不准确,让我告诉他我轮船位,再用雷达推算出他们的船位。在茫茫的大海上,远离祖国的中美洲海区还能听到带有南方口音的普通话,感到格外的亲切和亢奋。
我赶紧告诉了他,他在海图上标好了船位后,也赶忙与我聊了起来。原来他们船是一艘挂巴拿马方便旗的台湾船,前方目的地也是巴拿马运河。该轮船长主动给我介绍了巴拿马运河的情况,这对我初次通过该运河不无益处。他也问了一些大陆的情况,有些问题极为滑稽可笑,诸如在大陆出门往外地去是否还要路条,我告诉他这可能是抗日战争时期的事了。还问大陆人是几家人合吃大锅饭,我告诉他所谓大锅饭是批评国营企业的一种平均主义行为,不是多少家庭在一起吃饭。对这些无知和可笑的问题的提出,我们驾驶台的人听了哈哈大笑。我当然并不生气,也不认为他是挑衅,同一个民族,隔绝几十年,所产生的误解与偏见是很深的。我向他们介绍了国内的情况,并建议他们有机会设法回大陆看看。双方谈话态度诚恳亲切,只是见不到面。
过闸时由小火车头牵引,前边左右两个,后面两个。
巴拿马运河两岸是陡峭的山崖和郁郁葱葱的树木。
过巴拿马运河
巴拿马运河连通太平洋和大西洋,是一条重要水道。运河东端起于大西洋中加勒比海沿岸之克里斯托波尔港,西止于巴拿马湾沿岸之巴尔博亚港,全程约45海里,运河日夜通航,全程平均约需15~16小时。
整个运河需要过3个船闸,即要通过一级船闸到三级船闸。船舶过船闸是很有趣的,带缆操作均由运河当局派来的水手执行,过闸时由小火车头牵引,前边左右两个,后面两个。船速快得让人心惊,船头就要接近船闸了,4个机车将船刹住,钢丝缆嘎嘎作响,我真怕船头撞着船闸。
船航行在运河的航道上两岸是陡峭的山崖和郁郁葱葱的树木。在美洲连接两大洋最狭处开凿了这条运河,其工程之浩大令人惊叹。要知道开凿这条运河,不知死伤了多少劳工!其中包括我们的华工,可以说这条运河淌满了劳工的血汗。
顺利通过巴拿马运河,船在碧波万顷的太平洋中纬度航行着。不要以为船员在船上的工作很悠闲,除了驾驶台与机舱当班人员外,其他人员每天也在忙碌着,就拿甲板部的水手们来说,每天在甲板除锈、涂油漆,做着必要的保养。为了使船漂漂亮亮地返回国内,小伙子们在水手长的带领下,干得热火朝天。我和政委和不值班的报务员也参加了这一“战斗”。抵达国内前,主甲板、栏杆、驾驶台从上到下焕然一新,再也见不到那锈迹斑斑的摸样。有的新上船的小伙子不知道保护皮肤,图一时痛快,光膀子干活,晒脱了皮,晚上睡觉只能趴着。6月的太平洋骄阳似火,业务部的厨师们煮了绿豆汤解暑。
孤寂的海上生活及特殊的海鸟朋友
船是一个大家庭,海员在船上工作,算下来一年有四分之三的时间在船上度过,大家吃在一起,生活在一起。然而条件远没有陆地好,就拿文娱生活来说,船上只带几部片子,会反复播放,有的片子台词都会背了。航行中,每天看到的都是一张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孔,创造出和谐气氛是这个大家庭最为必要的。闲暇时,几个船员聚在我的房间里,听我给他们讲法国大作家凡尔纳的《格兰特船长的儿女》。除了《格兰特船长的儿女》,我还给他们讲《武松》和《今古奇观》等,虽然没有评书演员的口才,但从小同事们凝神细听的神情来看,我讲得投入,他们听得也投入。我想,这至少比他们一个个地在房间看天花板强多了。
船快到正横夏威夷岛的时候,前甲板落下4只大鸟,有1米多高,长着鸭蹼似的脚,大长嘴,看起来又累又饿,几个船员围上去看,它们竟然也不跑。船员弄来饭团子和鱼肉,它们居然争着吃起来。甲板上有浪,水很滑,它们蹒跚走路的样子很好玩。那时我们的伙食已经山穷水尽了,每天都吃自己生的豆芽,新鲜鱼肉已经很少,但谁也没有提起用这4只大鸟改善伙食,要知道1只大鸟有几十斤重,根本用不着费劲捕捉,它们根本就飞不跑。
船员们把它们当成了朋友,不约而同地达成共识,不准伤害这4只大鸟。遗憾的是,由于我动物学知识的匮乏,到现在也叫不出它们的名字。这4只大鸟与船员厮混了4天,体力恢复得差不多了,在正横夏威夷的一天早晨,它们鸣叫着绕船飞了一圈,朝岛的方向飞去了。
船进入台湾海峡,望着右边的岛屿和陆地,船员们各个神情激动,他们知道,右边那片土地是就是故乡的土地,尽管离家乡还很遥远,但就像回到家里一样。亲爱的祖国啊!你的凝聚力是神奇的,不论异国的风情多么诱人,多么五光十色,但船员们永远眷恋着你。
在航行了近5万海里,穿越了三大洋五大洲之后,拉响了三声汽笛,船终于锚泊在华南大港湛江港的港外锚地了。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船进入台湾海峡,为期半年的环球航行终于要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了。摄影/陈善义